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美虹的声音,陆平洲抬头看了眼,又看向程蔓,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了他一个「我来解决」的眼神,迎上去笑道:“我们辅导班是开门做生意的,总不好人一来就骗着哄着让人交钱吧。”
杨美虹不爱听这话,说道:“什么叫骗着哄着,她们家里都有要高考的学生,是有需求的,你现在让她们交了钱,她们回去后就算后悔也不会说什么。而且我人都拉来了,是你自己没把人留住,给我孩子免的学费要怎么算?”
看,程蔓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
她虽然想要学生,但不希望家长是稀里糊涂地报的名,因为这样太容易扯皮了。但介绍人通常不会这么想,他们站的是自己的立场。
刚才沟通的过程中,程蔓就发现了,杨美虹跟那些人宣传辅导班时有夸大的成分。
还好人是她亲自接待的,杨美虹夸大的地方她都圆了回来,否则几个来时意愿高的直接报了名,过几个月发现孩子成绩没有明显提升,指不定要找她麻烦。
但也因为这样,来时意愿高的那几个人,听完她的解释后反而犹豫了。
偏偏程蔓还不好指责杨美虹,一来她也是为了多介绍几个人来,二来把人得罪狠了,她回去散播辅导班的坏话就不好了。
程蔓思索着说道:“这样,这次按照人头算,你今天带了十一个人来,可以免四个课程的月份用,课程你可以同时选,也可以每月上一个课程,连续上四个月。”
杨美虹在心里盘算了下,说道:“我选择连上四个月,不过五个人免两个课程的费用,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你没给我算?如果我后面再带人来,是不是还能便宜?”
“是,上完四个月后,如果你还想把孩子送过来,到时候可以便宜一块钱。”程蔓挨个回答说道,“后期你可以再带人来,但我收到报名费才算人头,流程的话跟今天一样,我不会忽悠他们缴费。”
杨美虹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嘀咕道:“像你这么实诚,怎么做生意哦。”
程蔓却不为所动,语气平静道:“我做生意以诚信为本。”
说来也怪,之前几天也不见有人来咨询,来了一波人后,这一天进门打听的家长没停过。
但后来程蔓转念一想,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玄学,而是单纯因为今天是周日。
这时候双休制度还没有实行,哪怕是国营企业,一周也要上六天班。而来打听辅导班情况的家长,夫妻基本都是双职工,放假才有时间忙活这些事。
这一天虽然忙碌,但程蔓心里很高兴,进门询问的家长越多,学生也才会越多嘛。
晚上下班前,程蔓简单核对了下登记的名单,发现今天上门询问的人是真不少,加起来有五十多人呢。
交钱报名的人就少多了,总共就十一二人,但加上巷子里报名的那些学生,也能凑齐一个一个课程的学员了。
而且程蔓留意过,那些没有报名的家长中也不乏有意向的,剩下四十多个人,她觉得至少能有一半会带着孩子来试一试。
这样的话,到九月份两个班应该能开起来。
但还不够……离开辅导班前,程蔓特意将设计好的传单带上,巷子里有人在印刷厂工作,她可以找对方帮忙在单位复印传单。
复印当然不是免费的,要按张数给钱,价格还不便宜,用稍微好点的纸,一百张就要十多块。
程蔓没在这方面抠唆,直接让人印了三百张。
拿到印好的传单后,她直接在巷子里找了两个因为单位效益不好,而三天两头放假的人发传单。
因为怕她们拿到传单后乱发,程蔓跟她们说的是按天给钱,基础工资一块,拉到一个人进辅导班咨询就多给一毛。
一块钱不多,但干上十几天也能有十多块,够她们半个月工资了。而且拉人这事说难也难,可说容易,确实也挺容易的,只要好好干,一天挣个三五块不是问题,所以这两人干得都挺起劲。
除了他们,王秋梅也没少在机械厂职工院里宣传程蔓开辅导办的事,陆平洲也跟团里同事提了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家属院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了。
对此程蔓乐见其成,虽然她不想靠人情拉人,可多宣传总没坏处,反正两边大院里的邻居愿意给孩子报名就报,不感兴趣她也不会强求,不至于欠人情。
多方宣传下,下半个月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辅导班咨询。
工作日人少点,一天可能也就来三四十人,到周日就热闹了,来咨询的人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
虽然有陆平洲帮忙招待,但他在外人面前冷脸惯了,不少家长都怵他,接待压力主要在程蔓这边。
因此熬过第一个周日后,程蔓决定找外援。
外援也不是别个,正是李文欣,随着暑假即将结束,她人生中的第一段婚姻也宣告了结局。
离婚后李文欣的心情一直很颓丧,虽然没到借酒消愁的程度,但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
要不是程蔓来找,她能在家里一直待到九月中。
见面后程蔓没有温声细语安慰李文欣,也没有跟她促膝长谈,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辅导班开业了,最近在招生,只有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你要不要来帮我?”
