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 by长青鸢
长青鸢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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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彦温热的气息打在宁星玥额间, 她顺势抬起头,眸子中蕴着薄薄的水雾, 波光粼粼,似有什么在眼底晃动。
宁星玥正欲用双手推开齐彦时, 谁知齐彦却比她更抢先一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堪堪向后撤了两步。
这一举动倒是令宁星玥起了兴趣。
她回想起之前齐彦与之间相处的种种。
从第一次两人见面就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形, 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他出手帮助了自己,让她对齐彦一直心存感激,到第二次水云谷的热心相助,到后来的骑射比赛舍命相救,再到现在他不惜与大朔为敌,也要搭救自己摆脱囹圄。
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宁星玥遇到危机的时候,齐彦总会在恰当的时候挺身而出。
如果说之前齐彦每每救下宁星玥,她还能为自己开脱说,或许是齐彦是想结交大兴的势力,才屡屡与她示好。
可现在呢,现在齐彦已经登上北国的王位,而宁星玥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前朝公主,除了齐彦对自己有意,宁星玥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能使齐彦这么千里迢迢一定要将自己从宫中救出来。
但刚刚两人想触的瞬间,齐彦躲闪的表现,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宁星玥心中产生了疑虑。
无疑对自己有意的这个理由已被推翻。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目前宁星玥孑然一身,无利可图的情况下,齐彦到底是需要宁星玥做什么?
他到底图什么?
这个问题在宁星玥心尖萦绕,挥之不去。
她凝睇着眼前之人,决定趁着今日,再试探试探。
思及此,宁星玥向着刚刚齐彦退去的方向步步逼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齐彦的脸颊,齐彦狭长的碧色眸子略带诧异地震动,他怔怔立在原地,脸颊渐渐爬上些许绯红。
宁星玥凤眼微眯,旖旎的眼神在齐彦渐渐烧透的脸上流转,她缓缓抬起手伸出食指撩过齐彦耳畔散落的一缕青丝,在纤细白皙的指尖一圈一圈的缠绕。
齐彦凝着宁星玥的眸光加深,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鼻尖长呼了一口气。
宁星玥柔弱无骨的双手,顺着齐彦肌肉紧致的手腕徐徐攀上他坚实的臂膀,最后双手交叉绕在齐彦炙热的脖颈之上。
齐彦终是忍不住,用嘶哑低沉的嗓音柔声问:“公主,这是做甚?”
听到齐彦的问话,宁星玥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柔顺光亮的长发丝丝滑过齐彦的鼻尖,低低笑出声来,温柔亲昵的声音闷闷传入齐彦的耳朵,“陛下,今晚不如留下来……”
话音刚落,宁星玥明显感到齐彦的周身一僵,双手始终垂于身侧,未做任何越矩之事。
于是,宁星玥打算乘胜追击。
她抬起头,双目轻阖慢慢朝着齐彦的面颊靠近,就在两人几近触碰之际,下一瞬,齐彦将头偏向一侧,双手利落抬起,紧紧捏着宁星玥单薄的双肩。
被齐彦果断拒绝的宁星玥,这时在齐彦几不可察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她抬起双手将齐彦的脸扭转回来,质问的语气带着些哽咽:
“陛下为何躲我?”
齐彦烧红的脸颊还没有缓过来,他僵硬的在空中虚虚拍了拍宁星玥的肩,干笑两声,“公主不要多想,这种美好的事情,我只是想留到大婚之日,对,我想留到大婚,就是这样。”
宁星玥娇嗔着虚着眸看着眼前之人,“当真?”
齐彦飞快点了点头,“当真。”
“没有别的事情隐瞒?”
“没有别的事情隐瞒。”
没有任何的停顿,齐彦照着宁星玥的问话,不假思索的回复着。
宁星玥终是松开揽住齐彦的双手,垂眸思索片刻,佯装害羞的怔怔点点头。
从宁星玥手中逃离之后,经过先前的经验,齐彦不再向后退,只是上半身稍稍向后仰着,与宁星玥拉开一段距离,“公主,我还找刘理有些事,那,我先去看看?”
