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日光—— by潭允
潭允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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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看见好朋友身边出现另外一个人,是这样难受的一件事吗?
那当初黎听贸然出现在她身边,温橙也是和她一样不好受吗?
岑梨不敢想象,心脏像被人用力揉了一把,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
四月倒数第三天是校庆,深海附中建校第六十年整。这天全校喜气洋洋,温橙却没什么精神。等今天结束,明后两天月考,后天晚上就要重新排座位。
林时宜是元气小狗,整天围在身边甩毛茸茸尾巴,温橙不想把坏情绪传递给他人,白天都眉眼弯弯,校庆晚上全校师生去礼堂看演出。
一班的座位在A区,林时宜拉着温橙排排座。段枞在台上,温橙瞥了眼口袋里偷偷带来的手机不敢拿出来,径直按捺到演出快要结束,段枞和黎听在台上要谢幕,林时宜看不下去挡住钟鱼和其他老师的视线,对温橙小声道:“快拍吧,再等下去他都走了。”
这一语就成谶。
温橙这时候还不知道,笑眯眯在林时宜的遮挡下拿出老旧手机对准金光闪闪的舞台。礼堂人多,热,男生穿蓝白的校服短袖,手机聚焦不准,放大后有些模糊不清,但他长得好看,随便一拍就很有故事感。
头上是大红色的横幅,写着庆祝深海附中建校第五十周年,字是楷体,与室内霓虹相映衬,段枞眉眼浓烈的清爽,温橙拿手机连拍了几十张,心脏莫名觉得很难受。
林时宜凑过来,语气稍许不满:“橙子你怎么还拍了黎听,快截掉她。”
温橙是真没注意,只顾着拍段枞,没注意到他身边还站了个黎听。于是谢幕的这段时间,她低着头把二十多张照片里的女生截掉,只剩下段枞。
她p图技术不好,再怎么截也截不好,钟鱼在礼堂前叫一班整队回教室,温橙只得先放弃,把手机藏在校服里。
这天晚上回家,胡步青状态不好,温橙照顾老人一宿,第二天是月考。
四月的最后一天,英语考完,温橙从四号考室出来和林时宜吃完饭,到教室能感受到很明显的躁动。
一个月也只有考完的这个晚上大家放纵和轻松一些,上课铃响起,温橙迈起沉重的脚步坐回座位。
段枞不在,温橙扫了眼梁池,也不在,明了这两人百分之九十是在打篮球。
前两节晚自习没人提及换座位的事情,温橙惴惴不安又一边庆幸。第三节晚自习,喧闹的教室变得安静,段枞带着张座位表贴在黑板,钟鱼随后进来:“现在换座位,安静点,别的班还在自习。”
再怎么叮嘱安静,换座位都不可能保持安静。一瞬间周围就响起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段枞回到座位低垂眼睫潇洒地收拾东西,温橙却连座位表都不敢看。
心脏一个拍节一个拍节地漏下来,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抬起头。首先看的不是自己的座位,而是他的。
第一组第六个。单人座。
是他喜欢的单人座。
温橙为段枞开心了几秒,转眼再看自己的座位。
第六组第四个。
也是单人座。和他几乎隔了一整个教室。
温橙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艰涩。旁边的男生起身,手敲了下她桌子,高大的身影覆盖住她整个人:“温橙,你记得明天去医务室一趟。”
“好。”温橙抬头,看见段枞手指抵着桌沿,抬起朝第一组的方向走去,背影被无数个搬桌子的其他身影切割。
心脏在这一刻变得很空,仿佛有无数空气钻进,温橙挂念卧病在床的胡步青,也为此刻与段枞的渐行渐远滞涩。
那个换座位夜晚的后来,段枞折返回来,帮温橙把桌子搬到了第六组。他双手松开桌沿,还笑着说了句:“温橙,我们隔得好远。”
这句话从谁嘴里说出来温橙都不会觉得怎么样,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橙难受得要掉眼泪,她当然知道他不过随口一讲,可这句话于她而言,却是要用一整个夏天来消弭的痛苦。
“嗯……”温橙想说几句话回应,因为她也知道一旦换了座位,两人之间交集会如同三千逆流而下的银河,说没有就没有了,“段枞——”
“嗯?”段枞靠在桌边,朝温橙看了过来。目光专注的认真。
温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要和他讲什么呢?