颓丧了近一个月的李文欣有点懵:“我?”
“对,就是你。”
然后李文欣就被拐过来,开始了早七晚七、一周七天的社畜生活。
都说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另一段感情,但现实中工作才是最好的止痛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开始另一段感情,而工作不会在原地等待受伤的人好转过来再开始,资本家是没有心的。
虽然李文欣还没毕业,暂时没有工作,但程蔓不介意当一回资本家,让她忙碌起来。
在程蔓的压榨下,李文欣果然很快忘记了伤痛。而她性格温和,做事又很负责,到辅导班后大大缓解了程蔓的接待压力。
截止到八月三十一号,启明星辅导班一共招到了一百六十七名学生,其中部分学生报了两个课程,算下来差不多能开十个班。
而在程蔓原来的估算中,前两个月能开六个班就不错了。
因此对程蔓来说,这个开局好到出乎意料。
她很惊喜。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也是八月份的最后一天, 下班前程蔓给李文欣包了个大红包。
李文欣收到红包有些愣怔:“这是?”
“你辛苦这段时间的报酬。”程蔓抬起下巴道,“打开看看?”
红包并不厚,但李文欣拆开后才发现里面的钱都是最大面值, 且一共有三张,她抬头说道:“这也太多了。”满打满算, 她也就帮了程蔓不到十天忙。
程蔓却只笑着说:“丁姐她们发传单一天都能挣五六块, 你帮我谈下那么多家长,三十块真不多。而且你之前当家教,一天也不止挣三块多吧?”
李文欣是研究生,给人当家教课时费自然不会低, 只是她这个人比较佛系,一段时间最多带一个学生,每周两节课, 一个月算下来是二十多。但当家教都是上一天课结一天钱,每次到手也就六块,不如三十块拿着震撼。
不过李文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家教一个月就二十多, 但读研有补助,算下来她的月收入并不比一般的国营厂职工低。
再加上结婚后徐坤的钱也都会交给她管, 所以每个月她的小金库都能入账近百快, 离婚前她手里存款有一千多。
但徐坤出国想多带点钱, 所以离婚时向她张了口。而她这人性子看着软和, 实际上自尊心很强, 徐坤一说她就把钱拿出来分了。
李文欣父母疼她, 没想过要卖闺女, 虽然因为离得远没法来参加婚礼, 却也汇了几十块钱来给她当嫁妆, 并说过男方给的彩礼让她自己留着这种话。
而李文欣本人不怎么注重这个,想着徐坤跟自己一样是刚毕业,手头没多少钱,就没向他张口要这些。
所以婚前徐坤给过李文欣什么,而她结婚前有多少钱,自己一清二楚,所以混在一起的事婚后财产,扣掉平时的生活开销,剩下的一共有一千三百多。
李文欣懒得跟徐坤算那么多,直接给了他七百,之后让他收拾东西搬了出去,两人就此一刀两断。
眼前这三十块的红包,和李文欣有过的这段婚姻其实没有关联。
只是拆开红包后的她突然发现,她从这段婚姻里得到的东西还不如这几张大团结多。
或许徐坤是爱过她的,可爱情终究抵不过前途,当选择来临,他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
他还爱她吗?
