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沉野的回答,舒杳抬头,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好像犯职业病了。”
“没有,很有想法,下次我让他们改进。”
舒杳惊讶:“你?”
沉野握着杯子靠在沙发上,淡淡笑着,慵懒又不羁:“他们不是每个月都会给玩家推送调查问卷么。”
舒杳:“……”
她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好像是赵恬恬说自己参与了一个3434亿的大项目。
后来知道她只是双十一的时候,在某宝上买了两双筷子。
陪狗狗玩到阵雨渐渐停歇。
舒杳打算回家。
沉野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去,但她拒绝了,他也就没坚持。
临出门前,狗狗又叼着她的裤腿不让她走。
舒杳扯着裤子,无奈摸摸它脑袋:“我下次再来。”
它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舒杳刚转身,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了,你上次说徐昭礼结婚的事情,我问过恬恬了,她说没关系,可以去,我等会儿把收件信息发你。”
“……”沉野点头,“行。”
门开了又关。
一人一狗站在门口,盯着紧闭的门板,谁也没有动。
几秒后,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和徐昭礼未婚妻赵昧儿的聊天界面。
屏幕上空空如也。
自打加了好友就没聊过
他简短地发了条消息:【婚礼,能加两个位置吗?】
赵昧儿:【谁啊?】
沉野:【赵恬恬和她朋友。】
赵昧儿:【徐昭礼N年前的暧昧对象?大哥你要是不想我们结婚明明可以直接说的,还辛苦你满世界找人。】
沉野:【卡号。】
赵昧儿:【得嘞!马上安排,坐哪桌随您挑!坐徐昭礼脑袋上都行!】
因为没有完成采访江岸的任务,林瑞阳果不其然在周会上遭了一通骂。
而舒杳关于宝物记里的文物元素的文章,却被圈内圈外各种大号疯狂转载,引发了一波高热度。
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像外面的天气。
阴沉沉的,不见日光。
林瑞阳是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门被甩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小王战战兢兢地道歉:“瑞阳哥,对不起,是我没好好检查。”【看小说:玖橘推文】
林瑞阳双手叉着腰,表情冷凝:“就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九点都能写成十九点,你转个屁正!”
小王脸色一白,瑟瑟发抖:“对不起,瑞阳哥,我下次不会了。”
“找人事去结算,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作为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前辈,大家从未见过林瑞阳发这么大的脾气,除了舒杳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直到林瑞阳抓着一包烟出了办公室。
周悦依旧心有余悸,抚了抚心口,同情地说:“瑞阳哥也太惨了,其实他那篇文章,我觉得写的还挺好的。”
周悦说的也有点道理,林瑞阳的那篇文章,放在平时,完全是及格线以上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一开始夸下海口,把总编对文章的期待值拉到了满分,最后就形成了落差。
而总编最生气的,估计也就在于这一点上。
舒杳不甚在意地收拾着桌上的资料。
周悦还在低声嘟囔:“不过小王更惨,他是跟我一起进来的,明明下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还好当时我选了你。”周悦挽着舒杳的手,嬉皮笑脸道,“心软的神!我前前后后犯了那么多错,你也没有计较过,杳杳姐,谢谢你。”
“得了。”舒杳虚瞪她一眼,把手抽了回来。
手机上跳出一条赵恬恬发来的消息,是两封打开的婚礼请柬,分别写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
舒杳有些意外:【还有我啊?我就不必了吧。】
赵恬恬:【为什么?】
舒杳的答案很现实:【因为我的礼金,极可能没有收回来的一天。】
赵恬恬:【徐昭礼没啥好,但在这方面还算大方,后面写了,不收礼金,就当一起去玩玩儿嘛。】
舒杳沉思片刻,最终答应了,想着既然不收礼金,那就送个礼物吧。
婚礼定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傍晚时分,正在门口迎接宾客的徐昭礼看到赵恬恬,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不是,你怎么……”他着急忙慌地举手想打报告,却被赵昧儿活生生按了下去。
赵昧儿看起来是个很有性格的女生,传统意义上,婚纱好像一定要是白色,但此刻的赵昧儿,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镂空绣花婚纱,腰肢纤细,红唇耀眼。
让她看起来有种暗□□的感觉。
舒杳用余光瞟了眼赵恬恬,心里打起了鼓,从刚才徐昭礼的反应来看,邀请函似乎并不是他寄的。
新娘为什么给新郎的前女友发请帖?