说着他怯怯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外面,乖巧地看着宁星玥的眼色。
宁星玥被他这个乖顺的模样逗笑,她轻抿着唇,点点头,“去吧。”
这时,齐彦僵硬的表情才慢慢得以纾解,脚步飞快,撩起门帘就朝外跑,帘子盖下之前还不忘跟宁星玥道别,“公主,明日见。”
随着帘子耷拉下来,宁星玥看着齐彦早已消失的背影摇摇头。
看来齐彦确实是藏着事,但具体是什么她现在还不能分辨,还须多待几日细细调查。
萧逸鸿斜虚弱地倚在圈椅之前,冰冷的目光落在桌前的木匣子上。
弯月渐渐西移,清辉幽幽勾勒出窗外的树影绰绰,只漏了几缕冷光跌入窗棂,坠到屋内宽大桌案上的空匣子之后,光线转了弯,反出一道萤黄的微光。
萤黄的微光?
发现盒中的异样,萧逸鸿从圈椅中骤然起身,将匣子拉过来,俯身查看。
可奇怪的事,此时盒内漆黑一片,跟普通的木匣子别无二致。
萧逸鸿拧着眉,思索片刻。
难道是刚刚月光落在匣子中激发了何种机关?
如此想着,他将匣子循着月光的轨迹放回先前发光时的位置。
果然不出所料,那抹萤黄的微光再次亮起。
这次萧逸鸿不似上次那般将匣子拉过来,面对光线投来的方向,目光再次落入匣内,这次他终是清晰看见那道异样的光亮的来处。
匣底在月光的轻抚下,呈现出一个类似代表萧家军旗帜上梼杌图腾的徽印。
之所以说是类似,因为萧家军原本的徽印是长着两根长长獠牙的梼杌,可这个匣底的图案明显少了两根獠牙。
萧逸鸿又认真观察了即便那个图案,一个久远的记忆在他的心中浮现。
在萧逸鸿五岁生辰宴那日。
那是小萧逸鸿第一次来到父亲书房。
小小的人儿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摸摸衣架上挂着的父亲的盔甲,上面有无数被利器磨砺过的伤痕。
萧逸鸿看得有些入神,父亲一把抱起盔甲前看得出神的萧逸鸿,指着盔甲胸前那个萧家军的徽印,笑盈盈道:“三郎,可知这个是什么?”
萧逸鸿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嘟着嘴摇摇头。
看着儿子懵懂的眼神,萧将军耐下性子跟他解释道:“这个呀,叫梼杌,是一种古代的四大凶兽之一,它象征着萧家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见萧逸鸿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神色,萧将军宠溺地拍了拍他黑黝黝的小脑袋,“无事,待你再大些,父亲就待逸儿去军营中瞧瞧可好?”
听到父亲要带自己去去军营,萧逸鸿开心的挥动着小小的拳头,在父亲怀中上下蹦跶,“哇,逸儿能跟父亲去军营了!”
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桌上的砚台被萧逸鸿一不小心推到了地上,墨汁泼了一地,也将地上的一个梼杌暗雕的两颗长长的獠牙打掉了。
做了错事的萧逸鸿瑟缩在父亲的怀中,安静的不敢抬头看父亲此时的表情。
踌躇许久之后,萧逸鸿强忍着泪水,奶声奶气地向父亲道歉,“是逸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萧将军将萧逸鸿重新放回了地面,蹲在地上,布满老茧的指尖轻拾起地上的獠牙,而后转头看向萧逸鸿惴惴不安的双眸,“三郎你看,地上这个梼杌,你让它失去了两颗尖利的獠牙,却无意中让它成为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梼杌,咱们这是因祸得福,对不对?”