或许是爱的,但这样的爱情太廉价,也不值钱。
他也曾给过她钱,每次发了补贴和工资,都会第一时间交给她。他说她是管家婆,他愿意被她管。
可到离婚时她才发现,原来上交工资并不能证明什么,当爱情变得廉价,钱就变得重要了起来。
他曾经给过她的,他都想要回去。
她从来没有成为国他交上来的那笔钱的支配者,充其量,她也不过是个管钱的人。
房子更是没有的,本身就是租的,他在的时候他们一起付房租,他搬走后他一个人付房租,并不曾属于她。
至于房子里的东西,也没多少是他们自己添置的。
那时候她总想着他们会有自己的家,到时候她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自然不会在租来的房子上花费太多金钱和心思。
所以这些年,他给她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可她偏偏被迷了眼,以为他很好很好。
真傻啊。
忍了许久的眼泪再次决堤,李文欣抱住程蔓,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为自己已经逝去的爱情,也为那些年的傻里吧唧的自己。
程蔓没有阻止她,因为她知道,哭完这一次李文欣就会好起来。
程蔓给李文欣发红包时,太阳正从窗户照进教室,而等李文欣止住眼泪,印在教室课桌上的夕阳已经非常黯淡。
李文欣的眼皮也已经红肿,她低着头捂住眼睛,有些窘迫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程蔓面露惊讶问:“没用你都能帮我说服这么多家长,那你有用起来该有多厉害?”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说的是感情方面。
可话到嘴边,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但程蔓明白了,她郑重喊道:“文欣。”
李文欣抬起头,对上程蔓包容的目光:“为了爱情流泪并不算什么,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傻?重要的是犯傻之余永远不要忘记爱自己,只要你爱自己,以后总会有其他人来爱你,没了一个徐坤,还会有张坤、李坤。”
李文欣抽噎着说:“也不用这么多坤吧。”
程蔓没忍住哈哈笑出声:“行,不要名字带坤的,总之呢,你要知道一点,男人真的不值得你为他那么伤心。与其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不如好好工作多挣钱,等你手里有了钱,想要多少男人就有多少男人。”
虽然李文欣早知道程蔓漂亮的外表下有一颗离经叛道的心,但听到这里仍忍不住咋舌,提醒道:“我们国家是一夫一妻制。”
“我又没让你脚踏两条船,你可以多谈恋爱嘛。”程蔓说完又道,“当然,短时间内你就不要考虑这些了,努力工作好好赚钱比较好。”
李文欣叹气道:“近几年我也不想考虑这些了。”
程蔓问道:“那下个月你继续来我这里上班?”
李文欣愣了下问:“你到时候还要招生吗?”
“我这里的课程周期都是一个月,到时候肯定有人不续课,学生肯定要继续招。另外这次开班,光数学就有六个课程,但老师只确定了两个,我想再找两个数学老师,你不是给人辅导过数学吗?到我这当老师也行。”
其实之前程蔓邀请过李文欣,但她当时一心想着徐坤要出国的事,没这个心思,程蔓只好找了其他人。
直到徐坤出国,李文欣也有心思考虑这些事了,她才再次提出。
但李文欣现在看到数学就烦,不是很想当老师,说道:“我可以暂时帮你代课,但后期如果招到了合适的老师,我还是想管招生。”
“行,那我先给你安排一个课程的课,我已经联系了提早到校的师弟师妹,看能不能早点招够人。”
两个人带五个课程其实也能顾得过来,但大家都是新手上路,为了教学质量考虑,前期程蔓不想让让她们同时带太多课程。
至于语文、英语、物理和化学四门课,师资都很充足,基本一个老师只用带一个课程,不需要在另外招人。
商量好后期工作,程蔓简单跟李文欣说了下待遇:“我招的老师中,工资最高的是高珍,底薪四十,在这个基础上每多上一节课多三块钱。按理说你学历比她高,工资也应该高点,但是她带出了好几个重点大学的学生,所以我想的是给你们一样算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高珍算是临江大学家教圈中的名人,虽然还在读本科,但教学水平比很多研究生都强。
而李文欣教学也不差,但她性格比较佛系,上大四才开始当家教,几年下来带过的学生加起来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虽然其中有成绩提升大的,但学生基础太差,最终考上的只是大专。
因此,李文欣的学历虽然高,但在家教圈中的名气不如高珍。
她自己清楚这一点,对程蔓开出的工资不但没有异议,甚至还有些踌躇:“底薪是不是太高了,而且万一你一开学就找到了合适的老师,我可能都上不了几节课,要不你直接按照课时给我算钱吧。”
“你学历高,拿这个底薪很正常,至于你说的上不了几节课……”程蔓说着拿起桌上放着的日历,看了会说道,“这样吧,我开的底薪是根据课程周期来的,九月份只有四个周日,也就是上八节课,算下来课时费是五块钱一节课。如果你只上几节课,就按这个算工资。”
“五块钱!”
