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于证明自己,也想迅速消除上一任厂长留下的影响,所以上位后他熊熊燃起了三把火。
他要用更高的产量、更多的利润来证明他比郑厂长更厉害。
但他漏算了局势,改革开放四年了。
倒春寒即将过去,未来几年里,各种私营厂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再加上科技发展加快,机械厂现在还算领先的生产线,很快会失去现有的优势。
如今机械厂生产出来的东西,各大国营厂拿着条子才能抢到,但要不了两年,局势就会翻转过来。
而产量一旦提上去,就不好再突然降下来,否则领导那里过不去,职工知道了人心惶惶。机械厂撑到八十年代前后,终于撑不下去,迎来了产品大量积压、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但这些话,程蔓没有当着王秋梅的面说出来。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对机械厂的领导来说,她也只是个小人物,就算她说出这些话,对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甚至,这些可能发生的风险,难道没有人告诉过李厂长吗?
不是的,谢澜就曾提出来过,但他得到的结果不是问题被重视起来,而是被领导班子边缘化。
告诉王秋梅这些事,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而已。
至于王秋梅发愁的程进竞争车间副主任这件事,程蔓从一开始就没看好过,因为这件事正好卡在了机械厂新旧领导更替的时间点。
如果郑厂长在位时,能把人选定下来,升上去的可能会是程进。可这职位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局势就不一样了。
李厂长为了掌握更多话语权,肯定会在车间副主任的职位上安插自己人,本来他这个人,提拔人就更看重关系。
而程进过去是在郑厂长为首的领导班子那里有了姓名,又没像李厂长投诚过,这个岗位大概率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但这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李厂长的厂长位置坐不了几年,等谢澜上位,一切就都会好转。
谢澜提拔人更看重的是能力,只要程进能熬过这几年,且一直保持现在的工作态度和能力,以后前途不会差。
因此,程蔓只安慰道:“您就不要太操心了,大哥有能力,总会有出头的机会。”
“希望吧。”王秋梅叹气,又问起程蔓学业上的事,毕业分配下来没有。
程蔓是七七届的大学生,本来应该是八一年冬天毕业,但那边临江大学正好改革制度,开始实行学分制,所以她提前了半年毕业。
毕业后程蔓直接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只要不出意外,两年内能毕业。
程蔓成绩一直很好,这方面自然不会有意外,今年六月,又或者说这个月月底,她就能拿到毕业证书。
而毕业分配一般都会提前下来,就像程亮,他读的是三年制大专,工作就是大三最后一学期刚开学定下来的。
前阵子程蔓一家三口来参加程煜的满月酒,王秋梅就问过一次,但当时她说在考虑,工作没确定。
王秋梅想她是个有成算的,就没多问。
可这都快六月底了,毕业去向总该确定了吧?
程蔓确实想好了,说道:“我不打算参加工作。”
“不参加工作?”王秋梅怔住,“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自己做生意。”
“这……”
王秋梅不自觉拧起眉,她倒不是担心程蔓不会做生意。
早几年程蔓和程亮合伙做生意那些事,王秋梅都看在了眼里,知道她这闺女有眼光有能力,要是下海做生意,肯定挣得比拿死工资多。
看被抓的「八大王」就知道了,年营业额个个过百万,一年下来就算挣不到几百万,也能有十几万。
那可是十几万啊!
她男人都八级电工了,一个月收入都才一百出头,一年下来是一千二。
十几万,他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钱,可「八大王」一年就挣到了。
哪怕不看「八大王」,就看身边那些做生意的,这几年哪个不是鸟枪换炮,换完新房换媳妇。
直到去年「八大王」陆续被抓,这些以往神气得鼻孔朝天的人才龟缩起来,直到今年形势有所好转,才陆续冒头。
王秋梅担心的是,形势虽然有所好转,但「八大王」也没有放出来啊,万一过几个月局势又变了怎么办?
