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炮灰原配幸福起来—— by袖侧
袖侧  发于:202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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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刚才“下河口镇挂广播站, 现在开始播音”那一句, 除了更拿腔拿调一点, 口音上几乎没什么区别。
“是新来的那个女的吧?”
“哪个?”
“就是年纪轻轻嫁给老干部的那个的。”
“啧。”
“怎么回事, 快给我细讲讲。”
“我是听说她家里揭不开锅了,然后人家给介绍了这个老干部, 是个二婚头,还带三个孩子……”
乔薇念完开播词,立刻推上闸刀关闭了麦克,切换了县广播的频道,一气呵成。
陆曼曼:“哇~”
“你可真行,第一次上手,就这么利落。”陆曼曼赞叹,“我第一次的时候,紧张得手抖。”
终究从农耕到机器,和,从108键建准键盘到不到十个按钮,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升级,面对全新没见过的新事物,紧张到手抖。一个纯是降维。
乔薇说:“我看你操作好几天了,每天都在你背后跟着伸手模仿。”
并没有。
“怪不得。”陆曼曼称赞她,“你真是个努力的好同志,我也得向你学习。”
乔薇说:“星期天我要念的东西已经写好了,待会你帮我掌掌眼。你觉得没问题,我再请站长过目。”
陆曼曼更惊喜了。
她本来是想,乔薇要是写不出来,就让她直接朗读M选就得了。岳秀芬就常写不出东西来,就直接朗读M选,也没人说她。
没想到乔薇的工作态度比岳秀芬积极得多。
“走,我去看看去。”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两个女的,胡穗和陆曼曼。
在别人看来,乔薇和胡穗都是已婚已育妇女,而且都是军属,理论上她们俩应该更能走近。
但实际上,比起思想顽固的农村大嫂,乔薇肯定更乐意和陆曼曼这种朝气蓬勃的小妹妹一起玩。
陆曼曼看完,很满意:“我觉得没问题。给站长看吧。”
陆站长抬头:“啥呀?”
她把乔薇写的东西交给陆站长:“乔薇写的,星期天用的稿子。我觉得挺好的。”
乔薇说:“站长,您给把把关,看看哪需要改。”
陆站长读了一遍,小文章写得四平八稳挑不出错来。就跟乔薇这个人一样,稳妥。
陆站长心里暗暗点头,但还是拿起钢笔改了两句话,递还给乔薇:“改一下。”
乔薇飞快睃了一眼,改那两句并没有任何区别,换个表达方式而已。她声音脆脆地说:“改完通顺多了。我去誊一遍。”
说完,就回自己桌子找纸重新誊抄去了。
陆站长笑眯眯点点头。
陆曼曼胳膊肘放在他桌上,俯身:“二伯~”
“叫站长。”陆站长呵斥她,“说多少回了。”
陆曼曼撒娇:“站长~”
“知道了。”陆站长从鼻子里哼一声,“这个星期天让乔顶上。你歇吧。”
终于同意了,陆曼曼欢呼一声。
“我都和别人约好了,星期天去县里。”她开心地说。
桌子和桌子之间就两步路,她也得赶紧过去通知一下乔薇,生怕她听不见:“乔薇,星期天靠你了啊。你一个人行吧。”
乔薇打包票:“你就踏实去。”
星期五下午宣传科学习,广播站也归宣传科管,要一起学习。
谢科长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这是乔薇薇同志,新来的广播员。”
乔薇站起来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叫我乔薇就行,很荣幸和大家成为同事,以后和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大家呱唧呱唧鼓掌。
对新同事迎新是这样的,怎么都得表现点热情。
但乔薇目光扫过去,注意到有两个同事交头接耳,看她的目光和笑容都有点怪。
谢科长很亲切:“乔薇新到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新人初到新环境该有的紧张都有,”乔薇说,“好在有站长指导,同事们帮助,迅速就适应了。”
陆站长矜持微笑。
陆曼曼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帮助同事的人,腰杆挺得笔直。
谢科长点头,称赞:“我上午听见你的声音了,很好,学得很快。”
“陆曼手把手带我。”夸完同事,也得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站长已经审了我写的稿子,给我过了。这个星期天,我要第一次独立播音了。”
谢科长惊讶:“这么快呀?”
