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 by长青鸢
长青鸢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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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齐彦与刘理分开之后并没有径直回到营帐。
没有任何犹豫,宁星玥顺势溜了进去,进门后四下张望片刻, 确认营帐中并无他人, 她缓缓来到屋子正中摆着的髹漆方桌前, 冰凉的指尖启开桌上摆着的茶壶顶盖, 从胸前拉出一根细细悬挂在脖颈的银链,双手将坠在链上的球形吊坠一旋,一滴浅棕色的莹亮液体落入壶中。
宁星玥垂头, 眸色淡淡,目不转睛地望着棕色液体一点一点沉入壶底,而后慢慢晕染开来,瞬息间完全融于水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之后, 宁星玥转身躲到齐彦摆在床帐旁的屏风后面,透过屏风上镂空的雕花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 她蹲坐在地上,全身紧绷着, 静静等待齐彦回房。
一个时辰过去了, 齐彦依旧没有出现在门前。
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 宁星玥的双腿渐渐失去了知觉,感觉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咬着脚心,冲脚底传来阵阵酥麻,正当她低头准备去揉一揉的时候,陡然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宁星玥调整回蹲着的姿势,埋着头黝黑的眸子穿过木栏栅,随着门前那双黑色靴子挪动的位置,紧紧追随着。
他在回到房中,在侍女的服侍下褪去外袍,仅余下内里贴身的白色丝绸中衣,之后有两个侍卫搬来一个沐浴用的木桶。
“哗啦、哗啦——”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入木桶之中,撒上花瓣,齐彦挥了挥手,刚刚在为他沐浴准备的侍女都统统退了下去。
齐彦缓缓抬手放在身侧,正欲除去身上的中衣。
宁星玥赶紧用双手捂住双眼,心下一惊,瑟缩着将头埋到双膝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之后,只见屋内时不时传来哗哗的打水的声音,这是宁星玥第一次进入外男的房间,竟是误入如此情景,如今她羞得耳根子绯红。那时宁星玥都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两只手,好将耳朵也死死捂住。
不过好在或是北国人爽朗的性情,齐彦沐浴也不算拖沓,很快便听到一声淅淅沥沥水滴打在地板上的声响,那之后房间便恢复了他回来之前的安静。
但此时宁星玥依旧不敢睁眼,一直到听到齐彦朝外面唤了一声,“备些宵夜,以免公主半夜醒来饿了。”
宁星玥愣愣放下双手,拂了拂额前蹭得有些凌乱的碎发,睁了只眼去瞧屋内现在的情形。
恰好看到这时齐彦齐腰的黑丝懒散的散落在身后,零零星星地滴这水珠,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正端坐于方桌前,一手握着杯盏,一手提着茶壶正要往里倒水。
宁星玥不自觉的将脖子伸长,脸几乎都要贴上遮掩住她的屏风,掌心中冷汗涔涔,十指蜷曲,紧紧握在身前。
齐彦慢慢将盛满水的杯沿送到唇边,一饮而尽,随着喉头滚动,被宁星玥掺了料的茶水已稳稳落入齐彦腹中。
不大的房间内,宁星玥只觉得自己紧张得胸腔内的心脏狂跳,那声音大到恐怕快要被齐彦听了去。就连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她战战兢兢从怀中摸出一把缀着宝石的精巧匕首,死死捏在手中。
自打那茶水入口,宁星玥心里便开始默默倒数着——
三、二、一。
不出所料,倒数结束之后,只听见砰了的一声,齐彦瘫软地伏在了方桌之上。
宁星玥还是有些不放心,在原地又等了呆了一会儿,看着齐彦挣扎了几次都并未坐起,这才安心从屏风后走近。
齐彦已经有气无力的趴在桌案上,似是听见床边有动静,吃力得挪了一下脑袋,看到宁星玥小心翼翼从屏风后走出来,原本阴鸷的神色反而一松,他费力地启了启唇,语气平静且柔和,“是你?”
宁星玥在他身边寻了个圆凳坐下,将手中紧紧捏着的匕首置于齐彦眼前,“你放心,这个药只是会让你四肢酸软,暂时不会危及性命,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有一些事情,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萧逸鸿的事?”
