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嘴巴一咧,笑容之后就是大喊大嚎起来:“我可怜的闺女啊!你死得好惨啊!钱家不做人,你刚进门还不到两个月就没了啊!”
说着,李大山直接趴在了钱家正门外的台阶上,捶着地面大哭大嚎起来。
眼泪有没有不知道,但声音却是传了出去老远……
这算什么!
怎能在钱家大门前闹?他还故意在阶梯上闹,他把这儿当戏台子,唯恐下面的观众看不清楚么?
彩嬷嬷赶紧示意家丁去把人拖起来,可李大山满地打滚地大叫:“做什么!你们也要对我下手吗?你们杀了我漂亮的女儿还不够,还想要杀我灭口吗?救命啊!来人啊!钱家没有王法啦!”
边说,他还就地一滚,接连往下滚了三阶。这下他更不得了了,直接大喊起了“杀人”。
钱家哪还有人敢碰他。
就连彩嬷嬷也怕他碰瓷,站了离他三步远。
“李家老爷怎么就胡说八道呢?谁要杀你?何来灭口?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李大山一边捶地,一边唾骂星子横飞。“我女儿都被你们弄死了,我还和你们好好说?你女儿要是被人弄死,你也跟杀女仇人好好说?”
李大山立马转向议论纷纷围观来的百姓嚎:
“诸位为我评评理,我总共就那么一个女儿,被他们钱家骗进府还没两个月就被活活烧死了,要是你们,你们能不心疼?能不为女儿讨回公道吗?昨天那把大火,就是冲着我女儿去的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活活烧死?这下,民声沸了。昨晚的火,满城的人都知道了,可还烧死人了吗?没听说啊!
钱家不是说,这火就烧了他们一个杂院吗?竟然还死了人?
李大山还真就挤出了一把眼泪。
“你们是不知道啊!昨晚后半夜,我连做几个噩梦,都是女儿在火海里,让我这个爹救她的场景。我女儿哭啊,求啊,让钱家人放过她,救救她,可她还是被活活烧死了。
那孩子生母早亡,与我父女连心,我是生生痛醒的。我都这么痛,我那女儿又得是多痛苦?
我担心啊,就怕噩梦成真。天一亮,我赶紧入城,结果便听说昨晚钱家真就着火之事。我知道,昨晚闺女那是给我这个做爹的托梦啊!她想活,可没有人给她机会。你们不知道,昨晚起火的,就是我女儿的院子!活活烧死啊,太惨了!
诸位乡亲,我是个当爹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我的命根子!我以为她嫁入钱家过的是好日子,谁曾想这高门大户就是吃人的鬼地方!
你们说,我女儿被活活烧死在钱家,我要不要上门?如果她活着,那自然最好,那便赶紧让我们父女俩见一面。她要是死了,我得收尸,我也不能让她白死不是?我所言可对?”
不少人跟着唏嘘,李大山的表演还挺成功,有感情丰富的群众还跟着他红了眼。
议论声越发大了,许多人都在心疼地上这个趴地痛哭的大叔。真的,太惨太可怜了。
彩嬷嬷那叫一个着急啊,自当对群众解释说这男人所言非真,让大家不要听信。
知道女儿死了,李大山腰板可直呢!
上次得女儿点拨之后,他回去后就思量了如果真发生女儿被杀这事要怎么办。李家几人闷头讨论,早就有了安排。
张氏是个能干的,还教了李大山怎么一哭二闹。
李大山好喝好赌好钻营,这种话术这种手段是一学就会。女儿用性命搭的台子,他怎么也得把戏给唱好了。
他很清楚,下半辈子过什么样的日子,说不定就看今日表演了!只要玩得好,从今往后,吃香喝辣自不用说,他更能美妾在旁,豪宅在握,日子乐逍遥。没准还能再生几个女儿!还是女儿好啊!比败家的儿子好,至少能挣钱!