陆曼曼生怕自己又休不成星期天,忙说:“科长,乔薇没问题的。您放心。”
谢科长说:“你可不能为了休星期天就不管不顾啊。”
论关系,谢科长是陆曼曼的堂姑父。
陆曼曼喊冤:“我用人头担保,乔薇绝对有能力独立播音。”
“好。”谢科长开玩笑,“要有问题,唯你是问。”
“好!”
乔薇微笑:“我不会辜负领导的信任的。”
谢科长和陆站长一样,对这次军区推过来的新人满意极了。
他称赞了乔薇和广播站两句,全科成员开始今天的学习。
大家一起学习了中央的政策和伟人思想选集。然后是发言时段。
自由发言是不可能自由的。这种固定一周两次的学习,要自由发言大概就是大家一起沉默了。
还是得点名,跟小学生课堂回答问题一样。
怕被点名这种事,即便离开了学校,也依然如影随形。大家都尽量缩起脖子,眼睛聚焦在桌子上,不去跟领导对视。
全场最放松的就是胡穗,照样勾她的毛线。
她只有扫盲班的文化水平,谢科长根本就不会点名她,都是自动跳过。
别人被点名了都不太情愿,干巴巴地讲自己的学习心得体会。都是说了多少次的车轱辘话,再拿出来重复一遍。
文山会海,车轱辘转。
谢科长又点了一个人,那人不乐意:“我星期二就发过言了。”
凭啥星期五又点我发言。
忽然有人提高声音:“科长,请新同事讲讲呗。”
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乔薇的身上。
谢科长本来是想乔薇新来,让她先观摩观摩,等下星期二再点名她发言。
但他目光投过去,看到乔薇坐得端正,目光迎过来。
老师和领导都喜欢这种迎过来的目光,表示她可以。
“那乔薇来讲两句吧。”谢科长说。
稀稀落落的响起掌声。
广播站的人都看乔薇。连胡穗都停下了手里的毛衣针。
在广播站里,大家每个人都是个人。但到了宣传科,广播站又自成一体了。
人天生有抱团的本能。何况乔薇在广播站经营得一团和气。
乔薇打开她的塑料皮笔记本:“关于这次学习,我有四点心得,我先从第一条说起。”
众人:“?”
乔薇:“第一条又分三个小点。”
众人:“……”
入乡随俗,既然到了这个年代,就得像这个年代的人。
而且乔薇做功课的时候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做的,她的学习搭子是严磊,本文男主,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
更重要的是,这一条条的在别人眼中只是理论的东西,在乔薇的认知里却已经在后世被验证、发生,跨越时空地贴合,让人跪服。
乔薇的感慨简直太多了。
要抒发!
先从第一条第一点开始说!
“……以上是我这次学习的所有感悟,希望与大家共同进步。”乔薇长长吐出一口气,合上了笔记本。
这里没有网络,没有围脖,不能用键盘抒发感想,但是有落地三次元真实现场的学习会。
暴风输出结束,爽了。
会议室里很安静。
乔薇眨眨眼:“大家有什么不同想法吗?”
啪啪啪,谢科长带头开始鼓掌。大家如梦初醒,忙跟上。会议室里全是巴掌声。
“没有。乔薇同志真是让我惊喜。”谢科长很高兴,“这一看就是自己在家认真学习过了是吧?”
乔薇必须表扬一下自己的学习搭子:“我爱人是非常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我和他一起学习,学到很多东西。当然我还有很多领悟不够的地方,以后要和大家一起进步。”
老师喜欢积极认真的学生,领导也一样。
谢科长主持每周两次的学习会,大家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瞌睡没醒的德行,他早就不满了。
谢科长正要表扬乔薇这种积极的学习态度,忽然有人嗤笑一声:“不愧是干部。”
“不愧是干部”这句话,干部家属其实是经常听到的。
但乔薇看了那个人一眼,直觉告诉她,腔调不对。
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吗?并不认识那个人呢,都不在一个办公室里,应该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吧,为什么要阴阳怪气她?
