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西燕愁眉苦脸得厉害,“没有,我没有熟悉的上海公司同事诶,我才刚来,和上海公司没怎么沟通过,不像徐丽娜他们,分中心在上海,和那边交流多……”
“嗐,你真是没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唐致踱着方步,来来回回的样子像她父亲老唐,把坐着的西燕晃的眼晕。
“她也许真的只是去玩儿呢,上海多好玩儿啊。”西燕搓着眼睛说。
“放屁,我才不相信她是去上海玩儿的呢,玩什么?玩草莓熊么?”唐致站定下来。
“是啊,不是有迪士尼么!”
“迪士尼有什么好玩的,能有男人好玩么!哼……”
她们俩在房里商量来商量去,没商量出结果来,一筹莫展。
“文文,叫西燕出来吃蜜瓜。”周格切了一盘哈密瓜,从厨房走出来,本来她要帮着洗碗的,老杨不让,她没拗过他,便在旁边准备水果,和公公说说话。
“爸,我昨晚说话着急了,妈回去跟你说了吧。”她先开口,这种时候,她坦荡得很,问题这种东西,说出来就算解决了一半。
老杨哗哗地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碗碟,他一直很喜欢周格这个儿媳妇,特别是她怀孕的时候,朴实,不娇气,上班上到生的前一天,真是让人心生感佩;不像自己老婆吴芳,当年那个作天作地,半夜要吃茶叶蛋,天没亮要喝吃猪肝汤,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忆犹新。“说了,她啊,就是这么个脾气,这么多年,你多少也知道点儿吧。她话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说一嘴,你有点儿烦她吧,我也烦她,正常。但是,她没什么坏心,你想想,是不是?就说给孩子多吃的事儿,当老人的人,你们也体谅体谅,我回去说她,我肯定让她改过来,你放心。”老杨边说,边声情并茂,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喜忧参半,吴芳总的来说,是个好老婆子。
“嗯,爸,我理解,没有不放心,这不是,还得麻烦你们照顾木木,不然我们也顾不过来。我就是有问题,想说出来,知道说出来,妈会生气,但还是得说,咱们说出来,各自明白意思,就能解决问题了。”
“对,你说得对,我回去做做你妈的思想工作,没几天就好了,木木是我们的亲孙子,都是为了孩子好,没什么大事儿。”
“谢谢爸。”周格心存感激,这种时候,有个男人在中间调停,事半功倍,虽然这不是最理想的那个男人,但总比没有好。这是不是家庭结构完整的好处,她没来得及细想。
“谢什么,咱们一家人,不用谢!”老杨高声起来,哈哈笑着。
他们在里面说着话,厨房门口,唐致和西燕正竖着耳朵听,听到他们说“没什么大事儿”“谢什么,不用谢”……
她俩相互看了看,唐致做着口型问:“这就,没事儿了??!”
西燕也做着口型回她:“你姐自己说的!”
唐致撇了撇嘴,没答言。
老杨收拾好厨房,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朝沙发上坐着和唐致一起吃瓜的西燕招手,道:“这么晚了,你小姑娘家的,别回宿舍去了,到我们那去住吧,你舅奶前两天把客房都收拾好了。”
“哦,谢谢舅公,明天周末放假,我想在这儿住呢,和文文睡。”西燕抬头笑眯眯地说。
“是啊,她和我住一起,我们俩睡得下。”唐致伸长了脖子,附和说。
哟!真是一时一景,那时吵翻天的不肯,现在又黏在一起去了……老杨和周格相互对脸看了看,都笑笑没说话。他临走时,周格把切好的蜜瓜装在密封盒里塞在他手上,“杨帆不在家,我们吃不完这么多。”
老杨走在小区的中庭里,路灯光幽微,他边走边抬头看,呵,好大一轮月亮,今晚是满月呢!