李大山在听到嬷嬷暗示他撒谎后,直接就撞上了彩嬷嬷,口水纷飞。
「我要是说的假话,你倒是把我女儿交出来!我给你们的女儿可是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你把我家金桂叫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乡亲们,帮我说句话,是不是这个理?」
百姓么,自然都是站在弱势群体一边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李大山有些泼皮样,可这么听下来,是真有故事。而钱家人的心虚样,也是真有问题。
再看看那李大山跛着脚在地上哭爬的样子确实凄凉,众人难免多生几分恻隐之心。
不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没错。
于是,大伙儿都发声支持起了李大山。
彩嬷嬷更虚了。
死要见尸?现在尸都没有,只剩一副骨架,这要拿出来,还不知引发多少议论。
于是,彩嬷嬷只能再次摆低态度请李大山入府说话。
李大山直言拒绝,然后又一次躺回了钱家大门前,放话如果不把他的女儿交出来,他就死在钱家门前……
而这时,援兵赶到了。
接下来的场景,让彩嬷嬷头皮发麻,第一时间让人通知老夫人去了。
足足百来号人,正一路小跑过来。大多魁梧健壮,卷着袖子虎着脸,更有人手中握有锄头镰刀。
这帮人来势汹汹,穿过人群,一圈圈齐聚在了钱家门前,又站在了李大山的身后,口口声声和李家人同村,正是看不惯钱家所作所为,来支持李大山为女儿要说法来了……..
这么多的人,乌泱泱的,这是随时要干架的节奏啊!
彩嬷嬷吓得连退好几步,李大山则是暗自得意。
他早有计划,就想要钱家迫于压力而不得不就范,所以让儿子在村子里召唤了帮手。村民们么,都穷怕了。只要给钱,他们自然愿意。
于是李家儿子一叫唤,谁家要愿意跟着他来钱家讨债出头的,可以得一两银子。事成之后,还能再得一两。
什么?进一趟城吆喝几声可以得二两银子?这和白给有什么区别?这天大的好事啊!这一亩地的产出才几个铜板?于是,那些村民地里的农活也不管了,纷纷跟在了李家兄弟的身后进了城。
全村总共三十五户人家,这直接就来了三十户。
张氏又告知众人,只要跟他们进城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茶钱拿。于是,几乎每家都来了多人。有几家把老人孩子也都给叫上了。
大略算下,至少来了有一百四十多人。
如此声势,比钱家上下的人口还多,那彩嬷嬷看了如何不慌?
阵仗一大,钱家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也越聚越多。
这会儿的李家兄弟一左一右在李大山的身边嚎。
李金虎:「你们若不是对我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为何不敢交人交尸?」
李金宝:「我姐究竟怎么死的,今日我们必须弄清楚了!」
李大山更是来劲,他嚎啕大哭。
「我闺女就是被钱家谋害的啊!那把火就是钱家放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死我家女儿!」
彩嬷嬷等人赶紧出来喝止,直斥李大山胡说八道。
「我胡说?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前几天你们钱家还半夜往我闺女房间丢了两条咬人的恶狗,想要谋害她,结果我闺女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只是受了伤,可有此事?」
「那事是误会。」
「你承认了吧?承认确有那事了吧?屁个误会,哪有杀人还承认的?高门大宅哪来的恶狗乱窜,还能进人屋子?你们就是谋杀!你们要想证明清白,那赶紧把我女儿交出来啊!」
而此时此刻的张氏则在围观人群里控诉钱家对她女儿的种种暴行:
「那孩子苦命啊!钱家老太太和大少爷看中了她的八字,就弄了花轿来抬,给我们说的是做妻。女儿高嫁我们当然开心,可也是嫁出去后我们才知这钱家黑心肠,我女儿是去给他们大少爷冲喜的!我们被骗了啊!
