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打开,使团进城,而?无双则是带着礼部?的官员和随扈迎了上去,在城门□□换了简短的礼节。
“各位远道而?来,大昭欢迎诸位。”无双微笑着说?道。
最左边的中?年男子?双手?抱在肩膀上,回礼道:“多谢皇太女的盛情,我们代表突厥汗王,特来拜见上国。”
礼毕,两方人马开始向皇宫进发,沿街的居民十?分好奇地探头探脑,对着使团的高头大马,奇装异服交头接耳。
三个使臣在大明宫拜见完宣武帝,天已近傍晚。
夕阳如血,照在残雪之上,将?京都染成了金色。
太和殿,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就要?开始。餐桌上,琼浆玉液,佳肴缤纷。
席间,无双举杯先?道:“大昭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今晚宾主尽欢,不醉不归!”
三人闻言,看了看上首的宣武帝,见他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无双,纷纷举杯。
鲜卑图兰道:“大昭与殿下?盛情,我等感?激不尽。”
“此话怎讲?”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声发话了,“这大昭分明是陛下?的大昭,三位怎的只谢皇太女,不谢陛下??”
无双转过头,只见说?话之人是齐王世子?。
无双嫣然一笑,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玲珑,回应说?:“这般礼遇,本是阿爷命孤为众位准备的。今日之宴,孤只是主持,并不敢居功。”
说?罢,她?转头看向齐王世子?又道:“不过世子?言之有理。今日之宴,既是大昭之宴,便是阿爷之宴,此杯酒,孤愿先?敬阿爷,再敬诸位使臣。”
说?罢,她?轻轻举杯,一袭明黄,身姿曼妙而?潇洒,如同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样,瞬间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三个使臣对视一眼,从互相目光中?读出了几?分兴味。
看来姬氏宗族内的确势同水火,但是这皇太女,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尽相同。
一番寒暄之后,宣武帝一个眼神,歌声逐渐高亢,舞姿越发婀娜。
身着淡绯色宫装的宫女,手?捧着螺钿檀木螺钿托盘,金杯玉盏里盛着各色各样的美酒佳酿,端上前来。又有穿着湖青色的衣裳的宫女,托着镂空金盘,琥珀琉璃碟里装着各色珍馐佳肴,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时间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过得?飞快,直至夜深,丑时的钟鼓声缓缓地响起,伴随着宣武帝微醺的身影离开了太和殿,这场盛大的宴会才缓缓落下?了帷幕。
无双饮了些酒,有些晕乎乎的,在阿妹和阿然的陪伴下?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宫门口,青宫的马车等候已久,马车前却出现了一道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
无双眯了眯眼,以为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然而?下?一刻,陇雀却迎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无双皱了皱眉问,“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
月色下?,陇雀那双绿色的眼,别样的璀璨,像是上好的祖母绿宝石,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夜深了,殿下?一人回府恐不安全。”他简短道,说?着,从阿让手?里接过她?的手?臂,扶着她?往车上走去。
女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侧头一看,似乎双颊还泛着微微的红。
“殿下?可是用了些酒水?”他问。
“嗯,那琥珀酿真是不错,回头让府里也备上些。”
因着酒气的缘故,女子?原本清脆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像是被麦芽糖粘住了似的,多了两分娇憨。
两人正要?往马车上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些脚步声。无双转头一看,只见那三个突厥使臣也出来了。
见了无双,三人上前又是一礼。
“诸位今晚可还尽兴?”无双问。
“自?然,多谢殿下?和大昭陛……”鲜卑图兰回话道。
然而?话音未落,他抬起头来,却忽然愣住了。
无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陇雀。
也就是这时候,她?听见鲜卑图兰喃喃一声:“可汗?”
