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看见她坐起身,出声道:“姑娘,你醒了。”
她眼神警惕的看着对方。
那人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汤药递给她,解释道:“你被人下药了,我昨夜请了大夫来给你看过,他给你扎了针,服了药,你一直睡着没醒。这碗药是清理你体内残余药效的,喝过后歇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秦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他脸上忠厚老实的模样上看不出一丝恶意。她小心着伸出手将药接过去,她掌心感受着自碗壁传来的热意,犹豫了下,问他:“你是谁?”
那人笑了下:“在下时客宇。”
“哦,”秦瑶点了点头:“我叫秦……素娆。我叫秦素娆。”
她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救我。”
时客宇笑着摇了下头,道:“不必客气。”
而后他又道:“姑娘往后还是小心些,入口之物必要慎重,切莫再有类似的事。”
秦瑶:“……”
这个她当然知道!一次大意就差点害了她,绝不可能再有下次!
她举起汤碗递到嘴边,将碗中的药咕噜咕噜喝下口。
时客宇望着她动作,眼神惊讶时,又忍不住笑了下。
再次道谢后,秦瑶便离开了。
再次相见,是在舞乐团的表演上,时客宇被友人叫着来凑热闹看表演,时客宇对舞乐没什么兴趣,便起身去透口气,然后撞见被人强行压着灌酒的秦瑶。
时客宇出手相助,以东楚律法和大理寺文官的身份让对方不得不暂时放弃。
他救下了秦瑶,却不知秦瑶被灌下去的酒里掺和着别的东西。秦瑶紧抓着他的衣袖:“时大人,救我……”
她眼神迷离,如小鹿慌乱而瑟瑟发抖。她泛红的脸,似是如鸩酒毒药,充满着危险。却令人无人忽视。
时客宇一时心动,被她的美迷了眼。
一朝意乱情迷,就是难以收拾的结果。
一夜露水情缘后,时客宇被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情况的秦瑶慌乱的赶出房间。
两个月后,秦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当下情况,远远超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去找了时客宇。
得知她怀有身孕,时客宇错愕又惊喜,连忙将她迎进家门,好生照顾。
只是秦瑶看起来并不开心,总是郁郁寡欢,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发呆。
时客宇想了很多办法想要让她开心些,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有的时候还会无端发脾气,不管他如何询问,她也不说出缘由。
时客宇跟她提起要求娶她的时候,秦瑶震惊而慌乱,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欢喜,可又在下一刻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妃和弟弟。她若留下,他们必死无疑。
她一咬牙,拒绝了时客宇要求娶自己的事。
她知道这样对时客宇不公平,可是……她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生下孩子后,秦瑶抱着孩子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然后给她取了“锦心”为名字。
锦绣央央,玲珑有心。
秦瑶将“锦心”两字写在一张纸条上,塞进安静睡着的孩子襁褓中。她很不舍,可她还有要做的事情,她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她摸着孩子的脸,眼泪直流。
“别怪我……”
她是北秦不受宠的公主,她那个狠心的父皇手里攥着母妃和弟弟的性命,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北秦那边的人知道她和一个东楚人有了个孩子,更不可能将孩子带回北秦。
所以,将孩子留在时客宇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后,秦素娆这个人就从东楚国都消失了。时客宇动用了他在国都城中所有的人脉都没能找到她,一年后,寻踪仍未果,他到底是灰心了。
