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是名家出品,自然没有毒没有药。
可这点心是精挑细选啊,都是干巴巴,甜腻腻的那种。
为了解腻和解渴,总得喝上一两杯吧?
而薛进给她们准备的,是茶汤漂亮的花茶以及果香四溢的果酒。不管喝哪样,里面都已经混上蒙汗药……
其中大部分丫鬟,都是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花茶,轻声说笑,感叹这家主子的阔气……
花厅里有姑娘意识到不对时,其实丫鬟里也有人反应过来了。不过没用,「钱府下人」已经冲上来,将药效不到的丫鬟直接给敲晕了……
另一边的车夫和侍卫就更不用说了。
由于钱家给的那赏金沉甸甸的,他们每个人的嘴都咧到了耳后。在听到主家还给他们置办了吃食席面时,他们更欢欢喜喜去吃喝了。
这么阔气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会坑他们?就算有什么事,只要花厅那里招呼一声,他们赶过去也来得及。所以他们放心得很。
对付他们,薛进下的蒙汗药量就更大了。
酒水,茶水,汤水里都有。
雨前龙井?那就喝一杯吧?
十六年的上好女儿红?说价值一百两银子一坛?那就喝一小杯解馋?
鱼翅汤?他们也有喝这好东西的机会?那就来两碗?
就这样,他们倒下后的状态比姑娘丫鬟们要更厉害,完全就如一头头的死猪,开水都烫不醒。
全都倒下后,自然也就是悉听尊便。
陶然赶回别院的时候,便是醉月楼所有人已经全被拿下之时。
要说,即便如此,东窗事发后,钱丰最多也就只是欠了醉月楼三千两,刨去陶然已经付掉的一千两,他最多也就是支付醉月楼两千两银子外加一些医疗费而已,又怎么可能被醉月楼索赔高达两万两?
哎,谁叫陶然一心要让钱家背上翻不了身的债呢?
当时的陶然振臂一呼,「兄弟们,把醉月楼所有人身上,所有值钱的都拿走!不用可怜他们,因为最终钱家会买单。」
陶然啧啧两声。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qδ
她都想流口水了呢!不是因为姑娘们秀色可餐,而是由于姑娘们身上那些……熠熠生辉,五彩斑斓的光芒。
来的这十位姑娘,可都是醉月楼的头牌,代表的是醉月楼的门面。哪个不是金翠满身?哪个不是雍容华贵?
今晚招待的,可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如此大主顾,不好失了排场,也想试着攀附,所以这次前来,又哪个姑娘不是拿了自己最好的首饰?
试想,这么多闪瞎人眼的珠宝首饰若能全都拿下……便也就不枉费陶然的这一番设计和冒险,不枉费将钱丰那阶下囚也带来省城开心一把了。
也是早就把这一笔算在了收获里,陶然才舍得在醉月楼一出手就是千两银子的定金。相比收获,他们付出的这点成本,算得了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就是明着各种抢了。
所有姑娘们从头到尾所有的珠翠全被薅了下来,连她们的衣裳鞋子也没被放过。绫罗绸缎上都有金丝刺绣,珠宝镶嵌,拿回去拆一下,也是一笔收获。
丫鬟们也一样。出门便代表了四大名楼的门面,几乎每个丫鬟身上都有一两件金器镯子。全都拿走!
陶然还给她们搜了一遍身。好几只香囊里还翻到了银票,又是一笔进项。
然后便是这些姑娘带出来的乐器。笛子古琴琵琶……由于是表演用途,需要华丽出彩,大多都是特制,镶嵌有金银宝石装饰。全是贵货!
兄弟们也都挺忙的。
他们有的正在把刚刚给出去的赏金一笔笔拿回来;有的开始处理醉月楼人等带来的马车,轻车熟路留下车中有价值之物和马匹;更有的已经开始趁夜「搬家」。
钱家别院,来都来了。
今天的这一下午他们难道就在这儿等天黑吗?
