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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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恨不得让全村人,不对,是让整个灵璧县的人都知道,她家源哥儿好了!
黄翠花游魂似的回去了,一把抓住自家男人:“大昆,你掐我一把。”
苏昆是个老实男人,老婆说啥就是啥,上来狠狠掐了她一把。
“嗷!”
黄翠花捂着胳膊,瞪着眼:“大昆你晓得不,慧兰她儿子,源哥儿好了!”
这回轮到苏昆愣住了。
黄翠花叉腰,哈哈大笑,可不能只有她被吓到。
苏慧兰从县令家带回来的傻儿子不傻了!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福水村。
大部分人都替苏慧兰松了口气,这下她身上的担子要减轻不少。
少部分人心里跟猫挠似的,贼不是滋味儿。
苏家大房就是个例子。
自打苏慧兰被梁守海休了,大房一家就盯上了她家的屋子和财产。
这回梁源被县令爹抛弃,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接手二房所有财产的机会。
他们连理由都想好了——给苏慧兰和梁源养老送终!
正打算拿几个鸡蛋去族长家一趟,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苏继宗一个激动,差点把兜里的鸡蛋给捏碎了。
“你说啥?”苏继宗拽住说话的妇人,怒目圆睁,“梁源好了?!”
那妇人被苏继宗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回:“是、是啊。”
“你胡说!”苏继宗大吼,满是算计落空的恼怒,“梁源一出生就是个傻子,他根本不可能好!”
妇人一把甩开苏继宗,嘀咕了句“有病吧”,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苏继宗还是不信,揣着鸡蛋跑去苏慧兰家附近,躲在暗处观察。
他蹲得腿都麻了,终于等到苏慧兰出来。
苏慧兰嘴里哼着曲儿,笑眯眯地塞给黄翠花几根黄瓜,又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苏继宗远远望着,心里一咯噔,知道大事不妙。
看苏慧兰这样子,说不准梁源那傻子真的好了。
苏继宗直往家跑,路上鞋都跑掉了一只。
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家里人,再从长计议。
那边苏家大房因为梁源陡然不傻了,心中生恨,这边梁源正想着该如何和苏慧兰说自己打算考科举。
在梦中围观过原主的一生,梁源便生出想要科举的冲动。
刚才坐在檐下晒太阳,梁源又仔细一想。
在古代,科举是跨越阶级的唯一途径。
梁源在现代是个学霸,本硕博连读的那种,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待在福水村。
更何况,他还有苏慧兰这个母亲。
若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坐到比七品县令更高的官位,他可以为苏慧兰请诰命,带她光荣归乡。
梁源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压过身负男主光环的梁盛,却也想拼一把。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站着挨打了。
梁源是个行动派,既有了决断,便告诉了苏慧兰。
苏慧兰正用簸箕筛米,闻言很是诧异:“源哥儿为何想要科举?”
其实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源哥儿能恢复正常已是老天保佑,不敢奢望再多。
梁源:“想要给娘……争光。”
苏慧兰只忪怔了一瞬,十分感动,欣然同意了:“源哥儿这般聪慧,定能考取功名,给娘争光的。”
梁源握起拳头,掷地有声:“娘,我会努力的!”
苏慧兰笑着应好:“娘等着。”
用过晚饭,苏慧兰出了趟门,再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把怀里的东西递到梁源跟前:“村长家的青云如今已是童生,我特地跟他借了几本书。”
梁源定睛一看,是《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书。
再翻开,梁源发现是手抄版的,字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瞧着赏心悦目。
因为是架空朝代,靖朝的文字和汉字差不多,只有些微的差别,梁源认起来并不吃力。
“娘打算先教你认字,然后再带你去私塾。”苏慧兰读过不少书,教梁源不在话下,“源哥儿觉得如何?”
梁源捧着书:“娘,这些我都认得。”
苏慧兰一愣:“都认识?”
