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有点缺乏运动,我想每天早上起来跑跑步什么的。就买了双胶鞋。”
胶鞋又叫解放鞋,军绿色胶底,帆布鞋面。部队里配的就是解放鞋。
乔薇本来是想买双妈妈以前给她讲过的白球鞋的。
妈妈说她们小时候没有什么运动鞋、休闲鞋,那都是后来的东西。更早的时候学校里穿的全是白球鞋。算是运动鞋和小白鞋的合体吧。乔薇想买双跑步穿的鞋,首先想到这个。
她以为白球鞋在这个时代是标配呢。哪知道搞错了年代,这时候是比妈妈的“小时候”更早的时代。供销社的那个售货员告诉她,白球鞋那么洋气的东西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卖的。镇上只有解放鞋。
她便买了解放鞋。
解放鞋现在已经流行,未来还会更流行。
未来大街上会满眼绿色。
四舍五入,就当是拥有一双时尚帆布鞋了。
“菜还得等一会儿呢,你先去看书吧。”她轰他。
严磊不知怎么地,有点舍不得走。
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与她这样平和、宁馨地对话,让人内心里感到舒服。
他没话找话:“怎么这么香?弄的什么啊?”
严湘在院子里抬起头,满眼都是光:“是油渣!爸爸,油渣可香了!快让妈妈给你吃!可好吃了!”
乔薇一乐,放下了铲子,用筷子夹起一块沾了点盐,一手举着筷子一手托着快步走到严磊面前:“张嘴!”
严磊依言张开嘴巴,便被塞了一块油渣。乔薇夹的时候特意找了一块有肥有瘦的,嚼起来嘎崩脆,满口香。
严磊咽下去:“再来一块。”
乔薇又喂了他一块。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男人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了?
初见时的那种“凛冽”、“冷峻”、“冷淡”都没了。他嘴巴里咀嚼着,眼睛却看着她。
厨房里的温度好像都升高了。
乔薇“啊——”一声叫,破坏了气氛!
她转身丢下筷子,又捡起铲子翻菜:“差点糊了!快出去,快出去!别给我添乱了!”
严磊笑笑,出去了。
他去拿了那本书,就在屋檐下的小竹椅上读,抬头能见儿子在院子里玩,侧耳能听见妻子在厨房里忙碌。
他翻著书页,只觉得舒心。
等到乔薇喊“吃饭啦”,忙夹上书签,过去帮忙。
饭桌上,他告诉乔薇:“你那个东西我找人问了,能做。就是木头得刷个油。”
“防腐是吧?”乔薇接口。
严磊看了她一眼:“你还什么都懂。”
其实就是常识。但是不要忽视信息的传播。对于接触信息量大的人来说,会了解很多常识。而接触信息量少的人,很多该是常识的事,也可能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即便是在信息大爆炸的后世,都能在网络上遇到很多没有常识的人。跟不要说这个通讯靠吼的年代了。
但严磊很自然地将之归结为“她文化程度高”、“果然是文化人”。
“还夸你来着,说你真会想办法。”他扒了口饭,称赞她。
乔薇发现严磊性格很好,可能是做干部、手底下带兵的缘故,他显然不吝于称赞别人、肯定别人。
这说明他其实是一个能很好与人沟通的人。
“没什么,就是杠杆原理,省点力气罢了。”乔薇谦虚说。
“杠杆原理”什么的,足够严磊对知识生出敬畏之心了。他看她的眼神儿里都透着对知识的向往和敬畏。
不会吧?不是吧?
乔薇想起这个男人努力在她面前表现“钱和票你随便花”的样子。
堂堂男主,不会骨子里其实自卑吧?
其实除了那种自信爆棚的人, 绝大多数人都还是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肯定的。
严磊倒霉在,他作为一个参军后才被扫盲的人,对知识有着敬畏之心, 所以他力排众议娶了个有文化的姑娘。
结果文化人看不起他的泥腿子出身,在婚姻中对于他的优点和能力从不给与认可,漠然视之。
后世一些low男PUA女朋友的手段是贬低对方:
“你这么丑除了我谁要?”
“你这么笨什么都干不成, 除了我谁能受得了你?”
