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定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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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第三部
简介:《结爱:犀燃烛照》的续集。
皮皮历经生死,终于从沙澜救回了贺兰觿,两人回到C城,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空前的灾难。沙澜瘟疫横行,致使狼族倾巢出动、入侵北关、直逼南岳,在峻榞一带发动战争,企图取代贺兰觿成为南岳的领袖。皮皮擅自放走东灵,令狐族失去了灵族的护佑、亦动摇了贺兰觿在本族的至尊地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开始扶植自己的继承人,狐族政局面临巨大的动荡。如此重压下,皮皮与贺兰的婚姻亦产生裂痕、并承受了艰巨的考验。对爱情的忠诚、对狐族的责任、对人类的友好、对苦难的怜悯——祭司大人一贯的原则是否还能支撑他与皮皮寻求生路、走出难关、带领南岳狐族回到以往的和平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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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爱』系列三本,已经出版两本:
《结爱:异客逢欢》(上、下册),2010年,第一版, 2016,浙江文艺出版社第二版。
《结爱:犀燃烛照》(上、下册),2016年,浙江文艺出版社第一版。
《结爱:南岳北关》(上、下册),2019年,浙江文艺出版社第一版。
定柔的联络方式:微博私信。
2017年1月28日
科特博士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半躺在汽车的后座上。如果不是因为穿着件厚实的羊毛大衣,在这寒冷的山区早已冻成了冰棍。弄醒他的是一位黑衣警察,穿一件青蓝色的防弹背心,荷枪实弹,体格魁梧,正用粗大的拳头敲着车窗。警察示意他拿出证件,脸上表情严肃,仿佛在处理犯罪现场。
“科特先生,您喝多了?”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后座扶手的杯座上放着两听罐装啤酒,拉盖打开了。警察研究着他的驾照:“司机呢?”
“是科特博士。”科特更正了一下,随即用力揉了揉眼。他还没有醒透,三天三夜的连续工作让这个身高一米九三、体重一百八十磅、热爱滑雪、精力充沛的大汉也觉得力不从心。天已经大亮了,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上白雾缭绕,他这才意识到整个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麦克还没回来?”他问。
“麦克?”警察眉头微皱,“麦克是谁?”
“麦克 #8226;哈兰博士,我的同事。昨晚我们讨论工作到凌晨两点,他开车送我回家……”一股冷风灌进来,科特一连打了五个喷嚏。他掏出一叠纸巾,雷鸣般地轰着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到这里,突然停下,说山间月色很美,问我是否介意他出去散步几分钟。”
“深更半夜出去散步?”警察哼了一声,一脸怀疑,“这一带没有路灯,又全是山路,你不担心他的安全吗?”
“您这么一说,我开始担心了。”
科学界里怪人很多,比如科特的老板卢曼博士,是个傲慢的物理学家,谁在他面前都说不完一个整句,必然被粗暴打断。比如麦克 #8226;哈兰,从读书开始就养成了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的习惯,导师爱才,拼着冒犯一堆德国教授,把论文答辩改到晚上。进入实验中心后,麦克成了卢曼的助理,这一习惯导致他错过了白天所有的会议及讨论。卢曼一提到他脸就黑,但也没开除他,反而被迫养成了通过备忘录来交待工作的习惯。
没办法,物理学家对数学家通常都恨不起来。有一回卢曼给自己的手下布置了一个算式,四人合力算了六个月才算出来,还是错的。麦克当天晚上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除了作息时间古怪之外,和别的科学家相比,麦克的脾气还算正常,温和谦逊、聪明绝顶却无攻击性。因为科特也喜欢在夜间工作,办公室就在隔壁,两人才渐渐熟络起来。
在这个科学家云集的实验中心,所谓的“熟络”并不等于知根知底。仅仅意味着他可以用“麦克”而不是“哈兰”来称呼这个人。
“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分。”警察看着自己的表,“哈兰博士两点外出赏月,到现在都没回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喝了点酒,睡着了,”科特两手一摊,表示不奇怪,“也许他走着走着忘记有车了,直接散步回家了?”