西燕和唐致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最近,我真没发现,他们俩有啥异常举动,最多,丽娜跑我表舅办公室勤点儿,但她是助理,这也是分内的事儿。”西燕躺在枕头上,边想边说。
“助理!她是助理啊,这种男老板、女助理,可不是最有故事了么!你没看出什么来,真是白瞎那么好的位置,你眼神儿真不行。”唐致也躺在同个枕头上,伸出一根手指,戳西燕脑门。
“我眼神儿可以啊,怎么不行。我表舅上班、开会、下班,我时不时溜跶过去瞧瞧,他都挺正常的。我还特地观察过,他看丽娜的眼神,跟看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样啊。”西燕被戳了脑子,不服气道。
“你一看就没经历过男人,压根不知道男人是种什么动物!”唐致摇着头,一阵抑扬顿挫,“上班一本正经,下班换副面孔的,多着呢,能让你看出来!”
“那是别人,我表舅不是。”西燕摇头。
“是不是的,我可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唐致高深莫测地说。
“那谁知道?”
“徐丽娜知道啊!”
唐致这么说,丽娜靠在上海酒店的床头上敷面膜,打了个喷嚏。至于杨帆下班后正不正经,她也不知道。她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给杨帆打电话,才知道他是一个人前往上海的。主办方准备的迪士尼门票,他也没打算用。她本来在电话里请他帮忙:“领导,你们明天去迪士尼的话,看能不能帮我买一只玲娜贝儿,我超级喜欢她的。”
杨帆坐在会场外的落地窗边,摇头表示爱莫能助:“那可得让你失望了,我没打算去迪士尼,我这边会议结束,明天就回厦门了。”
“啊!你一个人啊?不是一家人一起么?”她问。
“不是啊,公务出差,要遵守纪律。”
第27章 二十七 酒店
丽娜被挂了电话之后,马上买了去上海的机票,订了和杨帆同一家酒店。晚上九点多赶到酒店大堂办入住时,打电话给杨帆,可惜他没接。
杨帆约了上海的同学小聚,这时候在美罗城吃饭,他接到电话时瞟了一眼,没接。他自问是个工作为重的管理者,但这时候,接到下属的电话,还是有点厌烦,假装没看见,扣住了手机。
丽娜于是发微信给他:领导,你猜我现在在哪里?她也没等他回答,紧接着发了张酒店大门口的照片给他,加了一张小兔子卖萌的表情。
他和几个老同学推杯换盏,没来得及看。他们这届同学,有几个已经中年出彩,开着库里南来赴约,名下的公司刚刚入选独角兽企业。“还是你这样好,人生过的轻松惬意,不像我们,个个看起来比你老十岁,像四十岁的大叔。”他们说。
“你们这样嘲笑我可不行啊,我听得出来好赖话。”他提杯自饮的时候笑说,知道他们没有说场面话,成就和付出从来都是正比。他不想拥有这世界上所有财富,他的心小,有家有爱人就行。
男人饭局总要提女人,有个同学说起来,问他们:“换老婆了吧都。”“我没换,不过刚离。”一个说。另一个接着附和:“女人嘛,不能用久了,相当于消费品,常换常新。”
“不只是消费品,还是易耗品呢!”发问的人悠悠地补充说。哈哈哈,男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像是被同时戳到了身体的某个开关,用不了多久的开关,一碰就忍不住膨胀。
杨帆坐的位置靠里,灯光不亮,看不到他表情。
他回酒店的车上,本来想打开家里的监控,看看木木睡觉了没有。先看到了丽娜发来的微信,他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
他关掉了屏幕,转头望向车窗外,高架桥远处灯火点点的城市,一框一框的灯光,框住的男人和女人……
“你专程跑来买那个玩具的吧,行了,我的票给你,你别折腾了。”他等车子开到酒店大堂门前时,飞快地打字回复她。
丽娜马上发信息来:你没那么早返程吧,咱们一起去玩,来都来了,门票也别浪费了。
我这种老人家,玩不了迪士尼,闪了腰就不好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就不掺和了。他回她说。
你那么强壮,别妄自菲薄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玩够本再回去啊。你不是老跟我们说,狠狠工作,狠狠玩儿么。现在就是狠狠玩的时候。丽娜修长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敲出一大段字儿。
她发完,等了好一会儿,他没回复。
她迅速对着玄关的镜子揉了揉头发,揉出个蓬松慵懒的发型,对着手机发语音到:“你住哪一间,我下来拿门票。”
又等了好一会儿,她补好了口红,喷了一点香水。
他还是没回复。
杨帆进酒店的电梯,上升时后脑里隐隐眩晕,他知道自己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一直到走进房间,他都在看家里的监控,周格穿过客厅去晾木木的小衣服,然后关灯回卧室去了。
他想,太晚了,儿子已经睡着了。
他同时想起,从前出差,睡前会和老婆通电话,说说今天开会遇到的无聊事儿。今天,今天就不打了,刚吵过架。
他关掉了监控 APP,回了自己那一间房,坐在床沿上时想,清静一会儿也好。
可惜也没清静成,手机紧跟着响起来,他有一刻着急低头去看,也许是……看到是丽娜的名字,在心里微微失望,叹了口气。
“喂。”他接起来,没什么想说的。
“我住 2217,你在我楼上么?”丽娜问。
“嗯,楼上。”他木着脸,淡淡回应。
“我找你拿一下门票吧,明天咱们一起去玩。”她说着话,已经拿好自己房卡,抬手拢了拢头发,准备上楼去。
“不用,我发你手机上,电子的,不用来拿。两张票都给你,明天好好玩儿。”他说着,低头操作,把券码发了过去。
“啊?!”
