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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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耽搁下来,谁也不能保证期间会?出现什么?意外。
抬手揉了揉眉心,苏源面覆寒霜:“盯着吴立身那几人的动向,待傍晚下值后,你随本官去?一趟吉祥寺。”
不论如何,吉祥寺都疑点重重,他须得?亲自走一遭,说不定会?有?发现。
“还有?图云,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也不必再手下留情,留一口?气能让他撑到京城即可。”
小头领抬头,刚好和苏源漆黑冰冷的双眸对?上,下意识答:“是。”
......
盐税一案再生波折,导致苏源一下午心情都很不好。
去?山上巡视几遍,其?余时间基本在草棚里。
看似在读书,实则在整理?思路。
他把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所有?东西联系整合到一起,又将可做罪证的部分单独陈列出来。
眼?下的关键就是净明。
只要把净明刨出来,不仅赃银和账册到手,就连吴立身那群人都能一网打尽。
长指作笔,在“净明”二字上不停画圈,苏源眸光深深,里头酝酿着晦涩的情绪。
傍晚时,他提前半个时辰离开,去?府衙告假。
“也不知怎么?回事,近几日下官整夜噩梦缠身,始终不得?安眠,今早起来险些晕倒,请大夫诊脉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思来想去?,下官打算去?吉祥寺一趟,求佛祖护佑,免灾除噩。”
吴立身仔细打量着苏源,见他脸色确实不好看,下眼?睑泛着青黑,很是憔悴的样?子。
他也没多想,大手一挥批了假:“去?吧,明日本官派夏同知过去?盯着,你后日再回去?便?是。”
苏源喜出望外,再三称谢,这才离去?。
望着苏源的背影,吴立身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苏源还会?像上次那样?,拉着他唧唧歪歪说个不停呢。
幸好苏源噩梦缠身,攒不出过剩精力来骚扰他。
送走烦人精,吴立身继续处理?公文。
一盏茶后,王何匆匆进门,又神秘兮兮地关上了门:“大人,下官与净明联系上了。”
吴立身欣喜若狂,腾地站起身,墨汁溅到官服上也不在意,抚掌而笑:“甚好!”
笑完,他又急急问道:“净明怎么?说,他又有?什么?打算?”
这两日吴立身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他觉得?抓走图云还有?他手下的那批人十有?八.九是弘明帝派来的,连做梦都是被诛灭九族。
他汲汲营营十数年,好不容易坐到四品官的位置,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不想死,只能拼尽全力一搏。
此前吴立身从未与净明联系过,每次都是图云单独和净明联络。
图云也曾警告过他,不要妄图探查净明的身份,否则诚郡王绝不会?放过他。
可眼?下事出紧急,他走投无路,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向净明求助。
好在上天保佑,他总算和净明取得?了联系。
王何递给吴立身一封信:“这是净明派人送来的。”
吴立身紧忙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嘴角笑容不断扩大,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王何见状,心里跟猫挠似的,好奇得?紧。
“好,就这么?办!”
吴立身一拍桌子,招王何上前:“你这样?......”
交代完毕,王何觑了眼?吴立身:“大人,那魏大人又负责什么??”
吴立身当即冷下脸:“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官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他。”
王何窃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大人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下官绝对?把事情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吴立身深呼吸:“明晚切忌要小心行事,绝不能惊动那些人。”
王何满怀信心:“是,大人!”
苏源回到家,就让陈正收拾简单的行李,准备去?吉祥寺。
苏慧兰猜到什么?,只说了句:“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
“儿子谨记娘的叮嘱,定会?安然归来。”苏源温声道。
苏慧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再说,目送苏源远去?。
马车出了城门,沿官道一路往南,于?戌时初抵达吉祥山。
吉祥寺在吉祥山上,拢共三百多级石阶,一眼?望不到顶。
比松江书院的石阶少得?多了,苏源心想,迎风踏上第一级石阶。
多亏他平日里勤于?锻炼,仅用了一刻钟就爬上了山顶。
夜幕沉沉,却不影响苏源将恢弘的建筑尽收眼?底。
“咚——”
悠缓而绵长的钟声自远处传来,声声入耳,颇有?种空荡寂寥之感。
苏源呼出一口?雾气,视野朦胧间,向寺庙大门走去?。
吉祥寺有?守门的僧人,站姿如青松一般,刚正笔直。
看到苏源,忙双手合十,语气和蔼:“阿弥陀佛,施主?深夜来访,是有?何要事?”