还未等宁星玥询问,齐彦却是主动开口。
“是……”
说着宁星玥走到齐彦的床边,从衣架上取下他的外袍,四下搜寻着刚刚刘理交给齐彦的那封信。
可任凭她找遍了齐彦方才身着的衣衫各个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齐彦费力地挽起唇角低笑道:“先前我在外边看完了在回来的,那封信现在早已化作了灰烬。”
听见齐彦的话之后,宁星玥错愕地拧着眉,一把抓过桌案上的匕首,将刀尖抵在齐彦的喉结之上,狠狠咬着牙,希望能让齐彦能被自己现在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那你直接告诉我,你和萧逸鸿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彦懒懒抬起头,对上宁星玥此刻的表情时,双唇紧抿强忍着笑意,艰难地说道:“长公主原来也是个狠人啊,既然你都如此诚心诚意的威胁我了,那我也就无可奈何的告诉你吧……”
“其实我跟萧逸鸿在十年前就已经认识,那时他是驻守边境的将军,而我只是一个不得圣宠的北国三皇子。后来因为萧逸鸿的骁勇善战,很快就打得我父皇束手无策,缴械投降。那时我父皇承诺萧逸鸿要将我的二哥带回大兴做质子,我二哥也就是你们大兴后来的贤王。我母妃走得早,很小便跟着二哥生活,我与他感情深厚,当我得知萧逸鸿准备带我大哥离开北国的时候,我曾单独去找过他谈判,希望他留下我二哥,作为交换将我带走。”
“可那时萧逸鸿告诉我,他不会带我走,北国太子已经大难临头,他希望我能够从十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太子的人选。当我当上了太子之后,他希望能与我做一个交换,他助我日后安稳的坐上皇位,而对于我来说,他需要的交换条件是,有朝一日大兴国出现任何的意外,我都要竭尽所能的护你周全。”
“前月,我偶然偷听到了父皇和国师谈话,他们打算用计搅乱大兴国民的安宁,并趁机将大兴收为囊中之物。因此我知道无论父皇是否能真的计划达成,至少大兴会迎来一场大乱,所以我决定以上贡的名义来京城将二哥带回北国。不得不说萧逸鸿确实是一位不错的盟友,地牢的那场大火,他让我顺利救出了我二哥,于此同时,也是在那晚我听到父皇暴毙的消息,当时萧逸鸿让我留下与你的婚书,之后便匆匆离去。再到现在我来大朔就你出宫,这一切都是萧逸鸿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
“但后续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我确实不得而知。”
一口气说完这些只是,齐彦若无其事的从桌案上爬起,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淡笑道:“你的药对我没用的,我们北国有一个风俗,那就是从小便会训练皇子们的耐药性,所以常规的毒药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雕虫小技而已。”
宁星玥见到齐彦从桌上一脸轻松的坐起之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位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北国皇帝,“那你为何?”
“对我来说,需要遵守的约定是保护你,但萧逸鸿又没有跟我约定要替他保守秘密。”说着齐彦冲着宁星玥眨了眨眼。
“前些日子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从未见过萧逸鸿如此狼狈的模样,这难得地大好机会我定然是不愿错过的。而且是你威胁我在前,我现在说出来也只是为了保命,算不得什么龌龊地泄露秘密,对吧!”