梁源眼神飘了飘,为了直接跳过识字阶段,小小的撒了个谎:“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现在才清醒过来。”
苏慧兰早在原主四五岁的时候便教他识字了,只是原主没那个耐心,一看到书就要撕,不给撕就哭。
如此一来,苏慧兰自然不敢再教。
苏慧兰并未怀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傻了多少年的人突然清醒过来,以前的事都能如数道来。
“那成,娘就不教了,你自己看。”
梁源嗯嗯点头:“娘,我想早些去读书。”
今年的县试已经过去,最近的一次要等到明年。
早一日读书,便多一分把握考过县试。
苏慧兰自然也应了:“等你好些了娘带你去青云那儿,请他帮忙引见夫子。”
梁源把书本放在枕边,乖乖点头:“好,辛苦娘了。”
苏慧兰摸了摸梁源的脑袋:“娘不辛苦。”
为了源哥儿,再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饭后半个时辰,梁源喝了药,借口困了要休息。
苏慧兰白天已经将隔壁屋子收拾出来了,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在梁源的坚持下,让他住了进去。
一等苏慧兰关上房门,梁源噌的睁开眼,把手放在《三字经》上,心中默念:“自习室自习室自习室......”
下一瞬,梁源就出现在自习室。
桌上放着《三字经》、《千字文》和《幼学琼林》。
梁源双眼一亮,这个法子果然有效!
梁源端坐于桌前,先拿起《三字经》。
他这个年纪读《三字经》这类的书显然有些迟了,更不要说他以前傻子的名声,一般的私塾都不会收他。
可如果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几本书倒背如流呢?
想必任何一位夫子都不愿错过一个记忆力超群的学生。
梁源要的是百分百绝对的把握,而不是辗转于各个私塾,任由夫子挑挑拣拣。
梁源的记忆力一直很好,称得上过目不忘,高中课本里那些冗长拗口的文言文基本读一遍就倒背如流。
大声朗读是记忆最好的方式,视觉听觉双管齐下,背诵的效率很高。
为了不扰民,以及影响苏慧兰休息,梁源选择在自习室里背书。
目前自习室内的时间流速是一倍速,对于梁源已经足够。
瞥了眼沙漏里缓速流淌的细沙,梁源聚精凝神,开始背书。
两个时辰,梁源背完了三本书,总计三万两千多字。
离开自习室回到现实,梁源看了眼窗外,已经是下半夜了。
虽身体感觉不到疲倦,精神上却已到了极限。
梁源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
梁源养了几日,后背的伤好得差不多,就缠着苏慧兰去村长苏大石家。
恰好今日苏青云休沐在家,苏慧兰带着一斤肉上门,说明来意。
苏青云自然也听说了梁源一夜间恢复正常的事儿,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上几分好奇,并爽快答应了:“自然可以,明日如何?”
苏慧兰满口应好,又再三称谢。
送走了苏慧兰和梁源母子,苏青云他娘孙氏撇了撇嘴:“都十岁了,大字不识一个,还想上私塾,真当私塾什么人都收啊。”
钱氏看她一眼,孙氏缩缩脖子,不敢吭声了,眼珠子不住地往那一斤肉上瞟。
苏大石敲了敲烟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大家长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苏青云笑道:“爷爷说的是,若咱们村能再出一个童生,便再好不过了。”
梁源怀揣着满腔的激动回到家,想着明日就要去见夫子了,心中忐忑,又把那三本书翻来覆去地背了几遍。
正着背,倒着背,连夜里做梦都是在自习室里背书。
次日梁源醒来,坐在床上哭笑不得。
梁源三人去镇上也是坐的苏二石的牛车。
三人赶到时牛车上已经坐了几个妇人,原本她们正谈天,一见着苏慧兰母子,“唰”一下全都看了过来。
“这就是源哥儿吧,长得可真俊。”
“蕙兰妹子带源哥儿去镇上干啥?”
苏慧兰拉着梁源在牛车上坐下,笑着道:“带源哥儿去镇上的私塾。”
那几个妇人眼神有些微妙,好在她们都不是没眼见的人,很快岔开话题,说起了其他事情。
苏慧兰也不在意,这几日源哥儿背书下了狠功夫,不论结果如何,就冲着源哥儿这股子勤奋劲儿,她都为他骄傲。
牛车慢悠悠走着,半个多时辰才到镇上。
在苏青云的引见下,梁源并苏慧兰见到了私塾的夫子,季先生。
季先生已是不惑之年,考上秀才后就没再考了,在镇上开了家私塾,性情严肃端方,对待学生要求十分严格。
苏青云道明来意,梁源上前行礼:“梁源见过夫子。”
季先生捋着长须,面无表情:“读过哪些书了?”
梁源如数道来。
季先生听完只“嗯”了一声,挑了三本书中的句子,提问梁源。
梁源沉着应对,思考时间不超过三秒。
这时季先生方面色微动,指了指手边一指厚的书:“你若能在一日内将这本书背出来,我便收下你。”
因梁源将三本书倒背如流而震惊的苏青云骤然回神,看了眼那本书的名字,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梁源却不假思索:“好!”