别院书房和各个院子里值钱的东西他们都已经打包好,现在要做的便是转移。刚好,他们有地方——道士买下的那个宅子。
反正空着,这会儿偷偷把「赃物」放过去,神不知鬼不觉……
钱丰被陶然拖到了花厅贵妃榻上。
他又被喂了几口加料水,想来明天之前醒不来……
陶然又给拖了个姑娘到他的身边。
随后,她拿出了张欠条。
这便是后来鸨母去找钱老太时拿出的。上面已经提前加盖了钱丰的印戳和手印。陶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哎!也是钱家倒霉。钱丰离家去寻父母时就没想过短时间内回来,所以带走的东西里就有这么一枚他的个人私戳。
陶然搜到这东西,怎能不物尽其用?
这不,用上了!她直接做了一张欠条。
这张欠条被她直接塞在了钱丰身边姑娘的内衣里面。姑娘醒来后硌得慌,一定会发现。
有了这么一张东西,算是白纸黑字的一个凭证,至少可帮她跟钱丰多要到一笔银子……
那边兄弟们都已经忙得差不多后,陶然便安排他们开始撤离去了道士的宅院。
很快,他们
的人便都离了大半。
陶然开始做一件事,正是这事,将注定导致钱家的损失成倍翻番。
她拿出了一柄匕首,给每一个姑娘的脸上,都划了那么一两道。
她挺小心的。
伤口见血却不深,不会破相,但想要恢复到无痕状态,怎么也得五到十天。这些姑娘可是靠的颜面吃饭,脸上伤了也就没法接客,这对她们的刺激将会巨大。
而她们是醉月楼的台柱子,十个头牌全都伤了,那醉月楼拿得出手的姑娘还剩多少?这岂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五到十天,醉月楼都得停业?对醉月楼来说,这该是怎样的损失?
所以不管是这些姑娘,还是醉月楼,都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做完这些的陶然,骑上快马就跑了。
陶然去醉月楼付定金的时候,说好的便是子时散宴,姑娘们最晚丑时回。醉月楼那里眼看丑时末已至也不见人回来,鸨母便着人去催了。
这一催,才知道纸片那个地址无人回应。且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
鸨母一下心慌,亲自带人前往。
砸开门后,终于知道出事。
看见自家姑娘全都被人划了脸,抢了物,鸨母各种嚎啊,有人坏她买卖,诛她活路,她发誓必当讨回公道。
然后便是报官。
一直折腾到快天亮,姑娘们醒了来。
一番查问,她们皆表示,她们只喝了主家三杯酒就晕了过去。很显然,是主家下了药。这事与主家脱不开关系。
她们也发现,这府里的下人和宾客都不见了。却多出了一个身上全是伤的男人。
搜查男人,印鉴掉落,他就是钱丰?
「你是钱丰,钱家大少爷吗?」钱丰被弄醒后,就有官兵这般问他。
钱丰的上一个记忆还是在深山老林里,完全不知昨晚出了什么事,现在一看环境他还以为自己被成功营救,立马泪眼婆娑应是。
官兵:「这宅子的仆从和宾客呢?」
钱丰摇头:「你说什么?」
「你的人呢?为何就你这位大少爷自己在这儿?那些人去哪儿了?」
「我的人……我不知道。可能被劫匪放回去了。许回了钱家。」
可鸨母却怒了,扑上来一个巴掌就抽向钱丰:「跟谁东拉西扯,装疯卖傻呢?哪来的劫匪?你这是要赖账呢?」
「你又是谁?凭什么打我!」钱丰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哪里?绑匪呢?我是怎么获救的?可有去钱家通知来人?」
官兵拦住了暴怒正喊人来给钱丰顿教训的鸨母,对钱丰一番解释,让他不管昨晚是怎么玩法,现在都得赶紧结钱并做出赔偿。
「不是我!你们弄错了!」钱丰矢口否认:「我被绑架了。你们说的,可能是绑匪干的,与我无关!」
可鸨母不信啊!
她再次扑了上来。
「这是你家别院吧?你是叫钱丰吧?我的人是在你这儿出事的吧?这欠条上是你的手印和印戳吧?昨日来付定金的姑娘拿的也是你家的令牌吧?还敢赖?」
鸨母一挥手,示意手下打手:「给我上!」
这大半夜的,值勤的官差只来了三人,哪里拦得住醉月楼的人。
鸨母都快疯了,直接示意手下,让那钱丰好好清醒下。
拳脚一下就密密麻麻砸到了钱丰身上……
鸨母连呸:
“我告诉你,今儿损失有一笔算一笔,你要不给我算清,我都不会放过你!”
