合喜—— by青铜穗 完結
青铜穗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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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凶手不是鲍嬷嬷,那会是谁呢?
如果凶手不是鲍嬷嬷,那鲍嬷嬷对阿吉的一番接近又是为什么?
灶上的声音小了。
鲍嬷嬷终是走过去掩小了火。
苏婼问道:“嬷嬷先前为何要对我说那些话?”
她等鲍嬷嬷转身,接着道:“嬷嬷对父亲有成见,我知道,但我觉得我们的目的应该是对准杀害母亲的凶手。到目前为止,我不认为母亲的死是父亲下的手,那么,嬷嬷为何要在此时跟我提到父亲对礼哥儿母亲,与对母亲的区别?你在暗示我什么?”
鲍嬷嬷背光立着,面目有些模糊。直到片刻后她侧转脸庞,才被天光勾出一副沉静轮廓来。“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
“那你就回答我,你对我说到这番话的动机。”
鲍嬷嬷点头:“姑娘定让我说,那我便说。没错,我是对老爷有怨恨,如果不是他,太太怎么会把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如果当日不是他走得那么急,太太怎么会需要自己冒雨出去寻祈哥儿?他只管一走了之,所有的事务全都由太太来承担。我原以为他是天生如此,也早对他不存指望,只叹息太太命薄。可不成想,他对礼哥儿母亲却是该让则让,该哄则哄,可见他并非天生如此,他只是独独对可怜的太太肆意妄为罢了!
“太太是我带大的,她又打小就粘我,体贴我,我把她看作心肝儿肉一样,不避讳地说一句,那会儿谢家老夫人都不曾像我这般与她在一起的时日多,她若当真是因病而亡,那倒也罢了,偏生她是死在去寻祈哥儿的路上,我能像姑娘一样地记怪祈哥儿吗?不能啊,因为祈哥儿是她怀胎十月冒险生下来的,我不忍心啊!而这个时候你却又告诉我,她是死于被谋杀,你说,我心里头还能像过去那样平静吗?”
她喉头滚动,胸脯也在起伏:“我就是怨恨他,我替太太感到不值!”
苏婼站起来:“可这些都与礼哥儿母亲无关,不管怎么说,嬷嬷偏激了。”
鲍嬷嬷抿唇不语,神色有所松动,但是还是未曾改变说法。
苏婼深吸气:“有一件我很疑惑的事,藏在心里很久了,嬷嬷或许会知道。”
迎着对方的目光,她往下道:“我记得母亲的灵堂里,舅舅与父亲曾经起过一场争执,当时没有外人在,我也只是窥见两眼。但嬷嬷是谢家的人,又是母亲的心腹,舅舅进京奔丧,必然会寻嬷嬷问及情况,那么,嬷嬷想必也知道这回事?”
鲍嬷嬷定住的眉眼间浮出一丝茫然。
苏婼走到她跟前,到了几乎听得到鼻息的位置站住:“父亲与舅舅争论什么?谢家为何这三年里都不曾进京,也没有书信?”
鲍嬷嬷别开目光。
苏婼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父亲与谢家之间又有什么过往?告诉我。”
她明明纤秀的胳膊竟然力气不小,鲍嬷嬷避无可避,只能面对她。但直视不过一瞬,她又把头低下了:“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不然就凭你对母亲的情份,你会不去向谢家求助吗?最起码,也会设法与他们保持联络吧?”
鲍嬷嬷呼吸开始紊乱,先是缓慢摇头,后来频率就加快了:“我真的不清楚,舅老爷他们从前来京,也只与太太联络,老爷与谢家关系一直不好,除了刚成亲那两年往谢家去过两回,后来几乎没去过。谢家来信,也一直只给太太。但舅老爷性子执拗,与老爷不相上下,太太与他也起过争执,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他们都争论些什么?”