“嗯……”程蔓点头后见李文欣想要拒绝,按住她的手说道,“我给你开这个工资,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而是因为你值得。事实上,换成其他研究生同学,工资肯定也不会低于这个数,所以你不用跟我推辞。”
“这……”犹豫过后,李文欣说道,“好吧。”
“当老师的底薪就这么算,如果招到人后你还是想去做招生,底薪就按照二十算,多一个新学生报名就多一块钱……”
程蔓话没说完,李文欣便惊呼道:“这么多?”
她来程蔓这里上了不到十天班,有六七十人是经她手报名的,如果干一个月,不得有近两百人。一个人一块钱,两百人就是两百块……
程蔓知道李文欣在想什么,泼冷水道:“开学后你要上课,肯定没那么多时间来辅导班,一个月能招到四五十人就不错了。而且提成一块的仅限新生,如果是报过名的学生经你的手续课,一个课程只能提一毛。”
显然,李文欣没有被她这盆冷水泼到:“一个月招四五十人,工资也能有七八十了,而且还有续课提成。”
程蔓又道:“但我还有条件。”
“什么条件?”
“招生的时候不能过分夸大辅导效果,直接向家长保证孩子送进来后一定能进步,也不能连哄带骗让家长买课,需要时刻记得维护辅导班的名声。”
说到这里程蔓顿住,想想还是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没有做到我的提醒,扣钱、开除的时候我绝对不含糊。”
李文欣来辅导班帮忙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止一次地听程蔓说过这些,早已将此铭记在心,也严格实践着。此时听她再次强调,也不觉得她说话难听,表情严肃道:“你放心,我一定时刻记着你说的话。”
“行。”
谈好工资待遇,外面天也彻底黑了下来,程蔓和李文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李文欣先收拾好东西,率先往外走,程蔓紧随其后,到门口正准备关灯时就听到她尖叫起来:“啊——”
程蔓吓了一跳,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走在前面的李文欣也回过了神,喊道:“陆、陆同志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进去?”
程蔓「啪」地拉灭电灯走出去,外面的人看到她后也抬手拉亮了走廊里的灯,解释道:“我过来时听到你们在聊天,就没进去打扰。”
陆平洲说着看向程蔓:“事情说完了?”
“嗯……”程蔓应着,抬手边看手表边往外走,才六点二十七,想到平时陆平洲到这都快六点四十了,便疑惑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开车回来的。”
随着陆平洲话音落下,程蔓也从过道走了出去,一抬头就看到了停在院子外面的轿车,转头问李文欣:“你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吧?”
李文欣表情有点犹豫:“我今天是骑自行车来的。”
“自行车先放里面,明天坐公交来,晚上再骑回去就好了。”程蔓说道,“天都黑了,你一个人骑车回去不安全。”
辅导班离临江大学说远不远,但说近也没那么近,骑车差不多要二十分钟,穿小巷可能会快一点,但也更不安全,李文欣说道:“那好吧。”
李文欣将车推进过道,程蔓锁上门后将钥匙交给她:“你明天报完名有时间就过来,我要带程程去报名,结束的可能会比你晚。”
“程程要上学了?”
“她快四岁了嘛。”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怕李文欣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程蔓指着路让陆平洲开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她开门进去才让他掉头回去。
路上程蔓说道:“离婚这件事,对文欣打击挺大的。”
陆平洲直视着前方应声道:“嗯?”
