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群恶民未必有这脑子,他怀疑还是与那可恶消失的道士有关。
所以他还要求衙门帮钱家抓捕道士。先前老太太捂着走水那晚的事,是为钱家名声着想。现在钱家“丑事”层出不穷,那晚之事自然不用再掩饰。
钱定保带着证人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近来种种交代了一遍,要求衙门好好彻查。
从燕城衙门出来,钱定保便有条不紊上了马车,直往省城去了……
他并不知道,暗地里,有一个“门派”,专门致力于想要把他的乌纱帽搞丢。
虽说钱定保的雷厉风行,高效且实用,但在暗处的陶然却是在偷着乐。
他要不回来,陶然想要拉他下水还不易,他现在这么出风头,陶然觉得自己的机会也来了。
在钱定保忙着四处走动时,陶然也没闲着。
她着人去了钱老太的娘家,将钱家已对外欠了三万两银子;身陷两个官司;钱老太已病重不起;钱家天天被债主围门的消息传了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那边只要不怕连本带利都打水漂,便一定会前来相讨……
陶然还让薛进亲自去给凉山村的村民支招了。
“你们怎么还不行动起来?”薛进惊叹。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啊!”李大山捶地哭。
薛进满是叹息:
“原本咱那县令大人就不敢得罪钱家,所以这么一清二楚的案件拖着迟迟不审,现在钱定保那狗官回来了,你们这官司,肯定赢不了。
看看,他现在这么反咬你们一口,你们要是还不主动出击,再这么傻傻等着,必定被动挨打。到时候你们自己的冤情无处诉,没准还成了绑匪,一个个全得被抓起来,还得被他们索赔!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薛进活脱脱一个正气凛然,打抱不平的大好人,村民一听言之有理,纷纷呜呼哀哉,咒骂连连。
薛进又摇起了头。
“不过事实也证明,你们在燕城闹事完全没用。”
他这句,又是直中村民之心。
村正上来:“敢问这位爷,依您看,咱若想讨个公道,更当如何?”
薛进与他借了一步说话。
“去省城打官司啊!省城那官老爷明显就不惧于钱定保势力,完全没包庇他们,这不一下子让钱家赔了两万两银子吗?你们若去省城,定能讨个公道。”
“可……可按咱律法,状告不能越级……”
“枉你还是村正呢!”薛进打断了他。“状告确实不能越过地方,可如果你们与省城那案子关联上,这不就解决了?
钱定保现在去省城为他儿子的丑事翻案,想要将他家罪责都推在绑匪身上。他这边不是在质疑你们就是绑匪吗?这不刚好连上了?你们就去省城喊冤,证明你们不是绑匪,反诉钱定保诬蔑,请那边的大人为你们做主!”
村正眼睛一下就亮了。
是这个理。
地方官摆明在包庇,这似乎是他们避开本地衙门的好机会。
薛进压低了声:“钱家在那边得罪的是地头蛇,对方厉害着呢!钱家在那儿可没势力,那边官府肯定不会让钱家翻案,所以你们过去,刚好可以戳破钱定保的谎话,因此那边官爷肯定会护着你们。你们输不了。”
村正一拍大腿,可不?
在燕城,却是必输。
那接下来当怎么做,还不明确吗?
在薛进的进一步点拨下,村正受教连连,让人去找了一块长度约丈余的白布,写上“燕城钱家,还我公道”八个字;又让所有村民都在那白布上按了红手印,乍一看去,这长布条上,几乎全是血手印,看着就触目惊心;
他们即刻赶往省城,进入省城开始,就拿出这条幅,一边喊着哭一边诉,在省城主街走一遭,争取省城百姓支持;
到了省城衙门击鼓鸣冤时,不但得是状告钱家种种,还得带上钱定保,得一齐告上。务必把他拖下水。
百姓对官员有天然恐惧,那村正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薛进一下说服了他:“只要钱定保折腾不了,钱家便群龙无首,你们就一定能赢。你们重建家园,讨回公道,拿回赔偿就看这一遭了。”
这一句,一下帮着村正下定了决心。
薛进还鼓励他们,抓紧时间进省城,争取打钱定保个措手不及。
村正全听进去了,凑了钱,号召了十余人代表,找了车,速速前往省城去了……
陶然也带人去钱家外溜达了一圈,随后碰上了一群下人正从钱家离开。
上去一问才知,钱定保要开源节流,这不,便辞退了二十几个吃闲饭的下人。
陶然便让手下拿了点钱找那些下人去套话了。
那些下人莫名被赶走,本就一肚子怨气,有人花钱买八卦,便巴拉巴拉把老爷回来后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陶然这才知道,钱定保还拿走了二房的家当,也听说了二房所有人都被关在了院中的消息。
这样啊?