鲍嬷嬷张张嘴,沉息道:“灵堂上的争执,我当真不知情。我只知道舅老爷以往每年会进京一趟,看望太太与姑娘二爷,过去他也与太太争执过两回,有一回他们是关起门来争吵的,我没听到什么,后一次他们门没关,我递点心进去,倒是撞上了,只听到舅老爷对太太语气很严厉,说她也要为家里想,就是责备她只顾自己之类的话。
“后来我问太太,太太只顾闷头生气,也没说什么。由于从前在谢家,大舅老爷就是个严肃的人,对待弟妹很是严厉,太太纵然是老夫人老太爷的掌上明珠,他管教起来也不例外。
“后来大舅老爷当了谢家的掌家人,他更是说一不二,当面斥责当妹妹的几句,我们也习以为常了。”

第182章 一张让人意外的帖子
苏婼印象里的大舅,也就是谢氏的大哥谢芸,的确是很严肃的。他每年最多进京一次,进京到苏家来,都是直接寻谢氏,别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也不曾想过花些心思来维系与苏家的姻亲之情的样子,当然,苏绶常年不在家,他也没那必要去费这心思。于是,苏婼也就只能在被母亲传到花厅拜见舅舅时得见他一面,留下并不多的接触。
但记忆里也曾有过他路过小花园时,看到秋千上的她,会负手停下来问问她的功课,谢家诗书传家,他认为女子自幼习读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没有张嘴就关心她的女红,让苏婼觉得生为女子还能名正言顺有些别的价值,而对这个严肃的舅舅心生亲近。
但是,鲍嬷嬷所讲述的,并不是她印象中那场争执的模样。
“咳。”
窗外传来扶桑的轻咳,苏婼把目光从鲍嬷嬷脸上收回,走了出去。
厨娘结着伴地从外走进来,看到苏婼时停止了言语,收敛神态向她行礼。
苏婼扯了扯嘴角,看着她们挎着的篮子里:“今儿的鱼可真新鲜。”
厨娘们没料到她还会与自己搭话,受宠若惊道:“是啊,这鱼是才从庄子上送来的,姑娘吃么?回头给姑娘红烧着吃,清蒸着吃,都好。”
“那就清蒸吧。”
苏婼放下话,走出院了。
厨娘们却是情不自禁地目送她出门才回头。
回到绮玉苑,阿吉与苏祈在廊下说话,二人看到她便不约而同地迎了上来。
“父亲刚才让人把吟兰和采菱传去正院了。”
吟兰和采菱便是跟随鲍嬷嬷一道从谢家到苏家,又从苏家庄子里回到苏府来的两个媳妇儿,回府后她们就在绮玉苑当差,也不做与外头相关的差事,这个时候传她们?
苏婼旋即往厨院方向看了一眼,攥着绢子的双手不由握得更紧,不过很快这拳头又松了下来,她收回目光,坦然道:“传去就传去,问几句话也就回来了。”
苏绶传她们,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查徐氏中毒的事,原本这事大可兴师动众,就是查不出来也可以震慑震慑,而他不知为何却未曾这么做,只是选择了找这二人去问话。苏婼原本该紧张紧张的,可是他连鲍嬷嬷都未曾去找,却找了她们俩,足见是苏绶也没有拿到鲍嬷嬷的把柄。不管是不是鲍嬷嬷儿犯傻做下的,只要苏绶没她的把柄,那就不算数。被传去的两个,根本就不可能去下手,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所以,还用紧张什么呢?一紧张,只怕反倒要引人怀疑了。
“进屋去。”
发了话,她率先进了屋。
苏绶离了徐氏,便去了书房,一时间万千思绪,念头几起几灭,最后传来了采菱与吟兰。
而徐氏自他走后,心情平静,服了药,又歇了会儿,精神竟然恢复了七八成,足见先前鲍嬷嬷来的太及时了,才把她救下来。她对谢氏以及她身边人本就不排斥,因着苏婼,甚至还有些同情着她们母女,故而对鲍嬷嬷也一直是和善的,此番蒙她出手相救,便按捺不住,打发人去请鲍嬷嬷。
丫鬟才走出门,却碰上银杏拿着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进门她唤了一声:“太太!”
然后人就已经到了榻前:“这里有封帖子,是镇国公府送来的。”
徐氏听到这名头,正吃点心的她定在了那里。“镇国公府?”
银杏点头,把帖子打开呈了上来。
徐氏将信展开,才看了两眼就露出了惊讶:“镇国公夫人邀我喝茶?”
先前说是镇国公府有帖子给她,这就很稀奇了,更莫说是镇国公夫人请她喝茶!
她扣下帖子:“我们跟镇国公府,有什么交情吗?”
银杏摇头:“所有的交情,只怕是韩捕头与老爷那段莫名的交情了。”
徐氏恍然:“是了,韩世子,多亏了他,宋家那位大儒才能纡尊降贵来咱们家教小孩儿。”说到这儿她立刻下地来:“快回个话,听镇国公夫人安排,她说哪日就哪日,她说在哪里就在哪里,我随时恭候!”
