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爱:南岳北关—— by施定柔
施定柔  发于:2023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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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一直由妈妈和奶奶帮着照看,生意谈不上有多好,倒也没亏空,还雇了个送花的伙计,听说是个辍学的高中生,一脸青春豆,没事就爱和皮皮妈讨论各种花妆品,和奶奶交换豆瓣鱼的十二种烧法,两个女人只差没把他当亲儿子。
皮皮回到家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妈妈和奶奶破天荒地和好了,各司其职忙前忙后,爸爸有时也过来帮忙拖货,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奶奶说,这个家的日子从没像现在这样有盼头。
越是这样,皮皮的心情越是沉重:如果家麟还活着,会有多少好日子在等着他?
到家的第二天,皮皮去了家麟家,向他父母报告了家麟的死讯。
她省略了具体的地点和过程,只说是在一次森林露营中遭到野兽袭击,家麟为了保护她牺牲了自己。遗体已经掩埋了……
家麟妈当晚就住院了,难过得滴米不进。家麟爸略为镇定,但瞬间苍老了许多。
皮皮有点奇怪。无论是家麟妈还是家麟爸,在她的印象中都非常精明能干,不好打发。家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绝不会因为皮皮的三言两语,儿子的死就不追究了。
皮皮帮着办完丧事,又照顾了家麟妈一个月直到出院,才知道答案。
“家麟临走前给我们打过电话,说这一趟出门可能会遇到危险。”家麟爸安静地看着她,“如果没有回来,希望我们不要究根问底,更不要为难你。”
皮皮的眼泪扑扑直掉,想起家麟死前最后的一刻,用尽气力推开自己……
“叔叔、阿姨,家麟为我而死。我会替他照顾好您们,请把我当作您们的女儿吧。”皮皮抱着家麟妈放声大哭。
在伤心和混沌中度过了两个月后,皮皮的身体发生了一个变化。
她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来月事了。
刚发现的时候她没有当作一回事。皮皮的月事向来不准,遇见贺兰觿之后就更不准了。忽长忽短,忽多忽少。但基本上一个月还是会有一次,只是日期不定而已。
到了沙澜,遇到这么多的打击与惊吓,月事就完全消失了。当时的皮皮还暗自庆幸,如果在这种活下去都困难、卫生条件极差的情况下来月事,就算没被森林中的狼族吃掉,也会感染而死。落下什么难治的妇科病就更麻烦了。
辛小菊曾经告诉皮皮,父亲瘫痪的头一年,因为压力过大,整整一年都没来月事。
所以这是正常的……
除此之外,皮皮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对的感觉。即不头痛也不恶心,饭量适中、精力充沛、无任何教科书中描写的早孕现象。
为了证明一切正常,她偷偷地买了两根验孕棒,号称准确率达百分之九十。
清晨从浴室的马桶上站起来,看着一分钟后变红的两道杠……皮皮愣住了。
她不相信,又试了一次。
还是两道杠……
皮皮颓了,脑子乱子。倒在床上整理思路:首先,这个孩子从本质来说,肯定不是人。其次,根据狐律,她绝对不能去医院。第三,她完全不知道一个怀上狐族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孕期有多长,如何分娩……是跟普通孕妇一样吗?还是完全不一样?
第四,也就是最关键的问题:生出来的婴儿是什么?
人,还是狐狸?
一想到这里,皮皮就开始恐慌了,闭上眼,一种恐怖片的即视感油然升起。
按理说,这些知识应当由贺兰觿来告诉她,然而祭司大人不在身边。在C城,皮皮联系不到任何的狐族。以前身上有贺兰觿的种香时就没人联系她,现在身上无香了,更找不到人了。
皮皮忽然想起了千美医院。
记得出发去沙澜之前,她与祭司大人在山顶谈判,要求他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贺兰觿。贺兰觿说,可以去千美医院验证DNA。
所以千美医院仍然是狐族的医院啰?
