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炮灰原配幸福起来—— by袖侧
袖侧  发于:202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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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先让抱着湘湘坐在另一侧的床上, 等严磊把他们的床铺卧具铺好,才给严湘脱了鞋子, 把他放到到他们那边的铺上。
严湘打了个滚:“爸爸, 爸爸!卧铺真好玩!”
乘务员过来查票。
严磊站起来, 手扶住包厢门上框,因为太高,必须低下头,问:“同志, 卧铺人多吗?”
又高又英俊的军官问话, 乘务员服务态度特别好:“不多,今天就几个包厢有人, 都空着。”
非年非节的,没有那么多人坐火车。
而且有些干部出差,如果到了等级可以买卧铺票却只买了硬座的话,单位依然是按卧铺标准给报销。中间的差价就归自己了。
所以很多的干部出差会买硬座。
时代就是这样。比起自己的安逸,省下一些钱给家庭用, 更划算。即便是干部都是如此。
毕竟家家一大堆孩子要养活, 而且时代特色是, 一个大家庭中一人发达, 是要接济全家的,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
严磊双眸注视着年轻小姑娘, 温柔地拜托:“我爱人和孩子单独出远门。如果再上来人,请别安排在一起,尽量让他们自己一间房好吗?”
这么英俊的男人这么疼老婆孩子,小姑娘心都化了,一口答应:“您放心,我们对女同志和小朋友都是会照顾的。”
严磊又温柔提要求:“我想给孩子也补一张卧铺票,再补一套卧具。”
乘务员小姑娘说:“卧铺补不了。我给你补一套卧具吧。”
处级以上干部和团级以上军官才能买卧铺票。但因为并不限制乘车人,所以可以用别人的证件买。李营长带陆曼曼回家买的卧铺票就是用的严磊的证件。卧铺票是不能随便补的。
但乘务员说给他们补一套卧具,就是让他们不花卧铺的钱白占一个铺了。
严磊笑得温柔极了,称赞她:“同志,你真是人美心善,铁路单位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年轻同志,又有朝气,又负责任。”
小姑娘被夸得脸都红了:“您过奖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为人民服务。”
小姑娘带他去补卧具。
严磊给乔薇飞个眼儿,跟着去了。
乔薇:“……”
乔薇开眼了。
所以世上根本不存在帅而不自知的男人和美而不自知的女人!
她家老干部平时对年轻姑娘看都不看一眼,不是没有生理本能,是人家高度自律!
平时从不撩拨小姑娘,不是没有撩拨的技术,是人家不需要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现在为了老婆儿子,脸算什么,不就是对小姑娘笑笑说几句好听的话嘛。
严团长没有做不来的事!
这时候火车停靠的时间长,足够严团长一通折腾,给孩子也铺了一个床。
严湘太开心了:“我也有床了!”
严磊对乔薇千叮咛万嘱咐了各种注意事项,才下了车。
还一直在站台上,从窗户外头眼巴巴地看着里面,活像一尊望妻石。
从没见过严团长这样,乔薇好笑死了,强忍住,一脸严肃:“知道了,别担心,回去吧,回去吧。”
严磊当然不肯走,在火车开动前,他最后给乔薇的交待是:“记住,家里谁也不能给你气受。我娘也不行。”
严磊毕竟是农村长大的,见多了婆婆磋磨儿媳。
明明是慈眉善目的老大娘,对谁谁都好,明明是最最心善的人,见不得别人受一点苦的大好人,唯独对自己的儿媳妇恶得像鬼。
严磊作为男人无法理解,但承认这个事实。
乔薇这趟回去是替他尽孝去了。
谁他妈也不能给他媳妇气受!