管她为何要请自己喝茶,光是凭韩陌帮请先生这份人情,她都必须赴这趟约不可!
“太太这是又要出门么?”
话音落下,这时候门外就传来了鲍嬷嬷的声音。
银杏连忙打了帘子,只见鲍嬷嬷亲自用托盘捧着一小砂锅汤,并两套碗勺进来了。
屋里顿时飘起了鸡汤的香气,徐氏闻见,立刻道:“嬷嬷这怎么还熬了汤?”
鲍嬷嬷微笑,走到桌旁把托盘放下来:“姑娘心疼太太,特地命仆妇去熬了这锅汤给太太补身。”
徐氏打心里舒坦:“这孩子,办起事来真是处处周到。你们来的那样及时,我哪里至于就要补了呢?我吃一碗,余下的给她去吧。”
鲍嬷嬷道:“姑娘那边的我已经留下了,太太只管放心用便是。”说完便先舀了两勺汤在碗里,自己先一口口地喝下去,然后翻过碗底给徐氏看过,这才把碗勺放下来。
徐氏看呆了:“你这是做什么?”
鲍嬷嬷另拿干净的碗勺盛出一碗给她,说道:“仆妇本不该在正房走动,但又唯愿太太能多体恤我们姑娘与二爷,因而心甘情愿想为太太做点什么。可太太今日才受了惊,仆妇不敢造次,惹太太不快,为避嫌疑,故而先试为敬,请太太安心。”
徐氏听得如此,猜想她是被苏绶先前那副样子给刺着了,满心过意不去地道:“这是哪来的话?我为何要防备你?我不但绝不可能如此猜疑你。反倒还要多谢你,多谢婼姐儿。”
说完她端起面前的汤连喝了几口,而后道:“这汤极鲜美,说起来,我得闲定要好好向你讨教厨艺才是。”
鲍嬷嬷屈膝致谢:“太太不弃,奴婢随时愿意服其劳。每日的养生羹汤,我也是亲手给姑娘做的,不如自明日起,我也给太太这里送上一份?”
“那敢情好!”徐氏当下就痛快的应下来:“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早就馋这口了!每日里就听丫鬟们说绮玉苑的饭菜有多香多精致,就是不大好意思跟婼姐儿开口讨人,怕她说我争嘴罢了!”
她这番玩笑,气氛就轻松下来。
鲍嬷嬷服侍她把汤喝完,看到桌上的帖子,便收拾好锅碗道:“太太忙罢,仆妇先告退。”
徐氏看着帖子,笑道:“其实也无妨,有事也不在眼下,是镇国公夫人约我找时间吃茶罢了。”

第183章 有人畏罪了
给徐氏下手的到底是不是鲍嬷嬷,苏婼没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按理说不应该是她。但难道她就真的有那么坦率吗?
苏婼不相信。鲍嬷嬷这么在乎谢氏以及他们姐弟,那么就算谢芸是个严肃的人,她不也得想办法跟谢家联络上吗?先前苏婼在提到谢家为何没有再到苏家来的时候,鲍嬷嬷可是只说谢芸喜欢训斥人,丝毫没说过谢家到底有什么理由与他们断绝往来。
不过苏婼也不急。苏绶不是正在调查凶手吗?如果最后证明是鲍嬷嬷下的手,那就证明鲍嬷嬷说谎,她与谢家之间应该有不可说的秘密。而如果不是她,那此人就一定与伤害谢氏的凶手有关。查案这方面,肯定是苏绶比他更在行,或许也更加有头绪。她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所以当天吟兰与采菱从苏绶那边回来之后,她只随口问了问经过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接下来两天正院那边也很平静。吴胜因为去了铺子里当差,与苏家铺子的往来也多了起来。他找来了天工坊近期出品的新锁图样,苏婼拿在手上看过就做了眉头。说是说新锁,实则却是换汤不换药。同样类型的锁芯,苏家至少已经延用了四五十年。就这个样子下去,天工坊还能维持声誉多久呢?
闲来无事,就找来苏祈,把这些图丢给他,让他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做出革新。
这是自己拿着笔在图上写写画画的时候,木槿疾步的走了进来:“后院里出事了!原本在正院负责烧茶的小丫鬟玲珑投井了!”