皮皮这么一想,急得坐不住了,换了套衣服拎着小包就出了门。
千美医院离皮皮家并不远,坐出租十五分钟就到。
大门还是老样子,外观不显眼,四四方方,像个传统的宾馆。
门前新装了电动伸缩门,站着一个彪悍的门卫。旁边有专门的贵宾车道,直通地下室。
皮皮听说这里曾经接待过多个影视名星,成了狗仔队常年蹲点之地。除非急诊,一般病人需要预约。
但C城毕竟不是上海。
有钱人不多,愿意把钱花在整容上的也不多,所以皮皮在上出租前,打了个预约电话,顺利地拿到了一个专家号。
专家叫朱成泰。听名字不像狐族。
如果他看上去有五十岁,皮皮决定扭头就走,因为狐族的男人没有超过四十的。
朱成泰看上去不到三十,而且很帅。他看了看皮皮填的病历:“你需要面部微雕?”
“嗯。”
他看了看她的脸:“日常保养做得不好啊。”
刚从沙澜这魔鬼一样的地方逃出来,捡条命就不错了,能好么!
“中庭苹果肌不够饱满,需要注射填充。嗯,上庭颞部也建议你注射填充,增加面部的立体感。此外下颌曲线——”
“朱医生我打断一下,”皮皮道,“您老家在哪儿?”
“怎么,想跟我攀亲戚?”他笑了,“怕我给你整残了?”
“哪里哪里。听您的口音我猜是柳灯市的?”
朱成泰摇头,一脸茫然,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个城市。
“昆凌市?”
“天星市?”
“那是什么市?”
“沙市。”
“哦?”
“在湖北。”
皮皮愣了,站起来:“我先上个厕所。”
皮皮沮丧地溜出诊室,来到大堂,盯着墙壁上贴着的一排排专家照片,仔细比较、努力判断谁更有可能是狐族……
她一连试了五位年轻的医生,前言不达后语地跟他们聊着,直到被保安强行地架出去,都没跟狐族的人接上头。
走出医院大门时,皮皮看了看灰色的天空,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更糟糕的是,她记得在RINO上闲得无聊时,喝过不少酒,虽然不是烈酒,也是有度数的。……不会影响到胎儿吧?
皮皮心烦意乱地坐着出租来到一家咖啡馆,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思考对策。
她点了一杯咖啡,意识到产妇不能喝咖啡,又改成了果汁。服务生将果汁和一碟提拉米苏端到她面前:“请慢用。”
“等等,我没点蛋糕。”
“有位先生送的。”
皮皮一转身,看见不远处的前台边,站着位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男子,向她微微一笑,举帽致意。
虽然不认得这张脸,从动作和服装来看,是那位给贺兰觿送牡丹花的人。
皮皮向他招了招手,那人大步向她走来,摘下礼帽,很恭敬地鞠了一躬。
“请坐。”皮皮友好地伸出手,“我叫关皮皮。”
“永野。”
皮皮以为听错了:“永野?你来自日本?”
“不。姓永,名野。永远野蛮的意思。”
皮皮忍不住笑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超过年纪的懂事,穿着三件套西装,很帅,而且彬彬有礼。
“柳灯族?”她问。
“昆凌族,但我是南边人。”
也就是他承认贺兰觿是南岳的首领,拒绝青桑的管治。
“你认识祭司大人?”皮皮问道。
“不认识,你可以引荐一下吗?”永野认真地看着她,“我的级别不高,但很想在他身边谋个职位。”
哦,皮皮心里道,还蛮有上进心的。知道祭司大人请她吃饭,显然交情不浅,所以来走她的门路。
“我跟祭司大人也不熟。”不知根不知底,也许他是奸细呢?皮皮决定保持距离。
“是吗?狐族所有的人都知道,祭司大人从不轻易请女人吃饭。”
他有一双抓人的眼睛,黝黑的瞳仁,看人的目光十分专注,好像你说出的每一个字他都特别感兴趣。
在这种目光下,说谎是有压力的。
“好吧,如果他来这里,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面前的这双眸子立即明亮了,态度变得格外真诚:“太好了。谢谢你,关小姐。”
“叫我皮皮。”
“好吧。皮皮,我能替你做点什么吗?”
“这个……”
他的身子向前倾了倾,一股淡香迎面飘来,如雨中的森林、温润的海风,令人精神一爽。
“你可以信任我。”他说,“我想效忠祭司,为自己谋一个远大的前程,这就是我结识你的目的。”
“所以你是一路……跟过来的?”