严团长血里来火里去才有了今天的身家地位,从来不是任人磋磨的主,更不是没主意的软蛋。
他扒着车窗跟她说:“你不是胆小任人欺负的,有事该吵你尽管吵。只论对错,不论身份。”
乔薇握着他的手,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我又不是赴刑场,我是去你家。”她微微一笑,“X斗会我都不带怕的。你别担心。”
严磊把她的手握了又握,车开动了,他才放开手,目送着绿皮火车渐渐远去。
“妈妈,你别怕。”严湘严肃地向乔薇宣告,“爸爸不在,我会保护你的。”
乔薇笑得眼睛弯弯:“好呀。”
火车桄榔桄榔地提速了。
到了吃饭时间,乔薇说:“走,咱们去餐车吃饭去。”
杨大姐的思想是出门自带食物,跟后世旅游带泡面差不多的想法。但乔薇是会享受生活的人,严湘第一次坐火车,也该去见识一下餐车。
杨大姐给烙的馅饼乔薇决定留着吃夜宵,正餐先去餐车吃。
火车上竟然还有专门车厢叫作餐车,严湘:“哇~”
火车上的餐车几乎相当于国营饭店了。
乔薇和严湘美美地吃了一顿。果然像乔薇想的那样,在这个环境里,小朋友很难入睡。两个人就一直说话,说着说着又饿了,吃了杨大姐给烙的肉饼,饱饱的才睡着了。
第二天,乔薇起床后把自己和严湘都收拾利落,火车到了。
睡了一晚上,精神抖擞地下车,在很多坐了一夜硬座的满脸疲惫的旅客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严庄支书用胳膊肘鼓捣严家老大:“是她不?是她不?”
支书记得以前见过磊子媳妇,而且觉得自己也没老到记不住人模样,可他就是不能确认这个带小孩的女同志是不是磊子媳妇。
严磊大哥叫作严柱。
严柱跟支书一样感到困惑。
这个白衬衫绿军裤,双目明亮,又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女同志是磊子那个成天到晚挂着个脸子的媳妇吗?
总觉得有点像……
又很不像……
可是,人都散光了,也没有别的独自带着孩子的女同志了呀。
就在这时候,那个女同志忽然看见了他们,竟然径直走过来了。
“大哥?”她笑盈盈地跟严柱打招呼,又转向支书,“二叔是吧?您还记得我吗?前几年见过的,我是严磊的爱人乔薇。”
她大大方方地冲村支书伸出了手,颔首微笑。
身上的气势像极了下来村里视察的领导。

村支书直接懵了。
下意识地就在身上的衬衫上擦了擦手握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软软滑滑的手握在了手里, 村支书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
这又不是领导,这是村里同族晚辈的媳妇啊!
哪有男长辈和晚辈小媳妇手拉手的!
村支书下意识又想缩回手。奈何这个干部似的晚辈媳妇已经两只手握住了他枯树皮似的手,紧紧地, 根本不容他抽手:“二叔,严磊常年不在家,家里多蒙您照顾。严磊跟我说, 让我见到您一定深切地传达他的谢意。”
村支书:“哎,哎, 好说, 好说, 自家人,自家人。”
只想赶紧把手收回来。
小媳妇啊,你大伯子在旁边看着哪。
乔薇却不松手。
“二叔,严磊答应的事在我这儿呢。您放心。”她含笑说。
村支书眼睛一亮, 用力握住乔薇的手:“磊子媳妇, 你辛苦了!路上可好?有没有吃饭?走,咱要不先回去吃饭去。”
“吃过了吃过了。”乔薇终于松开手, “您别担心我。来,湘湘,叫二爷爷。”
严湘也穿着白衬衫,雪白雪白的,超级有礼貌:“二爷爷。”
“哎~乖。哎呀, 瞧这娃, 这是磊子的崽啊?瞧这俊的!跟磊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乔薇莞尔, 又教严湘:“这是大伯。大伯是爸爸的哥哥。”
严湘第一次看到爸爸的亲人:“哇~大伯!”
“哎, 哎!”严柱被刚才乔薇和支书握手说话的气势给震住了,有点无措, 在严湘这儿才终于找到点“接对人了”的感觉,“哎,乖!”
“那个,那个,弟妹?”严柱说,“咱,咱回家去?”
严柱现在看乔薇,好像脸就是那张记忆里的脸。可怎么就是对不上号呢?
完完全全不像是那个人。
不过也差不多六年没见了,人变得不一样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之前也不过就相处了几天而已,话都没说上几句。
乔薇说:“好,走吧。”
支书和严柱帮她拎袋子,提箱子,乔薇领着严湘跟着他们走。
见到交通工具,严湘:“哇~”
严湘虽然经常看到马车,但他长这么大,还没真的坐过,一次都没有。
支书乐了:“咱娃叫啥?”
