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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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梁源是应试教育的合格品,十几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几百场考试,考前向来心如止水,可当他熄了灯躺在床上,还是有几分紧张感。
梁源长呼一口气,静心凝神,摒弃一切杂乱的思绪,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次日寅时,考棚鸣发头炮,县试正式拉开帷幕。
梁源已经起身,正在检查考篮,确保考试用品齐全。
苏慧兰递上用油纸包好的酥饼,搓了搓微凉的手心:“东西都带齐了吧,文房四宝一个都不能漏,还有这些酥饼,写饿了可以吃一块,垫垫肚子。”
明明考试的是梁源,苏慧兰却比梁源还要紧张。
她昨夜几乎没睡,翻来覆去惦记着源哥儿的县试,今儿又一大早起来,借用客栈的后厨做了酥饼,眼底都是青黑一片。
梁源看在眼里,接过酥饼放入考篮:“我记下了,该带的也都带齐了。娘您回屋补补觉,醒后要是无聊,就四处逛逛,等这五场考完了,咱们就回家去。”
苏慧兰望着衣衫单薄,身姿挺拔的源哥儿,只一味地笑着:“诶好,娘都快三十的人了,你就放心考试去吧。”
梁源笑笑,母子二人下楼吃早饭。
方东先他一步,已经坐下开吃了,见梁源过来,忙招手:“源弟,婶子,过来这桌。”
拼桌吃完早饭,距离头炮已有一个时辰,考棚鸣发了第二炮。
梁源一行人拎着考篮,赶赴考场。
正值仲春末,又逢倒春寒,一跨出客栈,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人打了个哆嗦。
以防出现考试夹带的情况,靖朝科举不论哪一场,考生一律不允许穿戴厚重的衣裳。
方东吸一口凉气,苦笑道:“多亏了源弟的广播体操,近来我身体健壮许多,否则还真不敢保证能受得住寒。”
梁源拢了拢衣袖:“所以说,科举不仅考察能我们的学识,对身体素质以及意志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其他几人皆点头称是,同时加快步伐,直奔考棚而去。
一刻钟后,考棚映入眼帘。
考棚门口已经有不少考生,他们拎着考篮站在寒风中,或抱怨手脚寒凉,或与人交流攀谈,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梁源几人皆一言不发,站在角落里,通过深呼吸保持大脑清醒。
不知过去多久,梁源感觉脸都被吹僵了,有几名衙役出现,立于大门两侧。
第三炮过后,考棚大门轰然打开,考生们自发排成两队,接受点名与搜身。
“梁源,籍贯杨河镇福水村,十岁......”胥吏手捧点名册,读到这里时明显一愣,抬头去看梁源。
在一群十五六岁,甚至三十来岁的男子当中,梁源无疑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不像是来参加县试的,更像是送自家兄长赶考的小屁孩。
胥吏只诧异了一瞬,旋即将后面的信息报完,一一核实,确保甄对无误,下一步就是搜身。
衙役把文房四宝拿出来挨个查看,甚至将酥饼掰开,仔细检查,不放过一丝夹带的可能。
考篮检查完毕,紧接着又是搜身。
梁源忍着羞耻检查完,整理好衣裳,拎着考篮进入考场内,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等考生全部入座,梁源听见有人唤“县令大人”,一抬眸,就见到了梁守海。
梁源穿进书里快要一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渣爹。
他身着绿色七品官服,站在首位,身后缀着几人,作为廪生的季先生就在其中。
约摸身高八尺,体态修长,未满而立却已蓄须,五官清俊端正,嘴角挂着亲和的笑,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这也是当初梁源的外祖父一眼看中尚为农家子的梁守海,将女儿许配给他的缘故。
梁源垂眸盯着桌案,心中并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些年梁守海从未对他尽过父亲的责任,称得上冷眼旁观,却在散值后不辞辛劳为梁盛启蒙,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对于梁盛来说,梁守海是一位慈父。
可对于梁源来说,他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梁源抽回飘散的思绪,将文房四宝取出,按照习惯摆放好,磨好墨,静待考试开始。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梁守海一声令下,衙役将试题和草纸分发下去。
县试共五场,第一场为正场,考四书文两篇,还有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梁源浏览试题,是平日里练过的,提着的心顿时落下。
梁源思忖片刻,执笔蘸墨,将腹中构思的文章在写草纸上,末了又细致完善,逐字逐句地修改润色,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将文章誊写到试卷上。
正午时分,梁源略感饥饿,却没动酥饼。
县试的考棚里是没有茅厕的,从昨晚开始梁源就尽量减少饮水量,今早也只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酥饼有点干,梁源想着能不吃就不吃,尽量撑到傍晚缴卷。
申时左右,梁源在多次检查无误后,上交了试卷和草纸。
待缴卷人数到达四五十人,梁守海取下考棚大门上的封印,梁源等人拎上考篮,陆续离场。
方东和梁源是同一批,两人出了考棚,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提及方才的考题,说笑着一路往前。
苏慧兰老早就等在考棚门口,看见梁源双眼一亮:“源哥儿!”