王秋梅的担忧,程蔓都觉得不是问题。
首先根据她前世的历史,以及原著剧情,从今年年底开始,「八大王」会被陆续放出,到明年政策就会彻底明朗。
而且「八大王」被抓的原因其实不是国家不许做生意,也有他们经营不够规范、生意太大枪打出头鸟等方面原因。
「八大王」是被抓了,可街上不还有那么多做生意的吗?
程蔓相信,只要她把握好其中的线,就不会有问题。
本来她也没打算一毕业就开张做生意,会再看看形势做决定,但最迟明年春天,她这生意肯定会坐起来。
她不听从分配,也是有考虑这方面的原因。
就算她听分配进了单位,最多也只会在里面待一年半载,时间太短,事业上不会有多大起色,可能还忙得团团转。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趁这时间放松放松,多收集点信息,对后面创业也有帮助。
关于未来,程蔓不好透露太多,但这几年他们身边做生意的越来越多,例子信手拈来,王秋梅心底的疑虑虽然没有完全被打消,但也没有强烈反对。
她这闺女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决定好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王秋梅只好问:“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我还在考虑。”
王秋梅噎了下问:“你还在考虑就说要做生意?”这也太不靠谱了。
程蔓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说道:“生意方向有了两个,但做哪一个,我想先跟二哥谈谈再说。”
“亮子?”王秋梅顿了顿问,“你是打算找他合伙?可他有工作啊,你们要怎么合作?”
程蔓当然知道程亮有工作,可这不是机械厂发生变故了嘛,但她没说得太明白,只道:“还没定呢,我跟二哥谈过之后再告诉您。”
见从闺女这闻不出来什么,王秋梅只好说:“那行吧,你们商量好再说。”
四医院有自己的食堂,但伙食比较一般,而且明岚吃了好几年早腻了。正好职工院离她工作的医院很近,中午吃完饭程亮就踩着自行车去给她送饭了。
等她吃完再腻歪会,回来已经一点多。
刚进门,程蔓就叫住了他,到他家里聊天。
因为明岚上班的医院离职工院比较近,又考虑到她跟程亮工作都比较忙,跟王秋梅夫妻住在一起能有个照应。
所以结婚后程亮和明岚并没有搬出去住,当然他们也没一直睡在两人结婚前,程亮住的那间屋里。
那间屋子本来就是隔出来的,程亮一个人住着还算宽松,两个人两个人住就有点紧了。要是没钱,住得紧巴点也就算了,可程亮手头宽松,自然不想挤着住。
考虑过后,程亮就把隔壁邻居的两间屋子给买了下来。
因为程亮给的价格高于市价,所以邻居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拿到钱后他们也没乱花,转头就去其他地方买了三间房。
程亮跟人谈交易时,根本没跟家里其他人通气,等王秋梅知道他当了冤大头,气得把他一通骂。
骂归骂,其实王秋梅心里也没那么生气,儿子有其他房子不去住,特意在她住的地方旁边买房是为什么?
还不是舍不得跟他们分开住吗?