深埋在心中的秘密终于和盘托出,齐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用手扇了扇说得快要冒烟的嗓子,重新在桌案上翻开两个杯子,拧壶斟满,他放了一杯到宁星玥面前,然后便自己端上一杯一饮而尽。
宁星玥怔愣的望着眼前这个被她放了绵骨散的茶水,尴尬的笑了笑。
刚刚喝完第二杯茶的齐彦,微笑着看向与自己对坐的宁星玥,恍然大悟道:“你喝不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连带着宁星玥身前的茶一把端起,也吞到肚中。
这一席话之后,齐彦便将宁星玥赶回了自己的营帐。
齐彦离开时抛下一句话,让宁星玥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继续跟他会北国,还是他护送着她回大朔,一切由她自己决定,无论宁星玥如何选择,他都将遵守自己对萧逸鸿的承诺护她周全。
那一晚,宁星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无论是自己受伤后的那些奇怪的预知梦,还是今日齐彦口中所说的萧逸鸿早在五年前便已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宁星玥觉着这表面的风平浪静,背地里却不知道蕴含着多大的阴谋。
所以第二日,宁星玥就去找到了齐彦,二人带着些暗卫,便一同折返回了大朔。
“今晚,我本来是准备带着暗卫潜入皇宫去找你,谁知走到半道上就瞧见远处有一个同是夜行衣打扮之人,从皇宫的围墙冲了出来,后来面还跟着一大串锦衣卫。以我敏捷的判断,就知道这人不一般,所以果断带着人上前营救,没想到,这歪打正着的,正好救了你……”
说完昨日发生的所有事,齐彦再转头看向萧逸鸿夜行服被锦衣卫的刀划得破破烂烂的模样,掩嘴所在宁星玥背后偷笑。
萧逸鸿当然也是见不得齐彦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转身便要走,正欲推窗而出只是,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59章
萧逸鸿转头, 发现身后拉着自己的是人是齐彦,他转头前眼底燃起的希望,登时尽数消失不见。
今夜这番再见面, 萧逸鸿心下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日日都见到这位他心心念念姑娘,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宁星玥能跟齐彦远离自己, 远离大朔,这样她才能真正远离危险。
可这一刻,他看着她的双眼完全不想离开,先前离去已是下了无比鉴坚定的决心, 现下被齐彦这一番挽留, 心中动摇了几分。
萧逸鸿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床边的宁星玥, 过了许久, 耳边才传来齐彦的声音,萧逸鸿循着声音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 齐彦依旧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手拉着萧逸鸿的手腕,一脸坏笑地说道:“你要不要换个衣服,上点药?”
不提还好,经齐彦这么一说, 萧逸鸿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夜行服的手臂两侧,由于先前跟锦衣卫厮杀过于激烈, 现在他的手臂两侧布满了深深浅浅被弯刀割过的痕迹,这些伤痕有的刚刚割破衣衫, 有的也已经伤筋动骨, 使得黑色的衣袖上浅浅浸出黏糊糊的血迹来。
虽说这些伤痕对于常年征战的萧逸鸿来说, 不过是小菜一碟,当萧逸鸿看到齐彦站在宁星玥身侧,蹙着眉给宁星玥展示自己身上唯一的一道堪堪破皮的伤口,而坐在床边的宁星玥扶着齐彦的手臂细细查看伤口的情形,这让萧逸鸿骤然觉着自己周身的受伤口都开始刺痛,心中也随之泛起汩汩酸涩。
萧逸鸿静静立在原地,看着宁星玥从瓶中到处白色的粉末,细细覆在齐彦右手的伤口之上,因为药粉作用的原因,齐彦痛苦得表情拧做一团,而宁星玥见着他皱着的眉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不知不觉萧逸鸿竟然站在这里看着宁星玥为齐彦涂完了药,从一旁取来白纱布,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在齐彦的手臂上缠绕,最后绑上一个精巧的蝴蝶结,标志着大功告成。
随着两人动作戛然而止,萧逸鸿才怔怔收回自己狠厉的目光,眼尾微红,怒睁着的双目早已布满血丝。萧逸鸿干笑了一声,收拾起自己关注的目光,转过头去不愿再去看。
思索片刻,萧逸鸿重新抬脚,向着窗边走去。
三两步之后萧逸鸿再次回到窗边,他眼神幽怨地盯着窗外从乌云后探出了那一道弯弯的银月,他叹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我还有事,就不……”
“公主,我这个手抬不起来了,劳烦你也为萧逸鸿的伤口擦点药吧。” 齐彦指了指自己已经被宁星玥扎上了一个漂亮蝴蝶结的右手手臂,一脸无辜地道。
说完之后,齐彦还顺势搬了一根圆凳放在宁星玥的脚边,再走到萧逸鸿身边,大惊小怪的惊呼道:“哎呀,萧逸鸿你身上怎么被划了这么多伤口,哎呀,这个还在淌血,如果不止住的话,怕是这个手臂要费掉了吧!真是太可怜了!”