一些不安的想法,在赵昧儿坦然的眼神里,很快烟消云散。
她红唇轻扬,落落大方地和赵恬恬握手,“你好,我叫赵昧儿。”
“赵恬恬,真巧,咱一个姓哎。”赵恬恬笑了笑,递出手里的礼物,“你们不收礼金,我就和杳杳一起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希望喜欢。”
“谢谢。”赵昧儿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非常精致的金手镯,表面金丝镂空,花瓣栩栩如生。
她惊喜地睁大了双眼:“你们这,比礼金贵多了吧?”
“还好的。”舒杳微笑着解释道,“手镯上是百合花,祝你们百年好合。”
“太好看了!谢谢。”赵昧儿问,“你是叫舒杳吗?”
舒杳:“嗯。”
“我看过你们班的毕业照,你俩那时候就好看,我还和徐昭礼说,得亏他那时候土了吧唧的,不然可能还真轮不到我。”
赵恬恬被夸的高兴,脱口而出:“说真的,但凡当时他愿意放弃他那丑了吧唧的大红色运动鞋,我都不会和他拜拜。”
“……”徐昭礼瞪大了眼睛,“靠!赵恬恬!你那时候明明哭得梨花带雨,说是老师找你谈话,迫不得已才跟我断联系的!”
“是吗?”赵恬恬嘴角一抽,“不好意思啊,我当时怕记不清人,对每个男的都那么说的。”
徐昭礼:“……”
只有徐昭礼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等俩人被服务生带进宴客厅后,徐昭礼还面露不忿。
赵昧儿凉凉瞥他一眼:“哟,看起来挺难过啊?”
“难过。”徐昭礼摸了摸心口,“让你知道了这么丢脸的真相,你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赵昧儿打了下他的肩膀,笑骂:“神经。”
徐昭礼顺势搂住了她的腰:“不是,说正经的,老婆,你怎么会有赵恬恬的联系方式,还请她来?不介意啊?”
“拜托,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谁会在意啊。”想到卡里那串数字,赵昧儿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更何况,有钱不赚是傻瓜。”
“什么钱?”
赵昧儿翻出和沉野的聊天记录。
徐昭礼陡然想起那天晚上。
沉野莫名其妙去了趟地铁站,回来之后,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悠哉悠哉靠在沙发角落里给人发消息。
按他之前对沉野的了解,沉野只有心情极差或者压力极大的时候才抽烟,一般心情好的时候,他更爱棒棒糖,尤其是柠檬薄荷味的。
只是他心情称得上好的时候,也不多。
就比如近一两年,他就完全没见过。
所以徐昭礼瞬间觉得闻到了大瓜的味道。
他刚凑过去,就看到沉野在和一个蜡笔小新侧脸头像的人聊天,最新消息是他刚发出的一个句号。
上面好像还有一段简短的文字,但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徐昭礼没有偷看,注意力被顶部提示吸引。
【对方正在输入……】
“哟,秒回啊,我老婆只有跟我暧昧期的时候才秒回,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徐昭礼乐呵呵地调侃着,沉野却没理他,目光沉沉落在那屏幕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头音乐声嘈杂,包厢里却安静如考场。
下一秒,对方的回复跳了出来:【请问您是?】
四周突然冷得像冰窖。
那一刻,沉野看向他的目光,让徐昭礼觉得,他嘴里叼的好像不是棒棒糖,而是49米的大砍刀。
而从那天开始,沉野就有了种种反常行为,比如突然找人帮遛狗,比如给赵昧儿打钱加座位、比如又开始时不时吃棒棒糖……
所以,沉野喜欢的不是赵恬恬,难不成……
“老婆。”徐昭礼急切地问,“你有舒杳的手机号吗?”