梁源并方东朝她走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被苏慧兰塞了两个包子:“饿了吧,吃两个填填肚子,回客栈咱们再吃。”
方东拿着包子,有些窘然无措,挠挠头:“多谢婶子。”
苏慧兰摆手道:“我猜你们忙着答题没空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不吃饱哪有力气读书做文章……好了不说了,这天都快黑了,咱们赶紧回去。”
梁源三人回到客栈,没多久其他几位同窗也都陆续回来了。
梁源暗地里观察一番,有人神色从容,有人眼神灰暗,心中有了数,面上不动声色,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饭桌上十分安静,大家自顾自吃着,有位同窗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你们别不说话啊,都说说你们写了什么答案,我也好……”
“砰——”
另一位同窗重重放下饭碗,面有愠色:“吃饭呢,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说什么说,都已经考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前头那位同窗讪讪闭了嘴,闷头扒饭。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冰点,大家沉默着吃完晚饭,各自回了屋。
另一桌的几位家长面面相觑,也都三两口吃完了饭,追着自家孩子进了屋。
苏慧兰自然也不例外,进屋后给梁源倒了杯温水:“考了一天,源哥儿累了吧,今晚早点睡。”
梁源捧着茶杯,掌心感受着杯壁的温暖:“娘说得对,明天再看也不迟,反正正场的成绩要三天后才公布呢。”
自家儿子参加县试,苏慧兰早就跟苏青云了解过具体的流程,哪天出成绩也是了如指掌:“好好好,你早点歇着,娘不打扰你了。”
梁源弯了弯眼,温声应好。
三日后,正场成绩发案。
梁源和方东一早就跑去考棚前等着,等衙役将成绩张贴出来,所有人一拥而上,梁源仗着年纪小,拉着方东从人缝里挤到最前面。
合格者五十人一组,按照成绩高低排序。
梁源刚好站在第一图面前,一抬头,就看见位于榜首的那个名字。
梁源有一瞬间的呆滞。
方东先在第二名找到自己的名字,往上瞟一眼,就看见梁源的,同样忪怔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恭喜源弟。”
梁源幽幽回神,面对同窗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轻咳一声:“才正场而已,你我大家还需努力。”
其他人都没吭声,倒是方东,他是真替梁源高兴。
梁源的努力和天赋他都看在眼里,正场第一也是情理之中。
同时他也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心中愉悦,哪会在意那几位同窗心情如何。
回客栈的路上,有几位同窗对梁源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被梁源这个后来者踩在了上头,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梁源并未深究,泰然处之,抱着书本和方东学习去了。
初复在次日举行,通过正场的考生们再度相聚于考棚前。

初复是与正场完全一样的流程,试题为四书、五经各一篇,以及试帖诗一首。
梁源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是完全不紧张了,心平气定地在草纸上写下答案,润色修改后再誊写到试卷上。
后面几场也都一路绿灯,对梁源而言,考题难度不算大,甚至比季先生出的那些刁钻的题目简单些。
第五场考完,他又在县城逗留了三日,等县试成绩出来。
只方东一人,因囊中羞涩,考完最后一场就匆匆退了房,等放榜那天再来县城。
考过撂过,既已考完,纠结再多也没用,这几日梁源彻底放下书本,带着苏慧兰在县城里晃悠。母子二人都极有默契地避开可能会遇到梁家人的场所,买了些吃食还有可心的小物件,有说有笑回了客栈。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梁源成竹在胸,只等着放榜日榜上有名,忍不住阴阳怪气:“梁弟笑得这般开怀,想必定能通过县试了?”