谢科长瞥了那个人一眼,那人缩了缩脖子。
这种表现让乔薇非常肯定,他就是在阴阳怪气了。
但也不能去问“你为什么对我阴阳怪气”。乔薇微笑应对领导的表扬,心里只是奇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人了。
晚上,乔薇跟严磊说:“这个星期天我要值班。”
严磊说:“正好,星期天我让小张拉我下趟乡,找个泥瓦队。双抢差不多了,公社应该能接活了。”
乔薇穿过来二十五六天了。从七月中旬到现在八月上旬结束,马上要到八月中旬了。双抢快要结束,乡下就要进入农闲阶段。
乔薇跟严磊反覆描述:“……就是一种浅黄色的土。”
严磊都想要翻白眼了。
“这种房子我住了一辈子,我就出生在这种地方。”他无语。
“……”乔薇,“好叭。”
他们问严湘:“湘湘星期天想跟妈妈去上班,还是想跟爸爸去乡下。”
严湘略一思考就决定了:“我和爸爸去乡下。”
“咦,为什么呀?”乔薇问。
严湘说:“我想看看庄稼。”
乔薇懂了。他把那本农业技术手册都看完了,但他的人生里,还没有真正见过庄稼。
他只在自家小院和赵团长家小院里见过一些自己种的小青菜。
他想去看一看书里写的东西。
严湘叉住他腋下把他高高举起:“就是!我们得看看庄稼去!哪能连庄稼都不认识呢。”
又转圈,又把严湘抛高。
严湘咯咯笑。
乔薇:“骂谁呢?”
严磊不承认:“没骂人。”
“你骂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那你分得清麦苗和韭菜吗?分得清冬瓜秧和西瓜秧吗?”
“……”乔薇转移话题,“要不然我们在院里种西瓜吧。夏天就不用买西瓜,直接自家院子里摘就行了。”
严磊沉默了一下,慢悠悠说:“所以你真的以为我那根秧是冬瓜秧?”
乔薇:“……”
这方面乔薇完败。
无所谓,胜负乃兵家常事,反正明年有西瓜吃就行。

小镇居民又一次听到了那个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腔调。
尤其下午的自主播音,全程是本地广播站的广播员读稿。
稿没什么稀奇,但这标准的普通话稀奇。
“这是北京来人了吗?”小镇居民纷纷摇着蒲扇拍着蚊子问。
从此大家知道广播站来了个普通话特别标准的新广播员。
乔薇广播完锁好广播室的门准备回家。还没出镇委大院, 走到半路忽然被人叫住:“同志,同志?”
乔薇回头。
喊她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子板很结实, 腰背笔挺。
见到她这么年轻,男人愣了一下, 问:“同志, 你是有什么事吗?”
乔薇莫名:“啊?”
男人说:“今天是星期天, 大家都休息,只有个别科室有人值班。如果你有事,请星期一再来。”
乔薇明白了。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大院基本可以算是没人, 乔薇就穿了她那套土布衣裤, 还配了那双纯手工凉鞋。凉鞋是用靛蓝的布做的鞋面,颜色跟上衣和草帽上的布条都能搭配。
不仅好看, 而且超级舒服。
但是从后面看背影,上面靛蓝、下面原色,乍一眼看去很容易以为是土著老太太的打扮。
八儿大娘就跟她穿过一模一样的颜色搭配。
“不是。”乔薇笑盈盈,“我是广播站的广播员,今天我值班。”
中年人恍然大悟:“哦, 刚才广播的是你?”
“对。”
中年人上下打量她, 有点惊奇:“你是北京人吗?”