久而久之,女孩子变得没有自信, 便惧于离开这个男的。
原主虽然不至于去贬低严磊, 但是这种长久的漠视、从不肯定依然起到了同样的效果。
人都是需要被夸的啊。严磊瞧着又能干能又会夸人, 可实际上他自己也是需要被别人肯定的。
所以乔薇用了两张工业券居然特意告诉他一声,他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乔薇咬着筷子,窥见了严磊内心情感一直未能被满足的需求,对怎么哄这个男的心中有点数了。
她换了个话题:“供销社那个大哥, 他姓徐, 我跟他聊了聊。他说以后再有好东西,会给我留着点。”
严磊笑道:“那好啊。他们这些单位的可都好着呢。他说上了两箱罐头, 我跟你说,至少上了三箱。要不然为什么昨天到的,今天才敢摆出来。”
乔薇诧异:“怎么?还贪污吗?”
“怎么一下子就想到贪污了。哪能贪污呢。”严磊也诧异她的脑回路,“公家的东西,少一根针都得他们自己掏腰包补上。他们呀, 就是会先内部消化。有好东西, 先自己买, 还得喊亲戚朋友来买。要不然, 得被亲戚朋友骂死。”
“太难了。”乔薇叹息,“我多割点肉, 后面大妈都要说道两句呢。吓得我赶紧拎着肉就跑了。”
严磊停下筷子:“肉不够吃吗?”
乔薇拿勺子盛了一勺菜放进他的饭碗里:“这不是为了炸点油渣,炼点猪油。”
今天的菜都是用油渣炒的,格外地香。好吃到严湘都不说话,一直没停嘴在吃。
严磊放心了,猛吃了几口,也夸:“特别香!”
“明天还能吃一顿。”乔薇说,“尽快吃完,天太热了,别放坏了。”
严磊说:“你炒菜尽管放,别舍不得。”
有他这话,乔薇就踏实多了。她当然想吃好喝好,奈何这时代物资紧张,又以艰苦朴素、勤俭节约为美,她很怕严磊处处告诉她“省着点”,那日子过得可就难受了。
所以霸总的买买买,真的是有其魅力所在的。
甚至乔薇看着严磊,都觉得他那张英气的脸更好看了。
“好。”她说着,笑眯眯地给父子俩添菜。
严磊把视线移开,假装不在意地低头吃饭。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妻子笑容明媚,眼波动人,让人心猿意马。
吃完饭,夫妻俩不必说话便很有默契,严磊主动去洗碗了。
这搁在别的家里哪有这样的,都是婆娘家负责做饭洗碗带孩子收拾家,还得洗衣服。
严磊说服自己:“又做饭又洗碗确实烦。”
“可不是嘛。”乔薇说,“不是说我不干,而是说咱们把家务分配得更合理一点,是吧。”
“是吧”两个字听起来娇娇的,是一种严磊从来没听过的语气。
他瞥了乔薇一眼,她含笑看着他,狡黠又娇俏。
两个人目光对撞,似有一番无声的较量。
乔薇从桶里捞起罐头,笑吟吟走开。
严湘早就眼巴巴等着呢,看到她拿罐头,欢呼一声:“开罐头,开罐头!”
