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 by长青鸢
长青鸢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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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做这些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民愤,让大家的想要推翻皇帝和国公的情绪到达顶点。经萧逸鸿对过去的李明亮的了解,他本不是一个聪慧之人,如果遇到如此棘手之事,他必定会去寻幕后之人祈求帮助,这样萧逸鸿便能顺藤摸瓜,揪出控制李明亮的幕后之人。
可经过萧逸鸿这几日暗卫来报,他出来来宫中上朝,不曾去往别处,亦未在府中会见任何人。
这一点着实令萧逸鸿不解,难道此前自己的猜测出错了吗?
时间紧迫,萧逸鸿已经等不下去了,现在他必须要主动出击。
于是,萧逸鸿找来了李公公,让他备车,说自己要去宫外寻李国公。
现在宫外这般嘈杂,李公公自然知道皇上去宫外寻李国公是为何,于是他跟锦衣卫队长请示,得到同意之后,便为皇上备好了马车,由一队锦衣卫将萧逸鸿一路护送至李国公府。
锦衣卫将萧逸鸿送至国公府大门前,便转身将国公府重重包围,留萧逸鸿独自开门进入。
李国公府的布局,萧逸鸿早已熟记于心。
推门开大门之后,萧逸鸿径直朝着李明亮的书房的方向走去。
可书房中看似布局整齐有致,可细细看来,里面已经布上了薄薄的尘埃,而且桌上的笔墨都没有移动的痕迹,看来大概已经有十来天的时日未曾移动了。
退出书房之后,萧逸鸿才察觉到,自打进门开始,自己一直觉得李国公府的异样是什么。
他已经进来有半炷香了,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下人,这着实也太过于奇怪了。
于是萧逸鸿加快了脚步,向着李明亮的卧房走去。
李明亮的卧房大门此时是虚掩着的,萧逸鸿直接推门而入,恰巧瞧见李明亮的床榻被褥被散乱的放在地上,而他的床榻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
萧逸鸿没有任何的犹豫,顺势跟了进去。
里面的地道非常的狭窄仅允许一人捅过,萧逸鸿弓着背,沿着地道向前走着。
越走越深,萧逸鸿听见,地道中传来一个东西被移动的声响,他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正巧看见,李明亮站在一个石门之前,右手把在门前的一个凸出的石头浮雕之上。
萧逸鸿出声叫住了他,声音中满是嘲讽,“李国公这是要弃朕而去了吗?”
李明亮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萧逸鸿会出现在这里,他背过去的身子先是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干笑了两声,“皇上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何事可以让下人来传话就行了,还劳你这么专程跑一趟?”
萧逸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李明亮,你现在是准备逃走了吗?”
李明亮讪笑,“萧逸鸿,你该不会以为我会陪你出生入死罢?你来的路上没有看到自发向皇宫聚集的国民吗?现在这个情形,我不跑,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说完李明亮按下了身侧的浮雕,一个窄小的石门缓缓打开。
萧逸鸿本想快步上前,可这狭窄的地道着实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是在李明亮快要迈入石门之时,凭借着自己修长的手臂,一把扯过李明亮宽大的袖口。
“嘶——”
衣服被撕裂的声响在地道中回响,借助刚刚的拉扯李明亮袖子的后坐力,萧逸鸿一把扯住了李明亮的手。
原本他只是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透过石门开启之后照过来的亮光,现下映入萧逸鸿眼中的情形,使他原本准备说的话噎在了喉中。
被撕裂的袖子下面,李明亮的手臂皱皱巴巴,根本不像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的手,而且每个萧家军的右手小臂上都有一个梼杌的纹身,而这个手臂上也是空空如也。
萧逸鸿惊恐的抬起头,正巧对上李明亮似笑非笑的神情,“哎哟,皇上这般瞧着奴家的手臂,让奴家好生惶恐。”
这道苍老阴柔的声音,萧逸鸿再熟悉不过了。
“魏央?!”
突如起来的真相,打得萧逸鸿措手不及,他怔怔望着眼前之人。
身份被拆穿了,魏央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用另外一只手掀开从脖颈处开始覆盖的□□,晃了晃甩到了萧逸鸿的脚边,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清晰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如果自己再犹豫便会错失抓住魏央的机会,正当萧逸鸿准备使劲全身力气将那只手臂向后扯之时,突然只觉自己像是扯断线一般,手中握着的手臂依旧还在掌中,而自己却随着自己力道的方向向后一坐。
魏央竟然挥刀将自己的右手卸下了?!
