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她铺的。她昨天上炕的时候炕上可是只有凉席。
“我给你铺的。” 严磊坐起来找衣服。
前两天他都是穿着背心睡觉的。昨天晚上被乔薇脱掉了, 精赤着上身就睡了。起身间, 肌肉块块分明。
乔薇的目光在男人劲窄的腰间转了一圈, 穿上衣服, 俯身过去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哈。”
亲完,感觉要血崩, 匆匆她就出去了。
严磊撑着炕,后仰着身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到现在还有点觉得昨天晚上像做梦。
这辈子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开天辟地头一遭。
老大的人了,受过穷挨过饿,上过战场,扛过炮挨过枪,和敌人拼过刺刀,昨天晚上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火热热地不能自控。
但……这是自己老婆,就算在她面前失控又怎样。
严磊笑着搓了搓脸,也起床了。
推开门到院子里,心情就像那晨光一样清爽明亮。
乔薇可一点都不明亮,更不清爽。粉红色刀纸的使用体验可太差了。她垫了厚厚的一叠。月经带更是超级不舒服。
真让人郁闷。
严磊洗了脸,抹了把水,关心地问:“怎么了?肚子疼?”
部队里的女兵和女工人一样,都享受例假。是的,月经之所以被叫作例假,是因为有工作的女性来了月经可以享受三天的休假,这个休假被称作例假。
部队也有女兵,女兵也有会肚子疼的,请假的时候脸都是白的。严磊作为领导,还是知道的。
“那倒没有。”乔薇叹气,“就是不舒服。”
严磊也不是没见过月经带和刀纸,搁着谁绑那么个东西都没法舒服。但这个事他实在爱莫能助,只能宽慰她:“不舒服就去屋里躺着。”
想了想,他又说:“今天别做饭了。去食堂吃吧。晚上也别做,我从食堂给你们打饭回来。”
姨妈期的乔薇根本不想干这些活。要在原来的世界,可以直接叫外卖。这里没有外卖,但幸而还有食堂这种存在。
她愉快地答应了:“好。”
还积极地去准备饭盒。铝饭盒这种东西,家家都是好几个。都拿出来,用网兜装了给严磊:“饭和菜分开装啊。”
严磊说了句“知道”。拎着网兜走了。
到上车的路口,赵团长也来了。
他瞅见严磊手里拎着好几个饭盒,问:“干嘛呀这是。”
严磊说:“晚上不做饭了,从食堂带饭回来给他们。”
被舅舅提点过了,今天林夕夕倒是没再敢出来给严磊送早饭。但赵团长心里装着这个事呢。
他刻意问:“早饭吃了吗?”
等严磊说“没呢,去食堂吃”的时候,他立刻说:“你瞧,我出门你大嫂子还惦记呢,说怕小严没早饭吃。怪我,我说人家严爱人在那儿呢,不用你操心。早知道给你带点了。”
不管外甥女怎么说,他都得帮着夯实一下是杨大姐关心严磊,而不是林夕夕关心严磊。以免影响他外甥女的名声。
其实严磊根本没多想。他跟赵团长是战友,管杨大姐喊嫂子,他们的外甥女林夕夕在严磊眼里就是个晚辈。
他正经把自己当成个长辈呢。
他笑着婉拒:“嫂子不用管我,我又不是没老婆。我们家那个今天不舒服,我就没让她做早饭。”
赵团长心想你就打肿脸充胖子吧,谁不知道你媳妇是个懒婆娘,天天地让你吃食堂,过得跟个单身汉似的。
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何况他是给自己外甥女圆瞎话。他赶紧就着严磊的话头接上:“可不是。老妇女就爱管闲事。让人小乔脸上多不好看,我回头说她。”
赵团长这话一说,其他几个人很自然地都朝严磊看过来。
以前也有别人跟严磊说这种话,严磊一般也就沉默,或者笑笑过去。乔薇薇在军属间名声不也好,人缘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但严磊昨天和新生的乔薇步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昨夜的耳鬓厮磨和唇齿纠缠现在都还在脑子里回味呢。
他深深地感到,乔薇这次回来是真的变了,真心地想和她好好过日子了。再听别人话里话外贬低乔薇,严磊就抵触起来,不乐意别人这样看乔薇。
“嫂子哪都好。”他说,“就是爱操心不好。我们家那口子确实娇气点,谁叫她是城里人呢。脸不脸的不重要,她跟了我,我答应了不让她吃苦。做不做饭也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不能去食堂吃。”
严磊虽然是笑着说话的,可赵团长和其他几个人都听出了他的话音儿与往时不同。
微妙的不同。
严磊是团长当中最年轻的,但他十四岁就离家,人生历练可一点也不比赵团长、马团长少。而且他们是同级,他级别还比两个营长更高。
这么年轻做到团长,以后的前途大概是众人最好的。
所以虽然因为年轻,赵团长、马团长都喊他一声“小严”,但谁也不能真把他当成个不经世事的小年轻看。
真怪,大家都知道严磊夫妻感情不大好,怎么忽然就护起犊子来了。
赵团长还能怎么说,他本来就因为林夕夕暧昧不明的行为心虚,只能坐实自己老婆“多管闲事”:“就是就是,回头我说说她。”
男人们依次上车,就像以往的任何一个早晨一样。
但张驾驶员刚松离合踩油门起步,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忽然说:“赵团长,那是不是你外甥女啊?”