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去了厨房。
乔薇走了,严磊才憋不住笑起来,边笑边摇头。
她呀,不想干家务,居然还能讲得出歪理。
但这种感觉真好。结婚几年了,严磊终于有种跟活人一起生活的感觉了。
洗几个碗而已,算什么,洗就洗了。
黄桃罐头冰凉凉的。
傍晚时分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听着虫鸣,一起分吃罐头,舒爽极了。
罐头里的糖水太甜了,搁在后世,乔薇是不喝这个糖水的。但现在换了世界,可不能浪费。
她拿凉白开稀释了糖水,一人一杯捧着喝。
别说糖水了,就连罐头的玻璃瓶子都不能扔,洗一洗,能当杯子用,也可以当容器用。
这年代什么东西都不能浪费。哪怕自己不用,比如旧衣服、旧鞋,还可以送给别人。
甚至实在破烂不能穿的旧衣服,还可以回收制成更生布。更生布不耐穿,但是便宜,而且不需要布票。所以依然有许多人愿意买更生布做衣服穿。
乔薇纵然是从商品极大丰富的社会过来的,现在也必须入乡随俗。
想到等到了冬天,食物的种类恐怕更少。她曾经听过妈妈讲过小时候吃冬储大白菜吃一整个冬天的事。她把黄桃罐头的瓶子洗了,甩甩水:“回头买点西红柿,咱们做点西红柿酱。”
未雨绸缪,尽可能地给冬天做点准备。
严磊说:“好。”
乔薇把瓶子和盖子放在小桌上晾。
“哎。”她踢踢严磊坐的椅子,“这个椅子,有没有大的啊,能半躺的那种。有的话,给我弄个大的,最好带脚凳,能放脚。”
严磊坐的椅子是小竹椅,椅面也就小腿高,椅背倾斜。属于乡村和年代剧中常见的。后世的大城市里基本看不到了。
乔薇这两天坐着觉得还挺舒服的,想要个大的。说白了,她其实想要的就是躺椅。
家里有院子,院里有树,树下有阴凉。
躺椅在树下摇啊摇,简直就是乔薇梦里的日子了。
严磊说:“好。”
乔薇抬起头,撑着小桌看他。
夕阳还没完全落下,阳光是铜金色的,把男人的皮肤映得格外有质感。
“怎么了?”他问,“干嘛这样看我?”
乔薇说:“你就光会说‘好’。”
严磊失笑,解释:“好,就是答应你了。”
“那什么事会‘不好’呢?”乔薇非要问。
严磊不假思索地说:“违反原则的不行。”
“扯远了,我说的是生活的事,咱们俩之间的事。”乔薇看着他。
严磊仰起头,眉眼特别端正。
“只要你肯好好跟我过日子,咱们俩之间,但凡我能做到的,就没有‘不好’的。”
“你这个男的……”乔薇忍俊不禁,捂脸,“你这种男的……”
太霸道总裁了吧也。
有点受不了。
严磊却不觉得好笑,他很认真。
“我当年就答应过你。”他说,“你肯跟我来这边,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可乔薇薇没有领他这片情。
这男人还不知道,乔薇薇至死没有爱过他,不愿意和他过一辈子。
乔薇有点伤感,说不清到底为谁。
她谁也不想责备。生死之外无大事,甚至连抛弃了她的父亲,离开了她的恋人,都不想去责备。
跟命运比起来,人性孱弱凉薄,微如尘埃。
她也不想责备乔薇薇或者严磊,这就是两个不合适的人,在特殊的年代没有感情地结合,最终酿成悲剧。
但夕阳的光打在男人的脸上,鼻影又高又深。
她的心里生出奇异的柔软,对乔薇薇竟有一丝羡慕。
她抬手摸上了严磊的脸。
“那你也能答应我吗?”她轻声问。
严磊扯下她的手捏住,困惑:“什么叫也?”
“你答应过她的那个乔薇薇死了呀,我告诉过你的。”乔薇说,“以后跟你过日子的是我,乔薇。”
“所以,也能答应我吗?”
夕阳沉过了屋檐,昏暗笼罩了院子。
她的眼睛在黄昏中熠熠生光,含着期待。
孑然一身,孤独地死去,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命运安排他成为了她的丈夫。
此时乔薇竟矫情了起来,想听这个人亲口答应她,亲口也对她说一次曾经对乔薇薇说过的话。
被期待,被撒娇。
严磊捏住她的手,觉得眼前的时光难得且美好。好像就是他结婚前对婚后生活的幻想。
这幻想一直未曾实现过,直到现在,此时。
严磊捏着乔薇的手,用拇指摩挲,抬起了眼。
“你嫁给了我,跟我过日子……”他说,“但凡是我能办得到的,都给你办到。”
“我说话算话。”
“那我工作的事呢?”
“去托人了,这个得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别着急。”
乔薇听到了想听的,露出了满意而开心的笑。
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
严磊攥得很紧,不让她抽回去。他的拇指还摩挲着她的手背,麻麻痒痒的。
总觉得昏暗中,严磊的声音好像也微微的喑哑。
酥麻的感觉从手背窜上来。
身体里有蠢蠢欲动的热力。
严湘在屋子里扒着窗台喊:“妈妈,妈妈,我想听《小布头奇遇记》!”