季先生颔首:“你且先回去,明日再来。”
言罢又将书交给梁源,一挥袖:“去吧。”
梁源双手接过书,再行一礼,和苏慧兰离开了私塾。
至于苏青云,他的休沐已结束,自然要继续读书。
路上苏慧兰满脸喜色,一口气买了两斤肉,捏了捏梁源的小脸:“源哥儿真给娘长脸,娘烧肉给你吃!”
梁源笑眯眯:“娘最好了。”
他二人依旧是坐牛车回去的。
这厢梁源刚下了牛车,一道黑影从旁边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梁源的胳膊。
“鲁婆子你快来!就是他!”薛春英扯着嗓子,“就是他被脏东西附了身!”

薛春英话音刚落,便有铃铛声响起。
身着灰袍,梳了个道士髻的婆子手持三清铃,信步走来,吊梢眼由上至下地打量梁源,一脸的高深莫测。
薛春英则按捺着兴奋,语气急切:“怎么样鲁婆子,他是不是被脏东西附了身?”
鲁婆子绕着梁源转了两圈,三清铃在他头顶摇了一摇。
声响愈烈,她高喝一声:“你是何方妖孽,附在这孩子身上?我奉三清祖师之名,限你一息之内滚出来,否则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梁源:“???”
苏慧兰这时也明白过来,薛春英打得什么主意,立时怒火中烧,冲上前一把推开薛春英,把梁源塞到身后护着,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好你个薛春英,看我家源哥儿好了,你家的算计落了空,就在这儿胡诌八扯!”
鲁婆子是镇上有名的道婆,准头很足,平日里不少人找她看相、作法、算姻缘。
二房真是好不要脸,竟和鲁婆子勾结在在一处!
源哥儿可是要科举的,绝不能被鲁婆子扣上不干净的名声。
薛春英捂着胳膊诶呦叫唤,眼瞧着不少人听到动静围过来,一拍大腿:“慧兰你咋还打我,我可是为了你好。”
“之前源哥儿出生的时候看了那么多大夫,这些年你也一直没停下过给他寻医问药,可就是不见好,怎么一回来就好了,你就没细想么?”
薛春英指着鲁婆子,停了干嚎:“鲁婆子的本事大家可都知道,慧兰你别犟,让鲁婆子把源哥儿身上的脏东西赶跑了,日后你们娘俩儿好好过日子。”
鲁婆子一旁附和:“这位施主说得对,且你儿子身上的恶魂道行不浅,若再耽搁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苏慧兰才不信,她是源哥儿的亲娘,若是其中有了什么变数,她还能不知道?
但是旁人不信啊。
这年头大多人迷信,最怕恶魂附身什么的,一听鲁婆子这般说,大家登时变了脸色,你一言我一句,劝说起苏慧兰。
“我就说,好好一个傻子,怎么烧了一场突然就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慧兰你就听你嫂子的劝,现在源哥儿吃点苦头,把那脏东西赶跑了不就好了。”
“慧兰你糊涂啊,现在这个可不是你儿子,赶紧让鲁婆子做个法,回头源哥儿就回来了。”
苏慧兰看着那几个絮絮叨叨的老妇人,正欲撸起袖子,骂她们一通,袖口被人轻轻拉了下。
她一低头,梁源冲她眨了眨眼。
苏慧兰不明所以,却打定了主意,不论怎样都要护住源哥儿,不能让薛春英的阴谋得逞。
却见梁源忽然上前一步,并起两指,指向鲁婆子。
嗓音稚嫩清亮,却气势凛然:“呔!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作祟,还打着本尊的名号!”
七嘴八舌的人陡然一静。
鲁婆子布满皱纹的面皮抽了抽:“真是了不得,原本本道不欲让你灰飞烟灭,现在......”
她死死盯着梁源,冷笑一声。
同时奋力摇起三清铃,另一只手上下翻动,像是在作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梁源却无所畏惧,步步逼近,厉声道:“永德二十五年,你收了石彦宠妾五十两银子,说正妻所生的嫡子与石彦八字相克,还在符水里掺了毒,害得那嫡子无辜丧命。”
梁源缓声:“本尊说的,对与不对?”
众目睽睽之下,鲁婆子神色骤变。
她被石彦宠妾收买的事儿,压根没人知道,梁源一个小子,他是从哪得知的?