我家穷,哪里能与他们争,想着女儿还在他们家,也只能忍气吞声下来。哪知入府没几天,这妻就成了妾。因为他们大少爷病好了,这冲喜的媳妇就不认了。」
张氏还抖弄出了一张纸,正是当日的一张聘单。婚书早被钱家人拿走烧了,这也是他们找出的唯一一个证明金桂是嫁入钱家的证据。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钱家人又相中了倪姓的表小姐,他们嫌弃我们家金桂无权无势,表小姐又厌恨我们金桂的存在,便一直虐待我们金桂。
上次钱家派粥,孩子她爹来看了眼女儿,结果那可怜的孩子,一身的伤,全是被钱家人殴打的。听说那孩子已经被害好几次,好在吉人天相,每次都化险为夷。
孩子他爹悔恨,回家就大病了一场,还吐了好几口血……谁料还没几天,孩子果然还是没了。这一次,恐怕还是钱家人的加害啊!」
张氏的语言表达能力和神态,肢体语言都比李大山要强了太多,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围观百姓都以为她与继女感情深厚,母女情深。
而张氏刚来路上也没闲着,村民都知道该怎么做,这会儿便在人群里各种开始诉说当日钱家是找了哪个媒婆,哪天去了李家,哪天下聘,去了多少人,拿去多少礼,哪日去的花轿,他们吃了钱家的席,还给派了哪家铺子的喜糖等等等等。
他们是真实知道的,所以讲来具体且笃定。
围观众人都惊呆了。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钱丰落水的事;也知道钱家曾四处求医的事;这两样在时间上与冲喜能对上;而且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钱丰下月就要与他们表亲倪家小姐成亲的事……这些全都对上了。
难道是真的?
这些乡下人,怎么可能编造出这样的谎话?他们面对的可是钱家啊,钱家有人在当官,他们如果胡说八道可是要吃官司的。他们怎么敢?
看着这些人这般愤怒,这般充满底气,越来越多人都有些信了。
毕竟,钱家的态度就是不对。
退一步讲,不管李金桂是什么人,是妻还是妾,哪怕就是一个奴才,人死了,人娘家人上门来收尸也是天经地义的吧?你至少得给个交代吧?
如此遮遮掩掩,既不承认也不澄清李金桂的身份,还不敢向这些义愤填膺的村民解释她的死因,更不敢交出尸身,昨晚那火果然是有蹊跷吧?
如果真的就是一个小杂院,怎么可能烧那么久?
按着那李大山的说法,钱家是故意纵火烧死了他的女儿,这难道是真的?就为了给他们家的少爷娶新媳扫清障碍?
杀人放火,这罪名可就大了!
第250章 我要做恶人40
就这样,在老太太闻讯匆忙赶到自家大门时,面对的早不是李大山或是百余的村民,而是放眼过去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对着钱家指指点点,让钱家赶紧摆正态度,做出行动,给一个说法,给出李金桂尸身。
老太太很生气。
钱家的名声,什么时候如今日这般被人质疑过?
她可是前几天才刚派过粥和米,这些人得了便宜不知感恩吗?全是狼心狗肺的!这李大山也是,之前分明就是卖女,早说过李金桂「随钱家处置」的话,现在分明就是反悔!哼,枉费自己良善,还吩咐了抬那女人做姨娘,准备让她有个身份葬在钱家,给她一方葬身地的。现在看来,真真不配!
而来了这么多人,分明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摆明了就是要银子。
一千两?
他们倒是敢开口。
老太太到底是厉害。她脸一黑,气场一开,压迫感就出来了。
「好你个李大山!你女儿在我钱家纵火,造成我家损失,我还没找你们李家负责,你倒是敢上门来撒泼?你女儿确实已经没了,不过是她自己作的,后半夜玩火结果把自己点了。我钱家仁慈,给她准备了棺椁,你既然上门了,她的尸身自然是会发还给你。但她造成的损失,咱们是不是也得算一算?」
老太太以退为进,一下就掌握了主动。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
而若是往常的李大山,这会儿一听这话,确实得虚。
可是因为陶然的提前布局,李大山已经对钱家杀了自己女儿这件事深信不疑。现在老太太这话,分明是杀人放火之后还倒打一耙,那李大山怎么能依?
他不但拒绝了老太太提出他进屋领人的建议,反而是暴跳如雷,解了腰带就扬言要挂死在钱家大门前。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什么可怕的?越是有钱,才越怕丢了名声和颜面!就像那日女儿跟他说的,只要在钱家门前折腾,那才是钱家最害怕的!他可不能辜负了女儿。
「你们这些有钱人没有心啊!杀人放火害死我女儿,现在还冤枉我女儿纵火,你们也不怕半夜鬼敲门!你们钱家赶紧把我女儿的尸身交出来!」
李大山有他的算盘。有了女儿尸身,才好进一步索赔。他得稳扎稳打。
李大山要上吊。
张氏凄厉嚎。
李家儿子上蹿下跳。
村民们厉声呵斥。
群众也开始跟着再次要求钱家给人家归还尸身。
老太太简直怒不可遏。一边气恨李大山对钱家的诽谤,一边怒于这些刁民的猖狂。
谁杀人放火了?纯粹胡扯!