正在思考中的科学家其危险程度并不亚于头号通缉犯。由于过份专注,他们生活在另一个时空,完全忘记了周围发生的事。有人随意将烟头扔进纸篓,烧毁一座大楼。有人开车闯红灯,撞伤行人。有人做实验走了神,炸坏了几百万的仪器……
警察的目光越来越怀疑,语气偏偏慢不经心,似乎在引诱嫌疑犯说出更多的实话。科特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最好什么话也别说,免得被人误解,成了呈堂证供。正在这时,又来了一辆警车,车上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白发男子,正是实验中心的负责人卢曼博士。
“我们找不到麦克。”卢曼忧心忡忡地道,“听说你们一起下的班?”。
“会不会在实验室?”科特的脑中浮现出那个隐藏在地下百米深处的环形隧道,那个巨大的机器。一旦运行起来,在极小的空间内,可以产生超过太阳中心十万倍的高温。
“昨天的实验出了点问题。”
“My God。”科特喃喃地道。
卢曼博士脾气暴躁、待人傲慢,行事却以严谨低调著称。如果他说出了点问题,就是出了大问题。
“我认为与麦克有关,需要尽快找到他。”
科特沉默了一下。他是物理博士,只会寻找粒子,找人应当是侦探的事儿吧?看着卢曼目光中那股掩饰不住的焦虑,他低头闷想了几秒道:“他喜欢中国菜,经常去华人街下围棋。……您可以派人打听一下。”
“知道他中文名字怎么写吗?”
显然,除了学术这块,主任对自己雇来的助理了解不多。只知道麦克是个华人,从小被一对英国夫妇领养,所有的教育都是在欧洲完成的。
科特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出其中的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三个汉字:“贺兰翚”。
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麦克写给他的。科特没去过中国,也不认得汉字,“贺兰翚”三字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堆潦草的线条。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人虽然天天见面,经常喝酒吃饭,在共同感兴趣的高能物理方面交谈甚欢……但他们交流的主要语言与这里的绝大部分科学家相同:一张张白纸,上面写满一排排算式……
他只记得当时的话题是伽利略号探测器升空,除此之外,他对贺兰翚这个人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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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好!
此文为“结爱”系列的第三部 (终曲)。没有看过这部系列的读者请从第一部看起:
《结爱:异客逢欢》(第一部 )、《结爱:犀燃烛照》(第二部)
同时消失的还有发动机震耳不绝的轰鸣声。
彼时夜晚九点刚过,皮皮拿着一听雪碧独自躺在甲板的长椅上看星星。夜空高远纯净,如置身世外 。一旁的栏杆边有位海员正在抽烟,几缕飘来的烟味又将她带回人间。
海上的生活非常无聊。
头十天基本上在与晕船做斗争,皮皮上吐下泄、头晕眼花、难受得吃不下饭,只能躺在床上晕睡。贺兰觿住在隔壁,有时过来看望,时间很短,坐坐就走,也不大讲话。
两人之间连个手指都没碰,更谈不上任何夫妻间的亲密。
上船的第二天,皮皮就告诉了贺兰觿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从相遇到相识,从观音湖烧烤到千美医院抢救,从西安的蜜月旅行到峰林农场的皮货交易,从贺兰的重伤到燕昭王墓,从打成原形到沙澜奇遇,其间包括狐狼之战、家麟之死、进见青桑、解救灵族……皮皮把自己能够想起来的所有事件——没有遗漏任何情节点、故事线——全都告诉了贺兰。唯一略过的是里面的亲密戏,不论是与贺兰之间发生的,还是与东灵之间发生,都没怎么提。
祭司大人只是安静地听着,很少打断,偶尔问一两个问题,也不深究。
鉴于听众表情沉闷、缺乏兴趣,皮皮越讲越枯燥,越讲越没信心,讲到最后成了新闻体、流水账……
终于讲完的时候,冗长的三个小时过去了。
长嘘一口气,贺兰觿站起来:“你先休息吧。”说罢起身要走。
“等等,”皮皮道,“我这边的故事讲完了,你这边的故事我还不知道哪。”
“刚才讲的不就是我的故事吗?”
他的语气十分疏离,令皮皮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都对。”
“你好像……不大相信?”
“假如你一觉醒来失忆了,身边躺着个陌生人,声称是你的老公,你信吗?”