她只是心疼多出的那笔钱。
可话说回来,钱是程亮自己挣的,房子也买都买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骂完之后只能继续为儿子准备婚事。
程亮买的这两间房,房主家里人也不少,这些年屋子隔了又隔,每个房间都只巴掌大,比程家人住得都憋屈。
所以房子到手后,程亮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隔断都拆了。
两个单间,一间当主卧,夫妻俩自己住,一间当客饭厅,用来吃饭招待客人。
本来程亮还想让王秋梅把他们住的房子隔断也拆掉,然后再把屋子粉刷一遍,这样他们能住得宽松点,更舒坦。
至于装修的钱,则都由他来出。
但王秋梅觉得隔断是她当初花钱装的,现在又花钱拆掉,哪怕这钱是程亮来出,她心里还是会舍不得。而且他们二十来年都住过来了,再多住几十年也无所谓,就没同意拆。
所以程亮买的那两间房重装时,程家这两间屋子没动,还是原来的样。
程蔓他们节假日过来,也更习惯待在王秋梅这边,人多到坐不下时才会去程亮那边大客厅坐。
程亮夫妻住的这两间房装修得确实不错,不仅墙壁重新粉刷,窗框也换了新的,颜色和地砖是同色系。
从客厅门进去,左边靠窗摆着鞋柜,往里是靠墙壁摆着的长方形饭桌,再过去高低组合的斗柜、沙发、茶几还有电冰箱。
程亮早就惦记上电冰箱了,但住在家里的时候他不太敢买,怕王秋梅知道了说他。直到跟明岚结婚,他才找到机会将电冰箱搬回来。
他以明岚不会做衣服为由,在跟她爸妈谈彩礼时,主动将三大件中的缝纫机换成了电冰箱。
电冰箱是稀罕东西,比缝纫机贵多了,他愿意买,明岚父母自然高兴,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然后他就跟王秋梅说了电冰箱换缝纫机的事,当然他没说电冰箱是明家要的,只说他主动提的,免得明岚还没嫁过来,他妈就对儿媳妇有意见。
之后他又强调明岚父母嫁女儿不图彩礼,□□和三大件都会陪嫁回来,听到这话,本来还心痛着的王秋梅自然没了意见。
于是结婚后,程亮高高兴兴地用上了电冰箱。
进到客厅,程亮第一件事就是去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两根雪糕,六月中天气已经热起来,他又去医院送了饭,这会喉咙正干着。
递一根雪糕给程蔓后,程亮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撕开包装咬下最上面的绿豆后,嚼咽下去后问:“你找我谈什么?”
程蔓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问:“你想不想出来做生意?”
程亮愣住:“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事?”问完想起程蔓马上就要毕业,问道,“你不打算听分配参加工作,想直接做生意?”
“对……”程蔓坦然点头,“李厂长这个人当二把手还行,但没能力领导一个万人大厂,以后机械厂会越来越乱,你要是想做生意,这时候正合适跳出来。”
程亮虽然是搞技术的,但目光并不短浅,李厂长最近的动作他也看得直摇头。但他毕竟在机械厂干了两年多,媳妇又刚生产,所以有点犹豫,想了会问:“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我目前有两个打算,一个是开辅导班搞教培,这个投入小一点,但盈利也可能会慢一点。另一个是做电器生意,做这个生意投入会大一些,而且我们可能得去深市一趟,优势是打通渠道后来钱快。”
程亮能理解程蔓为什么找自己合作电器生意,一来他擅长修理,跟这也算沾边,二来她孤身一人去深市太危险,肯定得找人合作。
但开辅导班的话,他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其实没什么必要找他合伙。
程亮怎么想,也怎么问了出来。
程蔓闻言,回答说道:“因为你当初找人合伙做收音机生意时,第一个想到了我。”
当初他不嫌弃她不懂,愿意跟她合作,所以她现在不会因为他可能帮不上忙,而将他隔离在外。
作者有话说:
听完程蔓的话, 程亮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感动,差点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程亮就冷静了下来, 问道:“这两个生意,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我觉得都行。”
程亮却没有轻易相信, 继续问道:“总有个先后。”他们就两个人, 做一个生意都人手不够,何况是两个方向并行。
程蔓抿唇:“如果非要排个顺序,我比较倾向于办辅导机构。”
这几年临江的家教行业发展得很快,基本上条件稍微好点的家庭, 都会在孩子中高考前一年请家教,条件再好点的,请的时间也会更长。
临江大学的学生最抢手, 课时费已经从当初的两三毛一节课,涨到了两三块一节课。
其他学校的学生倒是没那么贵,好学校课时费在一块钱左右,没那么好的学校在五毛钱左右。但就是这样, 按照一周四节课来算,一个月光家教费也有十来块。
而这时候一个国营正式工的工资才三四十, 十来块差不多是他们三分之一的工资。
另外, 普通大学生家教费虽然便宜些, 但如果可以, 家长肯定还是更想请临江大学的高材生来给孩子讲课。
这种情况下, 如果有个能请到高材生当老师, 价格又很便宜的机构出现, 应该不会缺生源。
除了市场已经起来, 在办辅导机构上, 程蔓还有其他优势。
首先她是临江大学毕业,本身可以说是活广告,而且上学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人脉,师资这一块不用担心。
其次她早几年做生意挣了不少钱,资金这一块也不用愁,场地她也有,从她过去几年买的房子里空一套出来就行。
最后是生源,程蔓是本地人,又做了好几年生意,临江几个国营大厂都有她认识的人,生源也不用太担心。
所以,程蔓现在办辅导机构,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
再看电器行业,市场不用说,肯定是很广阔的,改革开放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这方面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生活中少见电器,不是因为大家不需要,嫌太贵舍不得买,而是这时候带「电」字的东西,都需要票才能买。
而票,是普通人很难弄到的。
只要他们能弄到不要票的电器,完全不用发愁销路。
可问题来了,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弄到不要票的电器?
