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小可怜—— by无溃
无溃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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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都城的大雪仍未停歇, 二月初,街上的一切都被一片银白覆盖。直到午后,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 这才给冬日带来一丝暖色。
虽然冬雪冰冷,可是平康坊却一如往日,繁华得令人炫目。街道两旁,过年的红灯笼尚未来得及撤去, 在寒风中摇曳,发出轻微的摇晃声。
街道两旁的店铺, 虽然门口都堆起了厚厚的积雪,但室内炉火正旺, 一道道暖风从半开的门中流出。人们穿梭其中, 比肩接踵, 不远处, 三五个?穿着彩衣的孩童像小鸟一样在街道上嬉戏, 留下一阵欢笑吵闹声。
车水马龙的繁华中,无人注意到一辆造型简朴的马车慢慢驶入坊,停在了杨花楼下。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一个?穿着青色袄裙, 妆容精致的女子走了下来。
见她下车, 小二快步上前,热情相迎。
“娘子, 是来打尖儿?还是要住店?”小二问。
无双含笑,头上的金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人请客。”
话?落,身后的阿然稳步向前, 递出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只有“飘絮”二字。小二一看, 立刻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客人。
“原来是东家的贵客!”他脸上笑容更?加殷勤了些,躬身又?道,“娘子请随我来,三楼请。”
随着小二的引导,无双带着阿梅和阿然沿着雕花的木梯缓缓上楼。上了三楼,走廊两旁的花瓶里插着冬梅,每行一步都可以闻到淡淡的梅花香。
走到尽头,双扇的木门缓缓打开,而门后的人,却让无双吃了一惊。
李云娘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微微一笑,“殿下莫不是以为今日约您相见的人是奴的阿爷?”
气流从门外涌进,屋内的纱帘轻轻摇曳。
无双缓缓走入,沿着紫檀木制的长桌坐到了李云娘对面?。李云娘正在煮茶,火红的火光从铜壶下面?跳跃出来,反射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映得她的面?容更?加妩媚。
扬汤烹茶,滚烫的开水注入茶壶,茶香四溢。
李云娘灵巧地将茶汤倒入那玲珑剔透的琥珀盏中,并推到无双面?前,说道:“这是新?采的六安茶,殿下不妨尝一尝。”
六安茶,恰好是无双钟爱之物。
无双轻轻旋动茶盏,深沉的眼神凝视那漂浮的茶叶。
李云娘微微一笑,“那日奴家在赌场,偶然瞧见殿下与六安茶颇为投缘。便特地为您备下,只怕选错了。”
“李娘子用心良苦。”无双轻抿一口,齿颊生香,“入口生津,好茶,不过李娘子今日邀孤来,只怕不是单单为了品茶吧。”
李云娘淡淡地笑了笑,黠慧道:“殿下果然英明。奴家确实有三件事?,想与殿下商量。”
无双轻轻挑眉,目光与李云娘交汇。
李云娘又?笑道:“这第一件事?,奴要恭喜殿下,去岁年末接待突厥有功,如今接了户部的差事?,足见陛下对殿下的看重。”
无双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淡淡道:“孤是阿爷之女,为阿爷做事?,自然是天经?地义。”
“殿下移孝为忠,乃是天下典范。”
无双轻微侧了侧头,“若李娘子第二件事?也?如此陈词滥调,便是浪费孤与你二人的时间了。”
李云娘煮茶的手未停,目光却始终看向无双:“说到这第二件事?,奴不知该不该说……”
“李娘子但说无妨。”无双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殿下为陛下办差有力,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说着,她将新?茶再次倒入无双杯中。澄亮的茶汤在青瓷杯中轻轻晃荡。午后的阳光从花窗透进屋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了身后的蜀锦屏风上,柳娇花媚。
无双的手指在茶杯边缘缓缓摩挲,笑问:“李娘子何出此言?”
李云娘将手中木勺放在一旁,轻声细语道:“殿下的祖叔父,齐王殿下,最近屡屡与奴的阿爷有所来往。奴侍奉阿爷的时候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却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
无双眯了眯眼:“大逆不道之言?”