在一旁紧绷着的萧逸鸿,含着泪瘪着嘴,点点头。
“对。”
萧将军又再次将儿子揽入宽大的胸怀,故作神秘的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三郎这可是我们父子俩的秘密。你现在赶紧去找侍女收拾好,勿要让你娘瞧见了,又该说咱父子俩是败家子儿了。”
此话一出,眼眶红红的萧逸鸿终是破涕而笑。
思及此,萧逸鸿再次看向盒底的那个只有他和萧将军知晓的那个“秘密”的图案,心下笃定这必定是父亲给予自己的暗示,关于这个图案的指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看到这里,萧逸鸿深深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么多年了,自己只注意到了盒子中的那封绝笔信,从未想过明明只是一封信,但父亲却要用匣子装来的用意。
现下看来,他必须要冒险出宫一趟,去看看父亲到底还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东西。

正在萧逸鸿思忖之时,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洪亮的三声鸡鸣。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边还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和弯月在西边做着最后的挣扎。
萧逸鸿怔怔抬头望去,心下算了算时日, 今日应是李明亮给他续命解药的日子。
紧锁了一晚的御书房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萧逸鸿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可眼下的乌青却透露出他身心的疲惫。
刚刚跨出门槛, 萧逸鸿注意到在脚边有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定睛一看,是昨日新来的李公公。
这时萧逸鸿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被李明亮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身量不高,堪堪到萧逸鸿的肩头, 身材也十分单薄, 就连身上的藏青色宫服都未撑起, 唯一让萧逸鸿印象深刻的是他眼角有一枚小小的红痣, 十分惹眼。
萧逸鸿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李公公眼角那颗红痣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
宁星玥那个位置也有一颗。
思及此,萧逸鸿只觉胸口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李公公现下睡得正熟, 全然未曾察觉身前萧逸鸿犀利打量着他的目光。
天色渐渐清明,这时萧逸鸿才慢慢收敛起心上凌乱的思绪,转头再次看向门檐边。
蜷缩在那里睡了一宿的少年,或是被日出前的微凉侵入衣襟,他眉间微微拧起, 双手抱于胸前,口中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萧逸鸿伸出脚尖, 用靴头碰了碰李公公的手臂,一个喑哑的声音响起:“回寝宫。”
这时, 李公公迷迷糊糊晃了晃睡懵的脑袋, 虚着的眼睛刚刚看前眼前的环境, 然后遂地瞪大双眼,额头点地,似是在迎接萧逸鸿的责罚,见他半天没有出声,才怯怯求饶,“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皇上降罪!”
萧逸鸿不再理会他的请求,抬腿下了台阶,声音低沉地幽幽说了一声,“跟上。”
李公公赶紧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跟着萧逸鸿回到寝宫。
无聊的早朝之后,萧逸鸿再次回到了御书房。
正当李公公为他奉茶之时,御书房的门口传来一阵吵闹的响动。
身旁的李公公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周身一颤,偏头偷偷瞥了一眼身侧萧逸鸿,他对方才的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从李公公手中接过温度刚好合适的杯盏,缓缓放到唇边抿了一口之后,神色淡然开口道:
“看来李国公有急事启奏,否则也不会忘记何为君臣之礼。”
门边的李明亮全然不顾萧逸鸿的嘲讽,大摇大摆地踏上御书房的地板,进门后便自顾自的在一旁找了个空位,懒散地斜倚在其中,哂笑道:
“本官可是来给皇上送非常珍贵的东西,难不成皇上想赶微臣走?”
说着他布满皱褶的眼尾,拧成了一条缝,觑着桌案前端坐着的萧逸鸿。
闻言,殿中的侍女太监都纷纷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偌大的宫殿之中,仅余下萧逸鸿和李明亮四目相对。
此时落针可闻的御书房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危险气息正在俩人之间迅速蔓延,。
半晌之后,李明亮从圈椅中慢悠悠的起身,脸上挂着阴鸷的笑容,一步一步向着萧逸鸿渐渐靠近。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剑拔弩张的气势在两人之间愈发浓烈,似乎随时会一触即发。
当李明亮在桌案前站定之后,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他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将它向萧逸鸿面前一抛,语气中充满不屑地说道:
“喏,这个是本月的药,请动动你那聪明的脑子,想想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不要擅自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宁星玥,我能轻易同意放走,亦能轻松抓回来……”
与此同时,绛红色的锦盒脱离李明亮手掌之后,在桌案上翻了几周,最后歪歪倒在萧逸鸿跟前。
萧逸鸿从桌上拾起那个锦盒,顺手打开后朝其中确认了一眼,随后便一脸无辜的看着李明亮,讪笑道:“朕的小命都在李大人手中握着呢,岂敢肆意妄为?”
