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by岁岁无恙
岁岁无恙  发于:2023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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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果然没有任何意见:“那挺好,挺好,等感情稳定点,带回来见见。”
“好。”
又聊了几句,舒杳挂断电话,深深吐出一口气。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沉野那张堪称无可挑剔的脸。
她心虚地把被子往上一扯盖住了脸。
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他的名字。
他应该……
不会知道的吧?

非常的心虚。
匠心展开幕当天,在商场门口,遥遥看到沉野走进旋转门时,舒杳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
他今天看起来像是工作时间抽空来的,一身定制西装,勾勒着颀长的线条。那双腿包裹在西装裤下,看起来比她命还长。
她本来以为,从下地铁的那一刻开始,俩人就又是分散在这偌大城市里的两个陌生人了。
却没想到,就像蝴蝶效应,那一次撞衫,居然带来了无穷无穷的连锁反应。
昨晚面对母亲的胡编乱造在脑子里重复播放。
舒杳安慰自己,红美术馆虽然位于商场顶楼,但商场里那么多店,他可能只是来吃饭的呢?
这么一想,舒杳又淡定多了。
电梯上行,直至走进展厅,舒杳都没有看到沉野的身影。
虚惊一场。
展厅里灯光柔和,右侧展柜里的红色展布上,摆放着一件件花丝镶嵌作品,在灯光的照耀下,泛起金色的光。
金与红的映衬,一派雍容华贵。
但展厅里记者并不多,甚至有些人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他们靠在墙壁上摆弄着手机,显然只是象征性出席一下。
但这其中,林瑞阳倒是个异类。
他正用心地拍摄着每一件展品,间隙抬头,看到舒杳,他的表情明显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微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眼里却带着戒备。
“杳杳,你怎么也来了?”
总编把宝物记的选题给了她,估计已经令林瑞阳不满,所以才有点草木皆兵。
舒杳淡声解释:“只是感兴趣过来看看,我不写这个选题。”
“哦。”林瑞阳说,“没想到你还对这些手工艺感兴趣啊。”
舒杳没接他话茬,只轻轻“嗯”了一声。
一点整,开幕式正式开始。
策展人导览结束后,除了个别记者在展厅里席地而坐开始写稿,更多人直接就离开了。
小众的技艺,不出名的手艺人们。
好像并没有花大力气报道的价值。
见策展人在一旁和馆长说话,林瑞阳没有去打扰,但目光却一直追随着。
舒杳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花丝镶嵌是相对比较小众的技艺,这个展览能出的选题不少,我觉得你没必要纠结在专访上。”
“你是觉得我约不到?”
“不是你约不到,是江岸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采访。”
林瑞阳不屑地轻哼:“这种话,不过是你们这些资历不够的记者用来掩饰能力不足的借口,在我这儿,没什么人是约不到的。”
其实在此之前,情况也的确如此。
林瑞阳虽然文字功底一般,但胜在社交能力强,人脉也广,作为记者,这是不可否认的优势。
不少难约的采访对象,在他的努力下,都成功约下来了,比如上周的壁画修复大师钟老。
所以,他信誓旦旦,也可以理解。
林瑞阳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服了,谆谆教诲道:
“艺术家嘛,都清高,何况是这种初出茅庐,没受过名利诱惑的艺术家,但人都是这样,只要保证能给他吃到甜头,没人会不心动,以后说不定,求着让人采访。”
尊重他人命运。
舒杳在心里告诉自己。
好不容易等馆长离开,林瑞阳立刻朝策展人走了过去。
舒杳听不到俩人在说什么,只眼见着林瑞阳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
很显然,他碰壁了。
舒杳把手里的门票放进包里,转身离开。
殊不知就在她走出门的同时,策展人周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那位是……”
林瑞阳没理解周枚的注意力怎么突然被转移,他点头哈腰道:“枚姐,这是我同事。”
“你同事?”周枚好奇地问,“叫什么呀?”