苏源将应付吴立身的那套说辞重复一遍,反手指着自个儿的心口?:“实不相瞒,因为长时间睡不好,在下心口?总是跳得?很快,索性来到佛门圣地,祈求佛祖庇护。”
另一僧人同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虔心向佛,佛祖感知到这份诚心,施主?定会?所求如愿。”
苏源面容平和:“不知寺中可还有?空置的寮房,在下可能要在此住上两晚。”
“自然是有?的。”之前那位僧人侧过身,“施主?随贫僧来。”
苏源颔首:“多谢。”
寮房位于?正殿后面,且地处偏僻,要绕上一大圈才能抵达。
对?此,僧人解释说:“香客大多喜静,修建寮房时住持特?意同知府大人提议,将寮房建得?偏远些。”
苏源下颌微抬,望着越来越近的正殿,似不经意间问:“在下初来此地,只是听说吉祥寺十分灵验,不知贵寺住持如何称呼?”
僧人说:“住持法?号明镜。”
“明镜……”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黑暗中看不清苏源的表情,“可是明镜高悬的明镜?”
没来由的,僧人觉得?短短几息之内,眼?前这位施主?周身的气息变幻了数次。
再定睛看去?,施主?面上一派温雅微笑,一如初见时。
僧人定了定心神:“正是。”
说话间,两人行至正殿前,苏源停下脚步:“现在可以进去?拜一拜吗?”
“当然可以,施主?请。”
苏源信步跨进正殿,两旁点了很多根蜡烛,照得?殿内亮如白昼,正前方?十几米高的佛像闪闪发着金光,威严不可方?物。
苏源不信佛,思及此行目的,还是一撩袍角,从容跪在蒲团上。
和诸多香客一样?,行完基础流程,苏源起身,仰起脸望向佛像。
你若真如此灵验,就保佑我?尽快找到寺庙里的赃款和账册。
僧人站立在侧,见苏源如此虔诚,笑着说:“佛祖已经听到施主?所求,施主?定能心想事成。”
苏源略微偏头,正欲说话,突然被什么?晃了下眼?。
异样?光亮一闪而逝,等?苏源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金灿灿的大佛。
见施主?直直盯着佛像,僧人提醒道:“施主?不可直视佛祖的双眼?。”
苏源心绪翻涌,胡乱应道:“知道了,咱们去?寮房吧。”
僧人应了声,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正殿。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寮房。
僧人推开其?中一间:“屋内每日都有?专人清扫,施主?入住即可。另外,不知施主?是否需要素斋,小僧可让人准备两份。”
离家前苏源已经用过饭,故而摆手道:“不必了,多谢大师引路。”
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而后缓步离去?。
陈正将行李放进屋里,自觉去?了隔壁的寮房。
苏源沿桌而坐,很快有?人翻窗而入:“大人。”
来人正是暗部小头领。
“属下今日得?知,吉祥寺住持法?号为明镜,您说会?不会?是......”
苏源一手托腮,轻笑道:“本官也正有?此猜想。”
小头领一时语塞。
以往他们出任务时都很顺利,也能在最短时间自主?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然而这次,他们虽然负责调查与行动,真正派上大用场的却是负责统领指挥的苏大人。
苏大人总能先他们一步将某件事背后所蕴藏之事抽丝剥茧,着实让他们心生愧怍。
小头领半晌才找回声音,语气艰涩:“属下自请前往住持居所,搜查账册踪迹。”
苏源指尖把玩着一张字条,展开又合上。
重复以往,乐此不疲。
“不急,在此之前,本官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去?办。”
小头领垂首:“大人尽管吩咐。”
和苏大人相处的这段时日,他们这几十人也算对?苏大人有?几分了解。
了解得?越深,就越发钦佩。
在陛下指派的前提下,对?于?苏源的指派,他是一丝意见都没有?,只管听从便?是。
心绪流转,小头领附耳上前。
......