既然如此,趁着钱定保不在,趁着钱家下人被遣走小半而人手空虚,她没道理不做点什么不是?
几分钟后,陶然便乔装了一番,又蒙了个面巾,坐车直接来到了钱家门前。
面对门房,她不屑一顾。
这些日子,左右跟着陶然演技见长,这会儿不用她教,便抬起下巴趾高气昂:“我们姑娘乃宫里出来的医女,曾是专门给后妃看诊的。是你们大老爷从省城请来给钱老太太看病的。还不放我们进去!”
想到大老爷离开时确实说要从省城请大夫,门房自然不敢拦,亲自引着她就往里走。
之后么,理所当然,差不多三分钟后,这位门房被敲晕了,扔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
钱家后院早已今非昔比。
一连出了这么多事,府里早已没有昔日繁华,处处都带上了凄凉。
陶然呵呵笑。
偌大的家宅,没有人气可不行啊!这不,她这一路过来,竟然都没碰上几个人。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她轻易避免了与人面对面,轻车熟路来到了二房院外。
她处理掉守院门的婆子,又拿钥匙开了院门锁。
进去后,发现正屋也被锁着。
她一边找钥匙,一边喊:“二爷二奶奶,府里变天了,奴婢现在想办法放你们出来。”
“变天,怎么变天了?”二奶奶的声音传来。
“府里所有东西都被大爷变卖了,下人也都赶走了大半。奴婢也是。但奴婢感念您二位的恩情,所以在离开前趁大爷去省城,放你们出来。您二位可得趁大爷不在赶紧跑。”
果然,听到这段话,里面就尖叫起来了。
陶然嘿嘿笑,打开门后,就隐去了一边。
原来昨日钱定保一把端走的二房家当里,除了银票,还有地契。
那是二爷前阵带全家离府时偷偷在省城买的一个二进宅。钱家名声在燕城已经全毁,他们原打算是要完成分家后,就住去省城开始新生活的。
这宅子,花了他们大半的积蓄,是将来生活的底气。
昨晚他们没想到钱定保会明抢,更没想到钱定保居然把那地契也抢走了。
现在一听钱定保去了省城,他们能不害怕?唯恐那畜生会直接将那宅子变卖掉……
于是二房一家子一脱身,便横冲直撞往外跑。
“必须赶紧阻止!”
“他休想!即便拼上我这命,也不能叫他断了咱全家活路!”那宅子不仅仅是他们半辈子的积蓄,其中一部分还是二太太的嫁妆呢!
“老大老二,你们去我娘家。”二太太吩咐:“找你们舅舅,让他们赶紧去省城接应。”
就这样,二房全家带着他们的心腹下人一行十余人往外冲。
而陶然……来都来了。
她倒也不用急着走吧?
陶然轻松处理了这两人,随后进了老太太屋里。
这钱老太还在睡着,陶然屋里走了一圈后,拿了点梳妆台上的东西抹了下,便上前推了推这老太婆。
钱老太缓缓睁眼,迷迷湖湖间看见的便是一张煞白的脸上,挂了两道红色……
“鬼啊!”——钱老太童孔一阵颤动,嘴里叫不出来,心下却在一阵勐喊。
陶然就是要吓她,还在缓缓凑近,并配上一句“还—我—命—来—”。
她这一开口,钱老太突然觉得这声音耳熟。
怎么都觉得,这声音像是……李金桂?
那李金桂……这是索命来了?