“刚才她抱着我哭了很久,认识她这么多年,我没见她哭成这样过。”程蔓叹着气道,“如果早知道徐坤是这样的人,当初说什么我我都要阻止她答应徐坤。”
“当初谁知道会这样。”陆平洲说着话音一转,“而且你不是说了吗?等以后有了钱,想要多少男人都有,我看她很听你的劝。”
程蔓闻言心里却并不觉得安慰,反而咯噔了一下,不自觉咽了下口水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辅导班?”
陆平洲哦了声,云淡风轻道:“不早,在你劝她没了徐坤,还有张坤李坤的时候吧。”
程蔓表情僵住:“是吗?”
陆平洲也笑了声,将车开入自家所在的巷子,踩下刹车转头道:“但是你放心,你这辈子绝对不会有机会去认识张平洲和李平洲。”
程蔓干笑着解释:“我也没想过要认识张平洲李平洲,一听这姓就知道长得没你帅,呵呵呵呵……”
“最好是。”
作者有话说:
九月一号当天, 程蔓是被闺女叫醒的。
不是她突然犯懒,而是某人太擅长借题发挥,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简直不要脸了, 拉着她熬了个大夜。
虽然被叫醒了,但程蔓困得厉害, 牙都是闭着眼睛刷的。
程程正处于什么都爱学的年纪, 看到程蔓闭着眼睛刷牙,就也闭上了眼睛,结果刷着刷着真晕乎起来,手上一没注意, 牙刷头就磕到后牙龈了。
小姑娘「嗷」地叫唤一声,捂着嘴巴就哭出了声。
程蔓瞬间被惊醒,睁开眼弯腰看向身边小姑娘:“怎么了?张开嘴给妈妈看看。”
“瓮(痛)!”小姑娘嘴里含着牙刷, 牙龈又酸疼,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见她能说话,程蔓反而没那么担心了,将牙刷放进杯子里, 吐掉口中的泡沫,蹲下来仰着头说:“跟着妈妈喊, 啊……”
小姑娘眼角虽然挂着泪, 但还算听话, 跟着张嘴喊道:“啊……”
随着她张嘴的动作, 程蔓伸手将牙刷从她口中取出, 然后说道:“把嘴里泡沫吐掉。”
程程后退一步, 低头吐掉嘴里的泡沫, 吐出来的泡沫很细腻, 颜色洁白, 没有红血丝。程蔓彻底放松下来,端起闺女刷牙的杯子,喂到她嘴边说:“淑下口。”
“痛。”小姑娘捂着嘴巴,后退一步说道。
程蔓说道:“漱完口就好了。”
“真的吗?”
“真的。”
得到程蔓的肯定回答,程程才往前一步,低头喝一口水,然后吐掉。感觉好像是不痛,她又继续漱了两次口。
结束后程蔓让她张开嘴巴,凑近往她口腔里面看去,但牙刷头戳到的地方比较深,她什么都看不到,只好问道:“现在还痛不痛?”
程程摇头说:“不痛了。”
“那继续刷牙?”
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刷牙了!”
见她那么抗拒,程蔓没有强逼,说道:“好吧,那你等妈妈一会,我刷完牙给你洗脸。”
程程忙不迭点头:“嗯嗯!”
程蔓起身,拿起牙刷和搪瓷杯,先将杯子里漂浮着牙膏沫的水倒掉重新接满,再往牙刷上挤牙膏,重新开始刷牙。
刷了没一会,她就听到程程问:“妈妈,为什么你不闭着眼睛了?”
“嗯?”
“你刚才刷牙就是闭着眼睛的呀……”程程抬起手,假装拿着牙刷,闭着眼睛边摇头晃脑边说,“是这样刷的。”
程蔓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停住手上动作问:“你该不会是学我刷牙才戳到牙龈的吧?”
小姑娘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好奇嘛。”
程蔓:“……”有时候她确实不太理解小孩子的好奇心。
虽然不理解,但程蔓仍解释道:“闭着眼睛刷牙是因为我太困了。”
“你现在不困了吗?”