气氛一下子消散了。
乔薇抽手。严磊放开了她。
“来了。”乔薇从他旁边走过去。
严磊的余光看着她直到她离开他的视野范围。
他长腿支着地,把小竹椅的前腿翘起来,一晃一晃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嘴角微微勾起。
乔薇其实也心浮气躁。
她跟严磊都睡在一张床上了, 还是合法夫妻,甚至连孩子都生过了——好吧,虽然她是捡现成的娃, 无痛当妈。
总之,男女这点事,感觉说来就来。
穿书大神创造的这条件, 又都是熟男熟女,也不必矫情。这两个人刚才手攥来攥去的时候, 就已经心照不宣, 对今天晚上有了共同的期待。
乔薇给严湘读《小布头奇遇记》, 严湘听得津津有味,乔薇这心却飘着。
翻页的间隙抬头瞧一眼窗户外头,严磊坐在小竹椅上把书举得快有头顶高,也不知道真看假看。
乔薇忍住笑, 喊他:“你进来看啊, 外边都黑了。”
严磊“噢”了一声,拿著书进来了。都是看书, 一家三口就凑一个屋里,省电。
但三个人里有两个心思都是浮着的,只有严湘是认真地在听妈妈读书。
这种心猿意马、欲念暗生持续到乔薇睡觉前打着手电去上厕所,便戛然而止了。
她从厕所出来,匆匆往屋里去。
严磊赤着上身, 在手压井旁用毛巾擦身体呢, 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热度。
但乔薇神情微妙, 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快步进屋去了。
严磊还喊了她一声:“要不要给你兑盆温水?”
乔薇在屋里回了句:“不用了。”
那就是说她不擦了?
她那个人最爱干净的。怎么今天不擦了?严磊有点惴惴,难道是他误会了?
可是傍晚那时候的气氛明明很好, 手心和目光都有热度。
他拧了毛巾进屋,乔薇却又和他擦着身体挤出来。
“干嘛去?”他问。
乔薇说:“洗点东西。”
“……?”严磊,“洗什么?我来。”
乔薇直接拒绝:“不用,一点小东西,你进去。”
黑咕隆咚地看着她手里好像是只拿了一个小小什么东西,攥在手心里,确实不大。
严磊就没跟她争,回屋去了。
躺在炕上等她。
院子里隐约有泼水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乔薇才进来。
“我关灯了啊。”她说。
“关吧。”
屋里陷入了黑暗。
有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很快乔薇也摸黑上炕了。
两个人并排躺着。
“厕所能不能装个灯?”
“好。”
“拉绳安在门口外头,这样晚上上厕所,开门就能拉着厕所的灯,回来再拉灭。”
“好。”
没人说话,屋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短暂的片刻,严磊翻身压了上来。
男人的气息裹过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坚硬的,生命力像旺盛的火焰。
乔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享受了片刻这火热的生命力。
然而当男人啃上她的脖颈的时候,她咬咬唇,按住的他的肩膀:“不行……”
严磊僵住,以为自己又像从前那样被拒绝。
但乔薇立刻解释:“姨妈来了。”
“……?”严磊不理解,“你还有姨妈?她在哪?在镇上?”
原来这时候姨妈还不叫姨妈,乔薇换了个说法:“就是例假,月经。月经懂吧?”