程蔓知道倒春寒过去后,粤省会出现很多私营的电器厂,而这,也是她刚才说如果做电器生意,他们需要去深市的主要原因。
但去深市后能不能打通进货渠道,程蔓心里也没底。
因为电器市场的需求缺口太大了,而那些电器厂起步初期规模都不会很大,供应很难跟得上需求,生产出来的电器根本不愁销路。
他们两个外地人过去,人生地不熟的,想打通渠道进到货,很难。
当然渠道打通后,利润也是巨大的。
如果没有另一个选择,程蔓这两年肯定会去深市走一趟,但现在她确实没有那么着急。
听明白程蔓的想法,程亮开始思索起来。
就像当初他找程蔓合作,她要考虑她的优势所在一样,现在角色翻转过来,他也要考虑他的优势所在。
但说实话,如果是开辅导机构,程亮找不到自己的优势。
首先他自己成绩就那么样,本身七七届高考就比较简单,只有初中水平,再加上高考已经过去五六年,现在让他做高中题目,他真不太会。
其次不管是跟程蔓合伙做生意,还是进机械厂后做的工作,他都更偏向于技术,人脉没有程蔓广。而且除了下乡和读书那几年认识的人,他认识的人跟程蔓认识的有很大重合。
换句话说,找他合作,人脉上不会有太大加成。
最后资金场地更不用说,他有的程蔓都不缺,头脑和做生意的触觉他也都不如程蔓灵活。
他们合伙开辅导机构,完全是程蔓在带着他发财,而他个人,对他们做的生意是没什么帮助的。
再说难听点,他就是个累赘。
本来程蔓是一个人挣十块钱,但这十块钱都是她得,而他加入后,两个人好的话也许能挣十一块,但这十一块,是他们两个人分。
程蔓愿意带他挣钱是情分,但他却不能理所当然地靠着这点情分跟着她分钱。
因此,如果要合作,程亮更倾向于电器行业。
虽然倒腾新电器不需要会维修,但懂这些总是优势,而且程蔓刚才说了,如果做这个行业就要去深市,他们两兄妹一起更安全。
他的加入,对生意是有好处的。
可程蔓刚才也说了,两个生意她目前更倾向于办辅导机构,因为这个更容易,他不可能让她舍易求难。
而且他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要不要辞职。
虽然李厂长上位后干的事让厂里职工怨声载道,但机械厂以后会怎么样还是未知数,而且这毕竟是他毕业后干的第一份工作,心里有感情,想再看一看。
另外真要倒腾电器,他们肯定不是跑一趟深市就行的,未来两年可能要经常来回跑。他结婚才一年多,孩子又刚出生,不太能舍得。
权衡过后,程亮斟酌着把自己的想法都给说了出来。
程蔓听后思索着说道:“就算是办辅导机构,你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办一个辅导班,只要有老师就行,但想做大,需要的肯定不仅是老师。我既然找你合作,辅导班开起来后就不会让你闲着没事干,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但我能做的事,你随便找一个人也能做,甚至这个人说不定能做得比我更好,并且盈利后你还不用分他钱。”程亮笑了笑说,“机械厂这边的工作,我也确实需要再好好想想。”
说是再好好想想,但程蔓知道,办辅导机构这件事,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掺和。
电器生意也不用说,他刚才都说了舍不得家庭。
程蔓想了想道:“那过两年,你想从机械厂出来咱们再合作?”