月光的照耀下?,鲜卑图兰满脸惊讶,他身后,耶律罕和阿波阿尔坦也同样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一时间,宫门前的气氛都凝固了。
陇雀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看向无双,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无双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三人道:“只怕是酒意误人,诸位看花了眼,这位是孤府上的侍卫,可不敢和突厥汗王相提并论。”
她?的话似乎是提醒了三人,鲜卑图兰往后退了两步,旋即也笑道:“殿下?说?得?是,是我迷糊了。”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仍旧止不住地在陇雀脸上驻留。
无双看着三人的反应,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索,只是道:“夜已深了,孤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是,恭送殿下?。”鲜卑图兰微微躬身道。
说?着,他目送无双带着陇雀转身进了马车。
待到马车渐行渐远,他这才回头看向耶律汗和阿波阿尔坦,问道:“你们也看见了吧,那个侍卫,和可汗……”
“天下?不乏长得?像之人,或许只是凑巧。”阿波阿尔坦道。
“毕竟,可汗的血脉,怎会在大昭的皇太女手?下?作侍卫?”
鲜卑图兰听了他的话,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或许吧,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深夜,又下?起了小雪,车轮轧过地面浅薄的积雪,留下?两道印记。
马车内,微弱的烛光跳跃着,在车厢壁上映出无双的影子?。她?身子?斜倚,思绪飘回到方才鲜卑图兰的出人意料的反应。她?不由得?掀起窗帘,目光滑落到紧随马车一旁的陇雀身上。
他身上的玄色长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当听到帘子?掠过的声响,他转过头,眼眸中?闪烁着忠诚的光芒,“殿下?有何?吩咐?”
“陇雀,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忽然问。
陇雀看着她?双颊绯红,以为这只是醉后的闲言,轻描淡写地回答:“臣没有想要?的。”
无双眉心微皱,半是玩笑半是责怪道:“你撒谎,金钱,权势,美人……怎会没有喜欢的?”
她?心中?暗想,若他真的无欲无求,她?又该用何?筹码去拉拢他的忠诚。
陇雀看着这女子?醉酒之后略显娇蛮的样子?,唇间闪现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道:“若是两个月前,臣会告诉殿下?,臣想要?万两黄金,无上权势。”
说?罢,他卖关子?似的顿了一刹那。
果然,无双急问:“那现在呢?为什么现在不想要?了?”
陇雀唇角笑意更浓,道:“臣想要?万两黄金,无上权势,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为我阿娘赎身。可是殿下?已经为臣达成夙愿,臣自?然再无所求。”
月色下?,青年一张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洒脱,像是狂风暴雨后,阴霾横扫一空的晴朗。
无双一时间有些呆愣。
“为你阿娘赎身,这就是你所有愿望?”她?轻声而?疑惑地问。
陇雀轻轻点了点头,身子?伴随马的步履轻轻摇晃,若有所思地说?:“若说?还有喜欢的……”
他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的确没有了。”
青年坦坦荡荡的模样让无双一下?子?看出了神。
她?从没见过陇雀这样的人,明明生在泥淖之中?,受尽了折磨,没因此沾染上丝毫的戾气,褪去那层保护的躯壳,清朗干净得?不像话。
这样的人,该要?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原著中?过一城,烧一城,屠一城的突厥大将??
第55章
冬日第一缕阳光洒在东山大?营的角楼之上, 整个营地回荡着雄壮的口号与鼓点声。操场上,大?昭的旗帜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士兵们的呼号随之而起,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和铿锵有力的武器碰撞声,响彻大?地。
东山大?营位于都城东郊,是距离都城最近的兵营。按照惯例,每逢使臣来访, 都要前往东山大?营观阅操兵。
当无双和突厥的使团踏入东山大?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队正在操练的士兵, 阳光下,铁甲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刀剑交错间, 更是光影陆离, 令人目不暇接。
而在操场的中央高坐上, 一男子身着银甲银盔的男子静坐其上, 默默地检视着下方?的士兵。
“三位,那便是我大?昭国?的齐王殿下。”无?双笑眯眯地介绍道。
阳光下,齐王的盔甲折射着耀眼的光。齐王乃是宣武帝的叔叔, 今年已经六十有余, 虽然已经两鬓斑白, 却丝毫不掩周身锋芒。
他在高台之上,远远地看见无?双和她身后的使臣, 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齐王是摄天?女帝的小?儿子,女帝在时还算得宠, 原本也是有机会争一争这皇位,只是宣武帝逼宫的时候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他暂时骗出了京城, 等?齐王回过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也正因此,齐王对宣武帝心中不满已久,对姬虞这个皇太?女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无?双带着三人走到高台之上,介绍道:“太?叔父,这便是突厥使臣。”
三人相视一眼,鲜卑图兰率先?走上前躬身一礼以表尊敬,而齐王只是微微点头,甚至都没有站起身来。
三人微微一愣。
鲜卑图兰看向无?双,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无?双身为皇太?女,齐王见她本该行礼,却只是点头示意,若真要说起来,已然是不敬。
再加之昨天?晚上齐王世子的话,突厥使团的三个人敏锐地察觉出这齐王似乎并没有将大?昭国?的皇太?女放在眼里。
鲜卑图兰的目光在无?双与齐王之间流转了一圈,笑道:“齐王殿下,我等?见大?昭士兵威风不凡,小?王等?身边也有些突厥勇士跃跃欲试,不妨可?以比试一二??”