“啊?”赵团长伸着脖子看去,“哪呢?搁哪呢?”
“不见了。我刚才从后视镜里瞧见的。”张驾驶员咕哝,“我可能看错了。”
“老赵外甥女生得怪俊。”马团长笑问,“订亲了没?要不要在部队招个外甥女婿啊?”
“要得,要得。”赵团长掏烟给大家分,“都给我瞧着点啊,谁手底下有出色的后生,给我家留着。”
大家都笑。
严磊接了烟。刚才林夕夕到底有没有出现在车外,还是张驾驶员看岔了,都跟他没关系。但他一瞥间看到张驾驶员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便心中有数,冲驾驶座支支下巴,笑道:“那你先看看我们小张啊。”
会开车是门技能,属于有前途能吃饭的手艺。以后就是转业了,也不愁工作。小张生得也算端正,所以可以算的上是个优质的年轻人了。
赵团长哈哈大笑:“都得看。一家女百家求,买个东西还得货比三家呢不是。”
大家都笑。张驾驶员也“嘿嘿嘿嘿”。
吉普车载着男人们往营部去了。
张驾驶员没看岔,他刚才看到的就是林夕夕。
林夕夕再次探出头来,那辆绿色吉普车带着尘烟已经走远了。好悬,刚才差点被舅舅看到。
她望着车子远去。咬了咬唇。
虽然住的很近,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严磊,可怎么跟他发展感情啊。
又想到刚才看到的,几个男人一样都穿着绿军装,可严磊的个子最高,年纪最轻,样子最帅。
他才二十几岁,就跟这些中年男人一样能坐小车了。以林夕夕重活一世的眼光来看,当然明白几个男人中谁是更有前途的。后来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恨她当年年少无知,这么好一段姻缘摆在眼前,她却嫌弃人家年纪大是二婚头。
年轻时候真傻啊,追求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到老了不都一样是油腻糟男人。钱没挣两个,回家还躺尸一样,什么活儿都不干。
人家严磊老了,出入有专车,身边有警卫,那是什么派头!
想到上辈子她连过来跟严磊相亲都不乐意,人家严磊二婚不知道娶了个什么人,不知道这官太太的位子让哪个女人替她坐了去,林夕夕的眼睛都红了。
要怎么才能解决掉那个该死却未死,不知道是不是也重生了的乔薇薇呢?
林夕夕匆忙回到赵团长家里,杨大姐正揪着英子在问:“你姐呢?”
才问完,就看见林夕夕从外面回来了。杨大姐问:“你上哪去了?”
林夕夕很镇定,笑嘻嘻地说:“我去瞧吉普车去了。”
她过去亲热地挽住杨大姐:“妗子,我看那司机挺年轻的啊,我舅他们上下班都是那个司机接送吗?他姓什么来着?”
“张。”杨大姐说,“人家小张啊,可有出息呢,会开车。这以后不管是在部队提干还是转业走,都有饭碗。”
“我看那车一车接好几个人,不是我舅一个人用?”
“当然了,师级干部才有专车。你舅啊,还不知道有没有坐上专车的那一天呢。”杨大姐砸吧嘴。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谁都想往高处走的。
林夕夕目光闪烁,问:“那我舅要是想去省城怎么去?能用公家的车吗?”