讲她喜欢他吗,讲她舍不得他吗,讲他能不能不要换座位吗?
她能和他讲什么。
温橙笑了下,对上段枞的眼睛,说:“谢谢你帮我搬桌子。”
她能和他讲的,无非就是一句谢谢。但所有的少女情思和喜欢,都包括在这句话里了。没有人知道。
段枞反应当然如常,勾唇轻巧说了不用,然后就走了。
温橙站在原地,什么也抓不住。
换了座位以后,的确如温橙所想,她天天看着段枞拎篮球出教室又进来,少年遥远如往昔。有时候温橙坐在座位,脑袋里经常冒出一句话:枝繁叶茂的夏天要到了,她和段枞是不是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可是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才会说再见。
想到这儿,温橙心里舒坦了些。
五月,真的是夏天了。天气越来越热,班里同学没人再穿校服外套,温橙怕冷也怕热,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好在坐在窗边时不时有风递进,吹在脸上很适宜。
整个五月就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度过,同四月份月考一致,五月末的月考温橙也考得很好。钟鱼找她谈话,一脸高兴:“温橙按你这个成绩,保持下去,本省的高校就随你选了。”
温橙试探性地问:“那京大呢?钟老师,我想考京大。”
段枞一定是考京大的,温橙也想进这个学校,哪怕日后大学四年两人陌路,她也想和喜欢的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就算亲眼看着他有了喜欢的人,他以后会和一个女生相知相爱,成双入对的幸福,牵手接吻,她也……
心脏有些缓不过气,温橙停止想象,抬手揉了揉眼圈。
“考京大,还得努力一下,”钟鱼拍拍温橙肩膀,“但只要你有这个决心,老师相信你,考京大也是不成问题的。”
“好。”温橙受了鼓励,弯唇:“老师我会加油的。”
六月中旬的考试是高二学年最后两次月考之一,温橙考完后出考场,被热烈的炽阳晃了下眼睛。什么时候……现在原来已经是盛夏了。
段枞和梁池从一号考场出来,温橙顺着人流走在两人身后。段枞进了教室,温橙跟随其后,梁池站在门口突然朝温橙打招呼。
下午太阳烈,高二教学楼前的香樟都被砍,一点阳光也没遮,温橙对着梁池眯了眯眼。
“这周五我生日,正好放假,”梁池笑,白色牙齿露出来,“温橙你和林时宜一起来吧,在我家的KTV。”
温橙知道梁池会邀请岑梨和黎听,不太乐意去,遂使用拖延战术:“我问问小宜有没有空。她有空的话,我再看看周五我奶奶回不回家。”
“行。”梁池点头。
这天晚上又换了一次座位,温橙和一个不太熟的女生同桌。段枞则还是单人座。
次日的白天,午休结束,钟鱼拿了沓大便利贴进来:“都快高考了,学校还总爱弄这种无关紧要的活动!来,班长发下去。”
温橙还没太睡醒,脑袋昏昏沉沉,夏天的午后蝉鸣声不断,燥热日光冲破绿色窗帘浮在皮肤,前桌将几张有A4纸那么大的便利贴递给她:“一人一张,递下去。”
温橙依言递了下去,听见钟鱼在台上讲话:“这是活动课老师弄的“离别赠言”活动。这张纸上有班里所有的同学,写下你离别时候想对那位同学说的话,一年后的这个时间,这个表会裁定好所有同学的祝福,统一寄给那位同学。所有人都是祝福者,也是被祝福者。听懂了吗?”
温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拿纸贴了贴脸,希望能唤醒尚未清醒的自己。在看到学号为1的段枞时,她猛地清醒了。
然后再把钟鱼刚才讲的话联系在一起……所以,她现在可以给段枞写一句话,这句话在一年后会真的传递给他。
温橙端庄地坐了起来,在文具盒挑了支最心仪的笔,顺便侧头看了眼段枞座位。空的,看来还在室内篮球场打球。
他会给她写什么呢?
温橙眼眸柔软了下,先给其他同学写了句前程似锦之类的话。包括岑梨和黎听,也都是前程似锦。写给小宜的是:【元气小狗永远元气!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写完这些后,她把视线放到第一栏。专属于段枞的第一栏。
该给他写什么呢?