“舒杳。”林瑞阳开玩笑道,“枚姐你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你俩认识?”
“倒是不认识,就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
“哦哦。”林瑞阳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枚姐,我刚才说的,您要不再去帮我沟通一下?”
“瑞阳啊,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江岸真的不接受采访,甚至别说采访了,就连我和馆里对接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枚姐,您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干嘛,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能帮你的我肯定帮,但这次确实是有心无力。”
“那您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你这不为难我么,这要是到时候被追究起来,我这工作还要不要做了?”周枚的手机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急匆匆道,“刚开展,我这边事儿还挺多的,咱下次再聊吧。”
这话说到这儿,明耳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拒绝意味。
林瑞阳只能强颜欢笑:“行,下次请姐吃饭。”
周枚摆摆手走了。
林瑞阳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手背上青筋毕现。
受到打击之后,思路反而更清晰了些。
一起工作两年多的时间,舒杳的性格,她多多少少是了解的,在无关自己的事情上,她很少发表论断。
那刚才,她为什么会如此信誓旦旦,江岸不会接受他的采访?
他咬咬牙,追了出去。
幸好,商场比较大,舒杳还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林瑞阳微喘着跑到她面前,一开口就是质问:“你是不是认识江岸?”
舒杳点头:“算是。”
林瑞阳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那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上他?杳杳,我已经和总编保证过了,这次一定要完成采访。”
“抱歉,小林哥,我做不到。”
俩人平时工作交集不多,也没什么需要拜托彼此的事情,所以林瑞阳没想到,舒杳看着温温柔柔,拒绝起来却是如此果断。
“你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林瑞阳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嘲讽。
舒杳却不以为意:“做不到,也不是很想做。”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瑞阳的怒火。
“我说呢,你开会的时候怎么不直接说。”林瑞阳冷笑道,“原来是为了现在来看我笑话?”
“我没想看你笑话,我刚才提醒过你了,你丝毫不信,不是吗?那我开会那天提醒,你就信了?你只会觉得我在总编面前不给你面子、质疑你的能力。”
“舒杳,你别整天装的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说到底,你不也想要分部主编这个位置吗?我完不成选题,你就可以踩着我上去了。”
“我是想,但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升职。”
“能力?靠你什么能力?”林瑞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讽刺道,“哦对,我听说骤雨科技的老板都是男的,靠你这脸和身材,或许还真能拿到他们的专访,那这位置,可就非你不可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和陈总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舒杳没有动怒,她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陈总的电话。
“嘟、嘟——”
手机里铃声响起的同时,她抬头看向林瑞阳,目光沉着,语调淡然:
“什么事?别对着我一个人说,和陈总也说说,我倒是好奇,和陈总关系匪浅的到底是谁。”
林瑞阳瞬间变了脸色,趁着陈总还没接电话,他蛮横地试图夺过舒杳手里的手机。
舒杳避开手,却不小心,手背撞上他的脸,“啪”一声,跟扇了他一巴掌似的。
电话无人接听,手机屏幕再度陷入黑暗,周遭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林瑞阳一脸懵,舒杳也本能地愣在了原地。
她这算打人了吗?
可是不得不说,有点爽。
“咳咳。”
一旁突然传来咳嗽声。
舒杳顺着声音看去。
沉野站在大概三米开外,右手插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俩人,而一旁刚咳嗽出声的助理,正捂着嘴,满脸尴尬。
生平第一次打人就算了,居然还被沉野看到。
而且刚才林瑞阳那些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也会信吗?
舒杳出神的时候,林瑞阳终于反应过来,他左脸泛红,怒火冲天地指着舒杳:“你他妈敢打我!我告不死你!”
他偏头看了眼“目击证人”:“兄弟,你可都看到了啊!帮我作证!这疯女人敢打人!”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沉野神色淡淡地问身边的助理:“黄山,你刚才看到了吗?”