齐王的目光落在鲜卑图兰身后,只见几名穿着裘皮,身材魁梧的突厥勇士。几人目光锐利,雄壮而健实,但在齐王眼里,似乎不值一提。
他唇角不屑似的弯起,眼中还隐着几分戏谑:“既然你们想要比,那比划比划也无?妨。”
话落,无?双带着三人坐在了齐王身侧,齐王并没有多看他们,而是向身边的副官低声交代了两句。这副官面色严肃,点了点头,快步向下,迅速地传达了命令。
不多时,校场比武台的一侧,便出现了数名穿着黑色软甲的大?昭士兵。
鲜卑图兰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他挥了挥手,随即,从突厥人的队伍里也走出几个气息沉猛的勇士,裘皮之下,使手臂肌肉坚实,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擂台中央,阳光照射得大?昭士兵与突厥武士的影子斜斜延伸。齐王坐在高台上,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略显刺眼,他的双眼犹如锐鹰,紧盯着擂台,仿佛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随着比武正式拉开帷幕,事情并没有按照齐王心中的设想发展。
第一个代表大?昭上台的士兵,身材矮小?而瘦弱,虽是如此,他的身手却出乎意料的矫健,像是滑手的泥鳅,与对方?的突厥武士缠斗了好?一阵。可?是再滑手,终有被抓住的时候,突厥武士看准时机,在他即将转身之时将他逼至死角。士兵还想要躲,却被突厥人一脚踹在胸口,重重地摔在擂台下。
第二?轮上台的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悍的士兵,耍了一手好?双刀,银光闪过,刀法犀利。对面的突厥人的握着一把重剑,看起来至少七八十斤的武器在他手中却如同?鸿羽一般轻巧。几个回合之后,重剑直刺进了大?昭士兵的胸口,虽然并未伤到要害,可?是却高下立现。
第三轮、第四轮……每一场比试,大?昭国?的士兵都在那几个突厥武士面前稍显劣势。即使施展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武技,也总是被突厥人以绝对的力量击破。
看着一轮又一轮的败局,高台上的齐王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与之相反,鲜卑图兰三人却越发得意。
目光交错之间,神色十分惬怀,还不时地发出几声窃笑。特别是阿波阿尔坦,频频向齐王投去?挑衅的目光,眼中满是玩味。
当又一个士兵败在突厥人手下的时候,阿波阿尔坦站起身来,笑道:“大?昭的士兵每日在大?营里对着不存在的敌人空练,自然是不如我汗国?,个个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勇士。”
这话多少带着点贬损奚落的意思。
齐王坐在高台上,脸色又黑了几寸,面色如墨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无?双观望着比武台上的一切,心知阿波阿尔坦的话虽然刺耳,但是也点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大?昭的士兵们,虽然空有训练,但缺少实战经验。
大?昭国?太?平了快两百年,除开宗亲内斗,对外已经久无?战事,齐王虽然握着兵权,但这辈子都没上过战场,练来练去?,也当真如听了阿波阿尔坦所说,都是空练,若真的比试起来,当然不如这些日日都在刀尖上舔血的突厥人。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会让他们更加猖狂。
无?双看了看的比武台上又一个即将败下阵来的士兵,吩咐道:“陇雀,你去?试试。”
话落,她眼含深意地看了陇雀一眼,陇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握着手中的剑,走上了比武台。
接下来的比赛,出乎了众人意料,陇雀凭着干脆利索且不要命的打法,接连打败了八个突厥人。
每次他一出手,都是直指对方?要害,简单粗暴,力道却十分雄浑,硬是让人无?法防御。
场下,阿波阿尔坦原本得意的笑容逐渐消失,半响,有些生硬道:“这个侍卫的武功虽好?,但也是皇太?女的贴身侍卫,这样的高手放眼大?昭,只怕也找不出两个,剩下的绝大?多数……只怕都是刚才那些花架子。”
阳光斜照,洒在无?双的身上,映得她身着的红色锦袍似火烧一般。
她目光流转间,只是轻轻地扫过阿波阿尔坦,终究落在了鲜卑图兰身上——自从陇雀上场之后,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无?双微微垂下眼眸,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当她再次抬起眼的时候,笑意满面:“不过是场切磋罢了,大?昭与突厥百年修好?,不必在乎这些。”