“有啊,我不是给她寄了邀请函么,你问手机号干嘛?”虽然不理解,但赵昧儿还是把手机号翻了出来。
徐昭礼点开微信,搜索手机号,在那个蜡笔小新头像跳出来的同时,所有的事情都连上了。
“我靠。”
他呆愣愣盯着手机,直到赵昧儿拍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
徐昭礼如梦初醒,看着不远处宴客厅里正在和其他人说话的伴郎沉野。
他微抬下巴,示意赵昧儿看过去:“老婆,你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叫什么吗?”
赵昧儿满脸不解:“沉野啊,你当我傻?”
“不。”徐昭礼摇摇头,“此刻,他叫沉稳痴情·aka·纯情战士·一点不野。”
“……”赵昧儿歪着脑袋,眨巴着妩媚的双眸,好奇地问,“老公,你做过智商测试吗?”
前不久被沉野攻击的心理阴影还在,徐昭礼呵呵:“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才不去!”
“那就好。”赵昧儿摸着心口,松一口气,“结果猜也能猜到,就不用浪费这钱了。”
徐昭礼:?
宴客厅里。
舒杳和赵恬恬的位置在角落,同桌的都是徐昭礼的高中同学。
舒杳坐下后,对面的一个男生很快和她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男生剃着板寸,身形高大,小麦肤色,舒杳客套点头:“好久不见。”
一副还算熟络的姿态。
然而坐下后,她立刻在餐桌下偷偷扯了下赵恬恬的袖子,压低声音问:“这是谁啊?”
赵恬恬凑到她耳朵边:“钱浩森,我们班上的啊!当年还追过你,你都不记得了?”
舒杳摇头,是真不记得了。
宴客厅里人声鼎沸,赵恬恬没一会儿也被旁边的人拉着聊起了天。
舒杳无聊地四处观望,看到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郎新娘从小到大的照片。
照片里的赵昧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被妈妈抱在怀里,站在一座古桥口。
舒杳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黎水镇上的千年古桥。
黎水镇是一座千年古镇,近年来凭借旅游业,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但与此同时,游客体量超过了容载量,自然而然也引发了一些文物古迹保护的问题。
舒杳这几年一直在追踪这个问题,手头还有一篇深度报道没写完,现在看到这照片,她又想起了被稿子支配的恐惧。
她摇摇头,决定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放自己一马。
照片切换到了儿时的徐昭礼,穿着一身大红棉袄,笑得仿佛一个铁憨憨。
俩人渐渐长大,在视频播放到高中时期的照片时,赵恬恬和旁人的聊天也结束了。
“哎。”舒杳用手肘拱拱她的手臂,“你那时候和他结束,真的是因为嫌他土啊?”
“也不完全是吧。”赵恬恬回忆片刻,“主要也是因为,我是个颜控。”
“可是徐昭礼那时候,挺帅的啊。”
“单拎出来是还行,要怪就怪他要实诚了,那时候约会每次都要带着沉野一起来,他俩摆一起之后吧,我越看徐昭礼越不入眼了。”
“你……”
“哎!可不是啊!沉野那性子,那长了刺一样的嘴,不是我的菜,但是颜控嘛,你懂的,不妨碍我欣赏他的美貌。”赵恬恬撇撇嘴,目光示意,“你看,三个伴郎,一模一样的西装,两个像卖保险的,一个像走T台的,我那时候看他俩就这感觉。”
舒杳忍俊不禁,却又不得不承认,赵恬恬的话有点道理。
沉野这个人,不管放在哪里,好像都是一眼就能吸引别人的存在,除了长相和身段,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冷淡却不高高在上,懒散却又不吊儿郎当,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自我和坦荡。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沉野突然偏过头来,俩人的目光,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撞上。
舒杳赶紧低头,看起来很忙地抓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身边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也就这样飘进了她耳朵里。
“沉野什么时候回国的啊?我听说他在国外的事业风生水起的啊。”
“你不懂,这就是豪门,第一章 :回归,从哥哥手里夺回家产。”
“第二章 呢?”