“发过去了已经,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赶早去,人少,省得排队;去晚了,人山人海。”他善意地叮嘱,说完挂断了电话。
丽娜举着手机站在自己房门口,止步在这儿,沮丧地拉着脸,转而又觉得,帆哥这样自律又拒人千里的男人,真是好男人,和那些自以为是又庸俗的男人比,简直是清风明月的稀有存在。
她靠坐在酒店床头发呆,品尝到一点相思又不得见的苦涩,那些歌词里唱的没错,爱一个人真的很难。好在,她是个从来不怕困难的人。
转天,杨帆去淮海路走了走,顺便在第一食品买了鲜肉月饼,又买了点别的茶点,包装好拎在手里,预备带回家。他买东西的时候,手机一直在震动,不断收到丽娜发来的照片,他放着没点开,省的占内存。
他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想:这些小年轻真是有活力,爱玩爱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许多陌生面孔从他对面经过,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机场了,不然误了回家的航班。
这时的周格正在厦大阶梯教室里上课,她坐在前两排,抬头听讲,比当年上公共课听讲时更认真。上大学时能这么专心致志上课的人不多,个个都急着想去指点江山;过了十几年,到了三十几岁,江山终于见过了,没赶上指点。
这不,她没挤进指点江山的圈子,倒回来,重又读书了。
一起听课的中年同学们,都没有周格认真,有人支起手肘,昏昏欲睡;有人低头看手机,忙着公司业务;有人在 Pad 上奋笔疾书,但写的太快,远远超过了老师的语速,也许是在描绘壮阔的美好蓝图,自己给自己画饼。
周格有自己的节奏,她不受别人的影响,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
她从前没有现在的觉悟,一旦听说那些优秀人物,也爱借鉴别人的成功经验来活。失败了好多回,才参透的,多看自己,少看别人的朴素道理。
课间休息,她走出来透透气,顺便打电话给唐致和西燕,杨帆出差,木木上兴趣班的差事就交给她们俩。
“好了,我知道了,给他喝水,喝了已经。我们盯着呢,没乱跑。”唐致在电话里不耐烦的语气,她和西燕确实没乱跑,两人坐在一起,正对着西燕的手机看个没完。
“姐,我们两个人,带木木一个小屁孩儿,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别问了别问了,我挂了。”唐致挂断了电话,把头凑到西燕手机屏幕上去。“你看,这张背后那个人影儿,是不是?像不像?”她蹙紧了眉头,尖着嘴巴说。
“不像,这个一看身高就不对啊,这男的腿那么短。”西燕马上摇头,对着丽娜朋友圈不断放出来的迪士尼照片,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
周格被唐致挂了电话,站在走廊的窗边吹风,外面绿荫森森,她闻到一点树叶的味道。
“你不好好上课,站在走廊里偷懒呢?”她忽然接到鸣跃电话,他开口就这样问她。
周格举着手机,左右看了看,没人。“你怎么知道我在上课?你看见我了?”她转过身来,放眼望去,还是没看见他人影。
“你别找了,我不在那个方向?”鸣跃在电话里,一派轻松的语气。
“你真的在啊?在哪里?”
