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小可怜—— by无溃
无溃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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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凡微微侧身,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陈司马,你也看到了,我病得不轻,此时走动并不便?,只怕今日是见不了将军了。”
陈斌深深吸了口气?,试图保持镇定:“陇将军已?经在帐中等候,还请郑中将坚持一番。”
郑凡微微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轻抚胸前:“我这是沉疴,非是一日两日,高将军当年也是知?道?的……”他语气?故作自嘲,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斌心中微微一颤,他自然知?道?这三位中将都是原来?的并州守将高参南的心腹,而高参南因平叛失利而被押回京都。
他深吸一口气?,叹道?:“既如此,那陈某这就回禀将军。”
离开郑凡的帐篷,陈斌的脚步越发?沉重。
他知?道?,三个中将今日只怕是算好了日子,打算给陇雀这新?来?的将军一个下马威。

营帐内, 陈斌回来复命,竟是一个中将也没叫来。
他垂手站在下方?,神情有些尴尬,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这位新来的主将,只见那双碧绿的眼瞳冷得不像话。
陇雀来之前,兵营里就?已经有了不少关于他的流言,下面都在传, 他不过是皇太女身旁的面首,以色侍人的草包一个。
可是站在陇雀面前, 陈斌却不这么想。
这位新来的将军的确是生了一张好皮囊,可是那双眼睛也着?实吓人, 绝非众人口传的草包。
“行了, 你先下去吧。”他淡淡吩咐道。
陈斌不敢有二话, 行了一礼, 便退了出?去。
营帐里烛火摇曳, 陇雀便在帐中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三个中将始终未到?。
直到?帐外圆月当空,四周蝉鸣此起?彼伏,陈斌却看见中军帐的灯火始终亮着?。脚步在帐外迟疑片刻, 陈斌还是走了进去。
帐内烛火摇曳, 细微的光晕照耀在陇雀一身玄色云衫上, 投射出?细碎的光芒。他仍旧保持着?陈斌白日里退下时?的那副坐姿,指尖轻弹着?桌面, 似乎在琢磨着?些什么。
陈斌垂手道:“将军,您远道而来,舟车劳顿, 不妨今日先回去休息吧。”
陇雀没说话,看了陈斌半响, 那双冷冰冰的眼看得陈斌不由得打了一个颤。半响,他才缓缓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司马也先回去吧。”
说着?,他终于起?身,迈步走出?营帐,随手带起?了那帘门在夜风中晃荡了许久。
隔日一早,天方?亮,陇雀已经坐在了中军帐中,他再?次命陈斌去请那三中将,心中早有预料他们仍旧不会轻易前来。
陈斌很快回来,禀告三人仍旧以各种借口推脱。陇雀的面无表情,仿佛已对?此习以为常。
此时?,换了一身盔甲的乔七从帐篷一侧走来,胸前的铜徽上的凤凰在阳关?下闪烁着?冷光。乔七等人是宣武帝赐给?陇雀的亲兵,按理来说,胸前的徽章应该印上陇雀的家徽。
工造局曾经派人在临走前向陇雀确定?家徽的图样,陇雀却向无双求了恩典,沿用了青宫的徽信,一只盘旋九天的凤凰。
乔七曾经和陇雀同在宫里当过差又是个暴脾气,他看了看陇雀,又看了看陈斌,眉宇间露出?一丝怒气,脸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目光中射出?犀利的光芒,就?像一只即将出?击的豹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来,怒吼:“这并州的狗官们真是欺人太甚!”话音刚落,他踏步就?要冲出?去与那三个中将决一死战。
陇雀喝住了他,神情淡定?地?说:“你干什么去?来之前没听说过吗,并州的兵,认将不认令,你如今去不过是打他一顿解气罢了,有何用处?”
乔七的脾气向来暴躁,但他却也很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青年。
两人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乔七就?觉得这个和自?己同住一屋的陇雀非池中之物,长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一身的功夫却比那张脸还漂亮,不仅如此,脑子转得快,又会读书。
在乔七看来,这陇雀可比京都那些名誉天下的文弱公子王孙厉害多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这么个妙人,偏巧被?送去了皇太女手下当差,惹了一身麻烦,还差点儿将命搭进去。如今又被?派到?并州这麻烦地?方?。
此刻听到?陇雀的问?话,乔七心中仍旧气愤,但也知道陇雀说得有理,只得叹了口气,说:“那将军您说,怎么办?”