“豪门联姻后,霸道沉少夜夜宠。”
“……”
舒杳差点被水呛住,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咚”的一声,一束追光直直打向门口,俩人的口撰小说被迫停更,宴客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赵昧儿身边没有父母,一个人伴随着音乐,缓缓走向了舞台上的徐昭礼。
掌声响起,赵恬恬问她,看到这种场面,有没有增长一点对爱情的自信。
舒杳笑笑不语。
她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矢志不渝的爱情存在的,她见过,也祝福过。
她不相信的只是——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就是时间长了些。
结束的时候,舒杳肚子里已经填了三大杯橙汁。
觉得肚子鼓囊囊的。
她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池前,温热的水流过指间,舒杳抽了张纸巾,慢悠悠擦着。
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是刚才坐在她对面的钱浩森。
“怎么出来了?宴客厅里太吵了?”钱浩森热络地问。
“不是,我洗个手。”
“哦。”钱浩森笑呵呵又说,“毕业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吧?你那时候成绩那么好,现在工作应该也不错吧?”
“没有,普通社畜。”
“肯定还是比我们这些累死累活拼提成的好得多哈哈哈——”
舒杳耳朵里,钱浩森的笑声慢慢变得轻缓。
她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正往洗手池前走的沉野。
沉野淡淡瞥来一眼,没什么情绪。
但也不知为什么,钱浩森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掏出什么,往舒杳的裙子口袋里一塞,低声说:“有空加我微信。”
说完,他一阵风似的溜了。
“……”明明是普通的老同学寒暄,现在却显得有些奇怪和暧昧。
沉野默不作声,洗完手,又从她面前经过,却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她:“结束后,徐昭礼他们会回赵昧儿的老家开派对,让我问你和赵恬恬要不要一起。”
“我们……就不去了吧。”舒杳尴尬笑笑,“毕竟也都不太熟。”
不太熟。
沉野点头:“行。”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舒杳暗暗松口气,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
今天的裙子料子单薄,口袋里有东西硌到了腰,舒杳想起钱浩森离开前的举动,掏出来一看。
是一张名片。
顶部印着几个烫金大字——
安心保险,为您服务。
舒杳:“……”
舒杳回到宴客厅,赵恬恬还坐在原位,低头看着手机,脸色凝重。
她担心地过去,推推赵恬恬的手臂:“怎么了?”
赵恬恬抬头,一脸心疼:“我感觉你今晚要加班了。”
舒杳:“……别咒我。”
赵恬恬把手机往她面前一塞:“你自己看。”
舒杳顺势低头,屏幕上是一位游客发在自己私人微博上的视频,视频里火光冲天,烟雾缭绕,伴随着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和惋惜。
【我天!黎水古桥着火了!】
这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好几千次,但还没有相关媒体进行报道。
舒杳瞬间严肃起来,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恬恬,我去一趟,你先回家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去啊?”
“打车吧。”从这里去古桥,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程,但她刚才喝了点酒,唯一的方法只剩下打车。
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点,还能不能打到愿意开去那偏僻小镇的车。
“等等!”赵恬恬突然拉住了她。
“怎么了?”
“我想起来,刚才他们说,婚礼结束后新人和朋友要去新娘的老家,新娘的老家,好像就是在黎水镇?”赵恬恬眉头紧锁,“大晚上你一个人打车去,太危险了,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你直接搭车呗。”
舒杳不得不承认,赵恬恬说的有道理。
省时省钱还安全。
她主打一个听劝。
舒杳赶紧跑出酒店,万幸的是,一辆熟悉的婚车就停靠在门口。
她气喘吁吁地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熟悉侧脸,被路灯昏黄的光雕刻得更加棱角分明。
沉野看着她,却不置一词。
舒杳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刚才回绝得那么毫不犹豫,现在回旋镖就扎自己脑袋上了。
“额,你们是要去黎水镇吗?”