温橙思索了良久,最后抬头看着盛夏热烈的天空,提笔写下一句:【希望以后能再见呀。】句号写完,温橙右手开始发烫,想赶紧把这张纸放到抽屉,可没想到身旁那位新同桌却朝她看了过来,咋咋呼呼,声音丝毫不压着:“温橙,你为什么给我们写前程似锦,给段枞写‘希望以后能再见呀’。”
温橙脑袋空白一片,几乎都要不能思考,幸好钟鱼不在,可这是午睡刚醒之际,所有同学视线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甚至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时宜不在,班里一个为温橙说话的都没有。
温橙耳烫,尴尬至极,心跳加速之际,段枞恰好拿着球进教室,蓬勃恣肆的少年气灼热,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在下一秒开口:“见我怎么了,我也没那么讨人厌吧?”
班里喧嚣一瞬间止住。
温橙心脏跳如擂鼓。

第27章 十七岁的十四
午休结束的铃声是歌曲《我和我的祖国》, 悠扬漫长又雄伟。伴着旋律“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段枞拎球走向座位,闷热午后白光晃动, 在他身侧拢一层散漫明和的轮廓。
温橙喉咙干得发燥, 不知道段枞会不会想到什么。
他会觉得她写给他的那句话特殊吗?他会觉得奇怪吗?最终, 他会知道她喜欢他吗?
温橙之前听岑梨讲过, 段枞不会吊着喜欢他的女生,如果一旦知道身边的女孩喜欢他,他便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或者刻意为之的疏远。不给那个女生机会, 他的剑斩得干干净净。
身体裸露的皮肤冰凉下来,再燥的空气也使她热不起来,心脏冷得像在千米雪水里。慌乱, 无措,手脚发麻,浑身都如坠冰窖。
好在下午第一节课是折磨许多人的物理, 段枞那句话也的确替她解围, 班上同学惊讶新奇,但也没什么人再起哄说话。
可温橙肢体还是僵硬, 手指被压在那张大A4纸上, 骨节泛白。心脏也被段枞的那句话死死按住, 眼前的一切好像变得模糊,忐忑担忧, 以及害怕。
段枞如果一旦知道她喜欢他, 就会自动与她划清界限。温橙害怕这样, 可她现在得装得若无其事,得找机会告诉段枞这只是误会, 她对所有朋友都写了希望以后能再见,不止只对他一个的。
温橙闭了闭眼,感觉天好像塌了下来,给自己一分钟的思考时间,用力眨了下干涩的眼。
物理老师进来上课,脾气暴躁将上节课的试卷摔在桌上:“考场如战场,明年这个点要上战场的就是你们了!上节课做的试卷写得稀烂,我是没教你们做吗,啊?!”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有头顶白色吊扇在乌拉乌拉转动。
物理老师持续输出,温橙耳朵基本自动过滤,低着头在想她得去梁池的生日,然后借机和段枞讲清楚。
她不能承受段枞疏远她,真的一点也不能。
“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物理老师按了按眉心,“你们可怎么办啊,看看高考倒计时,就这么多天了,你们不着急我还着急啊。”顿了下,他拿起桌上两张试卷展示给大家看:“不过段枞和温橙同学做得还是很不错,你们看看人家的正确率,再看看自己的!”
骤然又将她名字和段枞拉在一起,轰隆一声,温橙心脏塌陷下去,抓紧了手上刚才写祝福赠言最心仪的这支笔。冒汗,手心和后背泌出颗粒的水珠。
“明明都是同一间教室,同一个老师,同一种教学方式,怎么差别这么大?来,温橙和段枞领下试卷。继续保持哈。”
班上不少同学的视线拢了过来。温橙心里慌得要命,不知是不是怕露馅,她站起来走向讲台,甚至害怕和段枞有眼神接触。
班里是真有许多视线定在身上,目光有多种意思,温橙咽了下喉咙,她座位距讲台近,拿了物理老师递过来的试卷说声谢谢,便赶在段枞来之前转过身迈向座位。