“你转过身来,咱们离得有点儿远,但你认真点儿看,就能看见我了。”他说,同时半个身子,探出窗框去,为了让她看见。
第28章 二十八 读书
周格也靠到窗台上去,下午的热气拂在她脸上,从对面楼上一格窗户里,远远看见个挺拔又熟悉的身影,正朝她摇手。
“怎么样?看见我了么?”他在电话里问。
她也跟着摆了摆手,笑着的表情,回他道:“嗯,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找人么?”
“是啊,你猜我是来找谁的?”鸣跃在电话里卖着关子。
“找谁?”
“你们这门课的老师是不是姓钱?”
“钱教授?”
电话里传来他轻松的笑声,“他现在走过去了,你赶紧进去好好上课吧,晚上我约了他吃饭,等你一起。”
“……你认识钱教授啊?”
“认识一点点。”他呵呵笑着,不肯详说,抬了抬下巴叫她进去,“快去上课,我在这儿逛逛,看看你上大学的地方。”
“你可,真清闲啊!”周格转身要回教室前,忍不住说。
“那是,我从小就没你那么爱读书。”他洒脱一笑,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摇了摇,挂断了电话。
周格上完课,是下午五点半的时候。
这时候,木木的轮滑课也刚好上完,他跟着小姨和西燕表姐一起回家。听她们两人一路举着手机在讨论,“看这个,这只手像不像?”“啊,是有点像啊……不对,这人手上没戴结婚戒指。”“你是不是傻!谁在这时候还带着婚戒,肯定是摘了呀!”
直到跨进家门,她俩还没停下。
“晚上我做凉面吃,好不好?”西燕回到家就开始洗手忙碌,她喜欢自己做饭给大家吃的感觉。
“现在可以确定了吧,这只手和这双鞋,都对上了,肯定就是了。”唐致站在客厅中央,指着丽娜最新发出来的照片,高喊着:“这双鞋是没跑了,我见过。”
她话音还没落,杨帆推门进来了,“见过什么?”他问。
唐致举着西燕的手机,愣住了,有种好不容易答出的题,刚写完,被打了个叉的感觉。
“看什么?”杨帆朝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眼,招手叫她们,“来拿吃的,都是糕团点心,你们肯定爱吃,木木来拿。”
唐致眼睁睁,看他脱了那双鞋,她低头朝手机屏幕上扫了眼,没错,还真是一模一样。“姐夫,你怎么回来了?”她脱口问。
“这是什么话,我自己家,还不能回来了?”杨帆忙着把行李箱拉进房间去,转头笑说,语气里是工作结束,回家的无限轻松。
“哦……”唐致还在站在原地,急着改口道:“我是说,我姐说她晚上不在家吃饭,我们,我们以为你也不在家吃饭呢!”
“没事儿,我吃的少,你们俩做了什么,匀一口给我就行。”他从卧室里传出声音来,呵呵笑着,听不出情绪。关于周格不在家吃饭,是常有的事了,夫妻俩不能总拴在一起,各自忙各自的,他最近两年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但只是习惯,好不好,他没深想;也许深想过,不太好,没敢面对。
“哦,我多下一把面条就行了,凉面管够。”西燕从厨房偏身出来,不知因为什么,脸上喜不自胜的表情,她说完,横扫了唐致一眼。
唐致被扫到,气势不减地回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们坐下来吃面时,周格正坐在车里,开往东坪山的路上。
鸣跃约了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带她和钱教授去吃饭。钱教授自己有公司,是个商业气息浓厚的学院派,一坐进车里就特别健谈,比上课时话还多,大概是商务人士的必备技能之一。
“鸣跃和我认识好几年了,当年还是你岳父介绍咱们认识的,那时候你刚结婚,大小伙子样儿!”钱教授说话时喷唾沫星子,好在他坐在副驾位置上,离周格远。他接着追忆当年:“老郑说起你来,那个赞不绝口,我都插不上话。”
鸣跃开周格的车,目视前方,没转头,只脸上笑了笑,“我就是认识钱老师晚了,要是早点认识,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钱教授听了,仰头哈哈笑出了声,伸手拍了鸣跃肩头一把,“你小子,别胡说。”
周格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话,坐在后座上,跟着笑了笑,也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鸣跃停好车,带他们走进一处别墅区,里面一栋亮着廊灯,“你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的,连个门头都没有。”周格走在他右手边,悄悄凑近问他。
他低头来,在她耳边,“这可不是我找的,这是你蒋师兄推荐给我的,他没请你们来过?”