李云娘故作迟疑之态,半响,才道:“齐王口出狂言,称殿下尚且乳臭未干,怎敢仿效古时摄天大帝,以女当国。而陛下不但不加以申斥阻拦,反而助纣为虐,是颠倒乾坤,不分纲常。”
无双瞥了李云娘一眼,轻描淡写道:“既然孤和阿爷都是大逆不道之徒,看来祖叔父是有心拨乱反正。”
李云娘微微点头,脸上笑意淡去,有些凝重。
“正是这般。”她答,那双妩媚的眼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无双,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丝毫的变化。
但是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无双并未火冒三丈,似乎格外从容。
李云娘不知道,无双骨子里是有股倔气,越是盛怒,越是不表于色。
她又?饮了一口热茶,这才道:“那第三件事?呢?”
李云娘轻轻地调整了一下衣襟,这才终于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齐王谋反之心,人人得而诛之,若是殿下不弃,奴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无双扬了扬眉,缓缓地将茶碗放下,沉默的气氛仿佛压迫得空气也?停滞了,她目光温和,却暗藏锋芒。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长,她微微一笑,轻挑眉峰,“这茶,倒是罕见的好茶,”话?未落地,她慢慢地起?身,站在李云娘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至于娘子方才所说,过些时日,孤会给娘子一个?回复。”
李云娘心知无双已?经?动心,微微躬身道:“既然如此,奴便等着殿下的好消息。”
杨花楼下,马车静静地等在路边。无双从楼里出来,径直上了马车。
太阳没灿烂多久,又?吝啬地退到了积云之后,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入青宫,朱楼碧瓦,在积雪的包裹下美得别致。
无双回到寝殿,换了一身衣服,转身走入书房。
书房内,烛光暖黄,却比屋外天光更?亮。
她长日里呆在这里,阿梅担心她看坏眼睛,命人在书房内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添了数盏烛台。
无双拾起?桌面?上的账本?,细细读过,抬笔正欲批注,阿然却敲门禀报,说是卫春求见。
卫春乃是府里的侍卫,与陇雀素来交好。
无双放下手中的毛笔,道:“让他进来。”
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玄色侍卫服的少年急促地走了进来,似乎方才经?历了一场混战一般,灰尘落在他的袖口和褶皱。见到无双,他的双膝几乎是本?能地跪了下去,“殿下,陇雀他...求您救他!”
无双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今日不是告了假去看他母亲去了吗?”
卫春吸了口冷气,“陇,陇侍卫的母亲如今住在城郊的宅子里,素日里喜欢做些手工活拿到街上去卖,却不料被秦国公府大房的赵二爷纠缠。今日,今日陇侍卫去探望母亲,正好瞧见赵二爷对她纠缠,一气之下,动了手。”
听见这话?,阿梅和阿然对视一眼。秦国公乃是天子近臣,从龙有功,难怪赵二爷会如此猖狂。
卫春神情焦急:“赵二爷当场没了气,陇雀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求您救救他。”
阿然走近,凑近无双的耳边小声道:“殿下,大理寺的赵太卿与国公爷私交不错,若是私下逼着陇侍卫画了押,可就?不好了。”
无双深吸一口气,“走,备马车。”
风雪之中,大理寺的庭院铺满了厚厚的雪层,仿佛覆上了一层银绣的纱衣。路的两旁松柏被雪压得低垂,形成一个?自然的白?色隧道。
青宫的马车缓缓驶入,马蹄踏雪,发出淡淡的咯吱声。无双从马车中走出,雪花飘然而下,细碎地落在她玄色的大氅上,她缓缓向前,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大理寺卿赵畅紧张地等在门前,看见无双,连忙上前,步伐显得有些急促:“臣恭迎殿下,不知殿下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无双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孤听说,国公府的赵忠寺死了?”
赵畅被这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稍微迟疑:“正是,赵忠寺在城郊被歹人所害,命丧当场,凶手被我们?抓捕归案,已?经?签字画押。”
大氅下摆随风微微飘动,她冷笑:“赵忠寺欺压民妇,死有余辜。你抓的犯人呢?人在哪儿??”