虽然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慢一点,别害怕,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加快。下午两点正是最热时,空气里暴露明亮光线,高温,淌在发梢犹如火的实体。
课代表梁池在分发试卷,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名字声音。
试卷和试卷互相摩擦的噪音也很多,以及不知是哪位同学的一句“唉,物理真难啊。”伴着一句诚心的安慰:“没事,你数学更差。”
段枞走上台拿试卷,两人隔了两步的距离。手里的试卷被捻得折出痕迹,温橙低垂眼,因为紧张和无措的眼睫在试卷上晃动出重影。
听到段枞拿试卷转身的动静,温橙默默呼一口气,正欲继续回座位,身后传来段枞的声音。辽阔的好听,让她心惊的两个字:“温橙。”
手指再次捻住试卷角落,在这秒心脏绷成一条紧凑的弦,意味不明的阳光落在试卷正中间“深海附中周测17”的行楷上,温橙缓慢转过头,没有说话。像在等待审判。
段枞站在讲台边,光影在他蓝白校服上交缠,脸上表情被窗外径直打进来的日光遮挡,看不清楚:“试卷,拿错了。”
温橙低头看手里的试卷,左边飘了两个好看的字。
这是他的试卷。不是她的。
“噢,拿错了是吧?我没戴眼镜。”物理老师望了望两人,平时很正经威望的人,很少这么开了个玩笑,“拿错也行啊,尖子生互相学习一下,温橙可以学学段枞解题的思路,段枞可以学学温橙解题的缜密。”
温橙脑袋一团乱码,像十年前刚开机的老式电脑,语音缓慢地上扬嗯了声。
段枞却已经把她的试卷递了过来,腕骨清癯的一节,也不知道是开玩笑地回复物理老师的话还是在疏远温橙:“下次吧。”
班里分发试卷很闹,温橙点头说好,两人同时递出试卷交换。有几捋光线落在纸张,她和他的手错过交替,时间仿佛慢下拍节,温橙心脏打擂,抽走段枞手里试卷时望了他一眼。
男生视线没停留在她这一边,而是在看物理老师在黑板写下的一道题。目光专意。
温橙拿了试卷回座位,脑子乱糟糟的混沌,心里头泛酸的迷茫。他什么意思呢,是不是真的看出她喜欢他了,所以眼神都不想跟她有任何交流。
整个一下午的课,温橙没心思听,但好在是连堂的物理,她不听也会写题。林时宜听说了这事下课来找温橙,先把温橙同桌训了一顿,同桌委委屈屈地说以后不会干这种事了。
之后林时宜拉着温橙去找钟鱼多要了张A4便利贴,让她在纸上多写几个和段枞赠言相似的。
这办法和温橙想到了一起。温橙照做,把便利贴交了上去。
这周四起放月假,梁池生日是假期第二天,林时宜问梁池要了KTV的地址,周五那天的下午骑着自行车来找温橙。
“打扮得好看一点,”胡步青开了楼下的门,林时宜笑着进来上二楼,杵在门口看温橙的T恤牛仔裤,拧眉:“小橙,你没有裙子吗?”
“不用吧?”温橙愣了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朴素的灰色短袖,深蓝色的几乎人手一条的牛仔裤,和一张不经任何修饰的脸,站在这里平凡得可以被人群淹没,“裙子有倒是有。”
可是此行去梁池生日,是为不经意间透露给段枞她当时不止给他写了那句话,她得打扮吗?
温橙不怎么会打扮,在学校整日里大家都穿校服,她也用不着拾掇。如今穿自己的衣服去KTV,她也就随意挑了件日常的。
林时宜叹口气推开温橙衣柜:“没叫你刻意打扮得和黎听那样花枝招展,但是小橙你也不能太逊色啊。你长得好看,就是不会打扮。”
温橙从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摇头:“小宜你好看。”
“我当然好看,”林时宜从衣柜里挑了件黄色衬衫,和牛仔的长背带裙,“穿这个吧——我闭上眼睛,你换吧。”
温橙笑了笑:“还有点信不过你。”
“什么?!”林时宜把温橙拽到床上,伸手摸她身前,“小橙~看不太出来哦。”
温橙连忙求饶好久,林时宜才肯放过她。
胡步青在楼下喊:“你们在楼上打仗吗?不是六点钟要出去?现在都七点了。”
两女生呆在一起没看时间,被奶奶这一提醒,温橙才换好衣服提着两个小礼盒下楼。梁池家的KTV在苏河街,赶到KTV时,林时宜瞅了眼紧张的温橙,“多抿几下嘴唇。”
“干什么?”