谁不肯给尸身了?不过是不方便明着给!
可他们的解释根本没人听。
钱家派了人出来驱赶李大山,可那些乡巴佬啊,不但不肯退,还得寸进尺,团团围在了李大山的身边。
钱老太太只能拿报官威胁。
李大山却毫不畏惧。
「我也想报官,我也想让官府的人好好查查我女儿怎么死的!报啊,赶紧去报。」
秀才遇上兵,老太太这才发觉李大山的难缠。
老太太为了快速息事宁人,只能安抚,让李家的人去后门等金桂的尸身,她即刻让人送过去。
可李大山还是不依,就那么躺在了钱家门前,让钱家人把女儿的尸体送出来。
老太太又说会让人把金桂尸身送会李家。
李大山依旧不从。
他直挺挺躺着,也像是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并让俩儿子给他找个地儿,看哪里适合上吊。
配合张氏等
人的闹,钱家附近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钱家则根本没法疏散人群。
昨晚大火谁都知道,现在不但死了人,钱家还有杀人放火之嫌,这么大的事,就算不吃早饭也得来吃瓜啊!
就这样,钱家门前这条路已经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钱家做了最后的努力。管家和几个嬷嬷分别找到李家几人转达老太太的意思:有什么话好说,要银子可以商量,但先别闹……
不闹?李大山心下乐了。他要不闹,怎么把女儿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李大山蔫坏,只道一定死要见尸,之后再谈其他。否则他立马准备上吊。
老太太自然不会依他把金桂尸体送出来。
一来晦气,大门之前摆了尸体,怎么对得起头顶列祖列宗?二来听说那烧焦几乎只剩骨架的尸体瘆人,她不想让钱家进一步沦为百姓谈资。三来,钱家的声誉绝不能坏。所以不能在门前见尸,也不能让李大山继续闹上吊。
这边老太太还在想招,却不想官府还真就来人了……
倒不是钱家或李家报的官,而是道路拥堵,官府巡街的捕快和衙役自己过来的。
他们正要疏通人群,李大山反应快,已经冲了出去,扑通一声跪了地。
「请官老爷做主啊!」
他巴拉巴拉一番控诉。无非就是钱家大火烧死了他的女儿,现在不肯给尸体。
现在这好几百人看着,几位官差自然得秉公办事,直接上前询问起了钱家人。
老太太刚请借一步说话,那张氏却又跳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说私话?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钱家有人当官,你们可是要官官相护?」
被张氏这么一喝,几个捕快到底是站住了没有往前。这种事,被说破了,他们自然要维护官声的。
而李大山弄来的那帮村民再次发挥了作用,一个个昂着脖子让官爷们为百姓做主。
原本只想疏通道路,结果却碰上了人命案,几个官差们不敢马虎,一边开始跟钱家要起了死者的尸体,一边着人去请他们的上级大人,顺便也开始了解了案情。
其中一个衙役表示,昨晚大火,他们值班的出工来过钱家,当时钱家分明说火势在可控范围的,怎么还没两个时辰,就说昨晚出了人命?
是钱家人作谎了?
他们为何要遮掩火势?
钱家未曾如实禀告,有谎报火灾之嫌。
而人群里也有人发声表示,半夜他们就来过钱家想要帮忙灭火,结果被钱家人赶走了。现在看来,就是钱家有问题……
老太太压力已经很大了,结果李大山在宣布遗言说「钱家这是要逼死了我」后,真就挂上了已经准备多时的挂绳……
这么多人,他反正死不成,当然要撒开了闹。
吊,自然是没上成。但群众的议论却更大了。
两条人命,官差的逼迫,钱家也担不起。
他们最终到底还是妥协了。
尸体被抬了来。
天才刚亮,棺材还没去定制,所以尸体是盖着白布抬出来的。
李大山又开始哭他的女儿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捞到,痛骂钱家人黑心。
而掀开白布后,李大山更可谓是歇斯底里,他一口咬定了女儿是被谋害。
说实话。
他也吓到了。
他从上次女儿身上的伤就知道钱家狠辣,可他真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么狠。多少有些父女情份,李大山到底也有触动,女儿连尸身都不齐全,他如何能不难过?..