送走小头领,苏源进自习室练字读书。
明明身处陌生的环境,暗处还有?不知面孔的一人虎视眈眈,他的心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暗影,苏源握着墨条,侧脸清隽专注。
执笔蘸墨,肆意挥洒,潇洒不羁的字迹跃然纸上。
依旧在亥时回到寮房,一拉被褥,闭上眼?倒头就睡。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自有?僧人送来素斋。
陈正打来热水,主?仆二人先后洗漱,开始用饭。
吉祥寺的素斋格外清淡,一盘青菜外加一碗白粥。
苏源倒是不挑,几口?喝完外出溜达。
路上又碰上昨晚引路的那位僧人,僧人双手合十:“昨日施主?可还做噩梦?”
苏源满脸笑意:“昨夜刚碰上枕头,便?酣然入眠。”
僧人也笑了:“阿弥陀佛,此乃佛祖保佑。”
二人告别,僧人拎着扫帚走远,苏源阔步走向正殿。
作为松江府唯一的官方?寺庙,吉祥寺香客盈门,随处可见祈福拜佛的百姓。
苏源随大流地隐于?人群中,仰望佛像,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回寮房没多久,又开始下起雨,直到傍晚都不曾停歇。
苏源用完素斋,让陈正回屋,于?亥时取出寮房里的油纸伞,踏入雨幕。
大雨倾盆,模糊了视野。
青色长袍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袍角溅上点点雨珠,长靴也被雨水浸湿,感觉并不算好。
苏源眉头都没动一下,缓步走向正殿。
离正殿越近,刀剑相撞的锵鸣愈发清晰。
殷红血液被雨水冲刷,沿石阶而下,流到苏源脚边。
“杀!给我?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歇斯底里的怒吼穿透雨幕,溢满穷途末路的消极绝望。
苏源缓缓勾唇,有?暗部注意到他的出现,利落抽出黑衣人胸口?的长剑,恭声行礼:“大人。”
苏源轻唔一声:“结束了?”
“赃银找到了,账册还不曾。”
就在这时,一人冲出正殿,挥着长剑胡乱劈砍:“啊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门口?的暗部一脚上去?,那人飞了出去?,恰好落在苏源脚边。
苏源敛眸,慢条斯理?道:“吴大人,您看起来不太好呢。”
吴立身触电般地昂起头,待看清眼?前之人面貌,目眦欲裂。

“不过一日不见,大人便认不出下官了?”
苏源啧声:“看来大人真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了。”
苏源嗓音如春水般温煦,裹挟着奇异的魔力,可平息在场每一颗因杀戮而躁动的心。
吴立身却是例外。
气急攻心之?下,他惨叫着呕出一口血,眼里怨恨与震撼交织:“竟然?是你......”
苏源眼疾脚快地避开,换了只手撑伞:“天寒雨冻,还不请吴大人进?殿。”
自有暗部?上前?,架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吴立身往正殿去。
吴立身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暗部?的桎梏。
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苏源,声声泣血:“苏源,你竟敢算计我,你不得?好死!”
苏源置之?一笑。
那他便拭目以待,到底是谁先死。
吴立身忽而癫狂地笑着,鲜血和着雨水从嘴角滚落:“是本官看走了眼,误将虎狼认作病猫,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罢了哈哈哈哈哈!”
破锣嗓子格外尖锐,吵得?人耳朵疼,暗部?不作他想,抡起胳膊就?是一拳。
吴立身霎时消停了。
苏源迈入殿中?,小头领快步上前?,像是在血池子里浸泡过,血气呛鼻。
“大人,参与此次转移赃银的共有二十人,十二人已伏诛,剩余八个活口。”
苏源轻嗯一声,仰目望去。
正前?方,几名暗部?正攀着佛像爬上爬下。
每往返一趟,地上都会多出一批白?花花的银子。
吴立身被暗部?用?捆猪绳捆缚住,团成一个球,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松江府经营三年有余的钱财一箱接着一箱被搬下来,摞得?老高。
苏源眸光掠过,发?自内心地赞一句:“吴大人好智谋,若非本官捉住了图云,还真猜不到您会将赃银藏在佛像后面。”
之?前?已经提过,靖朝信佛者甚多。
在佛教信徒的眼中?,佛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只可俯伏跪拜,连触碰都是亵渎。
在这等?前?提下,谁又会想到那佛像背后会另藏乾坤呢。
吴立身只一味地破口大骂,什么脏骂什么,毫无四品官的气度。
苏源左耳进?右耳出,反倒是就?近的暗部?听不下去,掏出几天没洗的臭袜子塞住他的嘴。
吴立身:呕——
赃银到手,还有账册。
小头领见苏大人姿态悠闲,上前?问询:“大人,账册那边?”