OH,MY,GOD。
皮皮瞬时失语。
她看了看自己,与梼杌搏斗的伤还在,头发凌乱,衣襟不整,在沙澜吃了这么久的“野炊”,面色腊黄、牙龈肿胀。而面前的祭司大人就好像刚刚洗了桑拿或者渡假归来,肌肤光滑、气色红润、双眸炯炯、额头发亮。随便摆个pose一拍就是《芭莎男士》的封面。
“信不信由你,”皮皮自惭形秽地叹了口气,“你至少应当告诉我……你的记忆停留在哪一年?”
“为什么?”某人语气很防范,牙齿就像穿了盔甲。
“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我把知道的全说了。”
“那也并不等于我有义务要把什么都告诉你呀。”
“信息不对等,这不公平!”
“我很公平,我没要求你讲这些,是你自己愿意告诉我的。”
皮皮闭嘴。发现自己低估了沙澜事件所造成的损失。祭司大人非旦完全不记得自己,而且生怕掉进了圈套。
狐族能够通过元珠返生的情况并不多,飘在空中的元珠一触即灭,绝大多数都挺不到找到宿主的那一天。而返生的狐族,因为部落不同、修行年限不同、驻体灵族能力不同而情况各异。加上沙澜被逐、狼族入侵、南北分裂等一系列动乱,各部落之间谣言四起、联络稀松。又何况狐族的修行绝不是广场舞那样的集体活动。选择深山老林的,都在洞穴中闭关;选择城乡小镇的,均混入人群。彼此交流甚少……所以返生的狐族究竟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像千花说的那样完全忘记往事,或像东灵说的那样只记得十七岁以前的时光,值得怀疑。
不要逼人太甚,应当多给祭司大人一些时间。
皮皮调整情绪,更换语气,很好商量地说:“那么,关于这件事你的看法是——”
贺兰觿沉默了一下:“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的相识就是一场错误,因为猎人不可能爱上猎物。”
“……”
“相爱也是一场错误,因为消耗了彼此太多的时间。”
“……”
“一句话,全是东灵捣的鬼。”
“……”
“现在,”祭司大人的嗓音依然动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是纠正错误的最好时机。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恩义两清、互不相欠。那就……一起放手、奔向自由吧?你说呢?”
蓦然间,皮皮的眼睛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贺兰觿,你想休妻?”
他毫不同情地看着她,喉咙咕隆了两下,克制住想说的话,道了句“晚安”,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皮皮气得不跟贺兰觿讲话。一见他就翻白眼。贺兰觿倒也不计较,每天晚上照例来皮皮的睡舱探望。只敲一次门,如果开门,就进来说两句,例行公事的问候。如果不开门,就离开,第二天照样敲门。
如果在餐厅遇见,他会尽量与皮皮同桌。在一堆海员面前,皮皮不好翻脸,只得和他一起吃饭,但不主动说话,自顾自地吃完就走。
就这么僵持了七天,吃晚饭的时候,贺兰觿终于爆发了:“关皮皮,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没有。”
“你好像不愿意理我。”
“不是让我投奔自由吗?”皮皮将脸凑到他面前,冷笑,“我现在就是自由散慢不爱理人的状态。”
“我也想自由,”贺兰觿半笑不笑,“可你身上还有我的魅珠哪。可以还给我吗?”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在皮皮眼前晃了晃。
“当然可以,”皮皮淡定地喝汤,“可惜我不是狐族,吐不出来也拉不出来……”
“噗——”
雪白的餐盘上多了一片嚼碎的花瓣。“咣当”一声,贺兰觿放下刀叉,“关皮皮,你故意恶心我是吧?”
祭司大人目光徒寒,语气阴森了。
皮皮的心里一阵发毛:“我只是告诉你魅珠的下落。”
隔着餐桌,他的目光继续审视她。皮皮低下头,掩饰自己忽然发红的脸。她还记得沙澜温泉的那一夜,为了逼出青阳的魅珠,贺兰觿背着自己连爬了三座山,在水中“努力”了半天才弄出来。
“需要帮你吗?”贺兰觿拾起叉子慢悠悠地将两片花瓣塞入口中,脸微微一侧,“嗯?”