“能倒是能。给人小张准备包烟就行。”杨大姐嘱咐她,“但是别声张。用就用了,别到处瞎嚷嚷就是了。”
顿了顿,她又找补:“大家都这样。不是光你舅。这车嘛本来就是给大家服务的。”
林夕夕笑说:“俺懂。”
她钻进了厨房,去给表弟妹们盛粥。
早晚会有好几辆车,也可能是一辆车跑不止一趟,接送干部们。但每个司机接送的人是固定的,这意味着,严磊之前去省城接乔薇薇回来,坐的应该就是小张的车。
小张,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要是能证明乔薇薇这个破鞋是跟人私奔就最好了,想办法把这个事嚷嚷出去。要是大家都知道乔薇薇给严磊戴了绿帽子,男人怎么能容忍这种事。
肯定要离婚的。
当年,她跟着知青丈夫回城,不过是对邻居笑了笑,随口聊个天,就被婆婆指着鼻子骂破鞋,还被男人甩了一耳光,叫她在城里安分些。
她不信男人能忍这种事。
乔薇觉得自己理解为什么后世没有“例假”这个假了。
是因为技术的进步!因为卫生巾的出现, 使女性方便了很多,在生理期也可以正常的工作学习。
而现在,谁要是跟她说用着这种粉红色刀纸也可以正常干活, 她要把姨妈血糊到对方脸上去。
这一天除了早上和中午两次带着严湘去大院食堂之外,她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干。
这可是量最多的第二天。
不敢往床上躺, 别说弄脏被褥,就是弄脏了那个专门在生理期用的小褥子都是个麻烦事。她看过了, 那小褥子是缝合的。也就是说如果弄脏了要洗的话, 得拆线洗。晾干了再缝合。
乔薇两辈子摸过针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基本上都是手上不小心扎了木刺, 用来挑刺的。
她可是连线都穿不进去的。
家里也没有沙发这种东西。
她相信大城市里一定有,问题是这里只是小镇。沙发那么洋气的家具如果军属家里都没有的话,估计整个小镇都找不出来了。
堂屋里摆的是八仙桌和条案。正面的墙上挂的是伟人像。
家里没有能让人瘫着的地方
严磊昨天答应她给她弄个大号的竹椅。希望他能早点弄来。要不然这个房子里根本没有什么能称得上特别舒服的地方。
就连睡觉的床,因为是火炕, 也硬硬的。
原主对生活中那么多的事情都感到不满意, 却唯独没有抱怨硬硬的火炕。乔薇琢磨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因为就连原主也没有睡过席梦思床垫, 所以这种硬度对她来说也都是正常的。
就只有乔薇这种穿越人士才会觉得硬。
刚来的那天没感觉,是因为穿越之前她还在睡医院又窄又难受的病床。但她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适应了新的环境,立刻开始怀念后世的柔软床铺了。
所以人的需求层次总是节节拔高,永无止境的。
现在对乔薇来说,全家最舒服的东西是什么呢?居然不是炕, 而是小竹椅。
吃完早饭, 因为严磊说了今天全都吃食堂。乔薇便也没去农贸市场买菜, 带着严湘直接回家了。
她把小竹椅拎到院子里树荫下, 又拎个小板凳摆在前头。人坐在小竹椅上,脚搭在小板凳上。再摇个蒲扇, 便是当下她能做到的最舒服的状态了。
讨厌的是血漫金山,那个刀纸吸水、锁水的能力实在太有限,乔薇必须勤换纸才行。
想一想这还得亏是穿到了年代文里,这要是穿到纯古代去,用草木灰,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乔薇翘着脚在树荫下乘凉。眯着眼睛看着这房子和院子,盘算着等她姨妈走了,人也更熟悉此地的各种条件之后,怎么对这院子和房子进行一下改造。
严湘两手举着一本书顶在头顶上过来了:“妈妈,妈妈!讲故事吧。”
乔薇接过来一看,还是那本《小布头奇遇记》。
这本书从她穿过来第一天就每天晚上念给严湘听,已经念完一遍了。虽然听生过孩子的朋友说过,小孩一个故事能反覆听好多好多遍,但乔薇不想再重复念第二遍。而且记忆里,这个故事严湘应该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他怎么就听不烦呢?