黄山挺直腰板:“没有,我只看到一个男人辱骂一个女生。”
“巧了。”沉野嗤笑一声,“我也是呢。”
“你们!”林瑞阳的表情僵硬了几秒,恍然大悟,“认识是吧?行!”
他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反正这么大的商场,不怕没有证据。”
“坏了。”沉野冷淡提醒。
林瑞阳嘲讽道:“你说坏就坏?商场你家开的?”
沉野动了动脖子,右手拿过助理手里的一个蓝牙耳机盒,猝不及防地往左上角一扔。
“嘭——”
他的力道很大,耳机盒和监控壳一起掉落在地,里面的摄像头也七零八落。
沉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扯着一抹无所谓的笑:“现在坏了。”
“……”
虽然早就知道沉野就是这种没有规矩能束缚的人,但亲眼看见,舒杳还是忍不住惊了。
她本能地环顾四周,生怕保安把这么嚣张的人拖出去,却发现保安就站在几米开外,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她转念才想起,哦对,这商场,好像就是沉家的产业?
那都不用四舍五入,还真是他家开的。
林瑞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看他穿着打扮还带个助理,也知道不好惹,而且面对这185以上的男人,他身高体型都处于下风。
最终,林瑞阳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拿出最快的手速猛戳电梯下行键。
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而舒杳,心虚的感觉掩盖了生气。
她佯装淡定地微笑:“好巧。”
“嗯。”沉野偏头和助理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助理很快从另一部电梯下去了。
舒杳把地上的碎片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拿着那个瘪了一角的耳机盒说:“监控和耳机盒,我赔吧。”
“不用。”他伸手接过,把耳机盒揣进兜里,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扫了眼闭合的电梯门,“他谁?”
“哦。”舒杳笑了笑解释,“我同事。”
“为什么吵架?”
“工作上有点冲突。”舒杳模棱两可地带过,“没事。”
电梯上得格外缓慢,好不容易又到了,舒杳赶紧走了进去。
沉野紧随其后。
电梯里刚开始就他们两个,但等下了两层后,人多了起来,俩人便默契地不再说话。
舒杳被挤在最后一排,靠着墙壁,手臂和他只有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隐隐的柠檬薄荷味。
不像香水,不知道是衣物香氛还是什么。
味道清新凉爽,和隔壁满身烟味的男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舒杳不自觉往他那边挪了挪。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底楼,人群鱼贯而出。
俩人并肩走出电梯,沉野这才又开口:“我刚才好像听到,你想采访骤雨科技的老板?”
“啊?”舒杳摇头,态度坚决,“没有,我不想。”
沉野:“……哦。”
舒杳欲言又止:“你连这都听到了,那后面的是不是也……”
沉野:“没有。”
舒杳:“你不用骗我。”
“我没有骗你。”沉野依旧是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呢,很忙,要是乱七八糟的废话也得听进去的话,那我的耳朵可能要进ICU。”
门外,春日的风迎面而来,天气却分外阴沉,远处的天像水墨晕染开来,灰蒙蒙一片。
舒杳深呼一口气,即便沉野的话让她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可心底却依旧沉甸甸的,也像压着一团乌云。
林瑞阳刚才的那些恶心话,的确让她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力。
前不久,她也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有的记者和总部领导有关系,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手段,所以才能这么快升职为资深记者。
她觉得对方指的是自己,但因为没有指名道姓,她挑明的话,在别人看来只会觉得她对号入座。
而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谣言,她无法自证,也不想去自证。
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可是不在意,就能让谣言消失吗?并没有,它们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甚至成为了某些人心中的真相。
呼吸不可控地变得急促,舒杳觉得,自己急需什么渠道,把这种烦闷发泄出来。
眼前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下。
车窗开着,驾驶座上是沉野的助理。
见沉野打开了后坐车门,舒杳攥着手,脱口而出:
“那个……你还需要人帮你遛狗吗?”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舒杳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对任何东西都不会上瘾的人。
奶茶、游戏、盲盒……这些被赵恬恬列为“八辈子都戒不掉”的东西,舒杳也曾经喝过玩过,但都说断就断了。
然而,这种能力,在沉野的狗狗身上好像翻车了。
舒杳安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那么合眼缘还喜欢和她贴贴的狗不多,她可以为了狗狗退让。
而且,现在母亲误会沉野是她男朋友,和他搞好关系,有利无弊,说不定坦白的那天,他还可以原谅她这种不上道的行为,甚至帮她圆个谎什么的。
她沉默着,等待沉野的回答。
沉野回头,问:“还是你和你舍友?”