他的话音中有威胁的意味,皮皮将餐巾一放,胸一挺:“不需要。”
祭司大人的嘴角钩了钩:“不要紧张,皮皮。我对你只有好意。”
餐厅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正在吃饭的船员,戴着耳机,好像在听重金属音乐,头晃来晃去,跟触了电一般。
尽管如此,贺兰觿还是压低了嗓门:“我每天来看你,只是想知道你还在不在船上。”
皮皮愣住:“什么意思?”
“这艘船,包括船长在内一共有二十一个船员。其中两个是沙澜族:船长和大副,剩下的全是人类,也就是一般的海员。”
虽然对狐族了解不多,皮皮知道狐族对人类毫不信任,办什么大事一般不会让人类知道,更不会让他们参与。所以她一直以为船上除了自己,其他的都是狐族。难怪船员之间气氛冷淡,无任何集体活动,大家各司其职,各忙各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是错开的。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像这样吨级的远洋海轮,至少需要三十个工作人员。船长、大副、二副、三副,老轨、二轨、三轨。水手长、机工、厨师、医生、普通水手……二十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皮皮耸耸肩,没听明白。
“我们上船的第一天,上面有二十三个人。七天之内,少了两个。”
“你怎么知道?广播里没找人啊。”
“我会数数,而且所有的船员都噤若寒蝉,除了埋头干活,连个玩笑都不敢开。”
老实说,皮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这几天她基本上是在船舱里度过的。
“什,什么意思?” 隐约猜到什么,她声音发起颤来。
“这里是公海。沙澜族饥饿起来是什么样子,你应当很清楚。”
皮皮只觉头皮发紧,因为船长沈凤歧看上去是个有教养、有纪律的军人,身边的大副虽然沉默寡言,但非常有礼貌。她嗤了一声,不相信:“别乱猜,厨房的冰柜里全是肉。”
“有新鲜的干嘛要吃冰冻的?”
“你是说,这两个失踪的海员被船长大副给吃了?”
经过沙澜之旅,家麟之死,皮皮认为这个猜测有一定有合理性。
“这船一路开过来需要几个月吧?上面曾经有三十多人,保守地估算一下,已经吃掉三分之一了。” 说完这话,贺兰觿抬了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皮皮。
皮皮下意识地将椅子往祭司大人的身边挪了挪,被他一掌推开:“别太靠近我哦,我也不是只吃素呀。”
“啪!”贺兰觿的脑袋被皮皮拍了一下,“好好说话,行不行?”
祭司大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这辈子还没人敢对他这么放肆,沉默了半晌,道:“皮皮你走吧,救生衣就放在床头柜。魅珠我不要了,今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赶紧逃生吧!”
皮皮看着窗外的茫茫大海,觉得贺兰觿的语气分明是在寻开心,在这种鬼地方,谁傻谁跳海。
“我不走,你会保护我的。”
“万一他们把我也吃了呢?”
“这样吧,如果他们把我吃了,你替我报仇。如果他们把你吃了,我替你报仇。”
“哦,皮皮……”他笑了。
“想想是谁把你从沙澜救出来的?”皮皮看着他,淡淡地说,“贺兰觿,管好你的手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船上众人相安无事,皮皮每天都悄悄地点人数,一个不少。
船行四十五天,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却突然停了下来。皮皮的第一反应是燃料没了,想了一下觉得不可能。一路风平浪静,没走弯路,不可能过度消耗燃料。第二反应是机器坏了,这倒是极有可能,但RINO从外观上看几乎是崭新的,就连里面的设备都好像是刚刚出厂。心中正在猜测,船上的探照灯忽然打开了,两根巨大的光柱向西边照过去。
皮皮跑到船舷一看,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三只小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们开来。为了看星星,皮皮胸前挂着一个高倍的军用望远镜,举起一看,最前面的船上站着一个人,衣襟飘飘,不知是男是女。随着小船越来越近,皮皮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是青桑。
这下非同小可,皮皮将望远镜一扔,掉头向船舱跑去。她下楼冲到贺兰觿的睡舱猛敲门,没人。又跑到餐厅,也不见他。船上鸣起了警笛,船员们陆续从自己的舱里跑出来,皮皮找了一圈不见人,最后冲到驾驶室,发现贺兰觿正在和沈凤歧低声说话,大副也在旁边,贺兰觿的手中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正要举起来视察,被皮皮一个猛扑打落在地。
“不要看!”