说着,她站起身来又道:“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太?尉寺新研发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诸位要是感兴趣,不妨随孤一同?去?看看。”
阿波阿尔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鲜卑图兰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一旁,耶律罕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皇太?女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等?也去?凑个热闹。”
众人纷纷起身,就在这时,无?双转过身,走向了脸色仍旧黑着的齐王,笑问:“太?叔父,可?要一起?”
齐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他唇角微微上扬,但是眼中却是不易察觉的冷漠。
半响,他道:“太?尉寺这些年造出来的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把戏,本王就不去?了。”
说着,他坐下身来不再理会无?双等?人,旁边的副官看到这一幕,心知时机已到,快步上前,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方?向,恭敬道:“诸位请这边走。”
东山大?营的背后,就是太?尉寺的演习场。一片辽阔的荒地,专门用来试验各式各样的火器弹药。
但无?双一行人到达的时候,亲卫营的精锐已经整整齐齐地站成两列,守在门口。不远处,宣武帝坐在重要的高椅上,正同?梁钊在说着些什么。
无?双笑着坐上前去?,道:“阿爷今日要来怎么也不和玄奴说一声,玄奴定?早早就来等?着迎您。”
宣武帝和蔼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寡人只是听梁钊说太?尉寺这回造出了的新玩意有意思得很,这才过来看看,哪需要大?张旗鼓地迎接。”
众人正说话间,梁钊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把看起来颇为精巧的火铳。
梁钊走到众人面前,详细地向他们展示这把名为三眼火铳的武器。
经过改良,火铳的射程和精确度都大?大?提升。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命令亲卫营的士兵实弹射击。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命中了远方?移动的靶子,引得场上一片叫好?。
场下,鲜卑图兰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梁钊手里那杆三眼火铳,似乎正在评估它的杀伤力究竟几何。
就在这时,亲卫营的士兵又推上了三架漆黑的火炮。火炮身躯庞大?,足有几人之高,黑色的铁身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远远看去?像是三头沉睡的巨兽。
梁钊站在火炮旁,笑眯眯道:“启禀陛下,这便是皇太?女下令督造的大?将军炮。”
第56章
梁钊话落, 他朝身后一指,随即,后方的士兵挥动手中鲜红的旗帜。而后, 远处的另一群士兵开始朝着大将军炮里?面填充弹药。
红旗再次挥舞,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放”,紧接着,深邃的黑色炮口内, 闪烁出短暂的火光,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 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紧随其后,第?二?声, 第?三声, 连续的爆炸声笼罩了整个练习场。
在场所有?人, 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声音之大, 仿佛天崩地裂,震人心魄。
当烟尘逐渐散去?,众人抬眼一看, 只见炮台前的小山丘已经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四周被炸得面目全非。
饶是梁钊也被这景象震住了。
宣武帝站在高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猛然鼓起掌来,“好,好, 好,神兵利器!真乃神兵利器!”