“瞌睡虫早被你吓跑了。”
程程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没一会又问:“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困呀?你晚上做贼去了吗?”
程蔓诧异地看向自己闺女:“你从哪学来的话?”
“小胖困的时候,他妈妈就是这么问他的呀。”小姑娘一脸天真地问,“妈妈,做贼为什么会困啊?”
程蔓没有立刻回答,只快速刷了几下牙齿,然后弯腰漱口,咕噜咕噜好几次后才说:“做贼就算去别人家偷东西,因为这是不好的事,会被警察叔叔抓,所以贼一般是晚上行动,睡不了觉,到了白天就会犯困。”
程蔓边说边从旁边架子上拿起脸盆,放到水龙头下面接水。
程程看着脸盆里的水渐渐满起来,抬头问:“那小胖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他会被警察叔叔抓吗?”
“当然没有,这只是一种夸张说法。”程蔓将毛巾扔进盆里打湿,然后拧到半干盖到小姑娘脸蛋上,给她一点点将脸擦干净。
期间小丫头又提出了好几个问题,五花八门的,程蔓一一回答的同时手上动作不停,擦完她的脸后自己也洗了把脸,然后才带着程程出去。
五月份进六月那会,程蔓让王芳把隔壁的儿童房收拾了出来,把程程挪了过去。
刚开始程程很不愿意挪过去睡,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跟爸爸妈妈睡一起的,不想一个人睡一间房。
但程蔓想着夏天比较热,不用担心程程一个人睡踢被子,是让她单独睡的最好时机。否则天气冷下来,别说程程不愿意,她自己可能都不会放心,然后一年一年地混过去。
可孩子总是要学会独立的,不能总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所以程蔓狠了狠心,没有理会程程的撒娇反对。
程蔓做出了决定,陆平洲自然不会跟他唱反调。
而且说实话,闺女跟他们睡一起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春夏秋三季他们还能在浴室玩,冬天他倒是无所谓,但程蔓会被冻感冒。
于是这两年冬天,他一个有媳妇的人,过得不比团里那些单身汉好多少。
因此,对于闺女单独睡这件事,陆平洲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胳膊扭不过大腿,程程一个三岁半的小屁孩,自然也拗不过爸妈,于是任她怎么软磨硬泡,单独睡这件事也成了定局。
虽然单独睡之前程程百般不乐意,但真到了那一天,她其实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在她睡着之前,程蔓和陆平洲会轮流给她讲故事,而等她睡醒,外面天也亮了。一个人睡和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好像没太大差别?
等习惯以后,程程还自己学会了阳奉阴违,不想睡觉的时候装睡,等爸爸妈妈一走就从床上爬起来,蹦蹦跳跳玩到嗨。
那段时间,程程每天早上被叫醒时都困睁不开眼。
也因为这样,她的小秘密很快就被发现了,抓个现形后,程蔓和陆平洲每次把她哄睡,关灯离开后半小时内都会去房间里看一看她到底睡没睡。
于是程程被迫老实起来。
出浴室后,母女俩一起去了程程房间。
进屋后程蔓直奔衣柜,根据程程的意见从里面挑出一条粉白格子裙给她换上,鞋则配的是同色系公主鞋,里面再套上到脚踝的白色袜子。
穿好衣服,程蔓领着闺女坐到书桌前,拉开装满头绳发卡的抽屉问:“今天想用哪个发圈?”
“我要粉色的!”程程扒着抽屉,探头往里逡巡着说,“我要那一个,花最大的!”
程蔓拿起花最大的粉色发圈,再让程程坐好,拿起小梳子给她扎出两根高辫子,再将辫子缠绕成两个圆坨坨,往上戴好发圈,最后用发卡固定住。
结束后程蔓拿起镜子放到闺女面前,笑着问:“魔镜魔镜,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是谁呀?”
小姑娘回答得信心满满:“是我呀!”
临江大学附近有很多幼儿园,除了校办的几所外,还有三所公办,一所部队办的。
校办的那几所幼儿园招收的都是校内职工的孩子,有时候也能放宽到在读博士子女,陆家虽然住在临江大学校门外,但程程进不了这几所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