陶然手指有温度,为了好好吓吓这老妖婆,故意只拿指甲尖尖抠上了她脖子。
倒是也毫无意外,指甲还没怎么发力,这老妖婆就又翻着眼皮晕过去了。
“真没用啊!”陶然刚刚假冒医女时,门房的人可说了,老太太的病近来恶化很快,本地大夫已经请了好多个,说法是一样的:很难完全复原,且万不可再受刺激。再要受惊,怕是以后就只能躺下,吃喝拉撒全得人伺候了……
既然如此,陶然自然得来做点什么。
曾经的金桂何尝不是过的行尸走肉如活死人般的日子?也该让这老太婆好好尝尝。这老太婆本就恶毒,她就是金桂悲剧的罪魁祸首,就连金桂死后她也不愿放过,居然请了道士要让那可怜姑娘魂飞魄散。
这老太婆,死不足惜,就该好好受着苦痛!
对于一个大家族的家长,一个一直坐在最高处,手握大权,掌控后院生杀予夺的老妖婆来说,没什么折磨比她躺那儿什么都做不了,说不了,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更痛苦了……
陶然还不罢休,又给钱老太划了一小刀。
血溢了出来。
她蘸取了血,直接在幔帐顶部,写下了“还我命来”四个字。
她还特意将字写得扭曲恐怖,保证钱老太再醒来,能够一秒再受刺激。顺手的,她又拿血给这老太太脸上画了鬼脸。
做完这些她才给放下幔帐,做出老太太还在沉睡样,又拿了香炉在床板熏了下去味……
钱家乱作一团,二房的人去马房套车,在那里与钱家的人起了冲突,陶然趁乱轻松离开了钱家。
她依旧忙碌。这一次她迅速出城,回到了她的宗门。
她找到了道士。
“我们来谈谈?”
道士最近已经越发服帖了。
在他发现这个所谓的宗门的所作所为,坑蒙拐骗,其实说到底和他的旧业并无多少区别后,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尤其他发现,他们确实帮助了很多人,在他们的领导下,很大一部分老弱妇孺的流民都已经有所养,有所靠,过上了安宁稳定的生活。
他是学道的,信一个天道人和。他不害怕鬼神,却怕因果报应。所以他才想着赚够钱后,可以去做些好事弥补自己曾造下的孽。
现在看来,似乎在这里能够两全?
于是在陶然提出要求之后,道士虽嘴上骂骂咧咧,可实际却是应下了……
此时的钱定保已经在省城府衙。
他代表钱家表示对之前判决的不服,要求重新调查省城别院那桩事。
他以人格担保,那事另有幕后黑手。
他一口气罗列了多项疑点,并将怀疑对象放在了“绑匪”身上。
知县大人笑问:“绑匪何处?”
“这不就是需要您来追查吗?”
知县收下了钱定保那张充满质疑的纸,让他先回去等消息……
可钱定保自己也是官,他知道知县有推脱之嫌,便直言:“大人不想重审也可,但赔偿数额必须得重新商定。”
知县冷笑几声。
当然不能重审,如若重审,就凭钱家现在抛出的这么多疑点,岂不是反衬了他之前审判的潦草?他这个地方官颜面何存?
“依你。但醉月楼答不答应,本官就管不了了。”
很快,醉月楼那鸨母也被叫了来。
钱定保:“两万两绝不可能。但我别院既然遭人暗算,确有保护不力之责,所以我们最多能出两千两银子了却此事。”
“两千两?”这鸨母哪肯依,冷笑拒绝。
“那便重审!”钱定保再次要求知县将他给出那张纸上所有的疑点都给查清楚了。
当时已近午时,钱定保便表示,下午会来等消息……
鸨母生气离开。
但她没回醉月楼。
能在一地开启花楼,并将花楼做大的,能是一般人吗?
陶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设计了这样的一出。
这醉月楼身后,自是有权贵鼎力支持的。
这个时候,鸨母自然得要求助。
逻辑很简单:钱家做的,他们可以索赔两万两,可若定性成是其他人或绑匪做的,那将鸡飞蛋打。
两万两不是小数目,纵是在权贵们那里也是一笔大钱,所以这事必须得是钱家做的。
于是醉月楼身后大老找到了知县。
其实知县也不希望这事复杂化,最好就是钱家背锅。否则他上哪儿去找绑匪?这么大的桉子破不了,不还是影响他的官声?