他想,她本就是不喜欢他的,走了也很正常。
而秦瑶离开东楚国都后,暗中回了北秦。她找到了对北秦皇帝和太子残酷行为所不喜的几位大臣,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劝动他们帮自己。
之后数年,秦瑶一直是潜藏在那几位大臣的护佑下,同时去做一些那些大臣明面上不能做的事。
那些阻碍他们的人,都被一一剪除。
短短几句话,却是秦瑶花了整整八年的结果。后来,那几位站在秦瑶这边的大臣极力扶持秦瑶的亲弟弟秦瑞,开始斗太子。
之后又七年,在明面上的秦瑞和在暗中的秦瑶一同协力,再加上越来越多支持他们的大臣,推倒了太子。
北秦皇帝年迈,需要册立新的太子监管朝政。朝中呼声最大的便是秦瑞。
北秦皇帝不愿顺从,非要立另外一位皇子为储君,结果不到半月,那人便得顽疾死于家中。
最后不得已,北秦皇帝还是立了秦瑞为北秦新的储君。
半年后,北秦皇帝因病死于寝殿中,身为太子的秦瑞自然登基为帝。
躲藏在暗中的秦瑶终于得以出现,以长公主的身份回到北秦,而他们的母亲顺理成章的成为北秦的太后。
权势渐渐稳固后,秦瑶才和秦瑞提起自己在东楚的女儿,两人商议后,觉得既然是北秦皇室血脉,还是得将人接回来。
只是因东楚和北秦之间有些尴尬的处境,想要接人回来,不太容易。
于是秦瑶和秦瑞提起了与东楚和谈之事。
近些年,两国交战,边境战火纷飞,受苦的是将士与百姓,国力也在多年的战争中受损,临近的他国也对他们虎视眈眈,就等着时机待他们虚弱时对他们下手,侵占北秦领土。
秦瑞在上朝时提出与东楚和谈之事,支持、反对、中立的皆有,这件事来来回回商量了好多次,也花了不少时间,两边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让步。
直到今年,秦瑶的人打探消息回来,说时锦心被东楚皇帝下旨赐婚嫁给了长安王府的世子徐玄玉。
秦瑶终于爆发了。再这样僵持下去,得等到何时?她女儿都嫁人了她还没见到人呢,再这样下去,怕是等她女儿都生孩子了自己都还没法去东楚!
她火气上来,直接以权威压制,直言谁敢反对和谈,就满门抄斩!朝堂之上,知晓她手段的人不少,这话一出,有人畏惧不敢再言。
秦瑞则扮演红脸,将其中利害解释清楚,最终还是以少数服从多数,让大臣们接受了和谈之事。
这事定下来后,秦瑶有些迫不及待,要与和谈使团一同前往东楚。秦瑞知道她想念远在东楚、多年未见的女儿,自是没有阻拦。
秦瑶便随着由二皇子秦息带领的使团来了东楚。
抵达东楚国都前,秦瑶让身边最信任的侍女芍药去给时客宇和时锦心都寄了一封装有风干杜鹃花的信,告诉他们,她回来了。
而她抵达此处后,让人去关注时锦心的事,不论大小都要告诉她。那次在兴南街遇见,也是秦瑶派人打听到、知道她会去那儿,所以才去那边见她的。
只是合适的正式见面的理由,秦瑶还没想好。
而今日这突然的场景,又倏忽对面相见的画面,不在秦瑶意料中。她原本是想和时锦心慢慢来,选择一种能够让她更自然一些接受自己的方式与她见面。
倒是没想到,时锦心的接受能力比自己想象中强太多,也很聪明,甚至都只是见过一次,甚至是隔着面纱,她也照样认出了自己。
说完这些事,秦瑶缓了口气,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递到唇边饮下润了润嗓子。
时锦心看着她,眼神从最初的平静,到听她所说之言的诧异,再到惊讶,最后还有些不可思议。
十八年里她所经历各种各样的事,就在这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里被她挑简要的说完。
而其中具体的,光是听着那些言语,时锦心都能感觉到里面的艰难与痛苦。
那些事,对一个掌权的男子而言都未必能坚持到最后,可她却做到了。
时锦心不自觉拧起眉,眼底有情绪翻腾,心情有点沉重。她安然放在腿上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互相按着,似是在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看见时锦心脸上有些凝重严肃的表情,秦瑶轻笑了一声:“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时锦心眨了下眼,思绪稍稍敛回,启唇道:“我不是在同情你。”
她看着秦瑶的眼睛,很坚定的开口:“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秦瑶一愣,眼神瞬时惊喜,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眼里满是笑意的看着她:“真的?你真觉得我很厉害?”