周格摇头,“没啊。”
鸣跃引他们上楼,弯起的嘴角挂着笑,诚实道:“男人的好地方,不会都告诉你们的。”
周格侧目看他一眼,他还在笑着。
他们落座吃饭,钱教授和鸣跃说笑不停,像是忘年交,互相调侃的意味。吃到后半程,鸣跃把话题拐回来,说:“周格不只是我的老同学,还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要不说世界小呢,现在成了钱老师的学生了,她这门以后课应该没问题吧!”
“那肯定没问题呀,不过你真是多此一举,人家周格的作业,我看过了,本来就很优秀。”钱教授这人爱吃豆腐,一盆客家豆腐,快让他一个人吃完了。
“这我知道,我就是爱多此一举的人啊。”鸣跃接过话头来,“我是怕她要请个假,缺个课什么的,你们管太严,不肯松手。”
“行啊,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回头微信告诉我一声。”钱教授转头来向周格,宽和道:“互相担待,没事。”
“谢谢钱老师。”她马上回应,伸手给钱教授碗里添汤。
回程的路上,周格问鸣跃:“你和钱教授怎么认识的?今天专门来请他吃饭的?你们关系这么好?”
鸣跃开着车,转头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这么多。”
“我问问,好奇。”
“好奇这种缺点,早点改掉!”他哼哼着说,不肯说这里面的渊源。
“他说,是你岳父介绍的,那他是你岳父的朋友了?看起来年纪也差不多。”周格顺着两人岁数猜下去,还真猜得差不离。
鸣跃不说话,由着她说
“那你岳父呢?也是学院派么?”她问,才想起来,他没说过太太家的事。
“不是,他没出事前,是商务局的,后来出了事,就什么都不是了。”他顺嘴一说,无意的样子。
出事!她听着,“出事”的故事可不是好故事,觉出他一点不想深谈的意思来,马上停止了话题。
隔了几秒,她微微转头想捕捉一点他表情的变化,赶上他也故意转头来看她,挑开了问她:“看什么?看我有没有一脸沉痛?我有么?”
问得周格扭回头去,正视着前方,“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她说。
他笑了,“我上次听你说周六在上课,想着应该是钱老师的课,趁这周在厦门,顺便来看一眼,果真是。”
“嗯,你熟人真多。”
“是吧,熟人多了好办事,我帮你们约个饭,请他以后给你行个方便。”他接口道,在心里同时想,你也是我的熟人。
“嗯,多谢你,我正愁不好请假呢!”
他点点头,正常,拖家带口的难处,他懂。“小事,其实钱教授是泉州人,他和泉州商会、晋江商会都很熟,那边的鞋服产业、石材厂、食品厂都很发达,认识一下有好处。”
他简单说,她听得明白,是她上次提到的,开发新客户的事。
鸣跃把车开到周家车库门口,下车来,“行了,早点回去吧。”
“我说我先送你吧,让你打车回去,多不好意思。”她转脸来。
“少来了,别多此一举。”他挥挥手,转身要走前,他们相视笑了笑。
第29章 二十九 家宴
周格到家时,木木还没睡,在和爸爸玩七巧板,看见妈妈回来,大叫了一声:“妈妈!”
“嗯,都九点半了,你还没洗澡啊?”妈妈的眼睛里永远是孩子的吃喝拉撒睡。
“爸爸说拼完这个小房子,就去睡觉。”木木指着茶几桌面说。杨帆点了点头,同时补充:“我买了点上海的糕团回来,你要不要尝尝,我让他们给你留着呢。”
“在哪呢?什么点心?”