“嗯。”
“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有个紧急的工作要赶过去。”
“我们好像——”沉野偏头,微微思索,“不太熟?”
“……”舒杳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当天能报仇,就绝对等不到第二天。
“我当时的意思是,和其他几位伴郎伴娘不太熟,你,我怎么可能不熟呢对吧!都是老同学。”舒杳一点不慌,笑起来,温柔又真诚,丝毫看不出是在自圆其说。
沉野倒也没有为难她,示意她上车。
舒杳往后看了眼,现在后座是空着的,但既然那么多人去,等会儿后座肯定会有新郎新娘,或者她不熟的那些宾客坐。
思前想后,她选择了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
却没想到刚上车,沉野就把车启动了。
舒杳疑惑:“不等他们了?”
“他们已经先走了。”
“那你刚才是在?”
“醒酒。”
“?”舒杳立刻抓住了安全带,“你喝酒了还开车?!”
沉野车速不减,淡淡瞥她一眼,像是被她蠢笑了。
舒杳才意识到,他根本是在逗她。
沉野的车速很快,每每在超速边缘试探,却又永远卡得精准。
舒杳怕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敢多说话,只闷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工作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总编:【黎水古桥的新闻,有人去跟了吗?】
舒杳正想回复,群里却先跳出一条——
林瑞阳:【在去的路上了。】
舒杳手指顿住。
新闻没有所属权,谁都有报道的权利,但是一个部门,工作重心总有分别。
黎水镇,在此之前的两年多,一直都是她的关注重点,林瑞阳从来没有插手过。
现在俩人都去,无疑有些浪费资源。
但她还是回复了:【我也在路上了。】
林瑞阳:【杳杳也去了?抱歉啊,我看这消息出的时候,你没反应,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又想着大晚上你一个女生开这么远的路,不安全,所以就去了。】
此刻领导面前的林瑞阳,和那天在商场里张牙舞爪的林瑞阳,就像是两个人。
舒杳:【没事,到了再说吧。】
她无声叹了口气。
一旁沉野随口一问:“怎么了?”
舒杳撇撇嘴:“隔空喝了一杯巨浓的绿茶,难喝。”
沉野轻笑一声:“那就泼回去。”
舒杳到的时候,古桥大火已经被扑灭。
透过车窗往外看,只剩下一片废墟,黑漆漆的,就像是一块块随意堆放的煤炭。
这种感觉,很多人不懂,觉得只是一座桥而已。
但当认真认识过它的历史,知晓过它的经历,明白桥背后蕴含的含义,它就早已不仅仅是一座桥了,更是一段历史的凝缩。
舒杳曾很多次走过它,翻阅过无数和它相关的资料,电脑里的稿子,甚至还只写了一半,可是现在,它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她脸色凝重,甚至忘了和沉野道别,急匆匆想推门下车的时候,沉野突然喊住了她。
舒杳回头,看到沉野从座椅前的储物盒里拿出纸笔,快速勾画了几下。
舒杳不解:“这什么?”
沉野把纸递给她:“赵昧儿家的地址,结束了就过来。”
“我找个民宿吧。”
“热门旅游景点,又遇到这种事,你觉得只有你一个记者来?”