此时魏央站在石门之前,笑声愈发猖狂,“萧逸鸿,跟我斗,你始终还是嫩了些。”
语毕,魏央跳入石门之后,萧逸鸿只觉一阵火光向自己冲了过来,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轰——”
从城北传来一声巨响,将正在皇宫门前示威的国民们惊得忘却了手中的动作和口中的重复了百遍的口号。
大家都齐齐抬头,望着巨响过后升腾的那片七彩云雾。

“国公府爆炸啦!”
猝不及防的爆炸声使得宫门前示威的人群先是一顿, 突然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目光中都闪着希冀的光芒,领头的那几位开始高声大喊着:
“天佑大兴, 这是老天爷也看不惯大朔的做法了,也要出手相助了!”
而后,他们身后的追随者开始整齐划一地振臂高呼:“天佑大兴、天佑大兴……”
这时, 宫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着银白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百户从门后探出头来,冲着带队阻拦乱民的侍卫队长招了招手,两人耳语片刻, 侍卫队长朝着百户大人施礼, 随后转身向着冲着一个小队长点了点头, 门前阻拦城民的侍卫被抽调走了一半。
一个从远处跑来的人冲着队伍大喊道:“城中大部分的侍卫们都被抽调到国公府救火, 听闻皇上和国公都被困在里面生死未卜,进城的四条路已经被人用炸药统统炸断了,军队想要进城还需要至少一日的时间。现在大家只要齐心协力, 争取在这一日之内攻入宫中咱们就胜利了!”
门前示威的城民见此喊声愈烈,原本低沉的士气现在又重新被提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
宁星玥和齐彦混在人群之中,冷眼旁观着现在突变的情况。
“先前萧逸鸿让我炸断进城的所有道路,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刻,难不成国公府的爆炸也是萧逸鸿做的?”
齐彦看了看身前激动的人群, 再转头望了望城北升起的那一片烟雾,心中不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带着些探究扭头看向身侧的宁星玥, 她面色平静,不知她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沉寂了片刻, 宁星玥转过身, 轻声说:“我们再去去那个院子, 现在这个突发状况,想必他们应该也是坐不住了,现下赶过去,或许还能撞上认识之人。”
齐彦点点头,跟在宁星玥身后重新向着之前那个院子而去。
先前还摩肩接踵的东大街,如今已是空空荡荡,人群分成两拨,一拨去到李国公门前围观,一拨去到宫门外围观。
宁星玥和齐彦很快就赶到了小院门前。
先前守在门外的小童也不见了踪迹,宁星玥和萧逸鸿直接推门而入。此时院中已是空空如也。
“他们都去哪里了?”齐彦疑惑地喃喃道。
宁星玥直接迈步向后院走去,“进去看看。”
从后门徐徐走出了一个白髯老者,当他抬眼与宁星玥四目相对之时,两人脚步一顿,几乎脱口而出:
“长公主?!”
“马太医?!”
宁星玥掀起帷帽,露出白皙的面庞。
老者轰然跪地,俯首施以大礼,“老臣拜见长公主!”
宁星玥赶紧屈身跑到马太医的面前,搀扶起老人家,她说话的声音略带颤抖,“马太医请起。”
“长公主,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马太医略带困惑。
“这位是北国现在的皇帝齐彦,此前在宫中骑射大赛之时,想必马太医已经与他见过了。我们在去北国的路上临时得到消息,知晓今日京中会有剧变,所以我们连夜赶回,想要看看能否召集起往昔的大兴旧臣,联合在一起,夺回大兴。我们听闻此处今晚会有部分大兴旧部集会,才特意到此,可马太医为何在此呢?”
宁星玥给马太医简要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问出了心中疑惑。
“长公主,您选择回来真是非常明智之举,此处确是大兴旧部的聚集之地。前些日子我们在城中散步萧逸鸿和李明亮往昔之事,就是想要激起民愤,原本计划于明日混在城民之中,在城中造成混乱,而后伺机攻入宫中,一举拿下萧逸鸿和李明亮!”
“可刚刚国公府的爆炸,我们的人已经提前出动,混入了宫门外的城民之中,一个时辰之后必定攻破宫门,占领皇宫!”