钱丰本就受了多处伤,加上整个人虚得很,被揍十息后就底气全无,求饶连连。
他滚在地上,口齿不清相求:“你们要钱……去钱家……我祖母会给你们的。”稀里湖涂的他,已经没法争辩或解释,他甚至开始怀疑绑架自己的莫不是就是这什么醉月楼的人?
他太害怕了,他怕自己会直接被打死,便索性将这破事给推到了家里……
钱丰被省城衙门暂时收押。
鸨母听说那钱丰的老爹是个官后,多少还给了点面子,答应便不先状告了,与官差跑一趟,先行协商。这才有了鸨母跟着官差去燕城之事。
鸨母何等人精,自然也觉出昨日之事确实可能有些隐情。可没办法,她必须只能咬死了钱家,否则她找谁要损失去?
仅仅姑娘们的出场费就是两千两,加上每位姑娘都丢了三五百两不等的首饰乐器,这一笔便又是三五千两啊。加上接下来不能接客的损失,那么大笔银子,她找谁算去?
她这鸨母,只是醉月楼明面上的管事,可不是真老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要不赶紧找出人来负责,这锅岂不是得她来背?
总之,昨日来付定金的是钱家的人,出示的令牌是钱家的,当时众目睽睽有证人,后来出事在钱家,她手上又有钱丰的借条,无论如何,都得咬死了钱家!
反正她也已经打听过了,钱家财大气粗的,有宅子有别院,在燕城还有不少铺子,那钱老太娘家还是一地首富。也只有赖定她家,这笔损失才有要回来的可能!
“还不简单吗?肯定是那些公子哥不知从哪儿弄了乱神志的药,一个个吃下都不清醒了,然后就玩得花了,弄起了割皮肉的游戏。结果害了我那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半夜醒来他们知道出事闯祸,宾客下人便都遣走了,这位公子哥自己留下来装傻呗。”
不管是在官差跟前,还是在知府面前,鸨母都是这么一口咬定的。
“这欠条便是他们装傻的证据!他们自知心虚理亏,便写了欠条想要湖弄!现在又浑说什么绑匪。若有绑匪,他们家不报官?若有绑匪,还会主动把他送去他家别院?做好事吗?直接跟他家要钱不是更好?是绑匪脑子坏了,还是他们钱家脑子抽了?”
鸨母在府衙时,就直言暗示了一众大人们:
“咱省城一向太平安稳,哪来的绑匪?若真有绑匪这般嚣张横行,咱省城的治安得差到什么地步?总之我是不信的。不过这回涉及的钱财可不少,如若真与绑匪有关,还请大人们一定要帮我把钱财寻回来!”
这暗示,鸨母不说,知府也想到了。
这桉子,如果不是钱家的罪责,便是治安事件,那便成了官府负责了。官府得帮忙把绑匪抓到,得为民除害,得寻回损失。
他们去哪儿寻绑匪?上哪儿追损失?
这桉子破不了,他们衙门的政绩和声望都要受影响,民间也会人心惶惶,对他们不信任。那这事就大了。
所以这桉子在衙门那里,似乎也只能是钱家来背了……
而这些关节,陶然早就已经预想到了。
今日一早,他们的人便混迹省城各处,将钱家大少爷昨晚的荒唐事给放了出去。
香艳韵事变得血腥且带了悬疑,恰是民众最喜欢的八卦内容。于是很短的时间内,这事便传了开来,且一下就与前一阵钱家种种给呼应上了。
陶然之前下的功夫终于发挥了效用。
钱家,再次在省城也变得颇有盛名:果然“心狠手辣”且“无法无天”,“厚颜无耻”还“无恶不作”。他们在燕城一手遮天就罢了,竟然还将孽作到了省城,简直祸害,必须严惩!
有了民众的支持,在愤怒的鸨母正式状告钱丰和钱家后,官府判桉的压力一下轻了不少。他们面上喊着“证人证据说话”,暗中自然是顺应民声,顺水推舟,选择性去忽略掉了彻查过程中发现的些许漏洞。
天也助他们。
因为钱老太在赶到衙门,看到醉月楼索赔的清单后,直接就翻着眼皮倒下了。
谁叫那鸨母在钱家受了一肚子气还挨了打呢?现在来到自己的地盘,怎么也得把场子给找回来!