苏源气定神闲道:“不必担心,跑不了。”
小头领安静退到一旁,并无置喙之?词。
正殿里,暗部?忙上忙下,跑前?跑后清点赃银,哗啦声不绝于耳。
一刻钟悄然?过去,苏源语气含笑:“瞧,这不是来了。”
小头领正把赃银倒进?木箱,听到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
“苏大人,我没来迟吧?”
来人身着玄色劲装,乌发?高束,一手持剑,一手拿着斗笠。
高挑的身影落在地上,烛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子面容秾丽,眼角眉梢又透着飒爽,以及未褪去的杀伐之?气。
她身后跟着十来人,其中?两人押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抵在脖子上的长剑闪烁寒芒。
等?看清老和尚的脸,小头领愣住。
此人可不就?是犯罪嫌疑人,吉祥寺住持——明镜。
越过穿梭走动的暗部?,苏源和宋和璧四目相对,眼底俱是浓浓笑意。
苏源疾步上前?:“不迟,时间正正好。”
宋和璧抬起右手,身后的随从捧着厚厚一摞账册上前?:“苏大人,账册都在这里了。”
苏源拿起最上面那本,翻动几页,刚好和之?前?从明福巷带回来的那些账册对上。
把账册放回去,又朝向宋和璧深深作了一揖:“今日之?事有劳宋姑娘。”
宋和璧眼眸璀璨:“能帮到苏大人,我很开心。”
这句话音调极轻,几乎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苏源鼻息间尽是铁锈味,却莫名不那么反感了。
本就?因?宋和璧的出现而鼓动不止的心脏变本加厉,几乎从胸腔蹦出来。
耳畔尽是“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声。
苏源尝试过压制,然?效果?甚微。
索性放之?任之?,双眸却躲闪地避到一边,明镜住持的身上。
宋和璧注意到这点,握着剑柄的手指收紧,面上依旧笑吟吟。
“我带人赶到时,他正打算带着账册离开,好一番缠斗后才将其拿下。”
苏源自然?注意到明镜僧袍上的斑驳血迹,又问:“宋姑娘可有受伤?”
宋和璧把右手递到苏源眼下:“确实受了点伤。”
苏源垂眸看去,白?皙的手背上横着一道伤口,瞧着还挺突兀。
只是伤口很浅,等?赶到医馆都能痊愈的那种程度。
苏源:“......”
成功看到苏源脸上出现微笑之?外的表情?,宋和璧笑意灼灼,淡定收回手,转移话题:“既然?赃银和账册皆已到手,我也?该回去了。”
殿外雨声淅沥,苏源一脸正色:“夜深露重,外面又在下雨,路途坎坷,不若宋姑娘在寮房住一晚,明早再?回?”
宋和璧抬眸,眼里是明晃晃的诧异,显然?没想到苏源会说这些。
发?后耳根微微发?烫,苏源想,既然?命运让他们重逢,总该主动一回。
万一会有结果?呢。
桃花眼笑成月牙状,宋和璧声线清脆悦耳:“好。”
兀自掐了下掌心,苏源堪堪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这里便交给苏某,宋姑娘回去歇息吧。”
宋和璧也?没矫情?,爽快应下,留两个随从押着明镜,其余八人随她离开。
让人把明镜和吴立身捆在一起,苏源吩咐道:“暂时不要让消息传出吉祥寺,明日等?雨停了再?回府衙。”
左右这几条大鱼都钓上来了,剩下的小鱼小虾米不足为惧。
小头领恭声应下:“是。”
不多时,佛像后全部?赃银清点完毕,有一个暗部?提溜着一人进?来。
“大人,人抓到了。”
苏源附身捡起倒落在地的油纸伞,乜向暗部?手上的男子。
仅一眼,就?让对方呆若木鸡,失声尖叫:“苏源?!”