三个男人看着她,莫名其妙。
“是青桑。”皮皮喘着粗气说。
“你确定?”沈凤歧道。
“是!我见过她。”
“那又怎样?”贺兰觿道。
“狐律,祭司不能面见青桑,违者自焚!”
“那青桑居然要来见我,岂不是找死?”
“她找死不要紧,见到她你也会死啊!——赶紧回避一下!” 皮皮拉着贺兰觿就要跑,被他一把扯回来。
“回避?”祭司大人抱臂冷笑,“她不怕见我,我倒怕见她?”
“行,也许她是来找我报仇的。你不回避我回避!我选择弃船跳海!”皮皮死死地揪着贺兰觿的胳膊,“送我一程,走之前有重要的事交待。在船尾等我!”
皮皮跑回船舱,翻出两件救生衣,向船尾跑去。
祭司大人通常不是一个很听话的人,但这一回,他真的在船尾等着她。船上鸣笛已停,探照灯仍然笔直地照向西边。水手们拿着武器向甲板汇集。
与热闹的甲板相比,船尾相对安静。如果这二十几个海员都是狐族,皮皮或许还敢留在船上。经过沙澜一役,皮皮了解昆凌族的能量,且不说她们还有灵鸦、马脑助阵。如果蓄龙圃全数出动,这一战胜算不多。
从二十多米高的船上跳下,相当于高台跳水,皮皮多少有点心慌。她拉着贺兰觿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贺兰觿,我要你跟我一起跳海,需要什么代价,你说。”
“解除婚约,还我魅珠。”
皮皮咬了咬牙:“同意。”
听见这两个字,祭司大人出乎意料地爽快,立即穿好救生衣,和皮皮一起将头探出船舷,寻找合适的跳水地点。
他们忽然愣住。船尾附近的水域一片蓝光,漂浮着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水母,延绵不绝有数海里之长。
如果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月光的倒影。
水母的光亮来自海底,自下而上地照亮了海面,水中变得格外地立体透明,像一个巨大的水族箱出现在眼前。
“这一带有水母。”贺兰觿迟疑着道,“很多水母有毒。”
眼前的场面似曾相识,大多数的水母只有巴掌那么大,与RINO大厦里的水母一模一样。
“这是海月水母,无毒。”皮皮握住贺兰的手,“我见过。”
两人将眼一闭,手拉手纵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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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更新晚了。因为前面的开头改了半天,忽然间又产生了很多的不确定。我还不大习惯日更的写作节奏,请给我一段适应的时间。好久没来晋江了,看到大家很高兴~~我会加油哒!(我一般周六不会更新,因为要出门逛超市买一周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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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冰凉,巨大的冲力令皮皮耳膜一阵刺痛。人真是一种很贱的动物,皮皮在海上吃饱喝足泡桑拿,享受了一个多月的愉快假期后已经忘记沙澜的日子有多苦了。
皮皮冒出水面,发现贺兰觿就在不远处,连忙向他游去。
“从这么高的船上跳下来,想都不想,胆儿挺大的。”贺兰觿划着水,破天荒地夸了她一句。
“你为了自由,跟我一起跳,也够拼的。”
“彼此彼此。”
——从上船的第一天起贺兰觿看皮皮的眼光就很异样:陌生地、观察地、试探地、讥讽地……什么都有就没有真诚。狐狸是种疑心病很重的动物,“狐疑”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皮皮觉得可以理解。更何况除了一张笨嘴,皮皮什么证据都没有。
祭司大人心机深沉、不好糊弄,尤其在危机四伏的时刻,应该给他一些时间。
橘黄色的救生衣发着明亮的荧光,若不是有一群水母相伴,在夜间十分显眼。青桑的船要是开到附近,很可能发现。皮皮将外衣的一角卷起来,遮在救生衣上,两人一面游离巨轮,一面向西看去。
没过多久,三只小船追上了RINO号,小船的人向大船射箭,大船的人向小船开枪。凭着几支绳镖几个白衣人迅速窜到船上。接着所有的人影都在皮皮与贺兰的视线中消失了。涛声中根本听不到上面的动静。
“他们会在船上干什么?”皮皮问道,“沈凤歧会与青桑交涉吗?”