陇雀走到?一张大桌旁,上面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沙盘,里头对?战敌我悬殊,他凝神观看,指尖轻轻在沙盘上边缘移动,仿佛在寻找某种解法。
久久无言,陇雀终于说:“并州的局势复杂,不急,你先容我想想,这几日,你们去营中多走走,探些关?于那三个中将的消息回来”
乔七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知道陇雀并非要当软柿子,心甘情愿地?被?这些人揉捏。
他拱手道:“我明白了,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说完,乔七矫健地?走出?了房间,留下陇雀一个人,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沙盘,仿佛在那沙盘上,他已经看到?了一些致命的破绽。
一连七日,陇雀每日都让陈斌去请三个中将,三人将却像是拿大似的,一直未曾现?身,像是故意要给?陇雀难堪。
当第八天的曙光照耀在并州军营时?,陇雀又派了陈斌去请人。但这一日,似乎有些不同。当陈斌走出?大帐时?,陇雀轻抿了一下嘴唇,吩咐道:“乔七,带上人跟我去看看。”
乔七知道,陇雀终于要发作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高声道:“得嘞!”
与以往相同,陈斌又被?陶威以练兵之名挡了出?来。这回,陶威甚至都没准他进校场,就?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陈斌还想要再?去试试,但那守门的小兵却上前低声对?他道:“陈司马,中将大人不会见您的,您这又是何苦呢?”
陈斌疑惑地?看着?小兵,却认出?此人乃是自?己的同乡。
小兵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抢在他之前凑到?他耳畔小声道:陈司马,三位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是明摆着?想让朝廷将高将军放回来。估摸着?,那雀儿将军熬不过一个月就?得回京请罪,您何苦淌这趟浑水?”
正在此时?,陇雀一行也已经走到?了陶威的营帐口,只是隔着?一个转角,陈斌和那小兵看不见他们,他们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陈斌皱起?了眉:“住嘴,什么雀儿将军!不尊主将,你是想挨板子不成?”
陈斌声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往这边看来。
那小兵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是皇太女的面首,可不是只金丝雀儿吗,上头给?他脸,也得看他有没有命要。您为了他和三位中将僵着?,日后高将军若是回来了,只怕这军中您也艰难。”
早在那小兵说出?“金丝雀”这三个字的时?候,乔七的双眼就?已经被?怒火点燃。若非是因为陇雀抓着?,他早就?冲出?去,将那不知好歹的小兵一刀砍了。别说是他,就?连陇雀身后其他几个与他不相熟的亲卫,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纵然?有一身独步天下的好武艺,可在主子面前,也不过是条好狗罢了。生杀予夺,主子说什么,前头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跳。陇雀是被?陛下赐给?皇太女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受挫磨也便罢了,怎么回头还得被?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折辱?
阳光斜照在陇雀身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他静静地?站在转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一直拉着?乔七的那只手,倒是缓缓松开了。
微风拂过他鬓间碎发,他悄然?朝乔七递了一个眼神,乔七毫不犹豫地?跃了出?去,一双铁拳带着?隐隐的风声直直打向那小兵。
小兵身上的铜盔,在乔七一拳之下,竟然?像脆弱的瓷器般瞬间破碎,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周围所有的人。周围的兵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地?看向那被?乔七一拳之下头破血流的小兵。
不远处的高台上,陶威正襟危坐,他朝这边遥遥望来,目光最终停在了倒地?的小兵身上,沉默片刻,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陇雀的方?向走来。
而陈斌,显然?没有料到?陇雀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料到?事态会这般发展。他望向陇雀,喉咙里似乎堵住了什么,结结巴巴挤出?了几个字:“将,将军。”
陇雀目光冷厉,他没有驻足,却是径直走到?那倒在地?上的小兵身边,脚下沙土微扬。他嘴角微勾,声音沉稳地?道:“我是皇太女宫里的人,皇太女若要说我是‘金丝雀’,我自?然?诚惶诚恐地?接了这称号,全当是主人抬举。但你是何人,竟敢轻浮地?取歪名,污蔑主将?”