他这次眼泪充沛了太多,哭嚎起来也
就多了几分真实和感染力。
「你们就这么恨我女儿挡了你们的道,连个全尸都不给她留吗?」
「这得是烧了多久?我闺女才会被烧成这种模样?」
「难怪人都说昨晚的火烧了快三个时辰。你们是由着她烧,完全没去救吧?」
「这火,就是你们放的!你们就是要我家闺女死!你们好歹毒的心啊!」
「还是说你们之所以用火烧,就是为了毁尸灭迹,不让人知道你们对我闺女做的事?」
「难怪你们要我签卖身契啊。我要是一签,可不就着了你们道,连为女儿讨公道的资格都没了?」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真真不是人!」
李大山那里痛喝。
围观百姓也开始议论起来。
确实不对。
问题很多。
这一场大火就只一人受害死亡,难道一个院子就那李金桂一个人吗?只烧了她一个人?而其他人全都完好?
钱家是城里最显赫的几家之一,这些人家都是奴仆成群,按理看见起火,肯定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灭火,火很难烧起来吧?
前几天下过雨,天不干物不燥,就算不小心起火又怎么可能控不住?除非有人纵火。那李金桂总不会是自己把自己烧死吧?有人蓄意纵火?似乎只有这理由才能解释火一起来就是控制不住的状态?
听说钱家上下有一百多号人,就这么一个小院起火,怎么可能需要这么长时间才扑灭?除非他们没有尽力,或者说,他们是故意等火烧透。否则就一百多号人齐努力,这么个小院,最多一两个时辰就能救下来吧?
即便钱家真控不住火,那么放特意前来营救的官兵和邻居入府,大家齐心协力,最多也就半个时辰能定控制火势,可钱家撒谎了!他们谎报了火势!
大家纷纷觉得钱家不对劲。
他们但凡积极一点,这李金桂也不可能烧成这样。他们分明就是故意。
越来越多人都开始相信,这李大山的指控没准是真的。
这些权贵啊,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年景不好大家已经够困难了,可他们还要这般草菅人命吗?穷人的命就不是命?许多人都开始不爽,开始抱不平,开始同情弱者……
越来越多人开始给李大山建议,让他直接报官状告钱家,让他为女儿讨回公道,让他找钱家赔偿损失。
人群里还有人直言,愿意为他写状纸,将所有疑点罗列,助他打官司。
原本么,李大山并无报官之意,可他看见钱老太太亲自跑过来找自己说话,那慌张再掩盖不住……
李大山一咬牙,索性喊了儿子抬女儿的尸身就去衙门……
钱老太太亲自去拦,没拦住,结果还摔了一大跤。
她看着浩浩荡荡跟着那李大山去衙门的这群人,多年来第一次生出恐惧。家里还一堆破事呢!这边又出幺蛾子。且还一桩比一桩糟心。
眼下这桩要处理不当,恐怕钱家百年名声都将一朝葬送啊!
还有长子。
长子在当官,前途正光明。
家里的名声对他的仕途将有直接影响。
人命案既然已经捂不住,便只能是意外,绝对不能是人为,是纵火。否则长子乌纱都得丢!
不行,她还是得赶紧去阻止。
老太太急急忙忙回去换衣服,让人准备轿子去衙门。
这急火一上涌,一口痰吐出来还带了半口血,可吓坏了钱
家人……
衙门那里,李大山要状告钱家杀人放火,这可是大事,衙门表示要去实地调查,所以在简单升堂之后,又进入了休整时间。
李大山被请去了厢房等候。他知道,官府会不会去查不一定,但钱家一定会来人谈。
为了拿捏住对方,他没让乡亲们回家,而是让儿子们招待乡亲们去茶馆吃点喝点等他消息,随时准备再去钱家闹上一场……
不得不说,他拿捏住了。
官府这会儿也头大,火灾不比其他,官府是有义务和责任灭火的。一定意义上,李金桂死于火灾,他们也有责任。可钱家……他们也得给薄面。这就麻烦了。老百姓都在骂,处理不当的话,衙门肯定会被骂官官相护。
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李大山不要状告,赶紧撤掉他的诉状。
刚好钱家也有此意。
于是官府很乐意作为中间人促成双方化解这事。
李大山在好吃好喝一会儿后,钱老夫人就到了。
也无外人,老太太开门见山问他要多少银子。来的路上她想过了,大不了就给他个三五百两。这他总不会拒绝了吧?