舒杳抿了抿唇,接过:“谢谢。”
离开了安静的车内,外头是一片喧嚣。
舒杳没有带电脑和录音笔,仅靠着一个手机,且全程只能一个人采访、记录、拍摄,导致进度缓慢,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
四周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一些围观群众的手机手电筒,提供了一些光亮。
她靠在一旁的大树上,捡查了一番手机上的现有资料,确定没有遗漏才离开。
沉野画的地图虽然简单,却非常精确,她照着指示,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往右拐进小巷,又经过一家已经歇业的小茶馆,赵昧儿家,就已经映入眼帘。
虽然是古镇上的老房子,但显然经过翻新,白墙黑瓦,带着浓浓的江南特色。
小小的院子里,种着一些玫瑰花,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泛起淡淡花香。
院子的门没有上锁,舒杳推门而进,依稀听到了客厅里徐昭礼说话的声音。
还好,没有找错。
沉野应该和徐昭礼他们报备过她会来的吧?否则也太奇怪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赵昧儿卸了妆,换上了一件宽松薄外套,看到她,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这大晚上的。”
舒杳笑笑:“抱歉,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
“沉野和我们都说了,你们公司也是的,不能多派一个人来吗?”
赵昧儿的话倒是提醒了舒杳一件事,林瑞阳不是说他也来了么,可是刚才,她好像全程没有看到他?
不过刚才现场混乱,又乌漆嘛黑的,没有关注到也可能。
舒杳没有放在心上,跟着赵昧儿回了客厅,客厅里的宾客舒杳基本都不认识,客套地打了招呼后,她就准备上楼去写稿了。
赵昧儿也不拦着,径直带她去了房间。
“沉野和我们说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分好房间了,只剩下这间比较小的,不好意思啊,要不然等沉野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你们换一下?他肯定不会介意的。”赵昧儿一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一个大男人,住得粗糙点没事。”
“不用,这间挺好的。”舒杳倒是不解,“沉野还没回来?”
“嗯,我还以为他和你在一起,怎么你们没有一起回来?”
“我们不在一起啊,他送我到古桥那边就走了。”
“啊?”赵昧儿愣住,过了会儿,又像是很快明白过来,“那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害,谁知道呢,他这种工作狂,每天都忙得很。”
赵昧儿笑眯眯道:“那你先写吧,我下去了,放心,他们刚才已经嗨唱过了,不会太吵。”
“没关系的。”舒杳想,她这是借宿在别人家,哪里来那么多讲究。
赵昧儿扒着门框朝她摆了摆手,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舒杳把包放在书桌一角,已经十一点十分,看起来今天是要熬夜了。
她无奈叹气,刚拿起手机准备写稿,却又想起赵昧儿说沉野还没回来的事情,就算他平时再忙,在这小镇能有什么事情?
毕竟是他送她来的,舒杳觉得自己即便出于感恩,也应该关心一下。
于是她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还没回吗?】
还没等她退出聊天界面,那头就回复了:【刚进客厅。】
舒杳歪着身子,把耳朵靠近门口,果然好像听到楼下有人喊沉野的名字。
她放下手机,开始专心致志写稿。
采访资料齐全,参考资料完备,再加上本来了解就够深刻,这篇稿子完成得很顺利。
在博文,平常的稿件,都要先由总编审核,但一些比较急迫的除外,可以半夜先发布,再等总编早上审核。
由于没有电脑,她把文档发给了周悦,让她帮忙先发布到网站,再等明早编辑部的同事上班后,摘取到微博、等其他平台。
周悦说自己还没到家,到家之后就立刻发布,让她可以先睡。
舒杳如释重负,整个人往后一倒,疲累地躺在了床上,眼眶酸涩。
肚子“咕噜”一响,嘴巴里也干燥难耐,舒杳这才想起自己好几个小时没吃没喝了。
她打开房门往下看,客厅里一片漆黑,看上去大家已经散场,但不知道是哪儿,有些光透出来,让舒杳隐约看清了茶几上的水壶。
不清楚开关的位置,舒杳也懒得找了,索性就借着这些微光亮,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
原来是厨房的灯开着。
以为是他们忘了关,舒杳按着久坐发酸的腰,慢吞吞靠近,就在她的手即将握上门把时,里面传来一道沧桑又强势的嗓音——
“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做手术!”
“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做手术!”
虽然偷听的行为有些不入流,但这个话题,让舒杳情不自禁地停了脚步。
“知道了,奶奶,您先休息吧。”
电话挂断的同时,舒杳隐约听到了沉野低低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