随着?陶威走得更近,还未开口,陇雀却先问?,“陶中将,在这军中,不尊主将,军法该如何处置?”
陶威脸一沉,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架在这里,不上不下,一时?间有些难受。
他目光尖锐如刀,瞪着?陇雀,却似乎找不到?反驳的言词。他本想上来维护手下的面子,没想到?竟然?被?陇雀借题发挥。
唇角那丝不屑的笑容此时?有些僵硬。
军营四周,士兵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陶威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军法有令,不尊主将者?,斩无赦。但是,军中有军法,法外亦有人情,他不过也是糊口一说,何至于死。将军杀了赵二爷,陛下都免了你的死罪,想来将军必然?也知陛下宽容之心。”
这便是为那小兵说话了。
陇雀冷笑一声:“我杀赵忠寺,因他罪恶滔天,陛下这才赦免,按照陶中将这个说法,我岂非也是谄媚大恶之人,才遭他这般唾骂,陛下赦免我,岂非也是昏君?”
听他这般话,乔七有些惊异地?看他一眼。陇雀素日里寡言少语,受了赏,受了罚,都不做一句辩驳。
他以为陇雀天生不善言辞,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话越少,命越长。可是没想到?,那副呐口少言的皮囊之下,竟然?有这样一副辩口利舌,丝毫不差三省六部的那些文官进士。
一顶欺君的帽子压下来,饶是放肆如陶威,也微微白了脸。他抿了抿唇,强辩道:“将军莫要拿那莫须有的罪名来压我,我陶威跟在高将军座下,在并州为朝廷出?生入死,比起?那些以色侍君的人而言,究竟谁忠谁佞,公道自?在人心!”

第66章
“出生入死?”陇雀笑了, “并州镇压叛军失利,引得圣颜震怒,若这?也算是出?生入死, 倒是笑话了。”
陶威怒火中烧,瞪大了眼睛:“你!”
但是陇雀并没有继续与?他纠缠,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练兵场上——阳光下,列阵整齐划一, 手中的长枪折射出让人胆寒的光,似乎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陇雀缓缓下了台阶, 眼睛锐利地盯着其中的一个小队,大?约三十人的队伍。领队的教官见了陇雀上前, 本想?要叫停训练, 但陇雀摆了摆手, 示意他们继续。紧接着, 他回头召来了乔七和其他几个亲兵, 耳语几句。
乔七立刻领命,与?其他十人迅速上马,骑兵的气息顿时让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陇雀转头看向陶威, 微笑道?:“陶中将, 我新带来的几个手下都是初来乍到?, 听说你手下的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今日,不如就在这?比拼一下如何?”
陶威轻笑, 傲慢地看着陇雀,似乎觉得他是在自取其辱,便笑道?:“将军有令, 莫敢不从,不过输了可别去?找皇太女说我欺负你。”
下令的号角声响起, 阳光之下,三十名步兵如一人,他们每个动作都犹如一体,与?他们手中的长矛和盾牌配合得当?,势不可挡。
与?他们相对的是乔七带领的七八名骑兵,身穿铁甲,虽然人数少?,但是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却丝毫未减,在场的众人,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悬而未决的紧张氛围。
初次对峙,似乎三十名步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很?快,乔七下达了命令,所有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做出?了左右翼分散冲锋的姿态。
原本坚如磐石的三十人队伍似乎没料到?会遭遇这?样的战术,瞬间有些手忙脚乱。
乔七骑着他那战马,驰骋在左翼,犹如一把?利刃,迅速刺入了步兵阵中。他的同伴也不甘示弱,从右翼对冲,如猛虎下山,直接撕裂了步兵的阵形。
那些原本列队整齐、势不可挡的步兵,在乔七他们面前,仿佛忽然变成了一堆乱麻,互相推搡着乱了阵脚,无法组织有效地反抗。
从高台上,陇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乔七他们的表现相当?满意。
而另一侧,陶威的表情却是一变再?变。双手颤巍巍的,目光定格在那已经四散的阵形上,目光中满是羞愤。
“陶中将。”陇雀开口,声音不大?,但字字入耳,“我在赴任之前,特地去?昭狱探访了高将军。并州卫的部?队所练习的阵形,原模原样继承了高祖皇帝时期的阵法。那时的阵形是为?了对抗晋国的步兵,但时过境迁,这?次的并州叛乱,大?部?分是农民和那些山寨的马匪,他们与?晋国的军队大?相径庭。你们依旧用那套阵形来应对他们,岂不是自找死路?”