苏源勾唇:“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王何差点咬了舌头:“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在装傻?!”
苏源但笑不语。
王何快要气炸了,但他好歹比吴立身理智一些,忍住喷薄而出的脏话,半晌憋出一句:“你可真是心机深重啊。”
“王大人谬赞。”苏源谦虚道,“为了报答您的夸赞,下官让您和吴大人还有净明团聚如何?”
说着,苏源侧过身,好让王何看清身后被捆成猪的两人。
王何看着那两人的狼狈模样,整个人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腿一软软瘫在地。
“大人小心!”
小头领一句提醒,苏源低头看去,眼睁睁看着王何身下逐渐汇聚了一滩黄色液体。
苏源被恶心得?不轻,忍着翻涌的胃袋转身欲走,却被明镜叫住:“苏大人,贫僧有一疑问。”
从走进?正殿开始,明镜始终一言未发?,像是一块沉默的雕像。
他这一出声,成功让苏源止住脚步:“住持且说。”
明镜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带有出家人惯有的超凡脱俗。
只是僧袍上干涸的血迹让他平添了几分阴邪,看起来像个妖僧。
“苏大人是如何得?知贫僧就?是净明的?”
苏源看着明镜秃脑袋上的反光,一时无语凝噎:“明镜净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诚郡王和吴立身做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所有人当猴儿耍,觉得?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出家人本该六根清净,明镜住持与他人狼狈为奸,贪墨百姓血汗钱,可曾想过头顶之?上的佛祖?”
明镜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
沉默良久,想要双手合十却发?现自己此时压根做不到,只能道一句:“多谢苏大人为贫僧解惑。”
苏源没再?搭理他,转身走出正殿。
殿外,数百位僧人熙熙攘攘挤在门口,他们都不曾打伞,任由雨水冲刷在身上。
看到苏源出现,吉祥寺的一位长老急忙上前?:“施主,敢问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在佛门清净之?地大动干戈?”
雨水沿着伞面滴落,苏源慢条斯理地取出龙纹玉佩:“本官奉陛下之?命,特来调查盐税一案,方才自然?是在办案了。”
长老一眼认出玉佩上的龙纹,脸色煞白?:“办、办案?”
苏源颔首。
长老吐字艰难:“敢问施主,贫僧的师兄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
苏源猜他口中?的师兄应该是明镜:“正是。”
长老一个趔趄,险些当场晕厥。
幸好被身后僧人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落雨中?。
“诸位回吧,莫要着了凉。”苏源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还望诸位暂且不要声张,待一切尘埃落定,本官会给松江府百姓一个答案。”
松江府百姓,自然?也?包括在场众人。
长老颤颤巍巍站直身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谨遵大人吩咐,定不会让消息从吉祥寺泄露出去。”
苏源甚是满意,同他们告辞,迎着雨幕回寮房。
殿前?一片死寂,所有的僧人不约而同看向殿内,明镜所在方位。
一个年轻僧人声音飘忽:“长老,方才那位施主......说的是真的吗?”
长老闭了闭眼,雨水渗进?眼睛里,洇得?生疼:“贫僧亦不知,且等?着最终结果?吧。”
“希望住持是被冤枉的。”
“是啊,住持宽德仁厚,一花一草木都看作生灵,怎么可能是那位施主口中?的犯案之?人。”
僧人们争先恐后地说着,神态激昂,也?不知是坚信如此,还是纯粹在安慰自己。
长老沉默不语,心脏却一沉再?沉。
往日一切异样都有了解释。
住持为何每个月下山一趟,为何会重新修筑佛像,为何拥有可以飞檐走壁的身手......
仅一瞬之?间,长老仿佛苍老了数十岁:“都回去吧,安心睡一觉,明日一早还有早课。”
僧人们不敢不应,很快作鸟兽散。
......