赵畅微微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道:“犯人,已?被压入死牢,臣已?奏请陛下,即日死刑。”
京城中凡是判了死刑的名字都必须要过宣武帝的眼。
无双看了赵畅一眼,道:“孤要见他。”
赵畅在官场沉浮多年,自然察觉出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那歹人,与殿下……”
“陇雀是陛下赐予孤的贴身侍卫。”无双淡淡打断了他,语气沉冷,像是冬日雨雪,让赵畅身上一阵寒意。
人捉回来的时候,按照国公府的意思,让他吃些苦头。赵畅想着左右也?死有余辜,便乐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谁承想,竟然是皇太女的人?
无双看着赵畅发白?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对陇雀下了狠手。她厉声道:“人呢!孤现?在要见人!”
赵畅的头低得更?低了些,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半响,他才对身旁的人挥了挥手,道:“快,快去,把死牢里的犯人带出来,好好,好好招待。”
非刑拷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赵畅敬小慎微地抬头瞧了眼无双的脸色,却立刻再次低下了头。只怕明日早朝之上,够他喝一壶了。

第58章
冬夜将近, 风雪打在大理寺的院墙上,发出淡淡的啪啪声。书房里,火盆熊熊燃烧, 无双坐在暖炉前,明亮的火焰却无法融消她眼中冰寒。
下人奉上了热茶,赵畅小心翼翼地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道?, “殿下稍安勿躁,人马上就来。”
随着话声落地, 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拖着一个虚弱的身影——
陇雀的双手被粗麻绳捆绑, 褴褛的衣物上沾满了血迹。原本俊逸的面庞, 此刻布满污渍与瘀青, 伤口中还淌着血水, 眼?神中透出疲惫,但他的嘴唇紧紧闭合,始终不发一言。
赵畅的目光扫过陇雀身上伤口, 心知?这些伤痕大多来自那些侍卫的拷问, 有些心悸地看了无双一眼?, 却见她?面色阴沉如水。
“禀大人,犯人已经带到。”侍卫沉声道?。
无双眯了眯眼?, 她?走到陇雀身旁,轻轻抬起?了陇雀的脸。
陇雀抬起?头,目光似乎有些躲闪, 嗓音沙哑道?:“请殿下恕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无双冷声道?,说着, 她?转头看向赵畅,语气断然,“这是孤的人,孤要带走。”
赵畅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为难。
陇雀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皇太女的贴身护卫,看这样子似乎还颇为看重,这次的事情,恐怕是棘手了。
灯影摇曳,房间?内的气氛忽然一下压抑到了极点。
见赵畅不回话,无双眼?中锋芒毕现?,她?冷冷地扫了赵畅一眼?,道?:“还不放人?难不成要孤亲自动手?”
说着,她?挥退了两个?侍卫,抚着陇雀的肩膀,迈步朝门外走去。
赵畅此刻才回过神来,他急步跟上,试图解释:“殿下且慢,此事,犯人已经画押承认……”
然而无双并未迟疑,拥着陇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只?撂下一句:“今夜之事,孤自会向阿爷禀明。”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马车稳稳地驶入青宫。冬夜的风透过裂缝,寒冷刺骨。而鹤鸣轩内,却是灯火辉煌,映照出宫人们忙碌的身影。
缓步走入鹤鸣轩,她?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而后下意识地要帮他脱下那件破破烂烂浸满了血的玄衣。但在她?的手触及陇雀时,陇雀却像是只?受了惊的鸟雀往后瑟缩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臣,臣自己来。”
无双的目光里滑过一丝诧异,她?轻轻退后,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陇雀伸手想要脱下已经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黑衣,却未料到,自己的胳膊方才已经被人打脱臼,使不上力。
无双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在孤面前倒是挺硬气的,被人打的时候怎么屁都不放一句?”
赵畅若是知?道?陇雀是她?的人,怎么敢这么打他?
陇雀听见这话,脸色却越发苍白,声音微颤着回道?:“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臣,臣原本不想连累殿下……”
无双冷哼一声:“不想连累孤?怎么,你是打算过几日陛下判处你午时斩首的时候再告诉孤?”