陇雀此刻已经不再?是先前那般和颜悦色了,他的双眼冷冽,目光直视陶威。
陶威咽下一口唾沫,显然被陇雀的话打得措手不及。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能?沉默。
见他这?样,陇雀稍稍缓和了语气,又?道?:“高将军是纯臣,一心为?国,皇太女已经禀明陛下,为?他周旋,只是如今,陛下派我作为?守将平叛,我身负圣恩,定当?尽心办事。”
陶威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们都是高参南一手提携上来的人,对自己的恩师,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听到?陇雀说,皇太女为?高参南进言,他的眼神明亮了起来。
他看向陇雀,眼中的怀疑与?敌意似乎少?了些。
陇雀微微一笑,又?道?,“这?兵阵要改,一个时辰之后,我在中军帐里等着陶中将前来相商。”
陶威没有说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陇雀也似乎不着急向他要个答复,只是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走下高台,陇雀的步伐并未减缓,直至他方才那小兵身边。那小兵眼神惊恐,全身颤抖,被几名士兵紧紧压住,他抬头,哭得满脸鼻涕泪花地看向陇雀,嘴唇微微颤抖:“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
陇雀眼神中的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注视着那名小兵,冷声道?:“不尊主将,造谣生事,依军法,杀无赦!”
他周身气势骇人得很?,说出?来的话不容违背,于是几名士兵上前,将那颤抖的小兵紧紧抓住,准备执行军法。
陶威从台上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攥了攥拳头,可再?没有出?言阻止。
小兵哭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陇雀步履未停,带着乔七等人来到?了一直称病的郑凡帐前。
焚炉之上,一个药罐煮得正咕嘟作响,伴随着一阵白烟,浓烈的药味飘进了众人的鼻中。
有亲卫皱了皱眉,问?:“这?郑凡,难不成真是个药罐子?”
乔七冷笑一声:“高参南在的时候能?蹦会跳,如今我们将军来了,倒是连床也下不来了。”
陇雀推开帐篷的帘子,走入帐中。
郑凡斜靠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显得有些疲态地转过头来,被厚厚的被褥裹住,只露出?苍白的脸。
“陇将军?”郑凡艰难地咳嗽了两声,试图起身来招呼,但被陇雀伸手一按,遒劲有力的手掌直接压在他的胸膛上,那种控制之感让郑凡的眼神中增加了一丝警惕。
“既是受伤,便好好养病,何必劳累?”陇雀的语气淡然中带着丝丝的嘲讽。
郑凡被压得无法动弹,眼中的惊疑逐渐增深,他试图说些什么,但被陇雀的气势所震慑,只得无奈地重新躺下。
就在这?时,陇雀轻轻地做了个手势。乔七立即应命,掀开了帘子道?:“刘太医您请进。”
帐篷口处出?现了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一袭青衣,长袖随风飘舞。他的头发如雪,长长的白胡须下垂,几乎触及胸前。
郑凡听见乔七叫他“刘太医”,又?见了他的模样,忽然坐起身来。
陇雀见他认出?了来人,笑道?:“这?位就是宫里的杏林妙手,刘维时,刘太医。”
刘维时乃是三朝太医,医术高超,桃李天下。前些年才递了折子,从宫里退下来。
刘微时摆了摆手,道?:“不要这?样称呼我,老身早就从宫里退了出?来,如今已经不是太医了。”
陇雀轻轻咳嗽一声,目光与?刘维时交汇,带着一丝深意,又?道?:“刘先生在并州隐居,为?了郑中将的病情,我特意请求皇太女递疏,才将刘先生请来。”
郑凡瞬间感受到?了压力,他连忙起身,双手连连作揖,“使?不得,使?不得。”
刘维时淡淡一笑,“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有何使?不得?”说着,刘维时又?往前走了两步。
陇雀侧身退开,又?道?:“陛下有旨,刘先生来一趟也辛苦,不容易,郑中将既然有顽疾,何不请刘先生一看。”
郑凡闻言,知道?自己若再?推辞,那不单单是不识好歹,而是抗旨不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瘦弱却有些粗糙的手臂。刘维时缓步靠近,手上带着一丝凉意,接触到?郑凡的手腕。