时锦心点头:“嗯。”
秦瑶笑出声来:“那你就跟我……”
“但我最开始的选择依旧不变。”时锦心嗓音平静的打断她要说的话:“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秦瑶脸上的笑容僵住,原本激动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散了去。她皱起眉,两眼直直盯着时锦心,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些什么。
时锦心眼神仍然平和,瞧不出多余的情绪。
秦瑶闷哼一声,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她往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地上,像是撒泼般甩着双臂,胡乱的蹬着双腿:“我不管!我就要把你带回去!”
“你知道我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来见你都花了多少心思吗?我费尽心思走到今日,极力促成两国和谈,不就是为了能够将你堂堂正正的带回北秦吗?”
说着,她双手握拳捶着地板:“我不管!我就要带你回家!”
时锦心看着在地板上闹脾气的秦瑶,心情忽有些无奈。刚刚是谁说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她的,现在又来这一招……
她都多大了,还跟家里的妹妹似的闹这小脾气。她还记得自己是北秦长公主吗?这是什么幼稚行为?
时锦心心下叹了口气,两眼无奈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秦瑶。
秦瑶突然坐起身,逼近时锦心后,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见你亲舅舅,和你的外祖母吗?!”
时锦心:“……”
她注视着秦瑶认真的眼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秦瑶那儿离开后,在外院等候的思思立刻跟上来,着急着询问:“小姐,您怎么进去了那么久啊?您和那位北秦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时锦心没有回答,只轻声道:“回王府吧。”
时锦心在一个时辰内出来,在不远处客栈等候的曲华也松了口气,然后将人安全护送回了长安王府。
回来后,时锦心就一个人在房里待着,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看书,看书看累了,就陪小猫玩一会儿。
就和寻常时候一模一样。
思思见她没有异常,原本担忧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徐玄玉办完事回到王府,已经有些晚了。居院房中没有烛光,想来时锦心已经歇下。
他放轻脚步进房间,如之前晚回家那般小心着放轻动作躺下。正舒缓一下气息时,身边的时锦心轻轻出声道:“你回来了。”
徐玄玉一愣,转头看过去:“你没睡啊。”
时锦心也扭头看向他这边:“在等你回来。”
徐玄玉侧转过身去,往她挪动过去靠近些:“有事和我说?”
时锦心点头:“嗯。”
她也侧过身,面向他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温热的呼吸都能落在彼此的脸上。
她眨了下眼,借着院中照进来的些许光亮看着徐玄玉的脸。犹豫了下,她伸手往前,主动抱住徐玄玉,靠在他怀中。
徐玄玉眉头往上轻挑了下,嘴角上扬些,然后回抱住她。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肩,声音放柔了些:“你想和我说什么事?”
时锦心靠在他怀中,双手不自觉攥紧他身上的衣裳,而后开口:“我……见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徐玄玉一愣,继而惊讶:“什么?”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时锦心,眼神错愕,又很快稳住情绪,尽可能让声音放平稳的询问:“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在生你的时候离世了吗?”
“没有。”时锦心说:“我亲生母亲难产去世的事,是我父亲和祖母一起编织的一个谎言。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情绪很不好吗?还喝酒了。”
徐玄玉点头:“嗯,记得。你还哭了。”
“就是那次……我知道了这件事,但那时候我想,她是否还活着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她根本不在这里,也没有出现在我身边。”说着,时锦心抿了下唇,情绪有些翻涌。
她紧抓着徐玄玉的衣裳,眉头皱起些:“但现在,事情不一样了。她回来了。”
“她说,想带我回去。”
“带你回去?”徐玄玉亦皱起眉:“她要带你回去哪里?”
他将时锦心从自己怀中稍稍推开些,一瞬间紧张,表情倏忽间凝重了好些:“她是哪里人?想要带你回去何处?”