梁源上楼的脚步一顿,抬头就见甲班的一位同窗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面色不善。
这人正是正场考完那日,在饭桌上发脾气的韩志平。
他虽然通过了正场,排名却不如梁源,只在吊车尾的位置,因此这些天每次和梁源面对面,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梁源也没在意,毕竟成绩不理想,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难免,大家同窗一场,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
只是事不过三,先前韩志平就阴阳过他四五回,今儿又赶在他心情正好的时候撞上来找茬,梁源笑意瞬时收敛,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韩志平。
他道:“既已考过,成绩好坏已成定局,难不成我整日垂头丧气,考官还能给我再考一次的机会?”
韩志平被梁源不软不硬怼了一通,脸色涨红,双拳紧握:“梁源你!”
梁源唇畔含着一抹笑:“难怪韩兄这些天一直唉声叹气,若是考官见着了,说不准会让韩兄当场重考呢。”
客栈里住着的大多是参加县试的考生,听了这话,顿时哄然大笑。
韩志平又羞又恼,狠狠一跺脚,瞪了梁源一眼:“梁弟正场得了第一,想必后日成绩出来,也能拿下案首吧?”
笑声霎时一停,诸位考生犀利的目光落在梁源身上。
梁源似浑然不觉,只道:“源不敢大放厥词,不要落选,便是源最大的期许了。”
韩志平恼恨梁源让他被人嘲笑,怎会轻易放过他:“不如梁弟与我打个赌,若是你考中县案首,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若是你未考中,日后也不许再参加县试。”
众考生大吃一惊,他俩人什么仇什么怨,打赌也就罢了,竟然还不许人继续考科举,真是针尖大的心眼。
梁源还未表示,苏慧兰先不干了,上前一步:“你这小子的心思怎么跟蝎子尾巴一样,我家源哥儿赢了,得到的只是一个条件,输了却不能再科举,一看就不公平!”
梁源肃声道:“输赢的赌注应该是同等重量,韩兄未免太以大欺小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门儿大喊:“不如这样,如果这位梁弟得了县案首,你就不能再继续往下考,如果他输了,就打道回府,再不参加县试如何?”
大家略一思索,这个赌注确实好。
若是梁源赢了,他们就去除了韩志平这个竞争对手。
若是梁源输了,对他们的利处就更多了。
年仅十岁就在正场得了第一,梁源可是位强敌,若他止步于此,他们这些人说不准会前进一个名次。
好处多多,何乐而不为?
韩志平神情变幻了数次,在大家灼灼的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那好,赌注就定这个了。”
方才说话的那名男子又看向梁源:“梁弟,这场赌约,你应还是不应?”
在苏慧兰满含担忧的眼神下,梁源颔首:“我应了。”
众人齐声喝彩。
“梁弟好魄力,为兄自愧不如!”
“既然如此,后日我们一起去看榜,梁弟与韩兄觉得如何?”
梁源和韩志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好。”
韩志平先一步离开,梁源也和苏慧兰进了屋。
大家没热闹看了,纷纷作鸟兽散。
房间里,苏慧兰一脸愁容:“源哥儿你就不该应下这场赌约,这赌注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他们就是故意的!”
梁源自然知晓:“若我今日不应下这场赌约,明日就会有流言传出,说我胆小怕事,不堪重任。”
苏慧兰义愤填膺:“这这这……他们也太坏了!”