桌前的李明亮将萧逸鸿刚才的表现都尽收眼底,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说完之后便拂袖转身,直接夺门而出。
确认李明亮之后,萧逸鸿将锦盒中那枚小小的药丸收入一支细小的竹筒之中,插于西边窗户的边上,照着之前的约定,再在一格窗纸戳上两个洞,便装作若无其事,从御书房踱步而出,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傍晚时分,天边飘起蒙蒙细雨。
昏暗的夜色,天边无月无星,宏大的皇宫陷入如墨的阴沉之中,偶尔只有一两个摇曳的灯笼在漆黑中明明灭灭。
寝宫中服饰的宫人都目睹了昨夜萧逸鸿在御书房中枯坐一晚,所以今晚他未及戌时便早早沐浴歇下,也并未引起任何人生疑。
入夜之后,寝宫周遭的宫人都纷纷被遣了出去。
黑暗中,细微的灯光在寝宫内闪动。
此时,萧逸鸿的床榻之上已是空空如也。
忽而一道黑影从窗下一晃而过。
是身着夜行服萧逸鸿。
现在他蹲在床榻旁的屏风之后,接着室内渺渺的光线,查看着手中这张侍卫换岗部署图。
据萧逸鸿所知,自从宁星玥被齐彦接走之后,李明亮特地调来了大朔的精兵强将把守着萧逸鸿的寝宫,以防止宁星玥走后,萧逸鸿擅自出逃。
每隔一刻钟,萧逸鸿便能看到窗外会有一列手持兵器的侍卫路过。
萧逸鸿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思忖着从地面出去应该是没有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尝试从房顶上出去。
思及此,萧逸鸿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旋即双脚向地上奋力一蹬,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轻松便跃上了屋梁。
萧逸鸿小心翼翼移开了屋顶的瓦块。
朦朦胧胧的细雨洋洋洒洒地飘入空中,黝黑的夜空伸手不见五指。
萧逸鸿双手穿过瓦块搬开之后的空缺拉住屋顶,之后手臂向上一用力,翻身便上了房顶。
来不及思考,萧逸鸿就已然感受到了周围散发着的压迫感,心下暗道一声不好,没有丝毫停留,只见他双脚飞快地在瓦楞上交错,发去“哒哒哒”急促的声响。
随后,瞧看见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一个身着夜行服的身影后,跟着七八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萧逸鸿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没能甩开锦衣卫的纠缠。
之后,萧逸鸿精疲力竭,从屋顶上落到京城的暗巷中,想通过地势复杂的贫民区的小巷将锦衣卫甩开。
可双方实力相当,没过一会儿,在一个废弃的院子之中,萧逸鸿被十来个锦衣卫重重围住。
萧逸鸿微伏着身,在包围圈中微狭着双眸,重重的喘着粗气。
锦衣卫似是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他们面上浮起狰狞的笑容,一点点缩小着包围圈,向着萧逸鸿步步逼近。
萧逸鸿不准备就此认输,今次如果被抓回之后,李明亮肯定会将他看得更紧,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决定要放手一搏。
他缓缓拔出身侧佩戴的长剑,一道清冷的亮光映在他的侧脸,他用牙咬着下唇,双目中布满了发红的血丝。
正当双方短兵相接之际,院子中的屋脊之上,飞上几个同样身着夜行服的黑影。
趁着锦衣卫愕然的瞬间,屋脊上的黑影倾身而下,转眼间便落入锦衣卫的包围圈中,与萧逸鸿一同背对背地站立着。
萧逸鸿没有对于的时间去思考对方是敌是友,只知道至少现在那群黑衣人是站在自己这边。
经过了一番胶着的厮杀之后,萧逸鸿和黑衣人们以微弱的优势暂且压制住了锦衣卫。
在锦衣卫松懈的片刻,萧逸鸿和黑衣人们乘胜追击,直接杀出重围,终于成功将锦衣卫远远甩于身后。
他们跑去一段距离之后,萧逸鸿心中渐渐停下了脚步,朝着黑衣人们深深鞠了一躬,“虽然不知各位是出于何种缘由出手搭救,但是在下依旧非常感恩各位今晚的出手相助,”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交到为首的黑衣人手中,“各位的大恩无以为报,身上没有别的东西,这个请务必收下。”
只见,为首的黑衣人低头看了看手掌心中那抹黑暗中金光闪闪的亮光,漆黑的面罩之下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你还是这样,只觉得这世上所以的人和事都需要一物换一物。”
此时的萧逸鸿身着夜行服,周身上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双狭长有神的凤眼。
眼前的黑衣人话音刚落,萧逸鸿露出的双眸骤然震动,惊诧地抬眼,正好对上那黑衣人恰恰露出的碧绿的双眸。
四目相触。
黑衣人眉眼微微弯曲,当即一把扯下自己脸上蒙着的面巾,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梨涡在唇角若隐若现。
他声音低沉且懒散的说道:
“萧逸鸿,好久不见!”