时锦心看着他骤然担忧着急起来的神情,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转而捧住他的脸,带着些许安抚之意解释道:“她是北秦人,她想带我回北秦。”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拒绝了她。”
徐玄玉听到这话,紧绷起的情绪才放下。
他松了口气,挤出个笑容,再次将她抱在自己怀中。比方才的拥抱更用力了些,像是在告诉她,他不想让她离开。
时锦心笑了下,回抱住他。
她又说:“不过我要走的时候,她跟我说,在北秦还有别的家人,她问我想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徐玄玉眨了下眼,嘴唇抿了下后,心情不自觉又有点紧张:“那你要回去见那些家人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时锦心靠在徐玄玉肩上:“说实话,我都算不上认识他们。即使是在今日亲眼进到那位亲生母亲,我对她更多的也是陌生。”
“她口中的那些家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我想,应该不需要见他们吧。我……不太确定。”
这样的事,她也没经历过,心情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确定怎样的选择才是合适的。
何况,她从秦瑶那里知道了这些年秦瑶所经历的事,也知道她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来到东楚国都见到自己、认回自己都付出了些什么。从秦瑶的角度来看,她只是想接她的女儿回家而已。
可从小在东楚长大的时锦心……
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很少纠结什么,但在这件事上,她却找不到合适的选择。也不想随便,怕伤害到秦瑶。
徐玄玉轻声道:“你不想的话,那就不去。你是世子妃,她难道还能逼你回去不成?”
说到这儿,徐玄玉突然想起来点别的事。
他又问:“对了,你刚刚说你见到了你亲生母亲,还是北秦人,她是谁?”
时锦心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抿了下唇,朝他笑了下。
徐玄玉似是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他睁大些眼睛,瞬时觉得不可置信:“不是吧?”
时锦心笑了笑:“我想,是的。”
徐玄玉:“……”
他觉得震惊,眼睛都睁大了好些。
徐玄玉不可思议,低声询问:“你母亲是北秦长公主秦瑶?!”
时锦心点头:“是。”
徐玄玉:“……”
他紧抿着唇,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徐玄玉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要慌!
房中陷入一阵寂静。
徐玄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脑子里回想着时锦心的亲生母亲是此次出使来东楚的北秦长公主的事。
若是只知晓时锦心的亲生母亲其实还活着,单这点,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可说北秦长公主是她亲生母亲, 这实在是……
太过突然。
他慢慢坐起身,抬手按了按额,低着头似在仔细思索着这事。
时锦心没听他再言语, 见他坐起身,自己也慢慢坐了起来,和他对面坐着。
她小心着想去看他的脸,奈何已灭去烛火的屋内光线不太明亮,院中照映而来的微弱的光不足以让她看清楚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世子?”时锦心轻着声音,带着些许试探意味开口:“你……还好吗?”
徐玄玉眨了下眼,将按额的手放下, 抬头看向时锦心。他道:“我没事。倒是你,你还好吗?”
时锦心眨眼:“我很好啊。”
她心里纠结的那点事方才已经和他说过了,虽还未得到确切的解决之法,但将话说出来, 心中稍微舒服了些。
徐玄玉有些不太相信:“你真的还好?你的亲生母亲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想的就只有刚才你说的那些, 没有别的情绪吗?”
别的情绪?
时锦心抬手顺了顺从肩上滑落的长发,神色仍然淡然。别的情绪自然是有的,只是并不是每种情绪都适合说出来,她已然接受和在心里消化的那些,更是没有提起的必要。
何况, 之前收到那封装着风干杜鹃花的信件时, 她就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会再回来。相见,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于是时锦心轻摇了下头, 说了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然后她看着徐玄玉,又问他:“对于我的这件事,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徐玄玉反问:“你指的是什么?”