半响,他点了点头道?:“老身知道?了。”
说罢,便缓缓写了两张方子,分别递给了陇雀。陇雀接过,低头一看,颔首道?:“谢先生,还请先生去?帐中休息片刻。”
刘维时轻轻地摆了摆手,没说话,便随着乔七出?去?了。
郑凡紧盯着帐篷的出?口,直到?刘维时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陇雀将那两张药方折上,捏在手里。郑凡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道?:“不知刘太医,在这?单子里说了些什么。”
陇雀微微一笑,手中两张纸笺在手中轻轻摇动,吸引了郑凡的全部?注意力。
“中将当?年剿匪落下顽疾。”他说话时,声音轻柔,但字字尖锐。
“这?第一张单子,刘太医说,中将虽然内伤有损,但不碍大?事,却也只用开些汤药将养便好,而这?第二张...”陇雀停顿了片刻,眼神越发深邃,“便是这?顽疾加重,药石无医,只怕是担不起这?领兵的重任了。”
陇雀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让郑凡觉得呼吸忽然之间困难起来。
陇雀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将两张单子递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又?道?:“皇太女递了奏疏请刘太医来,这?看病的结果自然也要再?回禀给陛下才是。至于这?两张单子,要回哪一张给陛下,中将不妨自己选。”
郑凡脸色越发苍白,额间冷汗滑落,面色苍白,显然陇雀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样貌姝丽的青年,行事会如此老练狠辣,轻而易举地将他逼入两难之境。
陇雀的嘴角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方才在校练场与?陶中将说的话想?必郑中将也已经知道?了。一个时辰之后,还请郑中将带着选好的单子来中军大?营来见我,我亦好给皇太女回信。”
说完这?句话,陇雀便离开了,恰在此时,外面的风悠悠吹进帐篷,吹散了屋里浓烈的药味,却吹不走郑凡心上的乌云。

第67章
乔七一手捧着盔甲, 走?出帐篷,风带起了丝丝砂土,打在脸上有些刺痛。他转头看向陇雀, 低声问?:“将军,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去见周数?”
陇雀目光深邃如夜,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事情?已明朗。”
乔七紧接着又问?:“那刘太医我已安排在主将帐后的营帐中,您需要……”
“好, 带我去?。”陇雀未等乔七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营帐内,刘维时正坐在床上, 捻着自己的胡须, 闭目养神。听到帐外脚步声, 他缓缓抬起头, 当看到进来的陇雀时, 缓缓起身。
陇雀低头向他施了一礼,连忙阻拦到:“先生请坐,劳烦您跑这一趟, 辛苦了。”
刘维时微微一笑, 拱了拱手:“既然是陛下的旨意, 又有徐庶那小子?特地写信来托付,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
青宫中的徐太医正是刘维时的关门弟子?。
陇雀再次道谢。
刘维时摇了摇头, 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而沉声说?道:“其实此番前来,老身也有私心。并州是我的老家, 如今却是民不?聊生,老身也盼着将军能够早日平叛, 安定时局。”
陇雀点了点头,道:“分内之事,先生还请放心。”
刘维时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陇雀看向他,有些疑惑。
刘太医深吸了口气,说?:“并州叛军突起,并非一朝一夕。这背后,有太多?并州官员的腐败。朝廷派下的赈灾款,赈灾粮,层层被那些贪官盘剥,真正到了百姓手中的,几乎所剩无几。叛军中,有些确实是作乱者,但还有很多?都是那些受尽欺压的农民。老身知道圣旨在前,平叛乃是当仁不?让的要紧事,所以也不?求您对叛军手下留情?,但是希望将军能将这里的情?况如实禀报给陛下,上达天听,以求圣裁。”
陇雀心中一震,那些沿途看到的饿殍、民不?聊生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皱了皱眉,沉声说?:“先生放心,我会的。”