寒风吹过, 天上下起了纷纷小雪,风卷起雪花,落在无双眉梢眼角。她微微一笑,目光扫向了鲜卑图兰的三人。她敏锐的捕捉到三人面上浮现的紧张与不安,尤其是阿波阿尔坦,那?双浓密的眉如同两把利剑紧锁,目光停留在不远处地上巨大的窟窿,满脸都是凝重之色。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默而无言。
无双轻笑,日光勾勒出她轮廓分明?。她看了一眼梁钊,复又对?宣武帝道:“梁大人之前与玄奴讲及,这大将军炮成?本并不高,一旦大规模生产,我大昭的军威必将如日中天,势不可挡!”
梁钊闻言,笑意满面地走上前来,向宣武帝抱拳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此利器在手?,我大昭定可永固千秋!”
这一年的冬天,突厥使团离开大昭的时候,背影再没有?了来时的那?般从容,汗血宝马之上,鲜卑图兰面容沉重,带着突厥使团离开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无双站在城墙之上,一身织金红裙如火热烈,望着渐行渐远的使团,唇角笑意越发明?显。
此次试探下来,突厥暂时不会对?大昭有?任何非分之想。
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轻柔的洒在纯白的雪地上,金碧辉煌的殿宇被白雪覆盖,一派银装素裹。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宣武帝坐在御座之上,龙袍宽大,金冠威严。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御史大夫赵黔率先走了出来,弹劾太尉李千山渎职。宣武帝一向看重朝臣勤勉,霎那?间,整个朝堂变得一片寂静,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宣武帝只是罚了李千山一年月俸,属实是从轻处罚。
众人都看得出来,帝王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喜事。
果然,不多时,礼部尚书?杜韩上前说起接待突厥使臣一事,宣武帝清了清嗓子道:“突厥使臣这番来朝,宾主尽欢,很好,很好!皇太女督办有?功,太尉寺梁钊也该当封赏!”
宣武帝话落,众目齐转,无双和梁钊从人群中走出,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宣武帝面前。
宣武帝看向两人,似乎很是很满意,悦道:“皇太女自承办突厥使团事务以来,行事有?矩,妙策连连,故赐紫金冠一顶,金边紫袍一件,百瑞璧十枚,另赏黄金千两,望再接再厉!”
无双躬身谢恩,而后宣武帝又封赏梁钊,朝堂一时之间贺声不断。
就在此时,宣武帝又道:“寡人观皇太女处事有?章,心中欣然。是以,择吉日起,朕特命皇太女亲监户部之务。望尔忠诚尽责,为国家尽心尽力?。”
这无疑是在前朝给了无双实权,因?此旨意一下,满朝哗然。不少人都在暗自揣测,素来不成?大器的皇太女为何忽然一下子转性了。
隆冬腊月,大雪一下就是两个月,风声凄冷,青宫上下被银白的雪花包裹,显得格外素净。
一大早,陇雀来到寝殿门外,呼出的白气似乎都被凛冽的空气凝结。
他正打算如往常一样进门,门口的阿然却忽然伸出手?来,制止了他的脚步。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声音轻柔又带着几分担忧:“陇侍卫请回吧,殿下看书?看到早上天明?时分,这会儿才睡下。”
陇雀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阿然又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自殿下掌管前朝事务,便日夜疲于奔命,每晚灯火通明?。不是在看账本,就是在看书?,夜里?睡得还浅,眼瞅着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陇雀默然,刚想开口,寝殿的门却悄然打开,无双穿着玄色的朝服,在有?些暗淡的阳光下,身影欣长而清冷。
阿然没有?说错,她的确是瘦了许多,原本宽松的朝服如今更显宽大,她人在里?头,倒是平添了几分娇弱之感。
阿然忙迎上前,面带担忧:“我的好殿下,您才睡下没多久,怎么又醒了,可是奴婢吵着您了。”
无双挥了挥手?,道:“无妨,早朝之后,户部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孤先走了。”
说完,她朝着外院走去?,宽大的公服在寒风中飘动。
陇雀快速跟随,两人来到马车旁。车窗微微启着,一股暖流从里?面飘出。
无双上了马车,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疲倦的青涩,紧闭双眼,试图抓紧每一分秒的时间休息片刻。
皇太女这种东西,还真不是人做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真能将人活活累死。
想起这两个月的日子,无双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车厢外,陇雀听见了那?叹气声,眉头也微微皱起。
片刻后,无双只觉有?人在车厢壁上轻敲了两下,随即是陇雀温和的嗓音:“天气寒冷,殿下可否允臣同乘?”