于是鸨母可没客气。
一张清单可算是一条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出场费,按着说好的,三千两。扣除一千两的定金,还需支付两千两。
二,欠条上钱丰给姑娘本人的打赏,两千两。
三,姑娘们个人的各种损失,从首饰到乐器,共计四千八百两。此项,附上了一张清单。
四,醉月楼的马车,车中装饰,下人和侍卫们的随身物,这里,算是一千两。
五,姑娘们的医药费和补偿。每位姑娘都受了身体和心灵双重伤害,从治表的伤药,到安神的补药,按一人一百两,就是一千两。
六,便是醉月楼的损失了。
一下折了十位头牌,这醉月楼岂不是要倒闭?他们要养百余人,每日开销巨大,就指着姑娘们的营收。现在姑娘们都受伤没法迎客,按着官府大夫的说法,至少要五天才能让姑娘们的脸蛋恢复。
这银子,自然也得钱家来给。
他们也不多要,就只按着市场价,一位头牌姑娘二百两,总计两千两一天。五天,便是一万两。
而这六条相加,是两万零八百两。
知府假惺惺,问她这索赔的价能否少一点。
“不可能!”
鸨母表示,她这醉月楼五日没法迎客,老客人都去了新欢好那儿,将来生意还不知得受多大影响,按理她还得跟那钱丰多算几天赔偿。
可她就只按了五天算,就只要拿这六条赔偿。
她已经很大度了!
醉月楼这鸨母还有更绝的。
她一口咬定说,钱丰之前已经认罪,才让她去找钱家家主拿银子,官差也是因此才将他收押。既然他之前已经认罪,现在再耍赖就无意义了。
钱丰连连否认。他已濒临崩溃。早先之所以让那些人去钱家拿钱,是以为他们索要的赔偿就只欠条上的两千两。
他当时挨着揍,痛不欲生,心想大不了就拿钱消灾,这才抬出了钱家。他没有认罪啊!
他更没想到对方的索赔居然能高达两万两!这数目,过于荒唐了。
他质疑,这醉月楼是在讹他!
比如那第二条第三条赔偿款,一看就是胡说八道的。
“胡说八道?”
鸨母一挥手,那个之前被发现时,躺在钱丰身边的清欢姑娘就被带上来了。
“告诉大人,那张欠条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
清欢:“昨晚我们十人赴宴,钱大少爷就只挑中了我。他表示我只要好好伺候,就给我个大大的打赏。这种话,我听多了,自然表示怀疑。于是钱大少爷就给我写了张欠条,之后便与我……所以这张欠条,是我凭个人本事挣来的,是他给的赏金。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钱丰很激动,对着那清欢一顿痛骂不要脸……他特么的都虚成什么样了?还能做什么?这些人果然都是骗子强盗!
钱丰是真的虚,鸨母再一开口,直接就把他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清欢没有撒谎。我与三位官差到达时,也是亲眼看见清欢躺在了钱大少爷怀里。连银票也是从清欢胸衣里拿出来的。”
官差上来做了证。
“至于第三条,我们家姑娘们的赔偿……”鸨母哼了一声。确实,说五千两,是她夸大了。她清点过,姑娘们的个人损失大概在各三百两左右。十人加起来不到三千两。
毕竟做她们这一行的,主打是一个华丽亮眼。所以虽一个个都金光闪耀,但那些金器大多是空心,所以损失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大。
但钱家人态度这般恶劣,她又何必客气,所以直接报高了两千两。
质疑又如何?反正东西都没了,死无对证的事,她胡说又如何?
“我们姑娘今日从醉月楼出来时,走的是正门大街,当时引了多少人驻足观望,谁没看到我家姑娘都是什么排场出的门?那些金银珠宝,哪件是便宜货?你若不承认,我马上就能去街上找出百个证人来!”
面对鸨母下雨般直落的唾沫星子,钱丰稀里湖涂压根说不清楚。
“你们若再推诿,我们就得怀疑你们钱家身靠钱定保为虎作伥,把我惹毛了,看我不直接去找钱定保的上一级衙门状告去!我倒要看看,他的实力究竟有多硬!”
就是在听到这句后,钱老太一腔急火又被浇了层油,直接就倒下了。
大夫诊治后,表示她这是中风了。
一个时辰后钱老太醒过来,状况却比上次要严重了许多。
她眼神虽看着还算清晰,可手却很抖,更是直接说不了话了。
这桉子,还是得审。
可钱家,却没有主子来主持大局了。
如此这般,这桉子的走向还用说吗?