梁源粲然一笑,给苏慧兰倒了杯水,温言道:“话又说回来,娘为何觉得我一定会输呢?”
苏慧兰惊呼:“源哥儿你……”
梁源给自己也倒一杯,润润喉咙,眨眨眼:“娘放心里就好。”
苏慧兰欣喜若狂,连连拍手:“那娘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刚才他们说出赌注,我这一颗心啊,都要停跳了。”
梁源忍俊不禁,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呢。
两日后,县试放榜。
梁源下楼准备去寻方东,被几位考生热情地拉住了,邀他一同前去看榜。
梁源无奈笑笑,随他们一道去了。
方东先他们一步,早早等在了木板墙前,手里拿着饼子,边吃边喝水。
梁源趁机甩开各怀心思的几人,径直走向方东:“方兄。”
方东面色微赧,递上一块卖相不算好的饼子:“吃吗?”
梁源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咬了一口,眸光一亮:“好吃!”
方东咳嗽一声,咽下饼子:“是我娘做的。”
梁源从善如流,竖起大拇指:“婶子的手艺真好。”
方东正要说话,被一旁的韩志平抢了先:“梁弟这般悠闲,看来县案首是稳了。”
此言一出,周遭的考生们纷纷侧目,眼中带着打量与敌意。
有不明缘由的考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位小兄弟看着也就十岁出头,若他能得了县案首,那咱们这些苦读十数年的人还活不活了?”
显然是不看好梁源。
韩志平就看不惯梁源和方东有说有笑的样子,恶意满满地说:“如果梁弟考不上县案首,那日后可就不能再继续考了啊。”
梁源捏着饼子,回以一笑:“乾坤未定,若我真输了赌约,自会兑现赌注。”
方东不明所以,他不过是回去了三天,好像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遂低声询问:“你们这是?”
韩志平耳朵尖,紧忙把他和梁源的赌约说出来。
这下不仅方东知道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方东皱眉,显然对韩志平很是不满。
其他人大多不看好梁源。
正场得了第一又如何,在场诸位哪个不是高才博学,县试的最终成绩可是取四次复试的平均分,不过一年仅十岁的小子,县案首绝对不可能是他!
诸人争相议论,这时衙役出现,将成绩贴在木板墙上。
考生们一拥而上,个个情绪激昂,拼尽全力往前挤。
方东想要安慰梁源一番,梁源却直奔前跑了:“方兄我帮你看成绩!”
方东无奈一笑,只希望梁源能顺利拿下县案首。
同样身为农家子,方东深知科举的重要性,这几乎是改换门第的唯一途径。
作为好友,他希望梁源能一直走下去。
梁源见缝插针,从人缝中挤到最前排,先找方东的名字。
梁源被推来搡去,视线晃动,废了好大力气才找到方东的名字。
正数第二。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三十八名,观世音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这次终于考上了!”
“案首叫梁源,梁源是谁?”
“杨河镇福水村梁源,不认识啊,以前可没听说过他。”
与此同时,梁源视线上移——
红纸上,“梁源”二字明晃晃挂在第一位。
梁源眼底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吐出一口浊气。
胸有成竹是一回事,尘埃落定又是另一回事。
亲眼看到自己的名字在通过县试的考生的第一位,梁源心脏剧烈跳动着,甚至有种头皮每一个毛孔都炸开的感觉。
是喜悦。
是畅快。
梁源按捺住狂喜,快速折返回去,都来不及整理被挤得凌乱的衣裳。
“方兄,你考了第二!”
“源弟,你是否是县案首?”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可谓十足的默契。
梁源点头:“是。”
如此,二人皆露出轻松的笑容。
那边木板墙前,韩志平几乎整个人趴在上面,不顾旁人的不满抗议,一遍又一遍寻找自己的名字。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我明明学得很用功,先生也说我写得很不错……不可能,一定是出错了,我要去找县令大人!”