以为他是觉得两个人带安全一些,舒杳心存忐忑:“我舍友毕业季比较忙,今天应该没空,我一个人可以吗?”
沉野似思索片刻,走到另一侧开门,而把这边的让给了她,语气勉强:
“也行吧。”
这次去已经称得上熟门熟路。
沉野住的小区,绿化覆盖率极高,大门进去是一个园林式的开放庭院,小桥流水,太湖石玲珑嵌空,是独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独栋别墅之间距离得有几十米,中间种着不知名的花草,泛起阵阵幽香。
一看就是寸土寸金的地儿。
兴许是被豪华蒙蔽了双眼,等到了他家门口,舒杳才如梦初醒:不对啊,上次是在小区门口接的狗,这次怎么直接到家了?
不过这几次接触下来,舒杳好像逐渐找回了曾经高中时和他相处的状态,防备心慢慢减弱,就没在意,脑子里想更多的还是刚才和林瑞阳的争执。
沉野回头,看到她绷着一张小脸:“还是很气?”
舒杳沉默片刻,像在认真反思:“我觉得刚才还是发挥得不够好。”
沉野笑了:“要不咱开回去再吵一遍?”
“浪费油钱。”舒杳还挺节俭,“反正在公司总能遇到,还有的吵。”
沉野:“……”
门一开,狗狗就飞奔而来。
看到门外的舒杳,它显得格外亢奋,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下一秒就能窜出去。
舒杳接过他手里的牵引绳,正打算牵着狗狗往外走,却没想到它突然停了脚步,任舒杳怎么拉都不动。
舒杳有些疑惑:“它好像不想出去。”
沉野低头看了眼,了然地说:“没洗澡,怕出去丢脸。”
“……”不愧是帅哥的狗,偶像包袱这么重。
沉野又把牵引绳接了回去:“等我二十分钟。”
他牵着狗狗进了屋,过了会儿,不知道是担心她无聊,还是意识到她的防备,沉野把浴盆、狗狗沐浴乳之类的东西都拿到了庭院里。
狗狗站在专用的浴盆里,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泡沫,头顶不算长的毛发被人颇有兴致地搞了个造型,跟小丘一样高高顶起。
整个一冲天小土狗。
舒杳无语,想都没想就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管:“你几岁啊?”