苏婼手上的笔蓦地就在纸上拖出来一道痕。“为什么投井?”
木槿走过来,在她面前的脚踏上坐下:“老爷已经查出来了,害太太中毒的毒药就投在了他房间的花里,那瓶花就放在太太日常坐歇的锦榻旁侧!”
“……是什么花?”
“牡丹!就是咱们院里送过去的牡丹!”目前说到这里的时候,喉头有些发紧,“这两日正院里看上去风平浪静,却原来老爷一点都没有松懈,他不知不觉让人来把太太当日去过的地方和所有东西都勘察过,最后查出来毒就投在了那片花中。藏在花蕊里的毒药粉因为走动,碰撞以及窗外的风吹动,而撒在了太太的茶盅里,还有炕桌上的点心里,于是就这么中招了!”
“那为什么会查到是玲珑下的手?”
既然花是她们这儿送过去的,那最应该怀疑的不就是绮玉苑的人吗?难道是鲍嬷嬷杀人灭口?
“因为咱们院里送过去的花,不止当天那一次的花有毒。在之前用过的花瓶里,都查出来有残留的毒药。
“而并不是每次的花都是咱们院里的人送过去的,反而每一次都是玲珑在院门口接了花拿到屋里。
“所以比起咱们院里的人的嫌疑,玲珑的嫌疑更大。”
苏婼皱眉:“这也不能证明她就一定是凶手。”
“可是在出事的前两天,太太训斥了犯错的玲珑。玲珑跟他的一个表哥是青梅竹马,但他这个表哥却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经常在外赌钱,然后来找玲珑借钱。
“玲珑一个二等丫头哪有多少钱?前几日就被银杏查出来她挪用了太太交给她拿去庄子里下发的月例钱。她这个胆子也太大了,本来按照家规是应该把她给逐出去的,太太可怜她,赏了她一顿板子后还是把她给留了下来,只是把她的钱给罚没了。
“谁知她竟然还记恨起了太太,背地里与人说太太刻薄,还咒她来着,这些话都是有人作证的。”
苏婼失语。
木槿叹了口气,继续道:“昨日老爷不是查出眉目来了嘛,今日拿到了证据就让人去带她,结果她听到消息就畏罪投井了。”
苏婼腾的站起来:“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木槿也跟着起身:“这是真的,现在人全都在正院呢!”
苏婼不跟他多说了,抬脚就跨出了门槛。
正院院门口内,正聚了一大帮人在此,各房的人都已经来了,当然年岁特别小的不算数。
地上摊着一具湿淋淋的尸体,不知道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投井的,她双拳紧握,扣在胸前。脸侧向一边,嘴微张着。脸上和露出来的手脚皮肤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苏绶脸色阴寒:“到底是谁走路的风声,让她听见了?”
全场数十人皆都静悄悄。徐氏脸色苍白,定定地地着地上的玲珑喃喃吐语:“她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站在她旁侧的常氏恨恨道:“大嫂执掌中馈的日子不久,不知道有些奴才刁钻起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像这种竟然敢对主子下手的恶奴,让她逃过去,还真是便宜她了!”
徐氏摇头:“不至于。”
她眸色深沉,让人看不透她是觉得玲珑害她不至于,还是觉得玲珑寻死不至于。
苏婼深吸气:“她投毒的证据是什么?是谁听到她背地里咒骂太太?”
站在另一侧的黄氏抬头道:“是林嬷嬷听到的,就在早两天的夜里,林嬷嬷经后院里回住处歇息,听到她与东跨院里的春秀说话。”
说完她朝站在人群里的林嬷嬷看去。
林嬷嬷连忙站出来:“回姑娘的话,正是如此。当时与仆妇同行的还有正院里扫地的五嫂子!她也可以作证!
“当时仆妇听着挺气愤来着,但五嫂子说这丫头也挺可怜,别急着去揭发她,待她回头好好去训斥她一番再说。
“仆妇也就答应了!
“谁知道没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林嬷嬷是黄氏屋里的人,苏婼与她也很熟的。便问:“那太太中毒之后,嬷嬷怎么没有及时说呢?”
“奴婢不敢说,但是当天夜里就去找了五嫂子,姑娘可以问问她,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顺着她的目光,苏婼又看到了一个扑通跪下地来的婆子。
“姑娘饶命!奴婢也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更不知道凶手当真就是玲珑这死丫头!要是知道她真的有这胆子,借奴婢一百个胆都不敢相瞒啊!”