乔薇说:“严湘,湘,就是湖南,伟人的故乡。”
支书肃然起敬:“这名起得好!”
严柱一把把严湘抱起来放到车上:“咋,严湘没坐过马车啊?”
严湘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平时坐啥?”
“吉普车,大公共汽车,自行车。”
村支书咋舌:“到底是城里的娃!”
车上还有个车把式,严柱和车把式一起坐在前头。
支书和乔薇、严湘坐在后头。
这会儿太阳还不毒,马儿跑起来,小风儿吹着很舒服。
严湘觉得这和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的感觉差不多。可惜自从通了公交区间车后,妈妈就不怎么骑自行车上下班了。
他扬起小脸,享受着小风和阳光。
村支书暗暗打量,觉得磊子媳妇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当然,他几乎对磊子媳妇也没什么记忆了,就记得瘦瘦的,挺漂亮,不大看得起人。
乔薇忽然目光投过来,丝毫不躲避,还对支书露出了微笑。
偷看被发现,支书不大自在,没话找话:“磊子家的平时在城里都干些啥?”
“您叫我乔薇就行。”乔薇纠正了他的称呼,“我在我们县的县委办公室工作,我是6级办事员,我直接对县委书记汇报工作。我主要平时负责外宣,写一些宣传稿和社评发表在市报和省报上。得过几次奖,人民日报转载过我的文章。”
支书原以为会听到“带带孩子,做做家务”之类的回答,又知道城里人都会被安排工作,或者大不了“在XX厂上班拿工资”。
他是万万没想到磊子媳妇,不,乔薇,乔薇居然是在县委办公室工作。
县委办公室可是一个县的权力核心啊。
她直接对一把手汇报工作?
人民日报转载她的文章?
严庄村支书惊呆了。
还想多问些,乔薇掩住口鼻:“土太大了,回家再说吧。”
把村支书吊了整整一路。
严柱也一直频频回头,脸上的惊容掩不住。
支书看出来了,这个大伯子原来也不知道自己弟妹是干什么的。
乔薇一路欣赏着田园风光,到了原主记忆中的严庄村——严磊的家乡。
村里超过一半的人家都姓严,都是族亲。
乡下村子难得来远客,尤其是劳动村支书亲自去接的,全村都知道了,都等着瞧呢。
马车一进村子,一大帮孩子就哄然一声往四处跑:“来了!来了!”
到处报信。
马车这一路,就看见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人,一下子把村里的主路都填满了,追着马车后头跟着看热闹。
还是娱乐太少。
乔薇从容微笑,不因被人看热闹而窘迫,反而把这样的景像当作热闹看。
支书一瞧就知道,这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待车停好,乔薇矫健地跳下来,转身又把严湘抱下来。抬头眯起眼看这院子。
在村子里,这院子算是体面的整齐院子了。这是严磊当兵后拿钱回来盖的。为了盖这院子,把他当时的积蓄都花光了几乎。他现在存的钱,都是后来又存下的。
严磊真的特别能存钱!
当然最重要的他能赚钱!
关于这村子这院子这家人的记忆被原主扫到了落满灰尘的阴暗角落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乔薇平时根本就想不起来严磊还有一大家子人哪。
但因为现在需要,全被乔薇翻出来了。
眯起眼,眼前的院落和记忆贴上了。
村支书却发火了:“人呢?你家人呢?”
严磊家门口空无一人,这是给谁下马威呢?他堂堂村支书亲自去接的人,磊子家这么不给脸,那是不给他这个支书脸。
他暼了一眼。
乔薇矜持地站着,看院子仿佛看风景,显然根本不吃这个下马威。
她远道而来,不能这么低声下气地进空门。
从一下火车,她就先声夺人,摆出姿态,气势压人,就是根本没打算跟他们玩宅斗,搞这些鸡毛蒜皮的心眼子。
也别把她当成“XX家的”、“XX媳妇”来对待。因为当她被冠上了这样的称呼,她就已经从身份上、辈分上、地位上低人一等了。
那不行。
她是来给老人家治病的,当然首先要高效地、流畅地完成这个任务。
但除此之外,正如严磊说的,她不是来受气的。
严柱头皮发麻。
他心里其实大约知道怎么回事。昨晚上自个媳妇就念叨:“磊子媳妇看不起咱。三弟妹四弟妹都说了,咱不能太给她脸。”
他一个箭步冲进去,吼道:“人呢?人都哪去了?弟妹大老远回来了!还不赶紧出来!”