宁星玥实在是受不了齐彦的聒噪,百无聊赖地朝着齐彦的方向挥了挥手,“你在说大声些,恐怕整个客栈都知道我们这间房中有两个刚刚跟锦衣卫打斗过的逃犯。行了,叫他过来吧,算是感谢他协助你来救我出宫的谢礼吧。”
突如其来的话,让原本愣在原地的萧逸鸿,骤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先前说话之人。
一旁的齐彦,抬眼望了望定在原地的萧逸鸿,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后一把将他朝宁星玥身前的凳子一推,说道:“你后面不是还有别的事,那就抓紧点,不要耽误时间了……”
呆愣的萧逸鸿被齐彦在他背后推去的一巴掌弄得猝不及防,他脚下一个踉跄,向着宁星玥坐着的地方扑去,正当萧逸鸿要撞上宁星玥之际,只见他反应敏捷地脚下一旋,身形稳稳便落在圆凳之上。
坐正之后,萧逸鸿听到身侧的宁星玥随着他稳稳落地,也长舒了口气。
宁星玥瞧着他这一身大大小小的被刀刃划开的衣衫破洞,思忖半晌,冷冷地说道:“你把衣服褪了吧,伤口太多,这么隔着衣服,上不了药。”
此话一出,萧逸鸿不禁周身一僵,宁星玥说的那句话原本没有任何情绪,但这却是宁星玥自合理之后,第一次对萧逸鸿说的一句关心的话。
这一刻,萧逸鸿耳垂烧得绯红,凶戾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萧逸鸿愣了须臾之后,他是双手慢慢下移,五指分别握住了身侧两条绑在一起的腰带的一端,稍稍一用力,腰带从腰间瞬间散开,飘落在地上。
随后,他继续将外衫和中衣一起褪到腰间,露出新旧伤痕交错的肌肉紧实的后背。
没有任何的迟疑,宁星玥在他身后,稳稳的向着每一处伤口,仔细撒着药粉。
这一幕,让萧逸鸿觉得如此的似曾相识,彷佛两人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年,萧逸鸿奉命外出去清溪县视察,期间会路过一个小山岗,在那之前萧逸鸿就听说,那个山岗上有一窝土匪,专门拦路打劫路过的商人。所以萧逸鸿想着正好可以顺道一同将山匪们一网打进。
但当他们踏上那个山岗之时,瞬间升起了蔼蔼白雾,几乎模糊了萧逸鸿一行人的双眼,此时他们被困在其中根本找不清东南西北,这样恶劣的环境让萧逸鸿心下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有人从他们四面八方喊着“杀啊!”冲了出来,幸得萧逸鸿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他凭着出色的听力,带着朝廷的军队不仅抓获了所有的陕飞,还活着从这布满陷阱的山岗之中全身而退,虽然人出来了,可双方交战,受伤肯定是免不了的。
从山岗回京之后,萧逸鸿就被刘理送回了府中,那时候宁星玥闻讯赶紧赶来,在一旁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心疼。
马太医看过之后,让萧逸鸿这几日好好休息,并拿出一瓶药让他每日涂抹两次。
萧逸鸿最见不得宁星玥为自己流泪的模样,她眼眶红红的盯着自己,让萧逸鸿心中极为不好受。
马太医走后,宁星玥拿着药瓶做到萧逸鸿的床侧,声音哽咽地说道:“夫君,马太医说这药需要一日涂抹两次,现在我先为你褪去上衣,为你上药。”
说着,宁星玥便准备上手为他宽衣,萧逸鸿下意识抬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不许她脱自己的的衣服。
因为他的背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有的是他小时候练功时伤到的,有的是后来萧将军太他上战场时伤到的,还有的是他在地牢中被严刑拷打留下的……这些黑色的伤痕日复一日地在萧逸鸿背后累计起来,层层叠叠,他的背上几乎很难看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他也一直很担心宁星玥看到他背后这般不堪的模样,以免吓到她,最后又将她惹哭。
所以,那一次萧逸鸿本也是打算不让宁星玥看到他背后的惨状,谁料那日向来对萧逸鸿乖顺的宁星玥,却是格外坚持,她坚持一定要亲自为萧逸鸿上药。
萧逸鸿本就受伤虚弱,再加上他拧不过宁星玥的坚持,最后他终是松了口,同意宁星玥为自己上药。
当他缓缓褪去上衣,满目的瘢痕映入宁星玥眼底之时,萧逸鸿隐约听见身后之人,冰凉的指间轻轻划过他背上的每一道伤疤,婆娑在背上的指腹微微颤抖。
酥酥麻麻之感,从萧逸鸿的背部迅速传到心底。
女子的啜泣的声音,传入了萧逸鸿的耳中,或许是人在脆弱之时,身边有一个亲近之时关心照顾自己,让向来有事自己一人抗下的萧逸鸿,第一次产生想要依赖别人的想法。