相比另一边,醉月楼那里却是所有人都说自己到了别院没多久就被迷晕了。这一点,也从大夫那儿得到了证实。
更有俩丫鬟指证,她们是直接被钱家的奴才给敲晕的……
而相对钱家唯一能做的抗辩,则是他家别院分明只有两个奴才。
“哪两个奴才?人在何处?”
这问题抛出,钱家人和钱丰却又答不出来。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俩下人。
“逃跑了吧?是你们的授意吧?但不管是不是,也还是你家的责任!”
“……”
“呵呵,你钱家大少爷的荒唐事整个省城谁人不知?前一阵为了女人落水昏迷,后来贬妻为婢,现在又迷晕我醉月楼姑娘作恶也没什么奇怪!”
确实也因为钱家之前“杀人放火”等恶行,身背不止一件官司,所以堂上堂下都无一人对他们有任何怜悯。
很快,这桉子因为“人证物证俱全”,毫无悬疑,官府判定,钱家必须还钱给醉月楼……
但官府判醉月楼“大气”了一把,取了个整,只要求了两万两……在醉月楼的强烈要求下,官府扣下了钱大少爷,并要求钱家,他们得在三天内必须先交出一万两的补偿。
两天后,钱家大爷钱定宝在请了官假后终于急急忙忙赶回。可他亲眼目睹后,才知家中状况已是何其糟糕。
他一时间竟然回不了家门。
钱家大宅那几道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全是找钱家主子要债的。
钱定保不傻,自然知道不能贸然现身。
他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才寻了机会弄了长梯,并找人里应外合回了家。
可他才刚从墙头翻下,就迎面一拳,被打在地上嗷嗷叫。
打他的,竟是二爷。
二爷是昨日听说出事后赶回家的。
二爷火冒三丈,认定府中所有祸端皆源自大哥教子无方,生出了两个逆子,拖累了全家人。他表示,他们这房人也要生活,绝对不会和长房一起背责任。
听到二房要分家后,钱定保也是绝,直接就以家主身份下令把二房几个主子全都扣下了。听说家里之前为了赎回长子,已经摊上了近万两欠债。这个时候闹分家,岂不是雪上加霜?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钱定保立马开始了解家门外面那群人的状况。
原来,得知钱家在省城因为官司要赔偿两万两,而钱老太已经中风倒下,钱家二房也要分家后,不少人都急了,唯恐自己吃亏。
比如放利子钱的。原本说好一千两银子只借一天的,现在已经第三天了。生怕这钱会打了水漂,他们带着一群打手模样的人上门来要债了。
比如道上之前帮着找道士的。说好了,他们负责出人去找,五天一结款的。现在已过了五天,可钱家还一两银子没给,于是这拨人,又是十几人围住了钱家。
再来便是凉山村的那帮人。钱家要是把钱赔给省城,那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家都被烧了啊!燕城衙门不敢审那桉子,到那时,难道真要吊死在钱家?于是趁着钱家现在还有底,怎么也得讨个公道……
就是这般,三拨人,足足上百之数,就这么围了钱家。有本事的,钱家人永远别开门。
听完这一笔笔的烂账,钱定保才知家里面临多大危机。
即便没有现在醉月楼那两万两银子的索赔,这次度过危机也不容易啊!
他一回,这个家的主心骨也就有了。
他拿出了自己多年积蓄,却只有一千多两。
他平日官俸大半交给了老太太,就这钱还是他夫人攒下来的。
这钱杯水车薪,远远不够补窟窿。
钱定保直接去了他二弟的院子。
“一家人,自当同甘共苦!二弟,把积蓄拿出来,咱们想办法先把眼前难关度过去。”
“呸!”二太太气到不行。“这个时候开始记起我们是一家人了?平日里什么好事都被你们长房占尽了,这家里什么好东西不都是全给了你们?那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二房也是家人?
你大儿子害死原配,被人家闹上门,得我们帮着一起扛,出门都如过街老鼠,连家都不敢回!我那点可怜的买卖因为你们长房,几乎全都黄了,你们也没补偿我们吧?