毕竟是家里的长男,尤其是现在父亲衰老生病,长男的份量就更重。
他这一吼,果然把里面的人都吼出来了。
两三个中、青年女性扶着个老太太出现在大门口。
村支书大为不满,训斥:“磊子他娘,你咋回事!人乔薇大老远地回来了,你们都干啥去了!”
老太太就是严磊的亲娘,她讪讪:“那个……刚才他爹那个……我忙……”
女人在这里不当事,习惯性抬男人出来。更不敢说自己被几个儿媳妇拦在了屋里,故意不让她出来。
村支书心里门清,懒得跟婆娘们计较,只说:“你快看看,这是乔薇,还认不认得?”
严磊他娘凝目看去。
门外台阶下一个白衬衫绿军裤的年轻女人。短发,面颊白里透粉,又干净又健康。一双眼睛漆黑明亮,顾盼间神采飞扬。
这……这跟她记忆里很不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怯怯说:“那个……磊子家的,你回来啦?”
乔薇刚才就在凝视这个老太太了。她感觉她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老,但她的外表真的太老了。
当她看到她的时候,内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嫌弃之感。
乔薇打散了这种感觉,这是属于原主乔薇薇的。对于这些主观性过强的感受,乔薇拒绝接受。
她要自己去看人。
她上前一步,仰起脸,带着笑,朗声说:“娘,我是乔薇,我回来了。”
她又把严湘向前轻轻推了推:“这是严湘。”
“湘湘,这是奶奶。”她给严湘介绍,“这是爸爸的妈妈。”
严湘仰着头看着这个老妇人,微微张开嘴。
这一次,他没有“哇~”。
来之前爸爸和妈妈都教过他的,老家有些什么人。
看到大伯,知道是爸爸的哥哥,他还“哇~”了,感到非常新奇。
终究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虽然知道是爸爸的亲哥哥,可是没有那么强的共情。
但眼前这个老奶奶,她是爸爸的妈妈耶!
妈妈,是多么重要的人啊。
妈妈对严湘太重要了。那爸爸的妈妈,对爸爸也应该一样重要吧。
严湘感受到了奇异的召唤。
不需要乔薇再推,他无意识地就向前走了几步,仰着头:“奶奶?”
“奶奶!”
“我是严湘,我是我爸爸的儿子,我是奶奶的孙子!”
这一刻,乔薇从严湘的身上看到了血脉的羁绊。
中国人几乎是不可能完全斩断这种羁绊的。纵然严磊离家十多年,中间就见过四五面,每次就几天,他也不可能放得下这一家子人。
至少是不可能放得下生身父母。
但幸运的是,原文是一篇甜爽文,既要甜,又要爽。
极品妯娌是设计用来打脸的。但还要赢得男主的心,所以男主的亲生爹娘被设计成“老实的好人”,用以给原女主来拉拢、来感动的。
果然原女主感动了公婆,就感动了严磊,赢得了严磊的心。
乔薇记得很清楚,原文里严磊的亲娘曾经感叹过一句:“这才是咱庄户人家该娶的媳妇。”
这路线挺好的,或者真的挺适合林夕夕。牢牢树立了她的贤惠人设,使她所有伺候人的特长都有了发挥的环境,并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但这不是乔薇要走的路线。

老太太有七个活着的儿女, 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一大堆,但严湘还是第一次见。
这小孩和家里的孩子都不一样,不仅长得和二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双眼睛还特别干净清澈。
那一声“奶奶”叫得无比自然,发自内心,因血缘的初次相逢而迸发喜悦。
严磊的娘一瞬心里软得不行。
“哎——”她应道, “湘儿,湘儿是吧, 来……让奶看看。”
她弯下腰伸出手臂。
不用乔薇说什么, 严湘就欢快地扑过去, 天然地对亲祖母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和防备。
严磊娘赶紧蹲下抱住他,说不出的欢喜:“乖娃,乖娃。”
严湘欢快地叫了两声奶奶,忽然顿了顿, 抽抽鼻子, 脸上的表情微变。
乔薇很早前就告诉过严湘,当发现了别人身上的一些异处的时候, 不要当众嚷嚷,可以悄悄说,或者不说。
这个情况要再具体点,就是告诉严湘不要直接嚷嚷军军身上臭。
由军军也可以推及别的任何人。
严湘因此什么都没说。但严磊娘还是立刻就发现了异状,她慌张放开了这干干净净、衬衫雪白的孩子, 尴尬地站起来:“湘儿她娘, 走, 进屋去。”
“娘, 我叫乔薇。”乔薇过去,托住她一只手臂, 招呼村支书,“二叔,咱家里坐!”