苏源回到寮房,已将近子时。
站在檐下收了伞,他一个转身,冷不丁发?现门口蹲着一团黑影,吓一跳的同时厉喝道:“什么人?”
黑影动了下:“公子,是奴才。”
苏源上前?一步,半晌无言:“大半夜不在屋里睡觉,蹲在我屋门口作甚?”
陈正嘿嘿一笑,一如既往的憨实:“公子出门许久,奴才心中?不安又不好去找,只能在门口等?着。”
苏源无奈叹口气,推开门:“进?来吧。”
陈正跟在自家公子身后,乐颠颠进?了门:“公子,奴才给您倒热茶。”
说完没等?苏源回应,就?拎着茶壶大步跑了出去。
苏源摇摇头,趁这空当褪下被雨淋湿的衣袍、长靴,换上整洁干燥的衣裳,盘腿坐在炕上,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张字条。
字条展开,入目是清丽飘逸的簪花小楷,格外赏心悦目。
这是昨夜来吉祥寺时,宋和璧差人送来的。
字条内容简明扼要,大概就?是早在前?段时日,宋备就?已察觉吴立身几人所做之?事,经过长久不懈的调查,也?查出些东西。
宋备打算在集齐证据后将此事上达天听,却意外遇到苏源遇刺,也?因?此对苏源被帝王厌弃,外放松江府的目的有了几分猜测。
接下来就?是父女?二人协力调查,发?现明镜和吉祥寺的可疑之?处。
字条中?,宋和璧明确表示了合作意向。
苏源的人负责找出赃银,她的人负责拦截账册。
二人分工合作,打得?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收获颇丰。
可以说,今日的任务有一半要归功于宋和璧。
在感激的同时,苏源心中?的惊叹与倾慕愈发?深刻。
在本朝,不论是士族还是平民,皆要求家中?女?子温驯可亲,循规蹈矩。
她们的一生像是拓印出来的,几乎别无二致。
及笄之?前?学习琴棋书画,针线活插花手艺一概不漏,力求打造成远近闻名的才女?。
及笄后大多会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大半辈子都在后院里,为夫君生儿育女?,管教妾室。
如此一生就?过去了。
苏源最初生于靖朝,在经历过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后,对这一切不敢苟同。
然?他目前?人微言轻,无法撼动靖朝百姓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想法。
当初在松江书院,他看到宋和璧被婚嫁之?事所累,还有郭连云等?人心怀不轨,是既烦闷又无奈。
幸好,宋和璧从漩涡中?挣脱出来,依旧明媚张扬,恣意如风。
不论是那日以长剑格挡箭矢,还是今日捉拿明镜,都深深戳中?苏源心里某个点。
思绪流转,苏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公子,茶来了。”
陈正一声呼唤,苏源回神,快速收起字条,接过对方递来的热茶。
浅酌一口,暖流顺着喉管下滑,胸口都是暖洋洋的。
陈正观察公子的神色,试探问询:“公子,一切都结束了?”
苏源捧着茶杯:“快了。”
陈正当即面露喜色。
这段时日,公子的忙碌、紧迫与疲惫他都看在眼里,奈何他只是个下人,只能干着急。
现在好了,事情?将要尘埃落定,公子也?能缓一缓。
苏源睨他一眼,并未言语。
真要论起来,陈正比苏源还小几岁,看在他平日兢兢业业的份上,容他高兴一小会。
喝完茶,苏源下逐客令:“已经都下半夜了,赶紧回去补个觉,明日一早还要回城。”
陈正点头如捣蒜,脚底抹油回屋去了。
苏源则挑了下灯芯,就?着油灯散发?的昏暗光亮,将今夜所发?生之?事详尽记录在案。
这些都是要上交给弘明帝论功行赏的,不论是暗部?还是宋备父女?,该谁的功劳就?是谁的。
苏源可不是那等?为了自身利益,私吞他人功劳的恶人。
写完一拉被褥,闭眼入睡。
......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转为绵绵细雨。
苏源晨起,洗漱后赶往正殿。
没走几步,恰好与宋和璧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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