而这边只听见萧逸鸿惊诧地质问道:
“齐彦,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萧逸鸿一脸错愕的盯着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本该身处于北国之人。
他冲上去双手死死拽住这双碧绿眸子的主人——齐彦的前襟, 目露凶光,指间的关节“嘎吱”作响。
“你为何……”
此时的萧逸鸿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说话地声音都满是颤抖。
而反观被萧逸鸿提起衣襟的齐彦, 此时他的神色异常淡然,波澜不惊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惧的颜色,见萧逸鸿被吓到说不出话来, 齐彦缓缓抬起手拍了拍萧逸鸿依旧紧紧握住自己衣领的手,恹恹道:
“你……听我……解释……”
须臾过后,萧逸鸿木讷地缓缓松开了双手,双目怔愣地盯着齐彦, 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正当齐彦欲开口之时, 忽而与他们一墙之隔的东大街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齐彦凑近萧逸鸿, 刻意压低了声音, 警惕道:“此处不宜谈话,我们换个地方。”
说完齐彦便不由分说直接起身一跃,几起几落便快速穿过重重叠叠的屋顶。
萧逸鸿也紧随其后, 今晚他一定要齐彦给自己一个交代。
弯弯绕绕,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逸鸿便瞧见齐彦脚步一顿,他在一家寻常客栈的顶上站立片刻,随后俯身向下一跃, 便稳稳落在了客栈的院子之中。
随后便瞧着他一把除去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迹的外衫,扔到院中的炉灶之后, 跳动的火焰瞬间便将衣衫烧成灰烬。
一转身,齐彦便上了楼, 窜入其中一个房间之中。
萧逸鸿也不甘示弱, 瞬息之间, 他追着齐彦闯入房内。
“啪——”
门扉被萧逸鸿无情的撞开,现下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背信弃义之人。
正当萧逸鸿直直冲过去,一把就掐上齐彦的脖子,此时只要萧逸鸿指间稍一用力便能随时结束齐彦的生命。就在两者之间相隔只有一寸距离之时,他的余光瞥见右侧的床榻之上,一抹粉色的身影此时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俩看。
床榻上的姑娘精细描着螺子黛的蛾眉紧紧拧在了一起,细长的眼尾轻佻,眼角的那颗红痣格外灵动。
就在看清人的那一刻,萧逸鸿只觉心中一滞,多日的相思终于得以纾解。
但下一瞬,萧逸鸿本就冰冷的表情,如今更是愈发阴沉,思绪的游离,使得他慢慢松开手,齐彦乘机从萧逸鸿的手中逃脱,顺势躲到了宁星玥的身侧,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从萧逸鸿挤了挤眉。
这边萧逸鸿笔挺站于屋内,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徐徐转身,炽热的目光直直落在床边之人的身上。
“你……”
心中复杂思绪万千,想说的话很多,如今让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拥挤的客房中三人面面相觑。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有权知道真相!”
最终还是宁星玥先出声打破了僵局,她厉声朝着萧逸鸿怒斥道。
此话一出,萧逸鸿更是狐疑地看向齐彦,而只见齐彦闻言后转过头去,现下正若无其事的欣赏着窗外那一片漆黑的夜空,硬是不愿回头,似是生怕在此般尴尬的情境下与萧逸鸿目光相接。
见到齐彦的躲闪,萧逸鸿便不在他那里浪费时间,重新将目光投到宁星玥的身上,他眸底有无数的情绪涌动,话到嘴边却只是愤愤嗔斥道:“荒唐!你们可知如果宁星玥还留在京城的事情败露,李明亮定会对她赶尽杀绝的!难道所谓的真相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一旁假装看风景的齐彦听到萧逸鸿的话,回眸看向他,抢在宁星玥开口之前回复了萧逸鸿担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宽慰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我的随从之中有一个尤为擅长易容之术,我让死士易了容,假扮成我和公主,他们此时还在回北国的路上,就连刘理都未察觉出两人的端倪。”
说完齐彦又向宁星玥身边缩了缩,碧绿的眸光闪动,脸上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神情。
萧逸鸿蹙着眉,思索半晌后,终是无奈地长吁了一口气。
他们不懂,当初自己到底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才舍得将宁星玥送到北国去?