“那边柜子上,我觉得鲜肉月饼最好吃。”他指了指餐边柜,推荐说。
其实周格刚吃了饭,吃得挺饱,有点儿吃不下,不过,这不是简单的点心,这是和解的钥匙,无论如何,得吃一点。
她从盒子里拣了一块在手上,走过来看他们拼的图案,“这里不对吧,房顶应该选那个半圆形。”
木木蹙着小眉头,凝神盯着那处房顶,犹豫不决。
“别听妈妈的,妈妈墨守成规,你选这种三角形也不错,房顶可以是三角的。”杨帆伸手推了推周格,抬头朝她使了使眼色。
周格朝他们皱了皱鼻子。
夫妻间的优秀品质不外乎装聋装哑又健忘,过日子里的事情都 case by case,就完了,一天也过不下去。有时候岁月静好,不是有人负重前行,是两人都糊里糊涂。可惜现在,清醒的灵魂太多,个个都觉得自己能洞悉人性。
周格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这灵魂性状起伏不定,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和大多数人一样。
她最近刚好赶上糊涂。睡前饶有兴趣地问杨帆:“你上海跑了一趟,怎么样?有意思么?”
“没啥意思,开了一整天会,逛了逛那几条有名的街,就回来了。”杨帆照例靠在床头看一会儿书,意兴阑珊。
“嗳,那天说去迪士尼的事儿,我其实想去的,就是不好请假,”她把面霜搓热了敷在脸上,转头来:“不过这回好了,鸣跃认识我们老师,今天还跟他们一起吃了饭,以后请假缺课应该是没问题了。”她说完自己哈哈笑了,两手捂在脸上,有种小姑娘的娇俏,特别开心的样子。
杨帆从书页上侧头看着,他没说什么,只“哦”了一声,又回到书页里。这本《都柏林》看到城市规划的部分,他停在那一行好一会儿没动,脑子里泛起一点丽娜邀他一起玩迪士尼的小事来,同时,掺着周格和老同学同桌吃饭的镜头。
他想,是忙了一整天,太累了,该早点睡,于是合上了书。
“明天我们带木木去爸妈那儿吃午饭吧。”他躺在枕上说。
周格正伸长了手臂关床头灯,“啪”的一声,灭了。
“去外面吃吧,上回妈不是说,衍庆楼的鳗鱼汤不错,明天中午在那边订个位置,省得爸妈再做饭,加上文文和西燕。”周格收回手臂时说,同时拿起手机,“我来订,我有他们店长的微信。”
“好啊,出去吃方便。”杨帆侧身过来,周格手机屏幕的光,同时照在他脸上。
他们两人都没有睡前看手机的习惯,周格订完位置,就关了手机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从前,周格喜欢在睡前抱着手机娱乐一会儿,有段时间爱看人家烧陶器、后来看装修房子,还看过洗地毯,被杨帆说了好几次,他是那种睡觉有一点光就睡不着的人。周格呛他:“我给你买个眼罩吧,你带上睡觉。别老想让别人改变习惯,成么?”
“眼罩?”他两手捂着眼睛,不满道,“生产队的驴用的那种?”
“不一样!给你买最高级的,丝绸的,金线绣上花,二十个女工连夜赶制的那种!”
他哼哼着,翻身扭到床沿上去。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渐渐地,她自己也不看了,大概是觉得太占时间,一打开就半小时过去了;也大概是觉得,睡眠质量更重要一点,至于是谁的睡眠质量,自己的还是老公的,说不清。
他们第二天中午,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出去吃饭。唐致和西燕走在后面,盯着周格和吴芳的背影。
“她俩在聊天呢?”唐致低头凑在西燕耳边说。
“那不是很正常。”西燕没亲眼看见那晚婆媳俩吵架、摔盆子砸碗的大场面,不觉得什么。
“哼哼!”唐致冷笑了两声,耷拉着眼角,朝前面看了一眼,向西燕低声感慨道:“结婚真可怕,咱们女人千万要清醒,还是单身保命。”
西燕睁着乌油油的眼睛,不解:“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结婚挺好的。”
唐致转头来狠狠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没救了!满脑子糟粕!”
西燕抿了抿嘴,觉得自己没那么糟,还有救,爱结婚算什么糟粕!
她们俩这里讨论着糟粕的事儿,周格没注意,她这样深陷在“糟粕”里的人,正在忙着经营“糟粕”。
她说:“妈,我最近看了一家拍写真的工作室,技术真的很好,给你和爸买了套餐,等天气凉快点儿,你们去拍个婚纱照吧,可以拍外景,海边的、公园的,成片特别好看。”她边说,边把手机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