“无碍的。”
萧逸鸿本想出言安慰宁星玥,结果话到嘴边,却只有短短三个字。
“夫君,请一定要爱惜自己,如果你受伤了我会为你心疼的。”
语毕,萧逸鸿感觉到背后有片温热,是宁星玥轻轻伏在了自己的背上,她微热柔软的面颊静静贴在萧逸鸿滚烫的后背之上。片刻之后,一滴温湿随着萧逸鸿的脊背滑落。
身后的异样,让萧逸鸿为之一震,置于两侧的双手微微蜷起,轻轻婆娑着宁星玥散落在他手边的青丝。
淡淡的发丝的清香慢慢充斥着萧逸鸿的鼻腔,他先前慌乱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嗯。”萧逸鸿闷闷应了一声。
他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不会让她为自己担心。
可这个承诺他终是没能做到,此后的日子里,他沉迷于仇恨之后,忽视了自己曾经对宁星玥的承诺。
今日也是。
萧逸鸿为了冲出重围,全然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一心只想向前冲,想要尽快完成自己的目的。
不知不觉间,宁星玥已经为他上完了药,仔细为他拉起垂在腰间的外衣,淡淡说道:“可以了。”
这时萧逸鸿才从先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侧过头,向着身后的宁星玥微微颔首。
“感谢。”
“是齐彦请我帮忙的,要感谢,你应该谢他。”
这一句疏远的话,一下将萧逸鸿从回忆的温暖中来回到现实。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就会心疼到落泪的宁星玥了,而他更不应该贪恋着一刻的柔情。
如今的情形下,他不能再将她拖入自己现在正深处的地狱之中。
在相通的一瞬,萧逸鸿麻利的穿好衣服,从那窗口一跃而出。

萧逸鸿纵身跃下窗台。
星星点点的雨点细细密密地砸在萧逸鸿的脸上, 让他能暂时将自己的泪水隐藏在这缠绵轻柔的雨滴之中。
跃出两三个房顶远后,萧逸鸿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调转过头, 看向方才离去的那个窗口。
这时,窗扉已经被人紧紧的阖上,昏黄的灯光从客栈粗制的窗纸伤透了出来, 朦朦胧胧印出房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来。
萧逸鸿立即回过头去,目光冷冷的望着漆黑的远方,他不想再去看、再去想,现在只是知道他们两人呆在一起都已经足够让他变得怒不可遏, 如果看到一些其他的情形,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愤怒会吞噬了他的冷静和自持。
而现在, 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思及此, 萧逸鸿重新加快了脚步,朝着城东的萧家老宅的方向跑去。
距离越来越近,萧逸鸿的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
于南大街转个弯,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从高处看过去,那一片开阔的地界上坐落着一座闲置已久的宅院。
原本高大宏伟的朱红髹漆大门贴着的封条,因为经历了十年的风雨,曾经白皙的宣纸早就变了颜色。宽阔的大门被掩在一人高的杂草之中,门扉之上被重重的尘土覆盖, 就连刷过金漆的门环,都已是锈迹斑斑, 看不清当初的颜色。
大门的侧边,是用青砖砌成的外墙, 幼时萧逸鸿偶尔会看见哥哥们与小厮搭成人梯, 半夜偷偷溜出去玩, 而现在墙垣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有多处坍塌,断裂的青砖松松垮垮地散得满地都是。
萧逸鸿抬手随意拔掉门口的几簇杂草,想要越过墙垣的脚,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如此往复多次之后,他终是咬着牙,心一横,跨入院中。
一抬头,院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当萧逸鸿一只脚踏上萧府的院子,十年前的记忆统统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萧逸鸿的耳边充斥着当年萧府女眷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老爷,救救我们吧!夫人,救救我们吧!”