乔薇说:“换一本好不好?”
严湘却说:“没有别的了。都是妈妈的书。”
一是年代早,一是地方小,也不怪原主心中总是有怨,本就是物资供应紧张的时代,生活在小镇更是有诸多不便。
技术员从首都给带几本书,原主都当宝贝。实在是因为东西稀罕。
乔薇问严湘:“你听过安徒生童话吗?”
严湘摇头。
乔薇把他抱到怀里:“来,妈妈给你讲一个皇帝的新装的故事……”
乔薇其实第一想法是想给小孩讲一个老爷爷和七个葫芦的故事,但是转念一想,这里虽然是文中世界,但终究是建立在真实世界的基础之上的。就算有些东西略有出入,但总体的发展都是一样的。
未来葫芦娃大概率也会出现,她于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临张口改成了安徒生童话。
家里仅有的几本童书都快翻烂了。严湘第一次听到全新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听得全神贯注。
听完,他拍着巴掌说:“他们真笨!皇帝根本没有新衣服,他们怕被当成笨的人,都不敢说真话。只有小朋友说真话!”
乔薇摸着他的头夸奖:“我们湘湘真聪明,全都听懂了。”
话音未落,忽然身后有人说话:“这讲的是什么呀?”
乔薇扭头看去,她吃完早饭回来随手掩上了院门,并没有关死,现在林夕夕正抱着五妮儿站在门口呢。
她一半身子都进来了。
“唷。”乔薇把严湘放到地下,“小林怎么来了?”
严湘超级有礼貌,会喊人:“林姐姐。”
林夕夕不请自入,直接走进院子里:“我看五妮儿呢,想着乔姨你也在家带湘湘,就想过来找你玩。”
乔薇伸手把五妮儿接过来,大方地说:“那欢迎啊。离这么近,你跟嫂子说,没事多过来串门子。”
普通的年轻人顶顶讨厌年纪大的人串门子了。可乔薇正相反,她人生最后的阶段是在医院度过的,没有亲人恋人,朋友也渐渐疏离。她最后那段时间获得的关心与帮助,除了医护人员之外,几乎都来自病房里那些大妈、大姐们。
体会过世间冷暖,经历过病痛生死,她的包容性要比普通人强得多,人也佛系得多。
其实只要林夕夕不主动发起攻击,她是很希望这位原女主能开辟另一个好的人生的。
但林夕夕试探地问:“你讲的是《皇帝的新装》吗?”
她脸上虽然带着仿佛漫不经心的笑,但乔薇知道她作为原文女主的身份,怎么会听不出来那猜忌的语气。
“是啊。没想到小林你也知道啊。”她笑吟吟地反问,“小林不是从乡下来的吗?是怎么知道的?”
林夕夕噎住。
她本来是觉得《皇帝的新装》应该是挺后世的东西。因为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上学,课本都是《主席小时候怎么学习》、《国庆》、《让粮食颗粒归仓》、《好姑姑》、《三过黄泥坡》、《集体力量大》这样的课文,跟后世的语文课本很不一样。
她本就怀疑乔薇是死而重生的人。但她想不通乔薇到底是从哪个时间点回来的。
要是像她一样死了就重生,那乔薇就应该是原地复活。这个本来听着就感觉很怪了,忽然又发现乔薇讲的童话可能是现在还没有的东西,她脑子就更混乱了。
想试探一下,看能不能试出来乔薇到底是从什么时间点回来的,哪知道乔薇上来一句反问先把她噎住。
是啊,如果《皇帝的新装》是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她林夕夕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夕夕额头微汗,急中生智说:“是知青,我们村里的知青给讲过。我就听着跟你讲的差不多。”
“就是嘛,我就说你怎么也知道。”乔薇微笑说,“这里哪有安徒生童话啊,那是得大城市才有的。”
乔薇完全是信口胡说,她其实压根就不知道安徒生童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引进中国的。
但没关系,她看过原文,知道林夕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重生回来的阿姨只有小学文化。她虽然随着她那个知青丈夫去了城市定居,也只是一个二三线的小城市而已。而且她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来自九十年代初的知识和眼界或许比这个时代的人有余,但跟乔薇这后世的人是没法比的。
乔薇敢打赌,林夕夕也根本不知道安徒生童话是什么时候引进中国的。
果然,人得有气势才行。乔薇一副这么理直气壮的模样,林夕夕一下子就不自信了。
“是吗,只有大城市才有啊。我都不知道。”她含糊说道。
“所以我才奇怪。我是从市里过来的,我知道不稀奇。”乔薇一边捏着五妮儿藕节似的小胳膊,一边漫不经心低说,“但小林是从乡下过来的,居然也知道,我就惊奇了。”
林夕夕心脏怦怦跳。
但中年阿姨虽然没什么文化和见识,却精通吵架,嘴皮子利索,强行镇定地说:“不稀奇,我们生产队那么多知青呢,哪里来的都有,一人教我一点,我就啥都知道了。”
“噢~说的也是哈。”乔薇做恍然大悟状。
林夕夕觉得自己成功圆过去了,胆气壮了,笑着说:“我知道好些事情呢,有些是乔姨你都未必知道的。就可惜,我没去过省城。乔姨,你不是前几天刚去过省城吗?你给我讲讲呀,省城是什么样子的?”