马太医激动地向宁星玥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原本我们是想先占领皇宫之后,在将长公主接回来,没想到您就在城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而后马太医转头警惕地看向宁星玥身侧的齐彦,“此乃大兴与大朔之间的恩怨,希望北国陛下勿要插手,您护送公主回来的大恩,我们肯定会铭记于心,此后也定会有重谢!”
齐彦单手取下帷帽,和善的笑了笑,“好说好说,朕就当是看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大戏而已。”
马太医鉴证了大兴王国的兴衰,对于齐彦这位外邦王所说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他转头询问宁星玥,“现在还请长公主随老臣一起去往宫中,重新登上大位,为义士们鼓舞打起!”
宁星玥点了点头,同齐彦一起,随马太医三人一行入宫。
当他们到达时,义士们已经攻破宫门,马太医直接将宁星玥护送上大殿中的龙椅之上。
马太医退到龙椅旁边,想起宁星玥行叩拜之礼,口中大呼着:
“臣拜见大兴皇帝,望皇帝能带领大兴将领们重新夺回失地,重振我大兴王朝!”
与此同时,殿下之人,统统停下了手中动作,跟着马太医一同向着龙椅之上的宁星玥行叩拜之礼,口中跟着附和着:
“臣拜见大兴皇帝。”
铿锵有力的呼喊声响彻云霄,一直传到了城外。
正在京郊与被炸裂的乱石对抗的曾经效力于大朔的将领们,听闻宁星玥登基的消息,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放弃了最后挣扎,叩首呼喊道:
“臣拜见大兴皇帝。”
此后,宁星玥乘坐着华盖车架前往李国公府的废墟。
曾经富丽堂皇的李国公府已荡然无存,如今已化作了一堆乱石,散乱的堆积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一端,此处的断壁残垣,与门前华灯初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免惹人唏嘘。
宁星玥被翠竹搀扶着下了车。
“皇上,您小心些,这里有许多碎石,以免扭了脚。”
宁星玥双眸凝视着眼前杂乱不堪的情形,招来在次负责的刑部尚书,“你们搜寻了两日了,可有收获?”
刑部尚书跪拜行礼,“回圣上,此处埋藏的炸药要比之前预估的多得多,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现在刚刚扑灭,不排除火势还会复燃,或者是隐藏的炸药再度爆炸,如果当时萧逸鸿和李明亮在府中的话,他们或许……”
刑部尚书偷偷抬眼瞥了一眼立着的宁星玥,话音一顿,不敢继续说下去。
宁星玥紧了紧蜷缩在身侧的掌心,目光虚无的落在前方的瓦砾之上,声音低沉,“说下去。”
“他们或许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了!”
说完之后,宁星玥冲刑部尚书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她自己静静立在那里,孑然一身。
蝉鸣声已经渐渐衰退,不知不觉行道的两侧的树叶已染上的枯黄。
秋风瑟瑟,送来一道宁星玥曾在梦中辗转千百回的声音。
“阿姐!”
宁星玥不敢置信,循着声音的方向怔怔回过头去,一个少年向着她招着手,狂奔而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境。
宁星玥沉吟片刻,垂眸嗤笑。
“阿姐!”
少年越跑越近,那个熟悉的面庞映入宁星玥的眼帘。
“裕儿?”
“裕儿!”
少年扑入宁星玥的怀中,亲昵的呢喃道:“阿姐,裕儿好想你。”
宁星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怀中的触感异常的真实和温暖,她低下头,埋入少年柔软的发顶。
是熟悉的冷梅的香味。
她伸手紧紧将少年锁在怀中,纤长的手中轻轻为少年挽起耳边的碎发,“裕儿,你是不是也很想阿姐,所以才进入了阿姐的梦中?”