韩志平面如纸色,仓皇而又狼狈,被人踩掉了一只鞋而不知,作势要去找县令大人。
正场考完后被他斥过的同窗幸灾乐祸:“这可是县试,怎么可能出错,只是你没考上而已。”
“还有啊,你刚才听到没有,梁源是县案首,你输了,日后可不能再参加县试了。”
韩志平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呆愣在原地:“什、什么?”
那位同窗催促道:“既然输了,就该履行赌约,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韩志平转动眼珠,眼神空洞无光。
梁源已经整理好仪容,从小疯子变回温雅书生郎:“再不参加县试太过残忍,只要韩兄同我道个歉,能认清自己的错处,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其实韩志平正场考得不错,虽不是前列,却也榜上有名。
只是他太过争强好胜,后面的几场失了心态,从而导致落榜。
韩志平回过神,当即面红耳赤,深深垂下头,朝着梁源作了一揖:“对不住,我不该因为自己没考好,就针对于你。”
梁源勾唇一笑:“无碍,希望下次韩兄能通过县试。”
韩志平又羞又愧,当场掩面而去。

空气寂静许久,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他们敬佩梁源的心胸,同时又有那么一丝遗憾。
若是梁源输了该多好,这样他们就失去一个强敌了。
方东作为旁观者,将大家的心思看得十分透彻,遂扬声道:“恭喜源弟。”
众人回神,立即你一言我一句地恭贺起梁源。
“恭喜梁弟一举拿下县案首,想必四月的府试也不在话下。”
“是啊是啊,放眼整个靖朝,还真没有十岁的县案首,说不准梁弟还能得个小三元呢。”
不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所有人面带微笑,好似真的替梁源高兴。
对此,梁源只谦逊地笑着。
捧杀捧杀,捧到高处,再看他狠狠摔下来。
梁源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万万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吹捧而飘飘然,心高气傲认为自己真的有多厉害。
他能考中县案首,除去他二十来年的现代经历,更多是因为勤勉。
君不见,他在私塾从未荒废度日,在家中更是在自习室里学到深夜。
他付出心血与汗水,如今得到了回报。
勉强应付了众人,梁源随方东一道回了客栈。
苏慧兰老早和家长们等在客栈门口,翘首以盼。
她是既期待又紧张,期待源哥儿真的拿下县案首,又害怕源哥儿运气不好,输了赌约。
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苏慧兰一会长吁短叹,一会舒展眉眼,看得旁边的家长一阵稀奇。
也不知等了多久,梁源终于回来。
他信步走到苏慧兰面前,笑意深深:“儿子不负娘的期望,考中了县案首。”
“县案首?!”
在旁人的惊呼声中,苏慧兰喜极而泣,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此时,她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的了,拍着梁源的胳膊,叠声道:“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语调哽咽,却满是欢欣雀跃。
明明回来的路上已经冷静下来,看见苏慧兰这般模样,梁源也忍不住笑起来。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苏慧兰拎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和梁源、方东坐牛车回杨河镇。
等回到镇上,梁源和方东先去了私塾,将考中的好消息告诉季先生。
殊不知,灵璧县出现一位年仅十岁的县案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季先生早已有所耳闻,此时端坐于书桌后,坦然接受二位学生的作揖礼。
他脸上是鲜见的喜色,言辞间满是自豪:“你们都是好孩子,为师为你们骄傲,但你们还需继续努力,戒骄戒躁,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
梁源、方东一脸正色:“是,学生明白。”
季先生捋须:“剩下那几个人,考得如何?”
他二人皆摇头,当时他们忙着看自己的成绩,看完后又处于考中的欢喜之中,也就没顾上那几位同窗。
季先生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属实欢畅极了,忍不住朗声而笑:“好了,你们回去吧,明日在家中休息一日,后日再来。”
二人恭声应是,相携离去。
方东还要回村,两人在私塾前别过,各奔东西。
梁源回到铺子上,赵荷花正在用鸡毛掸子扫灰,余光看见他进来,连忙停下动作,满脸喜色:“恭喜小东家!贺喜小东家!”