沉野起身,靠在旁边的围栏上,一条腿撑着地,一条腿弯曲着,语气揶揄:“它喜欢。”
信你个鬼。
舒杳在心里吐槽。
小狗漆黑的双眼圆鼓鼓,一脸无辜地等着。
舒杳小心翼翼帮它把身上的泡沫冲掉。
等冲到头顶的时候,小狗一个劲地躲,像是生怕自己那用毛毛堆起来的酷炫冲天炮被推倒了。
“你还真喜欢这造型啊?”舒杳一边无情摧毁,一边吐槽,“和你爹一样,都是直男审美。”
沉野嗤笑道:“我直男审美,你那天还和我穿一样的。”
舒杳:“……”
天气阴沉,四周像蒙着一层灰幕。
昏暗中,舒杳拿过一旁的毛巾,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看到了沉野的侧脸,她突然想起那条“情侣照”微博底下,大家吹的彩虹屁,什么刀刻般精致的侧脸,比大家的人生规划还要流畅的侧脸。
她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沉野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舒杳一边用毛巾帮小狗擦身体,一边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在网上看到咱俩的照片,就那天在地铁上被偷拍的。”
沉野把电吹风插上,不知道是哪个牌子,噪音极小,完全没有掩盖他低沉的嗓音。
“没有。”
舒杳本来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微博已经删了,事情也没有闹大,就不必再提了。
至于拿他当挡箭牌的事情,还是等俩人的关系再拉近一些,再和他坦白吧。
“轰隆——”
一声春雷,风雨欲来,庭院里瞬间变得越发昏暗。
舒杳大无语,她今天是遇到水逆了吗?本来心情就不好,想遛个狗,还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雨。
雨滴啪啦啪啦地砸上地面,这下,谈不上什么防备心了,舒杳赶紧抱起狗狗,冲进家里避雨。
坐在客厅地毯上,她整个人也像被雨水淋湿的纸张,蔫蔫儿的,提不起精神。
沉野去关了落地窗,转身回来时,顺手按下了开关。
“啪。”
冷白的灯光倾洒而下,舒杳抬头时,看到的是沉野平静的面容,而他身后,雨幕似一道分割线,隔绝了外面的电闪雷鸣。
大概是刚才进门晚了,他的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沾着些微水珠。
这一瞬间,舒杳的大脑有些恍惚。
同样是下雨天,可舒杳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那条雨中小巷,反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是高三刚开学不久。
放学的时候,一场秋雨来得猝不及防。
刚开始是绵绵细雨,舒杳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快点跑到公交站台就可以了。
结果没想到半路上雨势突然变大,即便她无奈在校门口的保安亭停下,身上的衬衫校服也已经湿了个透彻。
白色衣料下,内衣隐隐可见。
舒杳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口取暖,却依旧没能阻拦身旁一个男生若有似无的偷瞟。
一次两次三次……
舒杳索性松开了手,转过身,目光冷淡而坦然地接受对方的注视。
反倒是那个男生怂了,眼神避开。
“看啊,怎么不看了?”
男生嘴里低声念叨:“怕被人看就多穿点啊。”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屁股一凉。
男生慌忙转头,才发现舒杳居然趁自己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拿着美工刀把他的校服裤子划开了一道。
他慌乱地捂住裤子,遮挡里面的红色布料。
舒杳收起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么怕被看啊?那怎么不多穿一条呢?”
“艹。”男生爆出一句脏话,右手握拳,摆明了要反击。
但还没触碰到她,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篮球,生生朝着男生的脑袋飞了过来。
篮球砸得精准,又掉落在满是雨水的地上。
男生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脑袋,满脸狰狞地瞪了过去。
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势荡然无存。
“沉野?”
男生喃喃自语,跟瘪了的气球似的,别说反抗,一句话都没说,就灰溜溜地攥紧裤子跑了。
舒杳这才有空打量不远处的男生,他撑着一把黑伞,身上的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连额头前的碎发,也湿漉漉的。
那时候的舒杳,刚转学到辅川三中没几天,认识的人极少,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沉野是谁。
虽然少年浑身上下的冷淡气质,的确令人忌惮,但因为他帮了她,舒杳并没有觉得多害怕。
她捡起那湿漉漉的篮球,男生也走到了她面前。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认认真真把篮球擦干,而这过程中,对方始终一言不发。
“谢谢。”舒杳微笑着把篮球递到他面前。
沉野没有接。
他把伞合起,靠放在她身旁的墙壁上,随即把身上的校服脱下递给了她。
舒杳低头看了眼,十分感动。
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而此时此刻,沉野同样给了她一件外套,只不过这次,不是递,而是直接扔过来的,生生盖住了她的上半身。
舒杳本来还挺费解,拿开外套时,却一下明白了。
她抱着小狗进屋时,小狗身上还是湿的,以至于她胸口的衣料,也湿了大半。
舒杳有些微尴尬,拿着吹风机进浴室把自己整理好。
出来时,沉野换上了家居服,正坐在地毯上陪小狗扔球玩儿,嘴里叼了根棒棒糖。
舒杳扫了眼茶几上的包装纸,是柠檬薄荷味的。
难怪在电梯里,他身上香香的,原来是棒棒糖的味道。
舒杳这才想起来,高中徐昭礼和赵恬恬在旁边甜甜蜜蜜,而俩人尴尬对坐的时候,他也会吃棒棒糖打发时间,估计是觉得无聊。
没想到他现在还有这习惯。
沉野看着挺有闲情逸致,但小狗的兴致却明显不高,眼神和肢体都透露着一种“算了,你想玩儿我就陪你玩玩儿”的敷衍。
舒杳蹲在它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是身体不舒服吗?”