时锦心直言:“她的身份,我的身份。”
徐玄玉:“……”
时锦心倒是问到了点上。
北秦长公主身份特殊,这次北秦使团又是来和谈的,陛下对于这次和谈很是满意。他也是早就忧心于和北秦多年的战争,既然北秦老皇帝已死,新帝继位,他们那边也有意和谈,陛下自然是欢喜的。
这几日,陛下的心情显然愉悦。
若是这时候北秦长公主提出要将自己当年遗落在东楚国都的女儿带回北秦,陛下怕是会毫不犹豫就支持,即使北秦长公主的那个女儿已经成为长安王府的世子妃。
毕竟事关两国,影响到成千上万的将士百姓,以及往后数年的安稳和平,在陛下眼里,一个世子妃其实不算什么。
再者,那位北秦长公主的事他也了解到不少,如今的北秦皇帝是她亲弟弟,也是她一手扶持上来的,手段不俗,更是有心计,朝中支持者不少,否则也不可能带着弟弟走到如今这位置。
徐玄玉抿了下唇,伸手将时锦心的手牵起后握在自己手中。他手指指腹轻轻按了按她手背,低头看着她的手,垂眸的眼底颤动着担心之意。
他开口,声音却有些难掩情绪的低沉:“你的亲生母亲,不会强行将你带回北秦,对吧?”
时锦心笑了下:“我想,她应该不会的。”
“如若她真有那种心思,一开始就不会找我,而是直接去请陛下下旨了。”
徐玄玉点了下头,不自觉握紧她的手:“如此最好。”
时锦心将他的手抬起些,手掌微动,将他的手反握在她手里,然后道:“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她,我不会跟她回去。从我和她短暂相处的时间里,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她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她那边尚未对此事松口,不过我想应是可以从中调节,选出合适的解决之法来。”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眉心微蹙,眼中的担忧之意尚未褪去,心情随之有些复杂。
他问:“能找出来合适的解决之法吗?”
时锦心笑了下:“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她在心中坚定的提醒着自己。
见徐玄玉还是担心,她低声缓了口气,往前挪动些,松开抓着他的手,转而伸出双臂自他腰两侧绕过,轻轻抱住他。
徐玄玉愣了下,随即回抱住她。继而手臂收拢用力些,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满带着眷恋。
时锦心靠在他胸口,能听见自他胸膛中传来的有力却有点乱的心跳声,知道他心里的担忧,于是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以作安抚。
徐玄玉闭上眼,感受着此刻温馨的宁静。
过了会儿,徐玄玉突然想到什么,他睁开眼再问:“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
时锦心点头:“你问。”
徐玄玉不解:“你是如何确定北秦长公主就是你亲生母亲的?当初她来东楚国都,应该用的是假身份才是。你父亲知道她的身份?”
时锦心摇头:“父亲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到今日,她也还没回去见过父亲。我想,她并不打算回去见父亲,说起陈年旧事,再牵扯起一些有的没的,她原本的打算只是要将我带回北秦。”
“至于我为何确定她的身份,一是她对我的态度,二是她的样貌。”
徐玄玉直起身,眼神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她:“样貌?”
“嗯,样貌。”时锦心笑着点了下头:“我和她长得很像。若是你有机会见到她,你会明白的。”
徐玄玉眨了下眼,眉心微蹙间,眼神仍是疑惑。他垂眼些许,似是思索着。
没记错的话,那位北秦长公主一直都是戴着面纱的?至今没人看见她面纱之下是怎样的面容。
不过看来,时锦心已经见到那面纱之下的面容是怎样的。
若真如时锦心所言,她们两个长得很像,那么北秦长公主戴面纱示人大抵是为了避嫌。以免他人看见她那张和时锦心相似的面容,给时锦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这样的话,那北秦长公主的心思是以时锦心为重,若是没有时锦心同意,她应该不会将时锦心强行带离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思及于此,徐玄玉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希望事情能如自己设想的这般。
要不是,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时锦心被带去北秦!
见徐玄玉突然发呆了,时锦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世子?”
徐玄玉回过神,思绪很快敛回。
他抬眼看向时锦心,抬手将她的手握住,然后笑了下,将话题转移去:“时锦心,你怎么总是忘记要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笑了笑:“习惯了,还没适应改口后的名字。”
她捏了捏他手指,又道:“而且,你不觉得连名带姓的叫人听着有些怪怪的吗?”