她眼睛精亮,带着期待看着乔薇。
这时代的人进趟城能说上三天三夜,要是去趟北京上海,能吹一辈子。她这么说,乔薇肯定会忍不住打开话匣子炫耀的。
哪知道乔薇遗憾地说:“我去走亲戚,哪知道直接病倒了,发高烧。要不是你严叔叔开车去接我,及时带我去了医院,搞不好我就死在省城了呢。省城我都没好好看看。”
林夕夕顿住。
她果然是在省城病了。不过,她不应该死在那里吗?
怎么会活着回来呢。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乔薇把五妮儿往上颠了颠,眼含深意:“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
“要不是你忽然来到镇上,嫂子一个人看好几个孩子,严磊哪放心得下把湘湘留在这里,他自己去省城接我啊。”
“都是因为你来了,你这么勤快,帮着带湘湘。你严叔叔一看挺好,他就抽身去省城了。”
“他去了省城,及时带我去医院,我才没事儿。”
“所以这么一算,都是因为小林你来了,所以救了我一命。”
乔薇也是坏,她看过不少重生文都讨论过关于重生后的蝴蝶效应问题。
林夕夕显然对“乔薇薇”怎么还活着有怀疑,乔薇才不费力地去自证清白呢,她直接构建了一个虚假的蝴蝶效应,把林夕夕的绕进去了。
林夕夕听得都懵了。
怎么回事,重生难道不是老天给她再来一次从机会吗?让她有机会抓住和严磊的这段好姻缘,将来过上富贵的好日子。怎么成了因为她重生,所以乔薇薇也没死?
这是什么因果关系?
九十年代初哪有网络,更没有什么重生或者穿越的网文小说呢。林夕夕根本没接触过蝴蝶效应这个概念。
她脑子转不过来。
乔薇直接给她CPU干烧了。
乔薇脚一勾, 把板凳勾了过来:“坐。”
林夕夕恍恍惚惚被她按了下肩膀,就坐下来了。乔薇自己则抱着五妮儿坐在了小竹椅上。
小竹椅虽然不高,但板凳更矮。一下子就对林夕夕形成了居高临下的架势。
林夕夕坐下都还回不过神来。
她虽然是少女外壳, 可内里的灵魂是个文化程度不高的九十年代中年妇女,她还是出身农村的,骨子里是很有点迷信的。这次又经历了重生这么神奇的事, 就更迷信了。
“因为她的重生才导致严磊原本的妻子活下来”--这个说法真的让人无法接受!仿佛就命中注定严磊这个大贵人与她就是无缘似的。
“小林。”乔薇让五妮儿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在林夕夕眼前晃, “小林?”
糟, 给这位阿姨说懵了。不会打击太大人傻了吧。
不管怎么样, 乔薇希望林夕夕能明白眼前的情况已经变了,她那个“嫁给严磊以后过好日子”的计划该作废了。
遗憾的是,林夕夕回过神来,抬眼再看乔薇, 眼睛里忽然射出了凶光。
乔薇心里一沉。
没用, 显然林夕夕对嫁给严磊是有执念的。
她猜的没错。
林夕夕其实不是对严磊有执念,她是对“富贵”有执念。
老话说,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一点不假。林夕夕回过神来抬眼看见脸颊白皙、唇色健康的乔薇,第一个想法是——是她妨碍了我的富贵路!