一群人便进门,还有许多人都跟着进来看热闹。
这些人在乔薇继承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反正呼啦啦一下子都跟进去了。
农村哪有什么隐私一说,没有的。
一进院子,一个老头正被儿子们扶着出来。
老头看着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有点局促:“来啦?”
这个乔薇倒是认识的。
她照旧搀着婆婆,喊道:“爹,我是乔薇,您还记得我不?”
这个老头就是严磊的爹,乔薇的公公。
大约是因为生病,他气色不好,精神萎靡,眉间也带着愁容,只点头:“哎,哎。”
“湘儿。”严磊娘说,“这是你爷爷。他爹,这是湘儿,磊子的儿子。”
老头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孙子,眼睛里竟有了点泪花:“好,好,能回来就好,我还能活着见着娃儿……”
严柱忙说:“爹你别瞎说!”
他指挥着弟弟们把爹扶进去。
乔薇观察着,严磊爹并没有失去自理能力,只是身体带来的疼痛让他难受,这种疼痛一直存在,人就几乎可以算是失去了劳动力。
堂屋的摆设就是典型的农村堂屋。但收拾得很干净。
在这个男女分工明确的农村社会,这种情况说明家里的女人是勤快爱干净的。乔薇很明确地知道这是严磊娘的劳动成果。
大家一起涌进了堂屋,一阵兵荒马乱,各种凳子、板凳、马扎都摆出来了,摆了一圈。
最后严磊爹坐在了八仙桌的上座,大家要让支书坐另一侧。无论是这时候还是后世,一个村的支书就相当于这个村的天了,支书倒也没让,直接坐了,却招呼乔薇:“乔薇,来,你坐这儿。”
他指挥着乔薇坐了严磊爹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别人才依次落座。
“磊子他爹,你别担心,磊子电话里都跟我说了,”支书说,“乔薇这趟回来,就是专为了带你看病的。”
乔薇开口询问:“爹,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严磊爹没说话,先长长地叹了一声,满脸苦容,显然深受病痛折磨:“药吃了几副了,也不见好,针也扎了也没用,我怕是……怕是……时候要……”
“呸呸呸。别说这丧气的。”支书打断了他。
消失的女人们又出现了,端了水出来。
严磊娘出现,乔薇就要起身把位子让给她。严柱和支书同时伸手:“你坐,你坐!”
支书说:“柱子,给你娘找个凳子。”
于是有人起身让了个凳子,严磊娘有了地方坐,局促不安地坐下,她还悄悄地将凳子拉得离众人稍远。
乔薇说:“爹,我看了信里说的情况,我问你,你是不是腰、背、肋都疼?有时候肚子会突然绞痛?小肚子往下到大腿内侧,是不是也疼?”
严磊爹忙点头:“是,都疼。”
“有时候大汗淋漓?”
“对对!”
乔薇问:“有尿血、尿脓吗?”
儿媳妇问这个,老公公有些尴尬。
支书说:“这是看病哩,有没有你照真答。看病可不兴瞒着。”
严柱替父亲回答:“一开始是尿血,后来也有脓。严重了,才写信给二弟。”
乔薇点头,她说:“我来之前,去咨询过卫生局的同志了。卫生局的同志说,如果尿血尿脓就不能再耽搁,得开刀动手术。”
严磊爹不吭声了,严磊娘更是害怕。平时男人这么多的场合下,她是不会乱开口的,可这关系到她男人的性命,她必须得问问:“磊子媳妇……那咱这要去县里?”