程亮没问她怎么知道过两年他会想从机械厂出来,只问道:“合作电器生意?”
程蔓没把话说死,道:“看情况吧,做这个可以,其他的也行,去深市看一圈再说。”
程亮哦了声问:“如果辅导机构开起来了,你还要去深市?”
“嗯……”
“为什么?”程亮表情有点疑惑。
“你会嫌钱多吗?”
“不会。”谁会嫌钱多呢?只会觉得不够用好吧。
程蔓摊手:“这就是我的原因。”
兄妹俩谈过后,各自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
程亮继续两点一线,上班回家顺便听人骂厂长,程蔓则在等毕业证之余,开始为办辅导班做着准备。
要办辅导班,首先要选好地址。
唔,其实也不用选。
这时候国家在经营场所方面的规定没那么严格,私人住宅也可以经营,为了节省开支,程蔓不打算出去租房。
而她手里房产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七套,其中两套还是这几年购置的,适合办辅导班的也是这两套。
两套都是独栋,但大小不同。
大的上下有三层,里面隔出来能住十来户,每月光房租都有六七十块。小的只有一层半,下面有四个房间,阁楼有两间。
考虑到辅导班刚办起来生源不会太多,且小的那套房子就在临江大学和机械厂中间,从哪过去都方便,所以程蔓将地址定在了这里。
地方确定后,程蔓就跟里面的住户挨个谈了下,以免一个月房租为条件,让他们六月底搬出去。
经营地址确定后,程蔓开始在学校里挖人。
因为早有打算,她很早就开始留意学校里的学弟学妹,谁成绩好会教学生,她心里一清二楚,前脚决定办辅导班,后脚就列出了合适的老师名单。
这会要找人,直接按照名单从上往下找就行。
虽然程蔓大学时没参加过学生会,也没组织过什么重要活动,但因为学校成立了勤工俭学部,而程蔓人脉广,每年都能给这个部门介绍不少家教工作,所以学校里经常做家教的学生基本都认识她。
而程蔓名单上的人,都是经常做家教的,其中甚至不少都做过她介绍的家教。所以程蔓找上门时,大家都愿意跟她谈。
程蔓第一个找的人叫高珍。
高珍是八零年参加高考的,下学期才升大四,但她并不是应届生,而是早几年下乡的知青。
临江大学八零届的学生其实很少有像高珍这种情况的,因为下乡知青基本都会参加七七年的高考,成绩好只要志愿别报太高,基本都能考上大学,就算当年没考上,七八、七九年也该考上了。
连着三年没考上的,就算再努力,也很难再考上好大学,因为高考难度会越来越高,初中难度时考不上,到高中难度反而发挥超常考上了的概率很低。
所以进入大学后,高珍没少被人议论。
但她心志坚定,并没有被影响,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家教也当得很出色,连着两年带的学生高考成绩都很不错,现在课时费已经涨到了最高的三块钱。
也因为这样,在得知程蔓打算办辅导班,并想邀请自己去当老师后,高珍眉毛都没动一下,只说道:“我教一个学生,一节课能挣三块钱,到你这个辅导班,学生应该不止一个吧?你能给我多少钱?”