“我只想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永野道,“也许你也听说了,南岳北关之间的那道墙已经消失了,与南岳相比,北关狐族更加野蛮强悍,他们想来南方狩猎的打算已经很久了。这个地区很快就会变成一片猎场。”
皮皮“哦”了一声,看来祭司大人即将遇到很大的麻烦,难怪他急于打发掉自己。
见皮皮沉吟不语,永野知趣地说:“如果暂时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随即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皮皮接过名牌塞进口袋,决定冒险一试:“等等,关于狐族,我有一些疑问。”
“知无不言。”
“如果人类怀上了狐族的孩子,接下来会是一种什么情况?”
永野忍住了自己的目光,没有看向皮皮的腹部。
“我知道的不多。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你是……冰奴?”
“不是。”
“孕期有三年,头两年根本看不出来。最后一年,肚子开始变大,生产,跟人类的情况差不多。”
“所以生出来的是……”
“开始是人类的胎儿,然后渐渐变成狐,通过修行,又变回人形。”
皮皮急得把吸管都咬破了。心里道,难不成我的孩子是犬科动物?
“有什么办法可以……嗯……中止怀孕?”
“这不由女方来控制。”永野道。
“什,什么意思?”
“人狐通婚是不鼓励的。怀孕的女人必须佩戴魅珠,方能保证胎儿顺利出生。”
皮皮懵了。
“如果没有魅珠,即使怀孕,腹中的胎儿也不会生长,最后就悄悄地流产了。狐族男人一般不会让冰奴怀孕,所以不会赠送魅珠。如果送了,发现情况不对,一般也会想办法要回来。——无论如何,我们修行了几百年,自己都不会老,要后代没什么意义。”
“所以大家都不生孩子?”
“嗯。”
这话不假,皮皮从没见过狐族的婴儿。遇到的年纪最小的女孩就是方梨花了。她是小狐狸修行过来的,算不上婴儿。
永野淡淡地打量了一眼皮皮,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最后一个问题,”皮皮道,“如果怀孕,孩子的父亲会知道吗?”
——狐族嗅觉灵敏,怀孕的人,荷尔蒙水平有变化,一般都能察觉。也许贺兰觿早已知道她怀孕了,为了不要孩子,故意拿回魅珠?
皮皮的心一下子凉了。
永野摇了摇头。
皮皮松了一口气。
“如果父亲是昆凌族的话。”他又添了一句,“会。”
皮皮瞪大眼睛看着永野,永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有三个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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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不断修改下,第四章 终于解锁了!省略号里香艳的内容……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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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荻原名唐招弟。顾名思议,爸妈想要儿子。过了两年,她真的“招”来了一个弟弟唐浩宇。
弟弟出生后,招弟全家包括爷爷奶奶欢天喜地,看着没到满月的弟弟手上脚上都套着足金的镯子,招弟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从这个家消失了。
墙上挂着弟弟幼儿时期的各种艺术照:坐着小车的,抱着小熊的,穿着虎皮小袄的、带着武士头盔的。按主题和风格贴了整整两面墙。而自己的照片一张也找不到。
上小学后,弟弟无论得了什么奖,全家都要大宴宾客,周知邻里。而招弟的成绩不仅是全年级第一,还是三好学生,爸妈只当不知道。有次妈妈吃鱼找不到吐刺的盘子,随手从抽屉里拿出张厚纸垫在桌上,收拾碗筷时招弟才发现那是一张自己的奖状。妈妈当着她的面把满是油渍的奖状揉成一团,扔了。
不懂事的招弟当然各种哭闹表示不满,直到有一天奶奶告诉她,自己曾经生过两个女儿,一出生就被爷爷扔进粪坑里淹死了。
从那以后,招弟再也不敢哭了,反要感谢父母不杀之恩。
招弟的父亲是个爱喝酒的货车司机,脾气粗暴,对她非打即骂。母亲没工作,视老公为上帝,对他言听计从,也免不了挨点拳脚。
从上中学开始招弟就要求爸妈给自己改名,遭到拒绝,理由是太麻烦了。到了十八岁变成公民之后,招弟立即带着户口簿、身份证去县里的公安局申请改名。程序早已打听好了:一生只能改一次。要提供各种证明,要填申请表、交主管所长批准、再报分局主管局长审批。
户籍警是个女同志,开始不大乐意办,说理由不充分。招弟指出:父母给自己起这种名字充分暴露了他们重男轻女的旧思想,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耻辱、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招弟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父母如何当弟弟是宝贝当自己是空气,户籍警听完差点哭了。
“孩子,你这名字必须得改啊!父母对你太不公平了!”