五嫂朝着地下磕起头来。
她的额头实际上已经肿了起来,不难猜出在苏婼到来之前她已经认过罪。
苏婼深吸气,又看向苏绶:“父亲觉得呢?玲珑真的是凶手吗?”
苏绶望着地下:“已经从她的屋里找出来了毒药洒落的痕迹,就在砖墙缝隙里。缝隙里也有新的擦痕,与藏匿毒药的行为是对得上的。以及,在事发的前天夜里,她曾经私下出府,与她的表哥刘河见过面。毒药很可能是刘河帮她买的。”
“得到刘河的供词了吗?”
“已经派人去找了。”苏绶说到这里抬起了头,“应该也回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院门外已匆匆来了人,却是吴淳带着家丁,押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老爷,太太,人已经抓到了。他就是刘河!赶到的时候这小贼还正想跑呢,还好我等去的及时。”
押着的人被推搡在地下,跟着落下地来的还有一只脏兮兮的包袱。
苏绶道:“把他的头抬起来!”
刘河便被人拽住头发,扬起了头颅。
这是一张一看就沉迷于酒色的脸。两眼浮肿,脸颊深凹,目光在头仰起的刹那满含慌乱,对焦到苏绶的时候,他整个人一阵抖瑟,下意识的往后退缩。
然而当他听到苏绶接下来的问话,他就更不能自持了!
“认识地上的人吗?”
随着这句话,站在玲珑身前的下人们,立刻让出了视线。
刘河脸色刷的变成青白,上下唇碰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认,认识。”
“你是他什么人?”
苏绶仍然像往常一样语气淡漠,但往常这样的语气让人觉得冷漠无情,可在此时却又想出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放在审问人的场合真是刚刚好了!
“小的,小的跟她没关系!”
仿佛为了撇清关系,刘河还往后挪了挪。
苏婼看不得这样,抬脚往他后背踹去:“跟她没关系你跑什么跑?!”
刘河被踹了个狗啃泥。旁边站着的一众人纷纷朝苏婼看过来,一个个张着嘴目瞪口呆。
苏婼懒得理会他们,直接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苏绶:“他要是不招,就直接扭送到官府去吧,说不定玲珑只是个旗子,真正的凶手是这个烂赌鬼!”
这话一出来,各方都有了骚动。苏绶眉头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四方,最后落在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的刘河身上:“已经闹出了人命,确实应该让官府来过问过问了。来人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刘河扑倒在地下,扯着嗓子告起饶来:“我招!我招!小的是玲珑的表哥,我们俩的母亲是亲姐妹!”
“好的很!”苏绶冷哼,“你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让你干过什么?”
刘河扫视着人群,抖抖瑟瑟地张嘴:“她让我,让我给她找些耗子药,她说屋里耗子多!”
“所以你就给她找了?”
“我没给她找耗子药,因为手上正好有些砒霜,原是我祖母用来入药的,剩在那里我还不知如何处置,就当耗子药拿了给她!”
说到这里他又扑倒在地磕头拜起来:“她投毒害主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拿去害人!大人明鉴啊大人!”
满院子的人听到这里都无法冷静了,常氏气得发抖:“快点来人打死这个狗东西!我才不相信他是无辜的,现在人死无对证,他就把罪过全都推到了死人头上!他八成是要利用唆使这丫头偷主子的钱,这才朝大嫂下了手!”
苏祯咬牙道:“老三家的说的很对,我们苏家一向待下人宽厚,没想到如今也出了这样谋财害主的事情,这要传出去了,苏家的颜面何在?放任这样的行为,又会带来多大的隐患?必须严加惩治这厮不可!”
黄氏凝神看向地下:“这起事件,令人发指的还不止如此,除去谋财害主本身,玲珑这丫头,竟然还借刀杀人,利用大嫂与婼姐儿是继母继女的关系,用牡丹花来下手,多亏得婼姐儿去的及时,这才未致酿成大事!不然这嫌疑不就落绮玉苑头上了吗?”
说到这里,她向苏婼看去了一眼。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指的就是前两日苏绶对待鲍嬷嬷的那番态度。这是给苏婼打抱不平呢!
苏婼没怎么,徐氏反倒被提醒了。当下道:“正是!能够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来,可见其心之黑!你弄一个小丫头,自己那点月例银子都被这厮哄骗了个干干净净,凭她一个人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念头?这厮可是在外头混的,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一定就是同伙!”