这时候地方上觉得普通话讲得特别好的大概只有北京人。因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才能有那种标准的腔调, 那是来自北京的声音。
这个中年人说话虽然随和, 但眉眼间有官威。气质上有点像潘师长。
乔薇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猜测应该是领导。
她瞎话编的巨顺溜:“不是, 我是林市人。我家是工人阶级家庭,从小我跟着我父亲听市里的电台广播学习,把普通话学的很好。”
“林市人……怎么到下河口来了?”中年人打量她的穿着,一身土布,连鞋子都不是时下流行的塑料凉鞋,是手纳鞋底的布面凉鞋,“……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乔薇啼笑皆非。
“没有。我是结婚了,我是军属,随军到这里来的。也是军区安排我到广播站工作。”
一听是军属,中年人就知道她应该没什么经济困难。
他再仔细看她,虽然一身自织土布,但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眉眼间十分自信,对自己的穿着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很享受。
是他误会了。
就是嘛,土布就是比抖抖布舒服。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很多人宁可多花钱也要去买不那么透气的抖抖布。
他对乔薇印象很好,和蔼地说:“原来是这样。广播完了吧?早点回去吧。”
“好。”乔薇说,“您也值班呐?您也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声音清脆有朝气。转身离开的背影步履间有韵律,像是在哼着歌。
中年人笑笑。
这小同志不错。
严磊带着严湘早上就出发了,下午比乔薇回来得还早。
“妈妈!”一看到乔薇,严湘就扑过去,“我今天看见好多好多东西!”
小孩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文字变成了真实,抽像化作了具象,小脸蛋都因此发光。
“妈妈,我看到一个老爷爷的地里种的菜,叶子发黄了,我告诉他要补充氮肥。他不信我,还笑。”
“爸爸过来看到,告诉他要补充氮肥,他才信了。”
“妈妈,为什么别人不信我?”
严湘的眼里充满疑问。
明明他和爸爸告诉对方的是一样的东西,因为他和爸爸看的是同一本书呀。为什么别人只相信爸爸不相信他呢?
“因为湘湘还是小朋友。大家不相信小朋友会懂得比大人更多。”
“大家都觉得年纪越大才越值得相信。所以生病去医院看医生的时候,都喜欢找那种老奶奶医生或者老爷爷医生,有白胡子的那种。如果是一个年轻的阿姨医生或者叔叔医生,很多人就不乐意,担心他们太年轻了,不相信他们能看好病。”
严湘诧异:“长大成叔叔阿姨都还会这样啊?”
“会的。”乔薇解释,“你长大成叔叔之后,原来的叔叔阿姨就长大成爷爷奶奶了,他们看你,仍然觉得你年纪很小。”
原来如此,严湘点头。
“以后看到什么,可以来跟妈妈说。”乔薇说,“别人不相信你,但是妈妈相信你呀。”
严湘开心起来:“好!”
严磊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个盆:“来吃瓜。”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甜瓜,应该是没有经过改良的原始品种。不怎么甜,但是清香。
“老乡给的。”严磊说。
“泥瓦队定好了。”他说,“交了订金,约好下个星期天过来弄。”
乔薇问:“一天能弄好吗?”
严磊说:“你要是打土坯房,肯定不行。你就在墙外面糊层泥,没问题。”
两人吃着香瓜,看着自家的房子外墙。
这个房子的主体基础是传统的石头房子。很有地方特色的。
它本来是很好看的。奈何战争中损毁,后来军区划了这片地方安置军属。修缮的时候给塌的部分用的建筑材料杂七杂八的。
有石块,有不知道哪里扒来的破旧青砖,还有少量红砖。
就那石块也和原本的石砖都是不一样的。
这就使得这个房子的外墙面看起来跟狗啃的一样。
要是能全都改成石头的就最好了。但那不可能,工程太大,耗费太多。
乔薇退而求其次选了仿土坯房的方法美化外立面。
其实严磊觉得“美化”这个词,实在有待商榷。
但乔薇以前为着房子的事跟他闹了好大的矛盾,为此夫妻冷战很久。现在她满身阳光带着笑说要“美化”,别说糊泥巴,糊牛粪他也不会出言反对。
都依她。
杨大姐端了一盘子花生米过来:“家里炸了花生,给你端过来点。”
乔薇和严磊拿瓜给她吃。
杨大姐也不跟他们见外,卡卡吃。
“我下午特意去了大院,我掐着时间过去的。”她说,“你一广播,我就告诉她们,这是严家的,快听。”
娱乐少的时代,芝麻大小的事都能是个事。
杨大姐又没什么文化,连看书这项娱乐都没有,就更热衷于此。
乔薇笑弯了腰。
“乔这普通话,那跟中央台有什么区别啊。”杨大姐使劲跟严磊夸乔薇,“我要不说,他们都还以为在转播中央台呢。”
她啃了两片瓜,回去了。
严磊捏着瓜,问:“你的普通话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乔薇抬眼。
严磊正注视着她,目光中有困惑。
“一直就很好。”乔薇笑说,“不过平时不需要拿腔啊,要不然显得我插葱装像似的。”
“也是。”严磊释然,把手里的半片瓜吃完。
乔薇拿着空盆去手压井那涮洗。
严磊抬起眼,看了看她的背影。
星期一乔薇又穿了白衬衫绿军裤。
她不卡点,这个上班的时间对她来说非常充裕。她都会带着严湘提早出来点,这样走路也不用急,可以慢悠悠散步似的就来上班了。
所以她一般会比卡点时间早到一会儿。
但今天陆曼曼也早到了一点。
她一进屋就喊乔薇:“快看我!”