你二儿子做出丑事过不去,就把我们二房推出来冤枉,什么伤人放火的罪名都给我们身上安!那时候你们把我们当家人了?
你大儿子现在捅出大篓子,你倒是又想到我们二房了?关着我们,就是要给你儿子还债?怎么我们二房就只是给你们长房擦屁股的?”
然而,钱定保看都没看二太太一眼。长舌妇人,他可不放在眼里。
“二弟,家和万事兴。咱们兄弟得齐心,我也拿出了所有积蓄,你不能置身事外,莫叫外人看了笑话。”
钱定保没有经历前一阵二房被坑被冤的事,所以压根没想到,他那二弟竟然又一拳打了来。
“你真是伪君子啊!你儿子造的孽,你拿出积蓄给他善后不是应该吗?他又不是我儿子,我置身事外又如何?
我替你在母亲身边尽孝,样样先紧着你们长房,到头来,就是被你困住逼着为你还债吗?怕被人看笑话?那你就好好教养你那俩逆子啊!钱家名声早就被毁了,早就成了笑话了,你现在用这种理由来绑架我?你算是个什么兄长!我怎么与你齐心?”
二爷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冤枉,更想给自己的妻儿留点底气。他一失控,直接撞翻了钱定保。
钱定保直接磕出了一脑袋的血,这下,换他生气了。
因为遍地流民,这次他回来是带了侍卫的。
这些侍卫皆是高手,上前没几下就将二爷和其儿子全都扣住了。
怒火中烧的钱定保叱骂二弟没良心的同时,也表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钱家的祖宗基业,即便二弟怨他也没办法。
他一挥手便示意了手下。
二房众人都快疯了!
他们没想到,钱定保的人开始了抢。
他们翻箱倒柜,拿走了二房的积攒。
临了临了,钱定保还抱拳一鞠躬,表示等度过难关后,定会想法子补偿。
钱定保没时间去安抚二房众人,拿着搜到的二房资产便赶紧去安排了。
他倒是“公道”,从二房出来还去了钱祥那儿。
“钱拿出来!”
他已经知道,老太太心疼孙子,前一阵给了这逆子二百两。这畜生哪配得钱?自然是充公了。
钱祥不愿,结果挨了一顿戒尺也没逃过。
钱定保认定他下流睡了兄长未婚妻,可他无论如何解释,却也只得了老爹一个“冥顽不灵”的评价,叫他心下也是怨恨不已。
钱定保还去找倪虹了。他听说老太太为了安抚她,给了她好几套贵重头面。拿来应急,至少可顶好几百两银子。
“你们钱家是要将我作践至死吗?”倪虹觉得自己被轻视薄待,拿了把水果刀就架在了脖子上。她名声没了,被烧伤破相,还被指婚给了钱祥那同样破相的垃圾,人生已然全毁,再要拿了她的钱,她就真没活路了。
钱定保犹豫了一番后叹息离去,可他这作为却已然令倪虹对钱家上下又更恨上了几分……
钱定保命打开库房,府中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被摆了出来。
他没想到,居然只有这么点儿。
再一问才知,上次被贼人偷走了不少,大火又烧了许多,之前老太太几番筹钱又卖了些许。现在就只剩了这些。
天一亮,钱定保的人就去找来了城中几家当铺和古董铺子的管事。
破船尚有三斤铁,就这些物件卖一卖,也凑到了约五千两银子。
如此加一加,他没有变卖房产也差不多筹了八千两。
第二天大门打开,他开始一件件处理糟心事。
他还了利钱。以身份地位相压,放利子的不敢喊高,最终只多收了他们家一百两……
“没办成事还敢狮子大开口?”黑帮的人那里,他也迅速以三百两银子处理干净了。
然后就是凉山村的村民。
“一个铜板都没有!”他询问过了,什么放火抢劫的事压根与他家无关。相反老太太为了死去的金桂,已经给了那可恶的李大山一大笔银子了。
钱定保直接去了燕城衙门,不但要继续状告凉山村衙门,还质疑他们绑架自己长子,要求衙门彻查。
昨晚经过排查,近来与钱家有仇有纠葛的,也就只有凉山村的人。他觉得自己这怀疑是合理的。搞不好就是凉山村的村民讹不到钱又因为金桂而记恨丰儿,这才绑架了他,既出了恶气又骗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