萧逸鸿还依稀记得,那时他的身边有一个书童当年只有十岁,高度刚刚齐平他的胸口。萧家被抄的那天,书童脸上爬满了泪痕,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来抄家的官兵的腿,“官爷,求求你放了我,我跟这家没有关系的,我家中只有一位生病的母亲,她还等着我买米回去下锅啊,官爷……”
那时,府中的众人都急着跟他们撇清关系。
大家都哭着喊着,说自己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萧将军的错,这些都与他们无关,要杀要刮都去找萧将军和他的夫人子嗣,不要连累到他们的身上。
就连平日里带他亲和的柳姨娘,那日萧逸鸿不过只是被众人挤到了她的边上,柳姨娘低头看清是他,急忙一脚踢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在地。
曾经洋洋洒洒书写着歌颂赞扬皇室刚正不阿锄奸除恶的话,在现在的萧逸鸿心中,俨然成了笑话。
也是自那日起,萧逸鸿才真正明白何谓亲情,何谓友情,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如今,昔日的将军府院中还维持着萧家被抄时的模样。
到处都是歪歪倒倒的桌椅,散落的书卷,稀稀落落的残枝败叶,这些破败的场景,都让萧逸鸿看了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上连一颗能投下微弱光芒的星点都没有。
阴沉的黑夜笼罩在将军府的上空,这里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疾风穿堂而过的呜咽。
萧逸鸿低垂着头,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自己杂乱的思绪重新压回心底,现在不该是沉浸在悲伤的时候。
刚才他出宫的时候,引起锦衣卫的注意,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想必他从宫中出逃的消息,早已传入了李明亮的耳中。
下一步,李明亮应该会出动城中的官兵在城中进行大肆的搜寻,如此一来,齐彦和宁星玥回城之事,被暴露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保住他们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萧逸鸿自己回去自投罗网,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加快动作。本次出来要不是半路上得到齐彦,他单打独斗能否到底这里还不得而知,更何况此番回去,李明亮定会加大防卫,下次要再想出来难度就比登天还难了。
萧逸鸿沉吟的片刻,从怀中摸火折子,在黑暗中晃动了几下,一个小小的火星子在漆黑无底的院中迎风飘动。
时间有限,萧逸鸿顺着记忆中的方向,飞快地朝着父亲曾经的书房走去。
这里毕竟是萧逸鸿居住了十七年的院子,顺着曲折的画廊,弯弯绕绕不一会儿,萧逸鸿就已经立在了一扇虚掩着的房门之外。
萧逸鸿急速的脚步稍顿,凉风不停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房门。他一手拎起一边斜靠在墙上的门扉,用力向后一甩,厚重的尘土被木门落下是带起的风高高扬起,萧逸鸿敏捷向前一闪,迅速窜入门内,以免被门外的尘土迷了眼。
火折子继续在风中摇曳着,十年的光景过去,萧逸鸿也有些及不真切自己幼时不小心碰碎的豹子图案到底在何处,只是依稀记得实在书桌的一脚的地板上。
他屈身蹲下,接着微弱的火光继续在地上细细寻找。
此时他已经查看了三个桌脚均无所获,正当他信心满满地拂开第四个桌脚边盖着的纸张,那个缺牙的梼杌终于映入眼帘。
萧逸鸿心下大喜,没有任何犹豫,他单手按在那个浮雕之上。
大概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可书房中却无任何变化,登时萧逸鸿心中生了疑惑:难道是他一开始想错了?父亲其实并非暗示的是这里?
这一刻萧逸鸿的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烦躁,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他部署多年的计划,注定要就此落败了吗?
他不甘心。
他真的很不甘心。
不知为何,萧逸鸿想起了幼时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军营发生的事。
萧逸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哥哥们跟他的年纪相差比较大,他出生的时候两个哥哥就已经跟着父亲带兵打仗了。但无论他如何撒娇纠缠,萧将军始终不愿带他去军队看看,那段时日萧逸鸿一度认为,是因为自己从小体弱,所以父亲看不上自己。
所以萧逸鸿从小只要有时间就缠萧将军教他练武,那时他向着自己只要练好功夫就能像哥哥们一样打胜仗,父亲就会喜欢自己。所以那段时间他特别努力,就想着有朝一日跟着父亲去军营时,一定要战胜军中最厉害的勇士,得到父亲的认可。
终于在一年之后,有一日父亲告诉萧逸鸿明日就带他去城郊驻守的军队中见识见识。
得此消息,那一夜萧逸鸿兴奋的彻夜未眠,他想着明日一定要在军中比武的时候赢得满堂彩,让父亲知道自己也是能带兵打仗的。
第二日,萧逸鸿兴高采烈地跟着父亲入了军营。
在晨间军中比武试炼的时候,萧逸鸿首当其冲,他看似小小的瘦弱的身材,却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军中壮士。
就在最后一个看似跟他身材相当、年纪相当的一个小兵时,由于萧逸鸿的轻敌,本来稳操胜券的比赛,却狼狈的随给了一个不如自己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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