“嘴巴红一点好看,你又不乐意化妆,只能这样咯。”林时宜把温橙推进包厢,小声道:“段枞肯定早到了。进去吧。”
包厢里灯红酒绿,一群学生打扮的人坐在沙发上说笑。黎听和岑梨打扮精致在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见到温橙和林时宜进来,两人目光一顿。
林时宜无视黎听和岑梨的眼神,朝温橙笑得甜蜜:“我们等下也唱这个歌。”
温橙没看到岑梨黑脸,弯唇说好。岑梨脸更黑了,丢了话筒出去,黎听耸耸肩膀,小声说:“这次是真来生理期。”
梁池迎上前,看着温橙眼睛发光,是那种欣赏,不含其他:“温橙你这身真好看啊。”
林时宜把温橙拉到身后:“当然咯,我给打扮的。”
“坐吧坐吧,应有尽有,想玩游戏就玩游戏,想唱歌就唱歌,”梁池带两人到沙发上坐,“待会九点我爸来给我送蛋糕,这蛋糕可好吃了,是从外国空运来的。”
温橙逐渐适应KTV缭乱丰富的光线,趁着给梁池礼物的空档,环视了眼整个大包厢。有班上的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大家都一一微笑打过招呼。
唯独,没看见段枞。
温橙摩挲背带裙的硬质布料,林时宜到前台拿了杯橙汁给她:“再等等,会来的。”
“小宜你真好。”温橙靠在林时宜肩头,抿着橙汁绿色的吸管。
“你也很好啊,还帮我准备了给梁池的礼物,我差点都忘记了,”林时宜犹豫着说,“不过我感觉段枞这个人……小橙你要不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橙汁凉凉的,温橙问为什么。
林时宜没说为什么。
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九点多梁池口中的空运蛋糕来了,段枞还没到,一行人围着蛋糕许愿,绚烂灯光交错,氛围迷离的刚好,让人好像身处幻境,温橙听见林时宜在她耳边讲:“你很好的,但是他也太好了。”
温橙懂林时宜的意思,所有人都在唱生日快乐歌,热烈祥和的氛围里,她鼻尖酸涩了下,问:“小宜,连你都觉得,我只能放弃喜欢他了吗?”
“太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林时宜很少这样正色和温橙讲话,“我只是觉得这次他真是在疏远你的话,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你看,连上天都不希望你再继续喜欢下去了。多累啊,太难受了。”
喜欢一个人,是很累,也是很难受。
可温橙从来没有过一丝放弃喜欢段枞的念头。她从十几岁由始的喜怒哀乐,阴晴变化,全来自他。
没有人能否决这份暗恋的浩荡,哪怕是温橙本人,也没有杀死过去那个女孩子的权力。
段枞始终没有来。
蛋糕分完后,林时宜去前台拿了瓶气泡清酒,松竹梅白壁藏。
“你好朋友段枞今天不来啊?”见温橙一个人坐在角落孤独地抿橙汁,林时宜拿了酒过去坐她旁边,翘起腿假装随意问梁池,“怎么回事,你们的友谊经不起任何考验啊。”
梁池:“你希望他来啊?”
温橙把林时宜手里的气泡酒用牙齿咬开,倒了两杯出来,自己抿了一小口,说:“小宜就是随口一问。”
“噢,”梁池应,“他可能晚点来吧,家里有点事脱不开身,人奶奶今天七十大寿呢。他说十点还没来的话今天就不来了,害,我们都认识十几年的朋友了,不在乎一个生日什么的。”
林时宜喝酒:“也是。”
温橙也喝,她仰头靠在沙发上,闪烁的光线穿在失落的脸颊和牛仔长裙,看女孩和男孩在拿话筒唱各种各样鲜亮的歌。
气泡酒在喉咙里荡漾,清清的,仿佛有一种别样的魔力,叫她脑子放空。
“别喝了,”林时宜看不下去夺走温橙的酒,“都十点半,他不会来了,我们回家吧。”
“这个是果酒,不醉的。”
“我知道不会喝醉,”林时宜抿着唇,一副受气的样子,“温橙你为什么这么倔呢,我算算你都喜欢他多久了,从初一开始吧,到现在都快高二结束,五年了——”
顿了顿,林时宜短暂闭了下眼睛,忍住想哭的冲动:”而且人家现在可能都在疏远你了,你没必要把青春都耗在他身上。你多可怜啊笨蛋。”
可怜吗。
温橙低着头伸葱白手指拨眼前的酒瓶,脑袋勾扯出一句话。
她本人是没有权力否认这份暗恋,但如果,否决这份暗恋的人,是段枞呢。
全世界的人都没有权力,可是他有。他说否决就否决的。
梁池在招呼包厢的人玩游戏,问到温橙和林时宜这里。
“不玩了——”温橙摇头,和林时宜准备要离开,手握上金属的门柄,上头缠着空调冷风冻人骨头,忽然有力气从外面推开,门展开一道缝隙,露出男生的脸。
温橙松开门柄退后一步,对上段枞拢进KTV包厢各色灯光却依旧清澄的眼。

温橙眼眸一亮, 原本沉闷的包厢变得清莹,空气适宜。
“来啦,段枞,”梁池喜不自胜把手上的扑克扔开, “你喝点什么?”