结了婚当了爹的男人,好歹是知道点女人的事的。
严磊郁闷极了:“怎么就来那个了。”
“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乔薇也很无辜。
她尽力想憋住笑。但严磊还是察觉到她腹腔的振动。
本来就够郁闷的了,她还笑。
这么说,她其实是同意的是吧,刚才并不是拒绝。只是不能而已。
乔薇抱着严磊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想推他下去。
但她的身体纤细柔软,严磊感觉自己能完全笼罩住她。他不想下去,反而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她的体息让他着迷。
乔薇没有再推他。
她闭上眼搂住他,接受了他的抚摸。
他的手心有茧,很粗糙。掌心滑过去,剌人的感觉让人颤栗。
两个久旷之人抱紧了彼此。
谁也不出声,只在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乔薇任严磊抚触她的肌肤,也探索着他的身体。
她脱掉了他的工字背心。他也脱了她的小上衣。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着手掌确认形状。
肌肉起伏和腰肢纤细,紧紧地没有缝隙。
直至他的手掌越来越用力,呼吸越来越粗重,她按住了他的手,呢喃:“不行呢……”
严磊也知道不行,埋在她的颈窝里调整呼吸。又抬起头,试探地亲了亲她的脸。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厌恶地别过脸去。
严磊受到了鼓励,大胆地又亲了亲她,亲脸颊,亲上了耳朵,含住了她的耳垂。
那里是乔薇的敏感之处。从前是,换了个世界,依然是。
乔薇嘤咛一声,再这么下去,她可受不了。她侧头挣脱开。
但严磊得到了乐趣,不依不饶,追着。
乔薇躲不开,干脆扣住了他的后脑,迎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严磊一瞬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都不敢动。
乔薇放开了他的唇,掌心摩挲着他的后颈。
记忆里没有和他接吻的回忆。也可能是被选择性记忆筛选清洗掉了,也可能是……真的就没有。
记得从前看过一篇文学作品,里面在外当兵的丈夫回家探亲,晚上想亲吻妻子,被妻子一耳光扇过去怒骂他耍流氓。那篇文章讲的甚至不是六七十年代,记得好像已经是八九十年代了,但是非常偏远的农村。
不管是时代的原因还是地域的原因,思想闭塞,夫妻不接吻也是正常的。
总之男人好像动都不敢动,他是不是以为刚才是不小心碰上的?
乔薇微微仰起头,又碰了碰他的唇。
要真想撩,该用舌头的。但乔薇毕竟是个顶替之人,怕步子迈得太大露破绽引人怀疑,所以不敢。
只能用唇轻轻地碰碰,再擦擦。
一瞬定身,一瞬又解了咒。
黑暗中男人像山一样压下来,追着她的唇,咬她,笨拙又青涩。
乔薇被他弄得咯咯笑
男人顿了顿,试着控制力度,渐渐掌握了技巧。
乔薇也不笑了,闭上眼睛。
乔薇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严磊一直索要她的唇,没完没了。活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还说:“怎么没垫褥子……”
她困得脑子转不动了,什么褥子啊。
迷糊中听见严磊下床打开了衣柜,又上床,揽着她的腰提起来,往她身下垫了什么。
后面不记得了,总之被搂得紧紧的睡着了。
同一个晚上,林夕夕就没那么好过了。
赵团长一回家,就觑了个空把林夕夕扯到院角,举着那个饭盒问:“这是什么?”
林夕夕心里一突。但她不是真的小姑娘,到底是有年纪了的人,又那么多年跟婆家一家子生活在一起,说起瞎话来眼睛不带眨的:“这不是我早上给严团长的饭盒吗?他让你带回来啦。”
她神色坦然,赵团长差点以为是自己误会了。
转念一想不对,诘问:“你给小严送饼干什么?”
“是我妗子说的啊,”林夕夕双眼圆睁,一脸无辜,“我妗子说严团长怪可怜的,娶个媳妇一天天的早饭都不给做,见天地吃食堂。这咱烙了饼,我就寻思给严团长拿点。邻里邻居的,他和舅你不还是战友呢吗?妗子说你们关系可好呢。”
赵团长嘿道:“你倒大方。”
也不是赵团长小气抠门,而是物资紧张的年代,买粮油副食除了票还得有副食本,这样的条件之下,像他家这种人口多的家庭真不会那么大方。
而且他瞅着早上那饼给的挺多,足够一个大男人吃饱肚子了。
他姐姐家过得一向拮据,都是他每个月给汇钱接济。怎么就养出个闺女这么大手大脚,眼睛都不带眨地往外送东西。
但林夕夕的神情太坦然了,完全没有做了错事的心虚。她反而接过了饭盒,迎着赵团长的目光,问:“舅,你拉我过来要跟我说啥?”
赵团长反而没法说了。
要是误会了,说错了,小姑娘的脸可往哪搁呀。万一想不开,跳了河可不是开玩笑的。
赵团长咳了一声,说:“别人家的事少管。就你们这些婆娘爱多管闲事。你们瞎伸手,让人家严团长爱人多没脸啊,显得人家是个懒婆娘了,显得你们勤快了。”
林夕夕说:“严团长爱人早饭都不做,可不就是懒婆娘。”
林夕夕顶看不上这种懒婆娘。
她尤其厌恶越是这样的懒婆娘,往往还都命很好,老公捧着,婆婆供着,家里没人敢惹。
哪像她,勤劳贤惠了一辈子,就只被婆家人嫌弃是农村出身,又没文化。
这辈子,她一定要做大官太太!