虽然程蔓列出来的名单上人不少,但这些人也有区分,有一定要挖到的和可以替代的,而高珍就是前者。
程蔓说道:“工资我计划分成两块,学期中底薪加上课时费,一般老师底薪是二十五,一星期两节课,一个月八到十节课,在此基础上多上一节课,工资多两到三块钱。但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底薪可以给你开到四十,基础课时跟其他老师一样,课时费按照你带家教算,每多上一节课工资多三块。”
高珍低头思考起来。
虽然今年她的课时费已经涨到了三块,但家教市场竞争也大,而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孩子请家教的家长没有那么多。
因为年中有高考,所以她上半年接到的家教工作通常比下半年多,一周差不多能上六节课,一个月下来挣七十二块。但到了下半年,她一个月可能连每周四节课都排不满,月收入只有四五十。
辅导班人虽然多,但程蔓开的工资确实不低,她每月只要在基础课时上多上十节课,月收入就能有七十块。
就算辅导班这边课程排不满,她也可以另外接家教,这样一个月挣七八十估计不难。
想到这高珍问道:“这个辅导班,你觉得能长期开下去吗?”
程蔓没有回答,只问:“你觉得家长是更愿意花几十块钱请咱们学校的学生,给他们的孩子当家教,还是更愿意花三块钱,把孩子送到咱们学校学生当老师的辅导班里来?”
“三块钱?”高珍眉头微皱,“一个班你打算招多少学生?”
“不超过二十个。”
二十个学生,每个人三块钱,一个月才六十块,而程蔓开给她的底薪就有四十……高珍忍不住问:“你开辅导班能挣钱?”
钱当然是能挣的,只是多少的问题。
程蔓考虑过,辅导班刚办起来收费肯定不能太高,所以前期她计划推出两种课程套餐,单科月收费三块,每周上两节课,双科月收费五块,每周上四节课。
因此,就算是高珍带的班,单科能招满二十人,一个月也能挣二三十,而要是其他老师带,挣的就更多了。
她空出来的这套房子有六个房间,阁楼两间因为比较逼仄,所以程蔓打算用来当办公室,一楼四间当教室。
按照两节课一个课程,一天至少能安排三个课程,四个房间就是十二个课程。当然,辅导班刚办起来她可能招不到那么多学生,课程能开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如果按照六个课程来算,一个课程挣二三十,一个月也能有一两百。
但怎么盈利这件事,她没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诉高珍,便只笑着说:“这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我向你保证,不管怎么样,辅导班我会办到明年夏天。”
高珍也没有那么关心程蔓挣不挣钱,她只是担心自己推了家教,这边又办不了多久,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得到程蔓的保证,高珍放心了,她明年六月份就能毕业,到时候打算直接参加工作,就算辅导班撑不下去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程蔓也趁机道:“除了工资和课时费,辅导班成立后我还会另外设置奖励制度,比如你带的班级里的学生,在学校单科排名平均前进五名奖励五块钱,十名奖励十块钱这样。”
高珍眼神微闪,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这钱不好挣。”
程蔓没有否认,只微笑着说:“既然是奖励,总要有点门槛,你说是不是?”
“确实。”高珍低笑,又问,“辅导班什么时候开?”
“九月份。”
“行。”
“你答应了?”
高珍神色平静道:“钱多,事少,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程蔓勾起笑容,伸手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搞定高珍后,其他人那里谈得更加顺利。
毕竟程蔓开出来的工资确实很高,他们自己找家教工作,一个月还不一定能挣那么多钱。而且如果学生成绩没有明显提升,有些难缠的家长还会扣钱,程蔓是学姐,总不至于在这方面坑他们。
于是很快,程蔓定下了六名老师,其中数学两名,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各一名。
她没有找人教文综,因为学的内容主要靠背,老师讲的内容没有记住,报辅导班也很难有提升。
随着老师人选确定,程蔓也迎来了毕业典礼。
作者有话说:
毕业典礼前, 带程蔓的教授再次找到她,问她有没有改变主意。
大学期间程蔓一心赚钱,没有参加过校内组织, 在学生中默默无闻。直到读研这两年,因为外部形势不明, 且程亮已经参加工作, 她没有再继续做生意,才开始往经济类杂志上投稿。
因为有前世记忆,再加上学了几年经济,有丰富的理论支持, 她写的文章过稿率很高,也很容易被相关人士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