但是刚才洗澡前还好好的啊。
沉野:“因为你把它的发型毁了。”
舒杳:“……”
这么记仇吗?还真是谁养的狗像谁。
她担心地问:“那怎么让它开心起来啊?”
沉野:“抱抱它。”
舒杳半信半疑地把小狗抱进怀里,抚摸着它背上的柔顺毛发,脑海中的记仇俩字,让她联想起微信消息的事,不由觉得有点抱歉。
“对了,之前你为什么突然给我发个句号啊?”
“……”沉野说,“清理一下好友。”
果然如此。
“抱歉啊,你换了名字和头像,我确实没有认出来,所以才问你是谁的。”
“嗯。”
“那后来,我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也没认出我来?”舒杳眼睛一眨,给足了暗示。
是吧,一定是吧。
都是老同学,给点面子。
“不是。”沉野把嘴里的塑料棒随手扔进垃圾桶,回答得理所当然,“单纯记仇。”
“……”舒杳再次确定,不愧是父子。
舒杳低头看着小狗,挠挠它脑袋,它就呜咽呜咽地蹭她手臂。
这一刻,烦闷的心情,好像又被治愈了大半。
本来因为下雨失去了遛狗的机会,舒杳已经打算离开了,但她突然发现,在客厅里陪小狗玩儿,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会儿,小狗好像累了,躺在她大腿上闭着眼睛,呼吸和缓。
舒杳不敢挪地,又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于是突然想起《宝物记》的日常任务还没做。
她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
玩了几天,这种日常任务对她来说已经得心应手,但很快,她又发现了难题——她卡关了。
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
舒杳不服气地换卡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成功。
就在她想去把卡面升级的时候,沉野不知何时从卧室打完电话回来了,瞟了眼她的屏幕。
“别用千里江山图,换诗文壶。”
“有什么讲究吗?”
“属性侧重不一样,搭配起来效果也不一样。”
“……”舒杳知道有卡面属性这种东西,但是她从来不研究,搭配全看卡的等级,以及卡面是否顺眼。
换了卡,果不其然顺利通关。
“你也玩这游戏啊?”
“玩过一阵。”
玩这游戏的,确实也有不少男生,所以舒杳并没有特别惊讶。
沉野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怎么会玩这游戏?”
“还不是为了工作,这游戏最近这么热门,我们也得蹭蹭热点。”舒杳无奈叹气。
“不好玩?”
“也不是,还不错吧,但是带着工作的心态玩儿,趣味性大打折扣。”舒杳的双手在地图上不断移动,边打边回,“而且,虽然卡面非常美观,但目前的人物,基本都是大众较为熟知的文物,比如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对于我这种职业挂钩的人来说,太熟悉了,吸引力就变得没有那么大。”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沉野的目光顿了顿。
“还有呢?”
“嗯……还有就是有些冷门人物的设定有点单调和片面化,比如长沙窑的诗文壶,设定是穿着土黄色长衫的绅士,卡面泯然众人,网上都没什么人提,所以我刚才也忽略了,但其实就文物本身而言,长沙窑的诗文壶上出现过很多脍炙人口的情话,比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如果能把情话大师这个梗加到这么严肃古板的人物身上,感觉是不是蛮有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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