无双一愣,看了看外面纷飞的雪,微微点头:“上来吧。”
车轮碾过石砖发出沉闷的滚动声,隆冬的寒风吹起车帘的边角。马车内却很是暖和,微弱烛光摇曳在车厢内,打在琉璃窗上,闪烁出微微光影。
陇雀轻步走进车厢,坐在了无双的身旁。那?张素来冷沉的脸在蜡烛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无双此刻有?些疲惫,双手?撑着脑袋,直觉前额青筋跳动,连带着头也在沉沉作痛。她闭眼假寐,却忽然感觉到微微发凉的指尖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旋即,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清凉油的香气。
陇雀手?法娴熟,不轻不重地按摩着,随着他指尖不停,无双觉得自己的头疼似乎也缓解了些。身子一松,她不再努力?地撑着,顺势轻轻地依偎在陇雀的膝盖上。
感到她的重量时,陇雀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送了身子,继续为她按摩。他的手?下更加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扰了她。
不多时,马车达到了大明?宫。
大明?宫内,随着金锣声响起,朝臣们鱼贯而入,朝阳落在雪地之上,映出了朝臣们脚步匆忙。
早朝上,无双踏步上前,上奏道:“陛下,儿臣请求在河西走廊增设驿站,同时减免丝绸、茶叶和瓷器等物?品的税收,以鼓励与西域各国通商互惠,进一步繁荣我大昭经济。”
尚书?左丞蔡南身材修长,眼里?带着警惕之色,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皇太女且慢,河西走廊夷狄粗鄙,如果贸然开放河西,我大昭的风气势必受其影响。”
蔡南话落,齐王世?子也站了出来,声音淡淡道:“河西走廊一带争斗不断,突厥骑兵活动频繁。贸然开放,非但不能带来利益,反而可能导致不必要的冲突,损害我大昭的财民安危。”
两人话落,看向无双,无双没有?说话,右武卫大将军李德政却上前道:“陛下圣明?,我大昭国民风正直,夷狄之祸不过是些杞人忧天的虚妄之说。”
紧接着,中书?侍郎孙昌明?轻轻咳嗽一声,也道:“国库亏空,如果我们能开放河西走廊,必定会带来丰厚的税收,对?我大昭无疑是雪中送炭。”
议论声越来越大,皇帝蹙起眉头,此时,坐在一侧的礼部尚书?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玉简,安抚众人,提议:“安西都护薛绍即将进京,他对?河西走廊最为熟悉。何不届时听一听他的意见,再作定夺?”
薛绍这个名字,无双并不陌生。
薛家乃是陇右一带的强豪世?家,自摄天女帝开始,便有?意削弱世?家,然而陇右天高皇帝远,薛家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在女帝设立安西都护府后,背靠着自己在陇右的兵力?财力?拢下了安西都护一职。
因?为比邻西域,薛家素来是宣武帝拉拢的对?象。而薛绍这次进京,只有?一个要求,要为自己的儿子,薛家二?郎求娶皇太女姬虞为妻。
薛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陇右天高皇帝远,宣武帝奈何不了薛家,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若是将姬虞给了薛绍,那?便是助长了薛家的猖狂,若是不赐婚,陇右必定成?为大患。
原著里?,姬虞得知薛家结亲的意图之后,在宣武帝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宣武帝爱女心切,软了心,就直接拒绝了薛家。
然而也正因?为这一次的拒绝,最终酿成?了大祸,导致薛家在突厥入侵之时公然背叛大昭,将突厥人放进关内,一路引至都城。
高坐上,宣武帝还丝毫不知薛家的打算,在听了礼部尚书?的话,沉吟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待薛绍进京后,再作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