“青桑才不屑跟沙澜族的人说话。”
“如果她们找不到我们,会不会——”
“嘘——看那边!”
夜空中冉冉升起两颗金色的元珠。
“好像有人被消灭了。”皮皮喃喃地道,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贺兰觿的胳膊。
“这是沙澜族的元珠。”贺兰觿道。
“皮皮,脱掉救生衣。快!”
没时间问原因了,皮皮迅速解开救生衣,贺兰觿也脱下了自己的,用外衣包着塞到一堆水母之下,拉着皮皮潜入水中。
与此同时,船上的探照灯向水面扫来。巨大的光柱在她们的头顶上来回交替,仿佛受到强光的刺激,四周的水母亦随之明亮,一翕一合,形成奇异的节奏。
皮皮在水中睁大眼睛,看着身边千万只水母悠闲地舞动,漫无目的地漂浮,像海中的一道银河蜿蜒而去。
“东灵,你在吗?”她在心中悄悄地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哗哗作响的涛声。
两人在水中躲藏了近两个小时,其间只敢间歇地露出鼻孔悄悄吸气,RINO号忽然启动,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向西驶去。
皮皮冒出水面,喜道:“贺兰,那里还有三只小船!”
跳海是个仓促的决定,他们什么也没带。皮皮以为青桑找不到人会自行离去,这样她们可以爬回船上,继续航行。岂料青桑非旦劫持了RINO,处决了船长,还把大船向相反的方向开去。看样子是要开回蓄龙圃。
皮皮不知道这一带离海岸有多远,海水不能喝,在失水的情况下,她坚持不了三天。所幸还有三只小船,上面一定会有淡水和食物,皮皮奋不顾生地向小船游去,冷不防被贺兰觿一把扯住。
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空中忽然射下数只火箭,顿时将三只船烧成了三个火球。
皮皮划着水转身看着贺兰觿,发现他也跟自己一样,呆呆地看着燃烧的海面,目无表情。
“这道航线蛮繁忙的,”皮皮说,“经常有船路过。”
这是真话。皮皮没事坐在甲板上观光时,不止一次看到路过的船只。有货轮、有渔船、有豪华邮轮……
“你怕什么?”贺兰觿哼了一声。
“不怕,我困了,先睡一会儿。”
其实是冷,而且起风了。皮皮不好意思说,因为跳水是她的主意。以海水现在的温度,根本等不到明天就冻死了。
她找回救生衣穿到身上,浮在水中。冷不妨一个大浪打来,慌张中她呛了一口水,在水里胡乱扑腾了一下,好不易浮出水面时贺兰觿不见了。
她急得四处张望,海上风高浪急,视线所及的范围非常之小。天空已被乌云占据,忽然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的手在水中用力划动,身子却像一团泡沫那般无能为力,随着水浪高低起伏。
“贺兰觿!”皮皮大叫一声,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
那些明亮的水母已经不见了,远处电闪雷鸣,眼前浪涛翻涌,皮皮在水中徒劳无益地挣扎,不知为何就急哭了。
千辛万苦地将祭司大人救回来,他居然选择在这种时候抛弃她。
“贺兰觿你这个浑蛋!”皮皮一面哭一面对着海浪尖叫,“你想跑是吗!你想跑就别陪我跳海呀!我要是找到你……我要是找到你……我就揭了你的狐皮!贺兰觿!你给我滚出来!”
在巨浪中、在暴雨中,皮皮只觉自己是一只被人翻过身来的甲虫。手脚并用企图浮出海面,却被一道又一道的巨浪打入海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皮皮疲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仰身朝上,浮在海上。
天已经大亮了,阳光普照,风平浪静。
皮皮的脸上搭着一块湿布,是件白色的汗衫,男人的。
“早。”耳边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贺兰觿赤果着上身,正在一旁专心地洗一条半人多高的大鱼,看样子至少有五十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