“娘,你叫我乔薇就行了。”乔薇说着,上下打量严磊爹,“爹,你现在能自己走路吗?正常走路还行不行?”
严磊爹说:“行倒是行,就是难受。”
身上的疼痛不会立即要人命,但一直疼着又真的要人命。
乔薇又问支书:“二叔,咱们这离省城有多远?去省城用什么交通工具?需要多长时间?”
支书微惊:“还要去省城啊?县里医院不行吗?不成去市里成吗?”
乔薇却说:“省级医院的医疗资源根本不是县里能比得了的,市里也不行。万一弄不好再折腾,不如直接去省里。”
“而且,我不知道现在咱们这里建设革命委员会的进度推进到什么程度了。但一般来说,都是先从省城开始,再向周边辐射的。刚才下了火车在县里,我瞧着街上有点乱,应该是革委会还没稳定局面。这种情况下,我担心县医院能不能保障有效的医疗条件?”
“省城的话,如果革委会已经稳定了,各系统都应该恢复正常运转了。就算有什么情况,也有更多的医疗资源,安全率是大大高于县里的。与其去县里、市里,不如一次到位,直接去省城,用省一级的医疗资源。”
她这话一说,屋里就静了静,因为能接上话的人就没几个。
严磊娘原先想问话的,被这一串话说懵了。似乎都能听懂,却在她的认知之外。在她来说,去个县里都是出远门了。
去省城?她想都不敢想。
有人开口:“磊子……”
支书打断这个人:“乔薇。”
“哦哦,乔薇。”那人问,“乔薇对这些事挺清楚的啊?”
不用乔薇回答,支书便说:“乔薇在他们那儿县委办公室工作,是笔杆子,写的文章都是登报拿奖的,人民日报都转载!是吧,乔薇?”
屋里一片抽气之声,都看着这个衬衫雪白的女人。你别说,这么看她,真的像干部。
其实乔薇根本还算不上干部,她的级别只是办事员。但这时候在老百姓心里边,凡是在政府里工作的统统都是干部。
乔薇看看那个人,又看支书:“这位……,我怎么称呼?”
支书说:“这是咱村委李主任。”
李主任问:“乔薇,你真在县委办公室工作啊?”
“主任。”乔薇说,“我们那的县委办公室已经不存在了。新的革委会已经建设好。我的老领导……作为当权派已经被打倒。县里的领导架构已经从党政分离完成了一元化的改造。新的一把手,革委会主任以前是常委。但新的第一副主任以前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很熟的同事。”
“结构改造已经完成,干部代表、群众代表和军代表各就其位了。因为我在博城县的缘故,严磊呢他就直接争取了博城的军代表,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也是因为新上任了军代表,现在县里还在不断地揪出藏在人民群众的阶级敌人,斗争非常激烈。所以严磊现在是在是没法抽身。我们接了信商量了好久,好在我跟革委会第一副主任熟,他给批了假,我才回来看看爹的情况。”
屋里的男人们不再是闲聊姿态,不知不觉就开始挺直了腰背,竖起了耳朵,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支书说:“咱县里也很乱。咱也看不明白,现在也不知道听谁的话。”
乔薇说:“大队就听公社的,公社听上一级的。上面是谁说了算,他们自己会去争。谁赢得了革命胜利,谁给下级下指示。在那之前,任何情况,咱们都不越级听指挥。绝不会出错。”
支书非常赞同:“对。”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乔薇,这个事,咱现在都糊涂着呢,风向乱得一团糟。上面也没个能说明白的人。你能不能给咱讲讲?”
乔薇点头:“行,但是支书,我爹的事重要,您先跟我说说,怎么去省城?多长时间?”
支书微讪。人家回来是来给公爹治病的,咋把这个给忘了。
他说:“想去省城,咱的驴车马车可不行。必须得去县城坐长途车。”
乔薇看看天,回想了一下刚才从县城回来花费的时间,问:“今天能出发吗?”
支书惊了:“今天就走?”
乔薇问:“来得及吗?”
支书算算时间:“来是来得及,只是,你不在家住两天再……”
乔薇说:“我住不住的有什么重要。看病才最重要。我爹现在情况是很严重的。如果已经开始尿脓,说明身体内部感染严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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