“必须得有什么法子,从钱家入手?或者让这钱定保无暇追查,又或是没法追查。”
几位大老正一筹莫展,有人送上门了!
先是有官差来报,一大群村民打着讨伐钱家的名号来了省城,现在已经在来衙门的路上,他们的身后还跟了上千看热闹的百姓。
“大人,小的刚打听过,这群村民是来状告钱家和钱定保的。说钱家为了推卸杀人放火的罪名便反咬他们村民是绑匪。他们来求公道!”
大老们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也就是说,这些人,能证明钱定保和钱家撒谎,从头到尾没有绑匪。绑匪之说是他们为了脱罪而杜撰,是不是?”
“应该是这个意思。”
知县作势一砸茶杯一拍桌,“大胆钱家!竟然为了脱罪而在本官面前信口雌黄,本官定要为那些个可怜百姓好好做主。大胆钱定保,分明是滋扰公堂,藐视本官,无视律法!作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大老们一抱拳:“大人刚正不阿,秉公执法,无惧权势,叫人佩服。吾等与省城百姓感念大人青天之功!”
领头的自称村正,手里拿着状纸,已经在衙门门前跪下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他身后百姓有的手里高举带有数百血掌印的控诉长条幅,有的额头上系着写有红字的白布条,还有被门板抬着,身上多处包扎伤口的伤员……
他们齐刷刷下跪,其中不乏在真情实感抹泪和声声控诉的。
知县已经听说,这群村民自己就在街头搞大了事,所以此时衙门门前已是人山人海,都在等看自己是否会接状纸。
当着这么多人,知县压下心头喜悦,赶紧上前扶起了那位村正。
他能不高兴吗?
如此一来,只要他稳住,一不用再翻桉,二对醉月楼有交代,三名声保住还能搏一波为百姓做主的美名,四更能让醉月楼欠自己个人情。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午前那个对自己趾高气扬的钱定保,这一回可算是抓到他把柄了。有了可作文章的点,倒要看看他头上乌纱可还保得住!
这不,在省城老百姓的关注下,众望所归的,这堂,很快就升起来了。
钱定保也被带来了。
眼前这一出,是他没想到的。
先前他之所以要求重审,并抛出绑匪之说,其实就是笃定了省城衙门恐怕不愿将已经煮熟的饭再重做,他实则就是想要借衙门压力,让醉月楼松口少要些赔偿。
他清楚,即便真就查到那晚事还有其他罪魁祸首,就冲事发在钱家别院这一点,钱家也有连带责任,一样要赔钱。所以为了速战速决,他今日才充分施压,想要逼醉月楼退步。
只是没想到,凉山村那群傻乎乎的村民怎么一下就这么精明,还知道自己来了省城?还想到关联了桉情?
钱定保有些慌张的是,他赶来时,听到衙门前围聚百姓种种言道后他才知道,他的名声在省城居然这么大?怎么省城老百姓都知道他?还知道他在哪儿当官?
一个个对他的称呼就是“x城狗官”?口口声声便是“早先钱家之所以为所欲为便都是因为有这狗官包庇而有恃无恐”。
更可怕的,是“钱家在凉山村杀人放火抢劫,燕城狗官与他勾结不敢管”这么荒谬的言论,在省城百姓口中居然是被默认的“事实”?
这绝对不是凉山村村民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
果然有人在幕后操纵吧?
可钱定保现在才发现明显已经太晚了。
这一次,他本人也成了被告。
那些凉山村的村民给他冠上了一顶又一顶的帽子!
这知县对待村民慈眉善目,颇有耐心,可对待他时,却又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醉月楼那鸨母也赶来了,她与村民站在一起,对他一口一个“罪魁祸首”。
钱定保预感到麻烦了。
他在省城无权势,凉山村那桉子却是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全”,钱家恐怕很难洗清……
桉子正在审着,却有官差去到知县耳边禀告了几句。
知县的视线停留在了钱定保身上,不由自主唇角往上勾了下。
“既然钱大人在此,他们又寻了来,便先带上来吧。”
他们?他们是谁?钱定保突然预感到不太妙。
数十息后,钱定保纵是强装镇定,双手也不由握了拳。
来人,是他的二弟和二弟媳。这两人,怎么出来的?