随后身边传来另个熟悉的声音,“公主,乐承将皇上平安送回来了。”
至此,宁星玥紧了紧怀中之人,裕儿单薄的身躯骨头硌得宁星玥手臂有些疼。
一滴滚烫的泪水坠落在裕儿的颈窝。
“裕儿,阿姐好想你。”
“阿姐,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裕儿拍了拍宁星玥将自己箍在怀中的手臂。
宁星玥佯装生气地瞪了裕儿一眼,而后慢慢将他从怀中释放出来,一只手与裕儿的手十指相扣,生怕自己一松手,裕儿又会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她转身看向候在一旁的乐承,“这是怎么回事?那日我明明亲眼见到萧逸鸿将长剑刺入裕儿的胸膛,为何如今裕儿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
乐承依旧面色沉稳,单膝跪地,回宁星玥的话。
“那日臣赶到之时,整个皇宫都乱作一团,御花园更好被重兵把守根本没有机会能进来,那时臣本是想要潜伏在那里等待机会,进来救主子,可没曾想,过来一会儿,臣便看见皇上满身鲜血被人抬了出来。”
“当即臣便跟了过去,瞧见那群侍卫将皇上抛到了一堆尸体之上,在周围浇上了油准备一同烧了去。正当侍卫准备点火之时,刘理出现了,他将先前要点火的侍卫支了出去,将皇上从尸堆上抬了下来,放在安全的位置,而后才将尸堆付之一炬。”
“待刘理走后,臣赶紧跑到皇上身边,发现皇上的怀中揣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一个北国的地址,并留言让臣十五日内一定要将他杀掉,方能解皇上身上所中之毒。”
“离开之前,臣本想来跟公主捎个信,但是那时明月殿驻守着太多的锦衣卫,而皇上的病情不容耽误,所以当即臣便带着皇上出发一路北行,期间有神秘人出手相助,在第十一日的时候送上了缓解毒性蔓延的解药,最后臣终于赶在十五日内杀掉了那个蛊师,解了皇上的蛊毒。我们才能得以平安归来。”
宁星玥心疼地看了看裕儿,又转头看向乐承,“可知帮助你的神秘人是何人?”
乐承摇了摇头,正欲回话,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那神秘人是我家主子的暗卫。”

“你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萧逸鸿让他的暗卫给裕儿送药?”
刘理面色疲惫, 意志消沉,双眼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废墟,目光随着一片飘零的黄葛树的枯叶摇摇晃晃落地在乱石顶上。
“宫宴那日, 其实长公主也中了蛊毒……”
宁星玥双目圆瞪,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抿着唇, 静静等待刘理接下来的话。
“李明亮以长公主的性命威胁主子,一命换一命,当时主子完全没有犹豫,吞下了李明亮递给他的蛊毒, 换取了长公主的解药。其实这个药主子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那与当年先皇去世时中的毒如出一辙。”
刘理吸了吸鼻子, 强行压制住自己哽咽的嗓音。
“当年, 父皇不是患急病去世的吗?”刘理现在所说的话跟宁星玥一直以来知道的真相相悖,她目光中掩饰不住的诧异,上前紧紧拽住刘理的衣襟, 眸底满是戾气。
刘理脸色苍白,干涸的唇扯出一抹微笑,“先皇去世前,命人来传唤主子说有要事商议,但当主子到达皇上寝宫之事, 皇上就已经暴毙,当时主子便觉得事出有异。后来经过我们的调查, 当年皇上其实是中了一种北国特有的蛊毒,那时主子便知道宫中恐有北国的奸细。”
“但那时主子不想您担心所以隐瞒下了这件事, 自己却私下继续调查着那件事, 看到皇上中毒之后的表现, 我们便知道,那是跟先皇中了一样的毒。之后正好看到乐承去救皇上,于是我们便顺水推舟,将解毒的办法告知他,担心乐承路上耽搁,期间主子还将李明亮给他缓解毒性蔓延的药,派人送到了乐承的手中,而他自己……”
说着说着刘理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一滴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宁星玥的手背,她目光怔怔望向刘理渐渐低垂下的头,思忖片刻再次回眸,将视线落在不远处无数侍卫正在翻着的乱石堆之上。
冷风萧瑟,宁星玥微微张口喃喃自语:“是的,他便是那样的人。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从不愿与人说起。无论受伤多么深重,他都从不会喊痛。”
忽然一个尖厉的喊声,划片静谧的秋夜。
“这里有发现!”