经乔薇这一番瞎编的解释,林夕夕倒是不再怀疑她也重生了。但那一瞬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她……都是她!都是她!
但看到乔薇紧闭嘴唇, 凝目看她的幽幽眼神, 林夕夕忽地清醒, 忙移开视线。
“咳……“她忙掩饰, “这可真是缘分。乔姨你、你……就不该、不该……”
乔薇笑眯眯地等她说。
林夕夕也知道该说“命不该绝”之类的话。可心头那口气堵得实在难受,话到嘴边, 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梗得自己难受得要死。
乔薇就该死啊,她死了才能给她腾位子。
乔薇看林夕夕脸都扭曲了,也不再为难她了,低头蹭蹭五妮儿毛茸茸的小脑袋:“五妮儿跟阿姨说,要不要吃黄桃罐头?”
五妮一听见“吃”字,就眼睛一亮:“吃!要吃!五妮儿吃!”
物资匮乏,但凡有个吃的,娃都要吃。像军子他们这种大一点的,镇委办公室门口摆的花,他们都要揪下花蕊吃花蜜呢。
把花都揪坏了。每次都是传达室的人挥着棍子出来赶人,小娃娃们便轰然作鸟兽散。
下次还敢。
乔薇知道黄桃罐头在这时代难得,所以遇到了,她就会想多买多囤。但说到底,终究它也就是黄桃罐头而已,不是金疙瘩银疙瘩。
只要别让别人知道自己一下子买了四瓶就行了。
乔薇起身把五妮儿放到小竹椅上:“你等着哈。走,湘湘,我们开罐头给五妮儿吃。”
昨天吃过,今天又吃。怎么这么幸福。严湘开心地说:“好!”
母子里进屋去开柜子拿罐头,乔薇趁机教育严湘:“有好东西,要懂得分享。”
严湘挺起小胸脯:“和小伙伴一起吃,不藏着掖着!”
乔薇开了罐头,分了三个碗,她端两碗,严湘抱着自己那碗,屁颠屁颠地跟着出来,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吃起来。
五妮儿太小,碗大怕她抱不住,乔薇把她从树荫下喊到屋檐下,拎了个方木凳给她当桌子,让她坐小板凳上吃。
第三碗当然是给林夕夕,她是客人。
但林夕夕没接。
林夕夕看着那个碗,里面盛了一碗底的糖水,躺着两块黄桃。一个罐头也就五六块黄桃,三个人分每个人顶多两块。
黄桃罐头算什么好东西,到了九十年代,哪还好意思拿黄桃罐头出来招待客人。怎么也该冲一杯“果珍”或者“高乐高”才行,要么给开一听可口可乐或者雪碧也不错。
林夕夕那颗懊丧的心忽然找回了自信。
她可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见识过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大世面,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比的。
乔薇还活着又怎么样。你别瞧她端着“城里人”的架子,可她林夕夕见识过的东西她乔薇薇没见过。
而且,乔薇既然不是重生的,那就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罢了。
杨大姐给林夕夕介绍乔薇的时候,因为乔薇读过高中,杨大姐很自然地就把她归到“文化人”那一挂去了。
林夕夕想起这点,嗤之以鼻。
别说乔薇高中都没读完,就算高中读完又算什么文化人。二十年后,大学生才敢自称一声文化人。高中生还不如职高生和中专生吃香呢。
富贵两个字就像是吊在眼前暂时还摸不到的胡萝卜,吸引着林夕夕止不住地想往前奔。总不能试都不试一试就放弃啊,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住别墅!坐小车!
林夕夕矜持地笑笑:“我不用,你吃吧。怪难得的。”
最后一句纯是讥讽。六十年代的人见过什么好东西。一个黄桃罐头当成宝。
这一句在别人耳朵里听着像客气,可她不知道乔薇完全能听得懂其中暗搓搓炫耀的优越感。
“是怪难得的。我是赶巧了从供销社门口过,随便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他们架子上有,赶紧买了。”乔薇又重新坐下,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居然都不跟她再推让一下,真够小家子气的。林夕夕优越感更强了,沮丧懊恼一扫而空,重新燃起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