陇雀身子一僵,旋即却“咚”的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冷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陇雀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他垂头跪在无双面前,嗓音沙哑道?:“赵忠寺欺辱臣的母亲,臣一时冲动杀了他。按律,该当以命相抵。一切的罪过,皆是臣的,您要打要杀,臣绝无怨言。”
他睫羽微颤,低头看着面前那双精美的明黄绣鞋,鞋头的东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没想过要连累她?的,可?是最后却还是将她?扯了进来。
无双看向陇雀,道?,“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臣是殿下的人,不该因为一己之私连累殿下名誉有损。”
“错!”无双躬身看向他,沉声问道?,“你母亲受了赵忠寺欺负,你为什么不来找孤?就算你若是当下忍不了气杀了他,在大理寺为何?不报孤的名字,若不是卫春恰好也在,是不是要等你死了孤才会知?道??”
鹤鸣轩内灯火摇曳,陇雀抬头,只?见女子面色有些冷,看着他,那双凤眼?里面似有暗火汹涌。
陇雀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阿然的声音随即响起?:“殿下,赵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无双冷冷地回应。
女子的眼?睛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得陇雀有些心慌,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的位置越跳越快,他紧了紧喉咙,小心翼翼道?:“臣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无双未曾察觉陇雀耳边缓缓浮上来的薄红,只?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
恰逢此时,赵太医推门走了进来。无双站起?身子,冷声吩咐道?:“在鹤鸣轩里待着好好养伤,没有孤的命令,哪儿都不许去。”
说完,她?转身离去,只?给屋里的两人留下了一个?分外冷硬的背影。
陇雀愣愣地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赵太医轻轻提醒:“皇太女已经走了,快起?来吧。”
陇雀轻轻侧头,与赵太医的视线交错。赵太医眼?中的深沉同情让他稍微有些尴尬。
赵太医自然知?道?陇雀三天两头地被皇太女折腾,每次将人弄得奄奄一息,再扔给他疗伤照顾。赵太医可?能自己都记不清,将陇雀从鬼门关?里救回来过多少回了。
陇雀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道?:“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赵太医叹了口气,眼?中的怜悯更甚:“不必多解释,我都明白。”
京都几日不见阳光,天色显得尤为阴沉,平康坊的断月轩上,炭火烧得正旺,透过繁复精美的雕花木窗,房间?里的客人可?以清晰地看到茶楼外繁忙街道?,却听不见丝毫街上的嘈杂之声。
齐王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持着一个?白瓷茶杯,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在盘算着些什么。
不久,双扇雕花门被人从外推开,李敏贤踏步入内,步履稳健。他微微一礼,清了请嗓子道?道?:“王爷,恕晚来一步。”
齐王微微抬眸,仿佛从千里之外拉回了视线。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淡淡地问,“这么早便叫本王前来,有何?紧急之事?”
李明贤侧身坐下,低声道?:“有个?消息,皇太女的亲信护卫,昨日杀了赵忠寺。”
齐王的手指微微颤动,放下茶杯的动作也缓慢了几分。
“怎么回事?”他问。
李明贤继续道?:“据说当时场面十分混乱,那歹徒被带回大理寺,原本已经签字画押,但是皇太女不顾大理寺卿的阻拦,强行将人带走了。”
“哦?”齐王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笑意,“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李明贤见状,低声劝诱:“王爷,此乃天赐良机。”
齐王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此事自要好好筹划一番。”
春意初显,肆虐了一整个?冬天的风雪渐停,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在琉璃瓦上,照得整个?大明宫光彩斑斓。
早朝的气氛格外紧张。
齐王身披朝服,立身于武将之列,面无表情,但看向无双,眼?中却闪着轻蔑的光。
“陛下,臣有事请奏。”一个?声音划破了朝堂上的寂静,御史大夫钱峰迈前一步,他的身躯显得特别挺拔,朗声道?,“皇太女府上的人,在京都肆意妄为,更有甚者,竟然胆敢杀人!皇太女不仅不管束下人,反倒包庇,臣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天理昭昭!”
殿内瞬间?哗然,许多大臣纷纷交换了视线,多数人这几日多多少少都听说了此事,只?是碍于皇太女的情面,无人将事情捅破。
宣武帝面色如常,双眼?紧盯着前方,问:“赵畅,钱峰回所言可?是确有此事?”
赵畅看了眼?无双,又?看了眼?宣武帝,低头道?:“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宣武帝缓缓地转头,目光如炬,锁定了座下的无双。深深地思索了片刻后,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皇太女姬虞受人之蒙蔽,行止不检,罚奉三月,闭门反省。至于那侍卫,即日斩立决!”