万千话语到萧逸鸿嘴边,终是化作一句——
“赶紧走。”
说完萧逸鸿便转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当萧逸鸿前脚刚要踏出房门之时,齐彦闪身拦在他身前,赧然道:“哎呀,我也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说着他眼神怯怯瞟了床榻上的宁星玥一眼,干笑了几下。
事情是这样的……
宁星玥在出城的那晚试探过齐彦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越想越不安,她觉着以齐彦如此慌张的神色,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隐瞒着自己。
那晚,虽然这营帐中的吃穿用度都是参照素日里宁星玥的习惯置办的,但躺在如此熟悉的床上,宁星玥那晚硬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漫无目的观察这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被支起的小窗之外。
一轮弯弯的银钩被阴霾渐渐隐去了光芒,刹那间原本平静的天边风掣雷行,低吼的轰鸣声响彻天际。
是要变天了。
宁星玥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翠竹并不在营帐之中,这才缓缓起身,想亲自去拉下挂起的窗帘。
此时已是三更天,白日了赶了一天路的士兵护卫们都以悉数歇下,广袤无垠的山野中,隐匿于天边的惊雷低沉的怒号吞噬着大家平缓且有节奏的呼吸声。
蓦地,两个极为不协调的声音吸引了宁星玥的注意。
因着四下一片漆黑,她虚着眼,四下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虚弱的荧光一晃而过,为漫无目的的宁星玥指引了目的地。
“轰——”
闪亮的长鞭划破长空,勾勒出马厩边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轮廓,他们靠得很近,似是在说着双目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好奇的驱使之下,宁星玥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玄色的斗篷,青丝如瀑散落在身侧。
出门时,门外狂风大作,凌乱了她的发,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弓着背,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之中后,便慢慢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逐步靠近。
离两人进了些,宁星玥终是从他们穿着的服饰上辨认出在此次窃窃私语的两人的身份。
高的是齐彦,矮的是刘理。
但他们会有什么事需要躲在马厩中说呢?
正在宁星玥诧异之际,隐约间,她瞧见刘理递给齐彦一个白色类似信封的东西。
刘理的声音很轻,夹杂着风雨声,远处的宁星玥只是听了个大概,他似乎是在说,李明亮虽然明面上同意让宁星玥跟齐彦回国,实则暗地里派了无数的暗卫,应是要将宁星玥赶尽杀绝,不让她有命踏上北国的土地。
宁星玥愣了愣,捏着斗篷的双手紧了紧。
随后刘理又紧接着说道:“我们遵循了此前对你的承诺,全力支持您坐上了现在北国皇帝的位置,希望您也谨守住对主子的承诺,保护好长公主。”
齐彦轻轻颔首。
“另外……”刘理沉默片刻,双膝跪地俯首前额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自己也希望陛下能护长公主周全,毕竟她是主子在这个世上唯一珍视之人,如果她好好的,至少主子也能有个生存下去的盼头……”
最后两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更似说给自己的喃喃自语。
齐彦没有回话,只是一把将地上的刘理扶起后,一下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默契地同时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而躲在远处的宁星玥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现在她只觉自己胸口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赶了一天的路,本应该疲乏的身子,此时却是异常亢奋,她捏着拳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羞愤难安。
齐彦到底和萧逸鸿私底下有着何种她不知晓的勾当?
今晚,她必定要去找齐彦问个明白!

转身离开的宁星玥, 在微蒙细雨中蛰伏前行,绕到齐彦居住的营帐。
此时,营帐的里间被侍女点上了盏虚弱的油灯, 火星明明灭灭,在风雨中无依无靠的飘摇着,似乎下一瞬便会失去希望灭了去。
宁星玥背靠着齐彦营帐之外, 透过掀起的窗帘的一角向内瞧。
现下,里面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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