即使是家里的妹妹,她也很少连名带姓的喊她们,何况是世子徐玄玉,这样突然间要改唤称呼,还是连名带姓的,她不习惯,多少都有些难以更换过来。
徐玄玉眉头轻挑了下,短暂思索后开口:“那,不唤姓,称呼名,如何?”
时锦心想了想:“玄玉?”
徐玄玉笑:“嗯。”
他紧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锦心。”
时锦心眼眸微微颤了下,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应声:“哎。”
徐玄玉笑着,眼神更柔和了些,他道:“既然这回称呼定好了,下次可别忘了。要是不习惯的话,那就趁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你多叫几次,习惯习惯。”
时锦心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点头后歪了歪头,笑眼盈盈着:“玄玉。”
徐玄玉抬手抚上她的脸,眼中情绪渐深了些:“在呢。”
时锦心笑着,又唤他:“玄玉。”
徐玄玉凑近些,额头轻抵在她额间,轻蹭了下:“嗯,我在。”
两人挨近,温热的呼吸在悄无声息中交缠在一起,落在彼此的脸上。
时锦心轻眨了下眼,不自觉轻抿了下唇,嘴唇微张时,轻轻缓了缓气息。
徐玄玉揽抱住她腰身,转头在她脸上亲了下。
时锦心抬手搂上他的肩。
徐玄玉轻笑了一声,又在她唇上碰了下。时锦心眼睛弯弯,眼里浮动着笑意,她往前凑去,在他唇上回吻了吻。
继而二人相拥,倒在了床上。
屋外静谧,月色浅浅,如往日安宁。
另一边,北秦使团所在别院。
秦瑶院中。沐浴回来后,她在房中坐着,面前桌上点着香,淡淡香气从香炉中钻出,慢悠悠弥漫在空气中。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狗玩偶,双手大拇指轻轻按了按玩偶的肚子,手感柔软。她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回想起那天在玲珑坊见到时锦心时的画面,又在一刹那想到今日早些时候时锦心来这儿见自己的事。
她不自觉皱了下眉,心情忽又有些复杂。
芍药从外走来,于她身前站定,拱手行礼后开口:“殿下。”
秦瑶敛回思绪,将情绪压回。她小心着将手里的小狗玩偶放下,而后抬头往旁瞥了眼:“何事?”
芍药道:“殿下,方才二皇子派人来传话,此次和谈顺利,东楚皇帝陛下对这次和谈之事很是满意,两方和谈事宜已拟写好陈列。还有,东楚皇帝陛下后日的寿宴,咱们这边,除二皇子和几位负责和谈的使臣外,还邀请了您。”
秦瑶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我?”
芍药又道:“殿下,您在这次出使的名单中,又是咱们北秦的长公主,既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去参加东楚皇帝陛下的寿宴的。您若不去,反倒是不合礼数。”
“……”秦瑶呼吸沉了一分。
她闭眸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暂时将情绪压制住。睁眼事,她已是恢复至寻常时模样。
她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芍药又道:“还有,殿下,秦勋的人已经抓到了,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秦瑶冷嗤一声:“他们大老远的跟来东楚,还在东楚与北秦和谈之际对锦心下手,自然是一个都不留。”
芍药拱手:“是,奴婢明白了。”
秦瑶看着芍药,神情严肃了好些,又道:“另外,传信回北秦,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另外,告诉他,当初一时心软放过的人,到底是祸患,还是趁早解决了,以免之后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芍药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芍药离开后,秦瑶又将桌上的小狗玩偶拿起来。
她看着小狗玩偶,嘴唇紧抿着,眉头随即拧紧了些。锦心,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北秦吗?我可是……特意来接你回家的。
都怪当初那些反对和谈的大臣,浪费了她那么多时间,要是早些来,在时锦心嫁进长安王府前就来到此处,也许她对回北秦的事不会那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