“大哥。你可叫我们好找啊!”二爷冷笑。
“他大伯,东西拿来!”二太太尖叫。
说着,她示意了二爷上去钱定保身上找银票地契。
钱定保推开二爷:“回去再说,不许胡闹!”
“回去?”二太太冷笑:“回去后再被你囚被你抢吗?”
“别闹。大局为重!”钱定保再次避开。
这下,二爷也急了,生怕自己的宅子已经被出手,伸手就在他大哥身上找了起来。
两兄弟当堂推搡。
“禁止喧哗!分开这些人!”
堂上知县敲响惊堂木,问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若与他们现在桉情或当事人无关,便赶紧退下,莫要影响判桉。
“有事。”二爷没吭声,二太太却是心一横。“我是钱家二太太,这是我夫君,钱家二爷。”她手指钱定保,“钱家大爷钱定保,昨晚囚禁了我们全家,拿走了我们所有家当,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帮我们拿回财产啊!”
二太太对钱家人早就失望透顶,钱定保断他们全家生路,她还顾念什么情分和钱家名声?
二爷犹豫了几息,也在堂上跪下了。是大哥和钱家负他在先,且他原本也要分家的,没什么可迟疑的。
知县和鸨母对视了一眼。运气这么好的吗?想什么来什么,真天助我也。加上这钱家二爷的指控,钱定保这便是妥妥犯罪了。拘禁打板子都不在话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知县当即便审问了钱定保并从他身上找出二太太心心念念的地契。上面白纸黑字,是二爷的名字。
算是证据确凿。很快,钱定保自己也承认了他“情非得已”的行为。
知县羊装大怒,呵斥他作为朝廷命官竟然这般荒唐行事,不但知法犯法,还辱没了朝廷名声,巴拉巴拉。
最终,二爷两口子离开,但钱定保却被收押了。
知县振振有词,一是凉山村桉件尚未审完,他们得要实地取证,而他钱定保作为被告,在堂审开始前,必须先行收押。二是他刚刚那个桉子,必须上奏,请示上一阶衙门……
就这样,钱定保也没想到,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就被关起来了。而且被关在了与儿子面对面的牢房……
然而,事件却并未就此结束。
第二天一早,知县假惺惺当着一众省城百姓的面,表现他的亲力亲为,前往燕城取证。
然而距离燕城还有十里地时,一行人瞧见前方燕城方向起火了。
到了城郊,他们便大致听说,是燕城的一家道观起了火出了人命。里面小有名气的道长被烧死了,听说与燕城钱家有关。
钱家?又是钱家?
知县一行人刚一入城,就被一个小道士拦住了去路。说是要状告钱定保,请知县大人为他做主。
小道士怀疑,是钱定保派人烧了道观,害死了他的师父。
「大人,听说钱家近来是钱定保做主,可他是个官,我能状告吗?」
知县抬着眉。
惊讶于还真又是冲着钱家来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他是个官,只要犯了罪,便难逃律法的惩治。你且将案情说来我听听。」
听完小道士的控诉后,知县立马下了决定。
「你这案子虽并不属我辖地,但就现在钱定保被收押在我衙门,为减轻地方官府负担,相关的几案同审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既然如此,本官便接下了你这案子。」
虽说这一次次的,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未免太巧了。
可这又如何?
几番相加后,无疑那钱定宝绝对脱身不易。
这事自然也是陶然干的。
临近天亮时,她找人一把火烧了道观,还提前丢了具与道士体型相似的尸体进去。
火救下来时,那尸体自然也被烧了个面目全非。
几个道士口口声声这是他们师父,人又是从道士房间抬出来的,自然无人怀疑这尸体的身份。
由于起了火死了人,所以在短时间内,整个燕城上下都已知晓这事。道观外面,里三圈外三圈都是人,几个道士哭得声嘶力竭,钱家和钱定保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很多人自动联想到这样的起火害人的场面,最近已经出现过了好多次。
钱家的一把火烧死了那个叫李金桂的可怜姑娘;后来凉山村的走水,李大山一家被烧个精光的事据说也是确凿证据指向钱家;就连这次,那些道士也口口声声言说是钱家干的……
若无证据,平民老百姓谁敢坑害那些大家族?把自己家的宅子产业烧了,再冒着性命危险来陷害对方?杀人放火是大罪,一旦被抓到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谁会去陷害?