“还好,我们有政府,还有像阿姨您这样公平的执法人员。”招弟说。
“你这丫头,嘴还挺甜。”户籍警被她拙劣的恭维惹笑了,“你要改成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招弟以为改个名字会跑很多趟,这次只是来探个口风,没想到第一关这么快就过了,完全没做好准备:“只要不是‘招弟’就行。”
“哟闺女,你这要求也忒低了。”
“阿姨您看上去特别有知识,就像我们中学的校长,要不您给起一个吧。”
招弟没看错。女户籍警的妈妈就是中学校长,她自己也是大学生,还是个诗词爱好者。
“霜浓竹枝亚,岁晚荻花深……”户籍警闭眼吟了一句,“你觉得……‘唐晚荻’怎么样?”
“就是它了。”
于是乎唐招弟就变成了唐晚荻。
晚荻高中毕业后打过几年工,当过三年的大巴司机,专跑从C城到近郊卫星城市这几条线。除了开车她还卖人寿保险,生意通常也在大巴上。先找到目标顾客,然后坐到他的身边各种聊各种推销,一趟车一般要开三四个小时,一天下来,有时能卖掉一份。当然,大多数情况是口干舌燥地讲了十个小时也没能做成一单。
今天 ,这拨人从走进长途客运站的电子门起,就被唐晚荻盯上了。
说他们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全是一百九以上的大高个儿,清一色的篮球运动员身材,男的蓄着各式各样的络腮胡,女的只有一个,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为首的一位肤色白皙,左颊一道浅浅的伤疤,一头螺丝卷发。其余几个都顶着一头硬邦邦仿佛上了浆一样的直发,浓眉大眼高额方脸,每个人都有一对强劲的咬肌和突出的下颌角。
他们衣着普通、目光飘忽、交头接耳、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巧的是这群人正好买了唐晚荻这班车的车票。晚荻今天帮司机代班,离开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小型大巴上共有三十八个座位,车上已有七位乘客,加上他们也就十二个。
生意清淡哪。
等那五位大高个儿鱼贯而入,一一坐下,唐晚荻假装不经意地坐到了卷发男子的身边。相比之下,卷发男的面部线条比较柔和,令她觉得容易打交道,于是乎就开始搭讪:
“大哥,你这是第一次去C城?”
“嗯。”
“这是C城的公路交通图,里面有所有的重要景点和特色餐馆,要一张吗?”她掏出一打地图。
“要钱吗?”
“免费。”
卷发男拿了一张,折起来放进回袋:“谢谢。”
“大哥,你听说过上个月咱们这一带禽流感的事吗?”唐晚荻道。
卷发男摇头。
“大江南北,人心惶惶啊。”她叹道,“人啊就怕个天灾人祸。像我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房贷。一旦得了什么病,小到住院,大到开刀……都是花钱如流水呀。”
卷发男直直地看着她,一脸的不解,但也没问,只是很认真地听着。
“我是保险公司的业条代表唐晚荻,大哥你们有没有在我们公司办理过人寿保险呢?今年公司推出一种重症保险,非常受欢迎,交费少,保障高,特别适合你的家人和亲友,我可以向你具体地介绍一下吗?”
“什么是人寿保险?”卷发男问道。
唐晚荻高兴地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人有兴趣,今天有可能做成个大单!
于是她就开始全面系统地向他介绍起了自己的业务,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地讲了二十分钟。这其间又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六位乘客。晚荻讲得忘记了时间,直到有个人吼道:“妈的!开车的时间都过了,司机呢!”
晚荻连忙应道:“我就是司机!对不起,这就开车,马上开车!”