大家都抬头看去,一看就乐了。
原来陆曼曼今天也穿了白衬衫绿军裤。
“好看不好看?”她问,“好看不好看?”
她头发长,今天也是扎两个低马尾。造型特别有年代感。
乔薇夸她:“好看!”
陆曼曼笑着挽她胳膊:“我上礼拜看到你穿就觉得好看了,赶紧让我爸去给我整裤子去。我自己去县城买的白衬衫,你瞧,跟你的一样的。你的是不是也是县城买的。”
乔薇说:“对。”
这时候的人可没有“撞衫”的概念,恰好相反,看见谁穿的好看,第一个想法是“我也去买件一样的”。
“霍,你俩站一块,跟俩女兵似的。”陆天明调侃。
陆站长则夸奖:“挺好,精神面貌挺好。”
胡穗纳闷:“乔薇你天天看军装看不腻啊,还自己穿?我洗军装洗得可烦了,那料子结实,洗起来累人。”
乔薇发自内心地说:“我可喜欢制服了。”
大实话。
XP在那呢。
陆天明有点感动:“我也是。我本来是想参军的。我妈哭得跟什么似的,硬压着我不让。那时候也赶上打仗呢。不过哪有让新兵上的,我妈就是想不开。最后压着我去县里上培训班学技术。唉……”
“那还是我给十四婶出的主意呢。”陆站长说,“你也不想想就你那身子板,民兵训练你都扛不住。到部队一顿操练,受不受得了?那么想当兵,先负重跑个十公里给我看看。”
陆天明:“……其实我也挺喜欢坐办公室的。”
“啧。”陆站长夹着本和笔,“我开会去了。”
“你俩,别臭美了,说你俩呢,乔、曼,干活去。”
两个白衬衫姑娘笑嘻嘻地去广播室了。
昨天星期天乔薇独自播得很顺利,陆站长他们都从喇叭里听见了。
从昨天开始,算新的一轮,这七天都由乔薇来播。
陆站长走在去开会的路上,就开播了,乔薇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听着真顺耳。
陆站长哼着戏,去了会议室。

周一惯例要开会, 是大家都习惯了的。
到会议室找好位置往那里一坐,一个厚厚笔记本摊开,一根钢笔打开笔帽, 一杯满满浓茶掀开盖,就准备消磨时间了。
陆站长一上午的时间就开会了。
等回去办公室,扫了一眼, 问:“曼呢?”
陆天明说:“当然家去了。”
陆站长:“嘿。”
陆天明问:“咋了?”