段枞站在门口低头拍了拍T恤下摆, 弯下脖颈能看到雨痕在上衣领子氤氲开来浸染。
林时宜:“外面下雨了吗?”
段枞嗯了声说下小雨, 然后抬头回应梁池的话:“白开水。”
林时宜拉着温橙让开, 让段枞进来。林时宜假装接了个电话:“哦,不要我早回了是吧?爸,你早说啊, 我刚才都拉着我朋友要走了,行行行,知道了, 那我晚点再回去。嗯,挂了啊。”
梁池正好起身迎段枞,听到这通电话, 高兴拍拍林时宜肩膀:“你爸不要你回去了?那留下来一块玩吧。”
“行啊。”林时宜拉着温橙环顾了下包厢的人。
岑梨和黎听抱着话筒不撒手, 又在唱关于友谊的歌不知道唱给谁听。一拨人在玩手机打游戏,一拨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林时宜拿了桌上没喝完的果酒, 牵着温橙出汗的手跟段枞坐在沙发上, 温橙手指蜷缩了下,林时宜将她手指掰直了, 压低声音:“记得我们是来干嘛的。”
温橙脑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泛晕, 眼睛模糊地看不清楚:“……嗯, 知道。”
“待会我给你找个机会,”林时宜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朦胧, “你要旁敲侧击地传递信息,让他知道——”
温橙打断林时宜,彷徨开口:“他是谁?”
林时宜愣了:“段枞啊。不是吧,你喝个果酒都能醉?”
“喔……”温橙木讷地点点头,随手拍了拍坐在旁边的段枞。
包厢数十道目光扫过来。
林时宜:“……”
段枞和梁池的聊天被打断,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KTV光线轻飘,霓虹灯闪闪烁烁,女生手里拿着透明杯,原本皮肤白净的脸色现在像苹果那样红,明显看上去是喝醉。
“我可没带她喝酒,”林时宜举起手,“就喝了点度数特别低的果啤,没想到她就醉了。”
梁池挑眉:“那怎么办?”
温橙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看见段枞朝她看过来的眼睛,脑袋有根弦弹了下,意外清醒了不少:“我没醉,就刚才有点晕晕的。”
段枞打量几眼温橙,像是在确认她醉还是没醉,而后眼睫朝下扫向桌上的果酒瓶,服务生敲开门,将一瓶果酒和一杯温水放到桌上。
温水是段枞要的。梁池给服务生使个眼色,服务生点头将温水放到段枞面前。
“果酒是我点的啊,”梁池说,“基本没度数。”
说完后,包厢氛围又热闹起来。大家玩得都尽兴。
温橙虽然是坐在段枞旁边,但两人没开口说过话,她始终在想等下怎么样跟段枞开口讲离别赠言的“误会”。
林时宜在唱粤语歌,随意唱唱就好听。温橙嘴有些干,口渴,想找点水来喝,扫视一圈也没见矿泉水瓶,桌上只放了瓶梁池点的没度数果酒。
趁着小宜在全神贯注唱歌,肯定没人注意她,温橙口渴得厉害,伸手拿了果酒低着头打开,往空空的透明杯子里倒。
还没倒一滴,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杯子,头顶响起段枞的声音:“未成年别喝酒。”
“我就是渴了,”温橙眉心重重一跳,指尖挠了挠手心,“没想喝酒的。”
有杯温水推到面前:“喝这个。”
段枞能注意到她喝果酒,并且把他的水给她,是温橙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她慢一拍地接过水,朝段枞望过去。
男生穿了件白色T恤,圆领没遮住突起来的锁骨,脖颈垂直的硬朗线条一直延伸到棱角锐利清晰的下颌,肤色不是冷厉的白,是那种少年人健康的白,让人看起来清爽干净。见温橙动作缓慢,他笑了下,眼睫随之垂下的哂:“我没动过,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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