随着她的话,银杏她们也一个个地跟着讨伐起来。毕竟都是当下人的,谁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为伍!
苏绶道:“来人,把这厮押起来,随我送到官府去,好好地审一审!再把玲珑的家人传过来收尸!”
说完他就拂袖往外头走去。
苏婼快步跟着他走出来:“如果审出来刘河跟玲珑投毒确实有关,父亲将要如何处置他?”
苏绶停步,凝眉看了两眼:“若是有关,自然是从严处置!”
“从严是有多严?”苏婼走下阶梯,“会让他死吗?”
苏绶沉色:“胆敢祸乱我苏家内宅,险些害死你继母,还酿出人命来,让他受死难道不应该吗?”
苏婼默语。
苏绶打量她半刻,说道:“怎么,他不该死?”
“那倒不是。”苏婼深吸气,“我只是觉得,他要是死了,这件事也就彻底无法再挖出线索来了。”
苏绶骤然凛目:“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还可以有什么别的线索?”
苏婼摇头:“我没有这么说。只是假设罢了。父亲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审定的案子自然是不会有错。我只是想,投毒的玲珑已经死了,若是这姓刘的也死了,那万一回头您还想审问点什么,又该上哪里去找人审呢?”
苏绶望着面前沉着的她,已经怔住了……

第118章 她比鬼还精明
苏婼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刘河该死,但他是惟一的知情人,这案子如果当真就是如此便罢,若还有隐情,那刘河死了就再也没办法查明白。
在人证物证都俱在的情况下,各方面查来的线索又如此吻合,根据苏绶多年审案的经验,凶手就是玲珑与刘河,这是没跑的了。但就像她说的,万一呢?毕竟近来苏家里里外外也发生过不少风波了。
道理不难懂,难懂的是曾经被他冷落无视的苏婼,居然会有这样清醒的头脑,过人的认知!
从前以为她只有在提到谢氏的时候才会那般理直气壮加年定神闲,因为在世人眼里,他就是理亏,她一定就是满怀怨气,才会把怨气当成了底气。
没想到她在这种事情上也能如此冷静。不得不说,她的成长,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爷,人押来了。”
吴淳已走过来。
苏绶看着被押出来了的刘河,再去看苏婼,却发现她已经迈去了西边的跨院。
他收回目光,一言未发便朝门外走去。
苏婼真的没有任何证明刘河还有存在的价值,她只是习惯于留好退路,玲珑下毒的前因后果什么都很充足,如果放在前世,她是绝不会怀疑的,可关键是谢氏死得不明不白啊!这次要是凶手得了手,那徐氏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较起真来,这两个案子不是有些相似之处吗?看上去她们遇害的理由都太充份了!
然而最让她心悬的一点,是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么样一桩案子。
她的重生的确实影响了许多人,可是她影响不了玲珑变坏,也影响不到徐氏改变对玲珑的态度,既然刘河向玲珑索要钱财由来已久,那么前世徐氏发落玲珑的事情肯定也有发生,可为何玲珑前世不曾向徐氏下毒?
是因为前世没有一个阿吉去送花给正院吗?
绮玉苑的人跟玲珑可八竿子打不着,她真要向徐氏下手,不见得非要拉扯上鲍嬷嬷她们。
所以,如今凶手是玲珑无假了,可是又是什么原因促使玲珑生出这歹念的呢?
苏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又犯了,可该做的努力她还得做,她得劝说苏绶留下刘河的命来。
“姑娘,宋姑娘遣人送了帖子来。”
跨了门槛,迎面而来的扶桑就扬着张信笺到了跟前。
苏绶到了顺天府门前,迎面就遇见了刚好带着护卫出衙门来的韩陌。
看到他,苏绶就情不自禁有些脑壳疼,但苏家又承了他的大人情,这礼数又不可丢。原打算跟这小阎王拱手打个招呼就过去,哪知道对方竟然停了下来,甚至还自己先拱起了手。
“少卿大人今儿怎么往衙门来了?”这话说完韩陌就看向了他后面被押解的刘河。
苏绶的确是过来告官的不假,但家奴害主,大小也算是家丑啊,他没有打算往外扬,何况先前苏婼那番话,使得他一路上都在想心思,更加没打算把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没想到竟然好巧不巧遇到了这就怕事儿不大的韩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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