林夕夕想做官太太,想得眼睛都红了。等她做了官太太,一定要坐着小车到那一家子作践她的人跟前好好晃一晃,闪瞎他们的眼。
赵团长晚上上炕跟老婆念叨:“少跟夕夕瞎嚼舌头啊。好好的小丫头,别学得跟中年妇女似的。”
杨大姐上脚踹他:“什么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主席说的!咋,你看不起妇女!你敢不听最高指示!”
军子和五妮儿都跟他们俩一个炕上睡,两个小孩叽叽咕咕地笑。
赵团长梗起脖子:“睡你们的!谁不睡待会我揍谁。”
俩小孩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军子还假装打呼噜,自觉演得很逼真。
杨大姐又拍着俩小的,哄他们睡觉。
等俩孩子睡着了,她才问男人:“我跟夕夕嚼啥了让你说我。”
赵团长说:“就小严家的事,别老瞎说。”
他把林夕夕给严磊送饼的事说了。
杨大姐一巴掌呼他胳膊上:“这怨我啦?我说早上怎么饼不够吃了。对了,夕夕一开始就想多舀一碗面!”
杨大姐琢磨过味来了。
“女大不中留,你外甥女思春了,怪在我身上了?”
“你可得好好管管,人家严可是有老婆的人。”
赵团长有点不确信:“我原来也这么想,可看着又不像。我跟夕夕说这事,夕夕一点不带害羞的。真不像啊。你说她要是喜欢小严,她怎么可能不害臊。十七八的小闺女,这装也装不出来啊。还是咱们想多了。”
当舅舅的这么说了,当舅妈的也不能硬往丈夫的外甥女身上泼脏水。年轻闺女哪能经得住泼脏水,急眼了跳河跳井喝农药的也不少见。
杨大姐只能说:“也是。”
两口子都不说话,屋里安安静静地,能听到两个小家伙呼吸的声音。
但是赵团长和杨大姐都睁着眼。
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的感受是另外一回事。
过了一会儿,杨大姐轻声说:“你在部队里好好看看,赶紧给夕夕挑一个合适的。”
“嗯。”
“找个俊些的。年轻闺女,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哎哟,别拧我,嘶~知道了,知道了。”
杨大姐松开手,骂他:“你上点心。你这么大一个外甥女搁在咱们家,要是出了什么不好听的事,咱没法给大姐交待。”
“我知道,我知道。”赵团长答应了,“我好好看看。”
乔薇第二天早上醒来想翻身没翻动, 腰间有一条手臂还搂着她。
她才想起身,那条手臂就收紧,把她搂了回去。
男人的亲吻落在后肩。
乔薇迷迷糊糊拍那只搭在腰间的手:“今天不做早饭了……”
“没事, 我去营部食堂吃。你们去大院食堂吃。”男人不介意。
乔薇嗯了一声,正要再睡过去,忽然脑子清醒了, 啪啪拍他:“快放开!我得换纸,要不然血染床单了!”
乔薇连旱厕都能接受, 但真的是败给了女性用品。
没有卫生巾啊, 没有!
女性例假用品是一种近似手纸的长方形的刀纸, 粉红色。乔薇今天没睡好就是因为昨天夜里本能地醒过来过两次,意识到必须换纸了,不得不爬起来换纸。睡眠被切割成了几段,早上就起不来。
爬起来穿上衣服, 转身才看见床上铺的东西:“咦?这是……”
差点问这是什么。
生活的细节对一个人来说已经本能, 是身体记忆,根本无需特别地记在脑子里。所以生活细节的记忆不容易被触发, 比大事件的记忆要迟缓得多。
好险还是及时地激活了。床上铺的是小褥子,是例假期间专用的,作用是防止弄脏床单。因为床单尤其是床单下面的大褥子如果脏了洗起来很麻烦。这种小褥子拆洗起来就相对容易。
“我说昨天晚上怎么感觉有东西。”乔薇嘟囔。
她夜里没开卧室的灯,是在书房开了台灯换的纸,关了灯再进卧室。的确当时迷迷糊糊感觉床上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