陇雀送走?了刘维时,而后才回?到中军帐,这时候,陶威,郑凡还有周数三个中将终于齐刷刷地聚集在了中军帐中。
郑凡微微垂首,递上了一张药单,陇雀打开一看,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走?到三人面前,声音沉稳道:“三位既然都来了,那我也不?说?废话,我临行之前,陛下谕旨,限并州三个月内平叛,否则届时我回?京以死谢罪,三位和高?将军亦是逃不?过陛下盛怒。”
三位中将的表情?明显凝重了许多?,他们相互对视,似乎已有所决断。
郑凡叹了口气,这才道:“不?满将军所说?,平叛很难。如今东边有杨家堡的叛军,为首的是杨家堡的大?小姐杨虞扇,她有兵马,还有银两,更?重要的是,她还得了民心。杨家堡以布施之名?,正在不?断地召集周边的村寨的乱民。”
陇雀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却越发严肃起来。
此时,陶威又道:“除去?东边的杨家堡,西边高?元山上还有一群马匪,仗着高?元山地势险峻,屡次骚扰村落,抢了就跑,防不?胜防,让人十?分头疼。”
陶威话落,中军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陇雀没有说?话,一双眼却落在不?远处的并州地图上,微微垂眉,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目光已然变了,道:“杨家堡收买民心的手段,我们可?以仿效,甚至做得更?好。先从本府库中拨出粮食,救济灾民,以争取人心,我稍后给皇太女去?信,看能不?能从周边的州县调取粮食应急。”
话落,郑凡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主意认同。
陇雀转头看向郑凡,“至于杨家堡本身,先不?急动兵,郑中将,你派个使者过去?,看看他们究竟想要什么,若是能够招降,自是上策,但若他们真的意在反叛,我们需得迅速集结兵力,先发制人。”
郑凡点头应下,又听陇雀道:“高?元山的马匪,先派人潜伏进去?,摸清他们平日里的路线,到时候,一举缴获。”说?着,陇雀的目光扫向了周数,又道,“这件事就由郑中将负责。”
周数点了点头:“遵命!”
最后,陇雀又看向了陶威:“陶中将,你与?杨家堡的叛军交手数次,应对他们最为熟悉。列阵要变,这是当务之急。”
经过了一番商议和部署,三位中将肃然领命。在他们离去?后,中军营帐中再次恢复了安静。帘外的风悠悠地吹进来,带来几分清冷。
陇雀坐在书桌前,沉思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
完成后,他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之后,轻轻叠好,而后点燃一块朱红的蜡,烛油滴落在纸封上,他从怀中取出玉章压了压,留下印信。
在桌角,一只白羽信鸽安静地踏着步,陇雀小心地将密信系在鸽子?的细长?腿上,然后轻轻地抚摸它的羽毛,而后出了营帐,将信鸽放了出去?。
月光洒在青宫的琉璃瓦上,光华流转。已是深夜静谧,瑟瑟的风声伴随着远处的虫鸣,给宫殿带来了些许生气。阿然站在花园之中,手里紧握着一只白羽信鸽,那鸽子?目光机敏,却温顺地待在阿然的手中。
阿然纤细的手指从它腿上轻轻取下信。抚摸了鸽子?一下,她放开手,让它飞回?夜空。
月光洒在青石砖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顺着回?廊,阿然一路走?到寝殿之后的小厅里,这里是整个青宫最为隐蔽的地方。树影摇曳,在锦门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阿然垂首,在门扉上轻敲了三下。
屋内传来了清冽的女声,冷而清晰:“进来。”
阿然这才推开门,她走?到无双身前,居中行礼,接着把?信递到她面前:“殿下,来信。”
房间的一角,银壶里的水正沸腾,冒出翻滚的蒸汽。无双修长?从她手里接过信,鲜红的指甲与?信封上的红漆相得益彰。
阿然垂首,又默默退了出去?,轻轻闭上了门。
屋内十?分安静,银壶中沸水声在空气中异常清晰。无双坐在檀香木质的长?桌前,李云娘斜坐对面,一身藏蓝色的丝绸长?裙,在烛光中映着流水般的细光。
李云娘眼眸中带着一抹笑意:“殿下如今可?是相信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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