此言一出,齐王面色瞬时阴沉起?来,他目光扫过朝堂,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宣武帝此举,似乎是为了保全无双。
他随即向太尉李千山投去一个?眼?神。李千山微微颔首,正准备上前进言,无双却先他一步出列,跪在宣武帝面前。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文书,呈了上去。
“启禀陛下。”女声缓慢而低沉,“赵忠寺行恶如山,劣迹斑斑。陇雀虽误杀此人,但却也是为了孝于其母,为民?除害,何?至于死?”
话落,李千山终于找到机会,上前一步反驳道?:“皇太女此言差矣。天地有常理,人间?有法度。只?因赵忠寺之恶,便轻易释放杀人者,岂非乱了法纪,引人争相效仿?”
朝堂上一时间?,众口纷纭,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宣武帝的脸色随之变得更为阴沉。
终于,他砰然一声敲桌,声音回荡在每个?角落:“休矣!皇太女有理,太尉亦有理。如此,一个?月后三堂会审,查明真?相。大理寺立刻收押陇雀,等审清后再定其罪!”

二月末, 寒冬将尽,春意未至。
京都内,土墙泥地, 没了冬日风雪覆盖,又少了新春绿意作陪,多少失了些美感。
书房内,琉璃灯罩内烛火摇晃, 不?甚明亮的天光从烟云纱糊过的木窗泄入,映在无双面前的折子上楷书规整。
雕花门?缓缓打开, 阿然?悄声?步入,为无双更换茶水。沸煮过的清茶散发着甘洌茶香, 与屋里的书墨气混在一起, 让人心旷神怡。
“殿下, 燕二郎在外头?。”
无双放下手中毛笔, 轻轻捏了捏鼻梁, “他又来了?”
阿然?点头?:“燕二郎说陛下每日忙于?政务辛苦,特地炖煮了天?麻鸽子汤给您送来。”
“难为他每日变着法儿地送东西来。”无双哂笑,“罢了, 让他进来吧, 孤倒是想要听听, 他嘴里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是。”阿然?点头?,垂手离去。
不?多时, 房门?再次打开,燕归带着小厮宁乡走了进来。
“奴见过殿下。”燕归躬身?,长发未曾高?束, 倒是学着上古时期,只将中间用玉笄束起, 剩下的如黑瀑一般散于?背后。他躬身?之时,背后的头?发就如同流水一般顺着肩膀滑下,遮住他三分面容,却更显风流。
“起来吧。”无双淡淡道。
燕归起身?,朝着她走了两步,身?后的宁乡便将手中的笼屉放在了书桌上,笼屉打开,鎏金珐琅碗里,装着白若牛乳的鸽子汤,散发着淡淡鲜香。
“殿下终日辛劳,奴熬了鸽子汤给殿下补补。”
作为原著的男主?,燕归的模样属实?算是上等?,声?音温润,如清泉流水,淙淙悦耳。
鎏金珐琅碗放在漆黑的木桌上,泛着微微热气,无双拿过汤匙,慢慢地舀着喝了起来。
燕归站在下首,轻声?开口:“殿下,奴前些日子听闻了陇雀之事,齐王一党来势汹汹,奴为殿下心?有所忧。”
鸽子汤的热气化作轻轻的薄雾弥漫在空气里,转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双仍在喝汤,却道:“天?理昭昭,陛下圣明,自有断论。”
燕归拱手,流云袖口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他又道:“殿下忠君,陛下英明,只是容奴说一句越距之言,朝中形势复杂,如今殿下关注的,不?应单单是陇雀与赵忠寺孰是孰非,而是齐王一党会利用此事毁殿下清誉。若殿下不?及早与此事撇清关系,只怕是如了齐王之愿。”
碗中汤水还剩下一半,无双放下了手中汤匙,金匙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她开口道:“赵忠寺仗着国公府的权势,欺压陇雀的母亲,逼得他动了手,你如今却要孤弃车保帅,让陇雀给赵忠寺赔命,天?理何在?”