虽然他们之间的话还没讲完,卷发男一直听得津津有味,唐晚荻觉得自己就住在C城,他也是去C城,彼此留个电话,到时候上门拜访一下,应当有戏。
“我要开车了,咱们再找时间聊?”唐晚荻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你贵姓啊?”
“修鱼稷。”
“咱们交换个电话?”
“我没电话。”
“那你住哪?”
“暂时不清楚……”
唐晚荻呆呆地看着他,心里一阵哀嚎:完了完了,这一群精壮的小伙子看样子是来打工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找到……干保险的人都知道,客户没有稳定收入,不愿意买保险!就算买了也不能按月供!白忙了,又白忙了!
她跺跺脚正要走,修鱼稷“喂”了一声。
“你开车……稳吗?”
“稳。”
“我们有一个孕妇。”他指着高个女子。唐晚荻瞄了一眼,只觉得她很壮实,有点微微地发胖,肚子倒是看不出来。
“你太太?”
“不是。”
“放心吧,我技术很好,保证你们平安到达。”
修鱼稷点点头。
岂料车开到一半就出了状况。
那是一段山路,右边是山,左边是崖,很粗糙的路段,没有任何护栏。所以冬季和雨季开车还挺考验胆量的,还发生过山体滑坡现象。
就在这个时候,车里突然站起来两个黑衣汉,戴着墨镜和棒球帽,要打劫。
这条路唐晚荻开过几百遍,遇到打劫也不止一次。一般来说,每个人把自己身上带的钱交出来就没事了。劫匪收到钱中途下车,司机到站报警,有时候能查出来,把赃款退回。多数时候查不出来,只好自认倒霉。
但这次不一样,其中的一个劫匪手里有枪。劫匪甲举着枪瞄准众人,劫匪乙拿着个旅行袋从后排开始一个一个地收钱。
“钱包、手表、戒指、项链、手机统统给我摘下来!”
乘客吓得一声不吭,全都听话照办。
不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修鱼稷一行的面前。
见他半天不动,劫匪用枪碰了碰他的头:“你的钱包呢?快点!”
“我没有钱包。”修鱼稷看着他,“我们这五个人都没有钱包。”
“啪!”话音未落,劫匪乙凶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敢骗老子?不要命了?”
“真没有。”修鱼稷举着双手,“不信你搜。”
“快点交!老子没时间搜你!”
“我们的钱……就只够买五张车票。”另一个坐在孕妇身边的人轻声道。
劫匪忽然用枪口指着那个吓呆了的孕妇:“哄谁呢?这么多人出门不带钱?当我傻是吧!快点,不然我崩了她!”
修鱼稷急道:“我们——”
话没说完,汽车忽然猛地一晃,拿枪的人没站稳,差点摔倒。紧接着大巴飞速地开了起来,东颠西晃,忽上忽下。众人紧紧地抓着扶手,见汽车几乎是贴着悬崖往上开,吓得不敢看窗外。
那带枪的劫匪反应挺快。在剧烈的颠簸中稳住身子,一点一点地挪向唐晚荻。眼看就要走到她面前时,大巴忽然猛地一刹!
硬邦邦地停下来了。
劫匪的枪指着她的脑袋:“死女人,想玩老子?”
车门忽然开了。
唐晚荻冷冷地道:“下去。”
“放屁!老子的钱还没收完哪!”
“狗东西,你往这边看,”她指了指前窗,“本姑娘我今天不想活了,就带着你们冲下山崖!一个是死,两个是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敢!”
“我就敢!”
劫匪向前一探头,这才发现大巴就停在一处地势倾斜的悬崖边,只要她的脚一松开刹车,整个车就会因为重力的原因滑下去。
就在这时,唐晚荻的脚真的松开了,整个汽车向前猛地一耸,两个劫匪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冲出车门,掉头就跑,慌忙间连旅行袋也忘了拿。
唐晚荻一声冷笑,将车门一关,一个倒车,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大巴已平稳地开回山道,一溜烟地向前方急驰而去……
车内响起一片掌声。
唐晚荻将大巴开到了C城客运站,看着最后一名乘客下车,这才关上车门,打算到调度室交差。
路过客运站大厅时,她发现修鱼稷带着四个同伴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给的那张地图,一副完全看不懂的样子。
“嗨!”她走过去招呼了一声,“你们去哪?我帮你们叫个出租?”