然而李大山又让老太太噎着了。
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来了一口:「两千两!」
「多少?」
李大山举起两根手指:「两千两白银。」
「你这是讹诈!」刚刚还只要一千两,现在就翻了倍?老太太再次气到不行。
「怎么讹诈了?钱家的名声还不值这个价?再说了,我也不强买强卖,您可以不答应的!」李大山翘起了二郎腿。
刚刚在钱家门前时,他听到人群里有人讨论钱家财力了。听到了钱家的产业,在城里的房产和古董收藏后,李大山觉得自己之前的喊价保守了。
而看到老太太来得这么快,这么迫切要和她相谈,他决定再大胆些,于是把之前出的价再翻了一番。
金桂终于自由了。
反正已然假死,现在的她,宛若新生,既可以换个身份开展新生活,也可以做个潇洒的恶人,游戏人间。
陶然自当全力为金桂铺平道路。
现在,肆意人生的第一桶金也有了。
康庄大道的坚实第一步已是完美走出。
陶然卷起车帘,享受春日暖阳和风,舒舒服服躺着数钱和欣赏昨日收获。
金桂已死,她得重新编排一个身份。
李大山可不配做爹,李家上下没有好东西,新生的金桂自当与他们再无关系。
可怜的姑娘,便跟自己姓吧。
那便姓陶吧。
陶然的私心再次生出。自己来了新世界,既然有机会,不如留个印记?
那就叫陶燃吧。
燃,很好。
一把火结束旧生命,一把火开启新生活。
炽热的一把火,符合金桂想要的轰轰烈烈。谁若再敢犯她,便烧死他们!……
马车之中,陶然细细分类了昨晚所得。
好多个箱盒都是昨晚打不开直接扔进麻袋的,所以这一路她既是砸又是撬,中间下车休息时还抱着盒子找石块砸,总算把所有箱盒都给弄开了。
由于她周身透出的古怪和马车里弄出的各种动静,叫那车夫没少窥探和打探她的身份,眼神没少往她的麻袋里透……
孤身一人上路的姑娘,身边还带了两个麻袋,确实容易惹是非。
为避免车夫生出邪念,她便胡说八道了一通。
说她是某山某门派的大弟子,奉师父之命下山做任务的同时,身兼惩恶扬善的师门任务。
她特意摆弄匕首,目露凶光,以作警告。
效果不错。
那车夫之后的视线乖顺了许多。
可就这也没能阻止车夫的歪心思。
在一处荒郊野岭,车夫借着解手,对陶然发动了偷袭。
自然是没成功。
陶然虽看着懒散,但实际却是注意力始终高度集中着。废话,此时的她,身边带的,可是足够买下一条街铺子的资产。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带出来钱财,万万是不可能在这种环节出差错的。
车夫是健硕,是凶狠,是做了准备,拿了木棍和刀具,可还是打不过陶然啊!
金桂这身体有力气,经过与身体数十天的磨合,陶然现在格斗搏击水平已经不输上个世界。除非出现真正的高手,一般的这种野蛮打斗她还看不上眼。
两人的搏击在一分钟内就结束了。
车夫被陶然踩断了几条肋骨。
既然要做恶人,那她自然不能手软。
对面也是恶人,陶然更没有心理负担。
见陶然直接坐上马车要走,车夫苦苦跪地相求,表示还要靠着这马车养家湖口,求陶然留下马车。
“这年头,谁不难呢?你难就可以抢劫了?而且,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我都编了那么一个身份背景了,你还敢挑战我,这便是下场。原本,你若好好表现,没准可以额外拿到我给的十两银子打赏,现在没了!全没了!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