陆站长说:“下午说吧。”
说完看了看乔薇。
乔薇坐在那儿翻阅往期手稿,认真学习。
衬衫雪白, 微垂着头, 头发从两侧掉在颊边, 显得脸更小了。
没有一点花哨,质朴无华,简洁纯净。
要不是旁边桌坐着个乖巧的小朋友,和她生得有三分像, 谁能想到这都是孩子妈了。
陆站长点点头。
下午陆曼曼卡点来上班。
这周乔薇轮值, 她就是后备人员,特别闲。
瞅着乔薇机器操作完全没问题, 她也不跟着进广播室了,就在办公室跟严湘翻花绳。
最开始严湘觉得这个阿姨有点吵,不如办公室其他的人安静。
但很快他又喜欢上她。人身上的年轻和朝气总是会吸引人,不分大人小孩。
现在他俩玩得可好了。
陆站长告诉乔薇和陆曼:“广播完大家一起开个会,我传达一下领导的精神。”
乔薇说:“好的。”
陆曼懒洋洋应了一声。
等广播完回来, 大家在办公室碰头, 都拉着椅子围着陆站长周围坐好。
陆站长打开他的笔记本, 把今天会议的几条重要内容传达了一下。
“……月底要进行的灭蚊运动, 是这一季工作的重中之重,宣传科, 特别是我们广播站肯定要打先锋,先做好宣传工作。明天的学习会上,谢科一定会就这个任务作出指示。大家都心里有点数。曼和乔,尤其你们俩,现在就得好好构思,怎么做好这个广播宣传工作。”
其他人都无所谓。
陆天明抖腿。
胡穗勾毛线。
与他们无关,乔薇和陆曼曼才是广播站真正干活的人。
“最好,明天就能拿出个初稿来。”陆站长慢条斯理地派任务。
“啊~?”陆曼曼往椅子背上一瘫,“别吧……”
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乔薇忍笑踢她脚。
陆曼曼对着屋顶翻白眼,半死不活的。一晚上出活?要她命简直。
乔薇抿嘴笑,举手:“站长。”
她说:“你们都已经很有经验了,就我没什么经验,需要多锻炼。给新人一个机会吧,这宣传稿我来写。”
陆曼曼一下子精神了,坐起来:“对对对,给新人一个机会。薇薇一定行!”
一下子,乔薇就从“乔薇”进化到“薇薇”了。
陆站长很满意:“好,那就交给你。明天上午给我初稿?”
乔薇一口答应,又说:“那我抓紧时间去资料室查点资料去。”
“行,你去,你去。时间紧。”
乔薇起身去了,严湘像个小尾巴,跟着她往图书室跑。
那地方好啊,都是书,对严湘来说简直是个宝库。
蹦蹦跳跳地跟着去了。
剩下的人以为说完了,陆天明屁股都准备抬起来了,站长把笔记本翻了个页:“还有一个事……”
真是大喘气。陆天明只好又把屁股放下。
“关于公务员的思想作风问题。”站长念着自己做的会议笔记,“人民公仆为人民,艰苦朴素不能忘。衣衫光鲜、高高在上的是官,不是仆。”
“试问一个高高在上的官儿,老百姓哪敢接近?远远地望着就害怕了。有困难怎么敢找你帮忙,有冤屈怎么敢找你申诉?”
“书记!”陆天明伸出手指在空气里重重一点,很肯定地说,“这是高书记!”
陆站长嘿嘿一笑。
果然这是镇委书记的讲话,让陆天明说中了。
党领导国家。任何一个行政级别,都是书记一把手,X长二把手。
镇长姓谢,本地三大姓之一。而书记则不是本地人,用后世的说法叫空降。
从建国伊始,一直到后世,国家一直在和宗族势力、地方势力做斗争。
书记与X长不合,也是官场常态。
陆站长接着讲:“书记说,现在的一些同志,不管男的女的,都受着奢靡的风气影响,追求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最常见的,男的女的,都想穿抖抖布。”
陆站长模仿高书记的语气重复他的原话:“‘那抖抖布有什么好。显得你是干部是吗?显得你是官儿是吗?’”
学得挺像。
“听见没,曼,说的就是你。”陆站长抬头。
陆曼曼翻白眼:“我只有三条抖抖布的布拉吉。”
“三条还少啊?你伯母一条都没有。”
“那是你抠门。”
“衬衫也不行啊?”陆天明问,“我今年才买的一件。总不会不让穿了吧?”
“‘不让’是不能的。”陆站长嘿道,“反正书记的态度摆在这儿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陆曼曼嚷嚷:“那到底让不让穿啊?”
“傻。”陆天明笑她,“你非得上班穿?”
“……也是。”
书记权力再大,也不能管着我星期天穿什么吧。
“对了。”陆站长说,“镇委哪个女同志穿土布衣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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