无数的侍卫齐齐聚集过去,在一片已经烧焦的废墟之中,一个被烧得有些残缺的香囊躺在那里格外明显。
这个香囊说不上做工精巧,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真心。
年轻的侍卫双手举过头顶,掌心中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个烧得只剩一半的香囊。
他端端正正跪着宁星玥面前,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呈了上去。
翠竹接过侍卫手上的香囊时,周身先是一僵,随后颤颤巍巍将香囊递到宁星玥的眼前。
当宁星玥目光划过那个已被烟灰熏得灰黑香囊,她深吸了一口气,本想伸手去接,可垂在身侧的手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挣扎半晌之后,宁星玥淡然垂下眸光,哑然道:“翠竹收着吧。”
宁星玥不禁在想,自己与萧逸鸿这一生的纠葛。
爱过,恨过。
之前几度,宁星玥都觉得自己便会就这么死在萧逸鸿的手中,而如今他却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在了她的前头。
混混沌沌,尽是荒唐。
寒凉的秋风轻轻拂过街道两边的枝头,失了青色的树叶被微风悄悄带动,被高高扬在空中又落下,此时一只五色羽翼的蝴蝶在夜空中格外显眼,它穿过重重险阻最终落在了宁星玥的肩头。
宁星玥抬起食指放在肩膀,这蝴蝶轻盈的拍动了几下翅膀,便落在了宁星玥的指尖,轻柔的触感,令宁星玥心中一震。
这只蝴蝶跟幼时与萧逸鸿第一次见面时看到过的蝴蝶别无二致。
不知不觉间,宁星玥地眸底泛起一阵水雾,抬起另一只手虚虚地拂过蝴蝶单薄的羽翼。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你我本非良人,你这般桀骜不驯,如今以此等方式你我天人永隔,也算是一种最好的成全罢。愿此生不复相见,愿来世各自安康”
此后的三年。
在宁星玥的辅佐之下,宁宏裕重新登上了皇位。
至此,风调雨顺,国富民安,大兴的国运也愈发顺遂。
国民们也非常拥护他们现在的皇上和长公主。大家都十分庆幸,当年能勇敢的支持宁星玥,并为之起义,为今日富足的生活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
日复一日,冬去春来。
自从三年前,宁星玥在生辰那日发生了叛乱之后,她一直未再举办生辰宴。今年无论她如何劝说,皇上都想为她举办一场生辰宴,以弥补这三年来的空缺。
昨夜,御花园中的桃花,争先恐后地在枝头绽放,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下早朝之后,宁宏裕看到了如此盛景便急忙唤人,将长公主请到御花园中来一同共进早膳。
近日来,宁星玥一直忙着南边商会的建立,如今商会已渐渐步入正轨,她此次回京便是为了皇上那个无法推脱的生辰宴,也顺便稍事休息几日。
姐弟俩已将近岁余未曾这么悠闲地坐在一起用膳了,借在春风带来的桃花的清香,两人在御花园中惬意对坐。
“许久未见,裕儿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成熟。正好阿姐这几日看来无事,便翻了翻京城贵女们的画册子,只觉着这些姑娘们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我生辰那日都请了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可好?”
宁星玥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宁宏裕。
如果父皇还在,裕儿此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恣意少年,如今却要将国家兴盛的大任扛于肩头。
思及此,宁星玥伸手揉了揉裕儿柔弱的发顶,似幼时那般亲昵地为他挽起耳边凌乱的青丝。
“阿姐,可别再打趣裕儿了,如今国家乃裕儿心中唯一的大事,其他事宜都向后推迟吧!”
宁宏裕耳根染上殷红,有些羞怯的转过头去。
“好好好,裕儿现在是一国之君,这些小事就任凭你自行安排即可。”
说着宁星玥俏皮地拍了拍宁宏裕的肩头,转而面色一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裕儿,其实阿姐今日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与你商议。”
见宁星玥表情如此严肃,宁宏裕正襟危坐,静待宁星玥接下来的话。
“生辰宴之后,南方的商会也成型了,那时我便想要卸去身上的职务,将所有的权利归还于你,可好?”
宁星玥表情淡淡,抬眼便对上宁宏裕眉头紧蹙,他焦急地伸出宽大的手掌紧紧捏住宁星玥的双臂。
“阿姐,裕儿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只要阿姐说,裕儿便愿意改正!”