燕归又道:“殿下仁慈,可是朝堂上的事情,素来没有仁慈一说。”
“那孤且不?与二郎说公理,二郎可知,这次的事情,孤若真的放任不?管,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孤是那好欺的软柿子。今有一个陇雀,明日就是舅父,后日,只怕孤这皇太女的位置也被他们算计上了!”
无双声?音愈高?,燕归微微抬头?,目光却与无双对上,只见那双凤眼漆黑如墨,中有风云变幻。
他轻轻吸了口气,将千般思?绪吞于?腹中,再躬身?道:“奴为殿下所忧,却没想到殿下深思?熟虑,是奴僭越了。”
无双笑了,却从书桌起身?,走到燕归面前轻轻地将他扶起,道:“前朝形势复杂,二郎久居深院,只怕是不?慎了解形势了。前朝之事孤自会看着办,二郎是孤的待诏公子,只管安心?在归燕园里住着,不?须担忧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她声?音温柔,与刚才那疾言厉色判若两人。
她伸手,颇为温柔地为燕归整理了一下鬓间乱发,又道:“前些日子冀州刺史进贡了一把‘九霄环佩’,孤一看见那琴,便想起了你,特地向陛下求了来。”
燕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九霄环佩乃是上古名?琴。”
“正是如此,才堪与二郎相配。”无双又笑。
姬虞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两道梨涡,娇憨明媚,让燕归愣了一瞬。
“奴,谢过殿下。”他道,声?音里带着两分激动。
但凡是在琴上有些造诣之人,无人不?想用九霄环佩弹奏一曲。他自然?也不?例外。
无双再次扶起他,又道:“二郎先回去吧,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待过些时候孤去看你。”
燕归闻言,俯身?告退,身?后的宁乡紧跟着他。知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书房之外,无双脸上明媚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分玩味。
就在这时,阿然?走进书房收拾桌上的碗匙。无双吩咐道:“去,把鲁四给孤叫来。”
阿然?领命,不?多时,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阿然?领着一个身?着禁军服饰,身?材精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抱拳一礼“参见殿下”。
鲁四是宣武帝赐给无双的禁军头?领,专门?负责青宫上下安危。
桌上的烛火映照出无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她问:“孤上次让你盯着归燕园,可有动静?”
鲁四道:“上个月,燕二郎身?边的人以采买和抓药的名?义,几?次想要试探出府,但是都被拦下了。”
“嗯。”无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最?近外头?不?太平,加强府禁,你看紧了,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府。”
话罢,她又看向一旁的阿然?,道:“燕二郎既然?还要派人出去采买,求药,可是府里招待不?周?”
阿然?闻言,忙低下头?道:“奴婢不?敢,燕归园那边,按照殿下的吩咐,衣食住行万万不?敢薄待。”
“既如此,吩咐下去,燕归园的吃穿用度,一律比照孤的规制,不?可薄待。”
话落,阿然?有些惊讶地看了无双一眼。
她们殿下前不?久还对燕归园爱搭不?理,怎么忽然?又这般看重,这忽冷忽热的,倒还真是君心?难测。
琉璃灯盏内,烛火微黄,无双看着那微摇的烛火,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在009的藏书阁里看见的一本分外有意思?的书,讲的是如何一系列的策略,达到从心?理层面上控制和操纵对方,简称PUA。
姬虞的心?愿是让燕归在自己脚边摇尾乞怜。可世界男主?本是天?之骄子,即使如今的燕归面上一派恭敬,可实?际却心?气极高?,若真是撕破了脸,只怕他宁死也不?肯朝着姬虞求半分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唯有攻其心?。
那书里的法子倒是有些意思?,不?妨姑且一试。
屋外天?色渐晚,冬末的傍晚,刮起了一阵大风,透过窗缝将烛火吹得忽明忽灭,阿然?抬起头?来,只见上首的女子朱唇玉面,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脸上表情却晦暗不?明,模样有些吓人。
她猛地垂下头?不?敢再看,低声?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天?刚微亮,大明宫的鼓声?已经悠悠敲响,宣武帝坐在龙椅上,仔细听取文?武百官的奏疏。朝议完毕,无双刚刚走出正殿,却只见宣武帝身?边的孙公公走了上来,道:“殿下且慢,陛下在上书房等?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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