那些道士如此指证,那做这事的便只有钱家了吧?
真猖狂啊!一而再地杀人放火有恃无恐,这不是惯犯吗?
不就家里出了个当官的?
听说前两天他们在省城还闹事,那钱丰现在还被关在牢里。
这钱家,真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们吗?
百姓们围而骂之……
于是省城知县顺路赶往道观查看时,一下车便听到了民众如此类似的议论。
听上去,这三次杀人纵火,刚好有了前因后果,可以串联,动机有,逻辑有,连民众的支持也有,一环接一环,这官司,很难失手啊!
知县闭眼抿了下。
他且大胆预测下:
钱家害死了李金桂在先;李大山带人秋后算账;钱家不得已拿出巨款对李家捂嘴;钱家钱丰咽不下气,半夜带人抢回钱财之余又放火对臭了自己名声的前丈人出手,对促成调解的村正报复,对导致他与李金桂那破烂婚姻的媒婆泄愤;事发后钱家怕东窗事发儿子会吃官司,便将钱丰送去省城别院避风头,哪知钱丰丝毫不改其纨绔子弟秉性,没几天就耐不住寂寞,这才有了之后醉月楼的事……
知县嘿了下,如此,这几个案子不就全都联起来了?
完完整整的故事线也出来了。
就如钱丰被绑票,为何钱家不报官;就如钱丰怎会一个主子在省城别院……这些疑问也可解释了。
什么绑匪?哪来的绑匪?「绑匪」二字本就是钱家人为脱罪而杜撰!他省城辖地,一向朗朗乾坤,哪有人敢如此作女干犯科的?
这案子要是破了,可不得了!
知县腰板挺直起来:李金桂的案子,凉山村的案子;醉月楼的案
子;加上这道观的案子便一口气全部破了。
加上昨日钱家二房那桩控诉,他算不算一次断案,便一口气解决了五案?
是不是前无古人?将传为佳话?
他的官声还不得原地起飞?他下一次升迁还不得连跳两级?怎么想怎么开心。
于是知县越发耐心仔细,越发亲力亲为,越发乐于在一众百姓跟前表现他「好官」的各种品质……
小道士:「前一阵钱家起了火死了人,大概是害怕被凉山村的村民算账,所以就想找我师父顶罪。可我师父修道之人,怎会做那种恶事?而且我师父一直在外地,根本没时间做这事。
这些日子道观外面全是些凶神恶煞之人,都是钱家派来的,等着要抓我师父。他们还张贴了许多我师父的画像,说是要找我师父算账。
当时我们就很奇怪了,钱家出事为什么不报官?偏要自己找人解决?而且怎么会找那么多地痞流氓帮他们做事?我们一直怀疑他们的居心。也是因此,我师父在外地一直都不敢回来,就怕危险。
昨日我们道观外所有的地痞都撤了,我师父才在晚上偷偷回了道观。结果当晚就起火了。起火的正是我师父的休息室,我们赶到时那火已经烧得很旺,根本救不过来。我师父他老人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活活烧死了。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几个道士全都跪下了,请求知县帮忙还他们死去的师父一个公道。
这群道士,大部分是老道士被陶然抓住前遗留在各处,知道起火后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的。他们是真的痛恨钱家近来对道观的围堵,也是真的以为他们师父已经被火活活烧死了。.br>
于是一个个哭得真情实感。既为他们的师父,也为自己如浮萍般无处可去的将来。
尤其两个年幼的小道士,跟着哇哇一哭,引得路人都跟着抹眼泪。
知县「顺应民意」,发表了一番为民做主的陈词,就派人展开了调查。
很快,有线索证实这场火确实是人为。
不少附近居民证实了最近道观外地痞出没,是钱家派来抓道士的;张贴道士画像的事也是真,燕城不少人百姓都曾被拦被闻讯是否见过那画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