宁宏裕目光切切,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宁星玥笑了笑,伸出手反握住宁宏裕捏住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温热的手心缓缓负于宁宏裕冰凉的手背之上。
“阿姐从小便生于这高墙宫闱之中,每日我看到的都只是这红墙筑起的一方天地,从小便以为这天地就该是方的。而这次南下,看到那边有别与京城的风俗文化,才知原来这天地是可以依着人们心中向往来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心中莫名生出感慨。自是觉着这一生匆匆,早年我困于自己想象中的情爱的囹圄之中,后来我又被困于权势的争夺之中,这么多年,我也只觉身心疲乏,回头想来,我还从未亲眼看遍大兴的大好河山。”
听到宁星玥的这番话,宁宏裕紧紧捏着她双臂的手慢慢松懈了下来。
“阿姐说得对,是裕儿太过于依赖阿姐,如果阿姐想去瞧瞧便去瞧瞧罢,山高水长阿姐行路累了就回来,无论何时,裕儿都会在这京城之中盼着阿姐平安归来。”
宁星玥重重点了点头,一把将宁宏裕揽入怀中,像小时候那般一下一下轻拍着少年初长成的坚实的后背。
生辰宴如期而至。
宁星玥看着宁宏裕亲自为自己准备的餐食、戏台、花卉、摆设,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欣喜。
那日宁星玥尊重宁宏裕的选择,她并未安排京中的贵女前来赴宴,而是只是邀请了百官同来庆贺,并将自己游历之事借此当众宣布。
宴会之上,文武百官们都对宁星玥此番决定多次劝说,但宁星玥去意已决,便没有任何人能影响她的决定。
晚宴之时,宁星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跟皇上告辞之后,就回了明月殿。
宁星玥刚刚迈入明月殿的大门,看到翠竹脚不沾地,在院中忙前忙后,收拾着此次出行需要用到的行李。
就在她进门的这会儿功夫,院中已经装满了四五个半人高的箱子。
宁星玥无奈地摇了摇头,略带责备地看向在各个房间穿梭的翠竹,“翠竹,我们是外出游历,带这么多东西多累赘啊!”
翠竹百忙之中,从寝殿的门边探出头来,一脸无辜的说道:“可这已经是我精简之后的成果了,再少,我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收拾了!”
听到如此回答宁星玥也不再去为难她,自顾自回到寝殿,坐在梳妆奁前,沉吟片刻,从其中一个小抽屉中,取出了一枚即将收尾的香囊,宁星玥起身坐在油灯边上,针线翻飞,半晌后,宁星玥取出剪子将最后的线断掉了。
一枚浅紫色绣花香囊已然躺在桌案之上。
香囊的两面都绣着活灵活现的紫藤花图样。
黑夜中,昏黄的烛光衬得宁星玥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的煞白,此时她垂着头,双目紧紧注视着被针尖扎得发红的指尖,冰凉的指腹轻轻拂过香囊的绣面,心下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辗转翻涌。

明月悄悄挂上树梢, 远处的御花园时不时还能听到隐约传来欢快的韵律。
宁星玥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专注而有些疲惫的双眼,抬头看了看依旧在院中忙碌着的翠竹,不忍让她分心, 独自携上一个小小的铁锹,弯弯绕绕来到了幼时的秘密花园。
时隔上次挖开这里不知不觉已过了三个春秋,现在黄葛树底下早已看不到那些被翻动过的新土痕迹。
不过有了前一次的经验, 很快宁星玥便准确找到了曾经埋藏宝盒的位置,她蹲在树下,一铲一铲将覆盖在表面的土慢慢挖开,不多时铁匣子和日志就从泥坑中露出了端倪。
宁星玥抬起拭去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 将铁匣子从土坑中取出, 掸了掸盖子上的黄土, 从怀中缓缓掏出先前赶制完工的紫藤花香囊, 将它仔细包裹在藕粉色的绣帕之中,与这个紫藤花香囊一并包入帕子中的,还有那个从李国宫爆炸现场搜索到的那个烧掉了一半的香囊。
在紫色香囊的精致对比下, 焦黑香囊的显得格外破旧残缺。
宁星玥面色微凝,再次仔细掖了掖帕角,轻叹了口气,缓缓坐在刚刚刨出的土坑旁边,单薄的后背靠在黄葛树的树干上, 将匣子置于双膝之上,双手将香囊托在掌心, 冰凉的指尖在香囊上细细婆娑。
粗粝的质感划过光滑的指腹,宁星玥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星河, 拾起来时放在一旁的酒壶, 在皎皎的月色之下, 细细为自己斟上一杯佳酿,抬手便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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