“要钱吗?”修鱼稷问道。
“起步价十块,不贵。”
“我们没钱。”
她皱着眉打量着他们:“你们……是来打工的?”
“嗯。”
“没钱的话……住哪儿?”
“暂时住这里。”他指了着客运站里一排排的座椅,“先看看能找到什么活儿。”
“你们会干些什么活儿?木工?电工?泥瓦工?”
所有的男人都摇头。
大爷的,什么都不会,你们是大山里出来的野人么?
唐晚荻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我帮你们找活儿。这一带我熟,认得一些人,也有一些门路。”
修鱼稷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就遇到好人了:“好啊。”
“我当然也不能白干,”唐晚荻话峰一转,“我帮你们介绍工作,你们上班了,挣到钱了,所有的收入我要提成百分之十,相当于做你们的经纪。”
“百分之十?是什么意思?”修鱼稷问。
“你没上过数学?”
“我只会数数。”
“百分之十就是:如果你挣了一百块,自己留九十块,交给我十块。”
“可以。请问经纪是干什么的?”
“经纪就是代理人。你们只用专心工作,跟人打交道谈价钱的事情我来做。我是个遵纪守法的生意人,如果你同意这个条件,我需要跟你签合同,你们在上面签名按手印,才能往下进行。”
“可以。”
“这样吧,我看你们也累了,今晚就在我家挤一宿,明天我给你们找地方住,钱我先垫着,你们挣了再还给我?”
“好。”
唐晚荻将修鱼稷一行人带到自己家的楼下,天已经黑了。
看得出大家都饿了,但身上没有钱,谁也没说话。
楼下的街边是一排一排的路边摊。一到夜晚,烟雾袅绕、热闹非凡。唐晚荻将五人带到一张桌子坐下:“晚饭我请客。每人三十个烤串,两只鸡翅,要吃什么蔬菜吗?”
“不吃蔬菜。”
唐晚荻交了钱,过了一会儿,老板娘端来一碟烤串。
“大家吃吧!”
谁也不动手。修鱼稷看着唐晚荻:“你先吃。”
“客气什么?吃啊,吃啊!”
唐晚荻给众人一人分了几串,修鱼稷迟疑着道:“你能不能跟老板娘说,不用烤?”
“不用烤?”她怔住,“吃生的?”
“对。”所有的人都冲她点头。
“这样吧,咱们别在这里吃了,我打包带走。”
唐晚荻跟老板娘说家里有烤炉,想包回去现烤现吃,老板娘乐得省事,将她点的串数数了数,包在几个餐盒中交给了晚荻。
唐晚荻的屋子是租的,城乡交界处,租金不贵,房子面积还可以,一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弄得非常干净。
她暗自心惊地看着五个人将所有的烤串全部分着生吃了下去。
修鱼稷介绍说,这些是他的家人。年长的一位叫修鱼靖,大家都叫他三叔,大嘴、宽鼻梁、金鱼眼。另一位直发高鼻满脸大胡子的叫修鱼峰,是他的四弟。女生叫修鱼清,只会说家乡话,听不懂汉语,大家都叫她三妹,另一个男子文静腼腆,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温和,叫方雷盛,是修鱼清的丈夫。
怀孕的修鱼清并不很显身子,只是看上去很疲惫,于是唐晚荻预先安排她,让她睡在自己的卧室里。
剩下的四个男人可以在客厅地板上挤一晚。
见男人们似乎没吃饱,唐晚荻又从冰箱里找出一盘肉馅,本来打算包饺子,众人立即又分吃了。
“唐晚荻,我想跟你说个事儿。”坐在餐桌上喝水的修鱼稷忽然说。
“……”
“刚才我和三叔商量了一下。”修鱼稷道,“按照我们的规矩,出门在外,只相信家里人。你愿意成为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吗?”
唐晚荻怔了一下:“成为?怎么成为?收养我吗?”
“我和四弟未婚,我三叔丧偶。你觉得我们三个谁最顺眼?可以考虑嫁给他。随便你挑,挑中了绝不说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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