梁源摸摸鼻子,装作看不见苏慧兰揶揄的神色,只“嗯”了一声,加快脚步去往后院。
赵荷花继续手上的工作,感慨道:“小东家真厉害,我听说考那个县试的有几百个人呢,好些都是读了好多年书的,二三十岁都有了,小东家能从这些人里杀出一条路来,真是了不得!”
哪个母亲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孩子,苏慧兰眼里都是笑,努力不让嘴角咧得太开:“我也没想到,源哥儿真给了我一个惊喜。”
苏慧兰看了眼赵荷花,递给她一两银子。
赵荷花手忙脚乱,压根不敢接。
苏慧兰硬塞给了她,只道:“今儿源哥儿考得好,这是赏钱,这几天也辛苦你一个人看铺子了,等会回去的时候再挑几样点心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赵荷花千恩万谢,回头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苏慧兰踩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厨房,扯开嗓门儿:“源哥儿你晚上想吃啥,娘都给你做!”
梁源:“吃肉。”
苏慧兰:“吃肉不?”
母子俩几乎异口同声,说完彼此都笑了。
梁源点头:“辛苦娘了。”
苏慧兰摆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多大点事,娘现在啊,就感觉这浑身都有力气,爬十座山都不成问题。”
梁源哭笑不得,等他娘出门买菜,转身进了屋,把书本收拾一下。
县试顺利通过,接下来就是府试。
今晚歇一晚上,明天再开始学习。
灵璧县,梁家。
梁守海散值回府,打算先考校盛哥儿的功课,再让厨房开饭。
刚绕过回廊,来到花厅,就被管家叫住了:“老爷,今日有人送礼上门。”
梁守海脚下不停,随口道:“直接送去库房,登记造册就行,不用告诉我。”
以他灵璧县父母官的身份,多的是人讨好他,上赶着送礼,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到他面前的。
管家觑一眼梁守海,欲言又止。
梁守海不耐,皱起眉头:“吞吞吐吐,到底怎么了?”
管家垂首看脚尖:“他们说是为了庆贺老爷教子有方,小小年纪就考中了县试。”
梁守海满头雾水,盛哥儿早就考过县试,如今都已经是童生了,那群人反射弧未免太长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管家伺候梁守海多年,光从他的微表情就明白他心中所想,低声说:“不是盛少爷。”
梁守海只有两个儿子,梁源和梁盛。
不是盛哥儿,难不成是梁源那个痴儿?
梁守海思及此,自己先笑了,梁源怎么可能考县试,他可是个痴儿。
管家见状,心一横:“是另一位,今日县试放榜,他考中了县案首。”
梁守海嘴角的笑意倏然凝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梁源通过了县试,还是县案首?”
管家不敢看梁守海的神情:“是。”
梁守海彻底沉下脸:“他不是个……不是心智有损,怎么又考上县案首了?”
县试那几日他也在场,考棚里那么多考生,他还真没注意到梁源。
管家艰难咽了下口水,额头冒冷汗:“听那几个小商贾说,他离开后就不……恢复了,几日后又去了季先生的私塾读书。”
梁守海眯了下眼:“这么说,他只读了半年多的书,就去考县试了?”
梁守海转念又道:“整个灵璧县的人应该都知道梁源被我除族了,他们又为何送礼过来?”
管家抹了把冷汗,不敢接话。
前来送礼的都是家资不丰的小商贾,见识短浅,不比那些和梁守海关系匪浅的富商,估计是想着梁源身体里终究流着梁家的血,他又是个有本事的,老爷早晚会把他认回来,想着趁此机会讨好一番,日后也能得点便利。
可管家在梁家多年,又怎会不知梁源被除族的真正原因,更清楚老爷压根就没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管家偷瞟一眼,梁守海正神情莫测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可万一呢?
梁源可是县案首,盛少爷苦读多年,还有老爷亲自启蒙辅导,也才考了二十几名。
这么一想,老爷未必不会改变想法。
管家确实猜对了几分,有那么一瞬间,梁守海是想把人重新认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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