除非......
鲁婆子双腿一软,啪叽跪在了地上,石头子儿硌得她膝盖生疼,却不敢呼一声痛。
她只一个劲儿地磕头,不知名液体流了一地,似乎都未察觉。
“祖师爷饶命!祖师爷饶命!”鲁婆子指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薛春英,“都是她,是她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说梁源被恶魂附身,还让我在符水里掺药,想要趁机害死这孩子,跟我没关系啊!”
人群中一片哗然。
“啥意思?慧兰家源哥儿没被附身?”
“继宗家的怎么这么坏,源哥儿才十来岁,怎么还想要他的命呢!”
“这祖师爷到源哥儿的身上,是不是意味着源哥儿福泽深厚啊?”
“肯定是,要不然祖师爷干嘛显灵呢。”
苏慧兰气得脑袋里嗡嗡响,三两步上前,一把薅住薛春英的头发,在她反应过来前,把她摁到了地上。
左右开弓,巴掌打得啪啪响。
“臭不要脸的,为了把你儿子过继给我,你还真什么脏的臭的招数都往外使啊!”
“薛春英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薛春英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惨叫连连,好似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扯开了,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这样,当时公爹提出这主意的时候,她就不自告奋勇领了这差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时钱氏闻声而来,见姑嫂俩打成一团,或者说是苏慧兰单方面的暴打,脸色变了变,忙道:“你们还看什么,赶紧把人拉开!”
几个看戏的妇人上来把苏慧兰和薛春英分开,还趁机掐了薛春英一把,掐得她嗷嗷叫。
该死的薛春英,要不是她闹出这么个幺蛾子,说源哥儿被脏东西附身,她们刚才也不至于说那些话。
妇人们又偷瞟苏慧兰,希望慧兰念在她们也是好意,不要记恨才是。
苏慧兰此时顾不上其他,抓着梁源细细打量:“源哥儿,你怎么样?”
梁源笑着摇摇头,拉住他娘的袖口,摇晃两下:“娘,我没事,我是装的。”
苏慧兰:“啊?”
原本打算过来摸一摸被祖师爷福泽过的身体的众人:“你说啥?”
梁源笑得无害:“鲁婆子不是说我被附了身吗,我便遂了她的意。”
薛春英,或者说苏家二房和鲁婆子狼狈为奸,想要害他,那他只好将计就计了,用魔法打败魔法。
大家一阵泄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鲁婆子则满脸难以置信,她这辈子糊弄了那么多人,还是头一回被人糊弄。
她出了这么大的丑,日后还有什么脸在杨河镇混下去?
还有石家,要是石家人知道她干的事,估计能给她剥皮抽筋了。
鲁婆子越想越怕,两眼一翻,当场厥了过去。
这时候苏大石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听钱氏说了事情经过,枯树皮一样的老脸顿时黑了。
“先把鲁婆子捆起来,明日送官。”至于薛春英这个惹事精,苏大石跟钱氏说,“你把继宗家的送回去,让继宗好好管管,别再让她出来惹是生非了。”
“那不成,薛春英想要我儿子的命,这事儿苏继宗不给我个说法,我能把他家屋顶掀喽!”苏慧兰叉腰,朝远处的苏继宗一扬下巴,“你说是吧,苏继宗?”
她打定主意,今天这事儿二房一定要给她个说法。
偷鸡不成蚀把米,苏继宗恨不得一锄头锄死薛春英,沉着脸走过来:“这都是薛春英自作主张,我啥都不知道。”
苏慧兰翻个白眼,对他指指点点:“你真是城门大的纸画鼻子,好大的脸!”
苏继宗忍怒:“那你想怎么样?”
苏慧兰当机立断:“断亲!”
“啥?断亲?!”
众人齐呼,这种事可不兴干啊。
苏继宗当然不乐意,他还想让自个儿的儿子过继到大房,名正言顺地接手那些上等田、房子和铺子呢,怎么可能答应断亲。
故此,他一脸不赞同:“那怎么成,大伯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苏慧兰不搭理他,只对苏大石说:“他们惦记我手里那点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源哥儿没回来,他们不急,现在源哥儿才回来,他们就干出这缺德事儿......”
苏继宗梗着脖子说:“是薛春英做的,跟我们没关系。”
苏慧兰:“不信。”
苏继宗:“......”
“反正这些年我也没从你家得到什么好处,如今你们这般对我儿,我没送你们去见官,也是看在那点亲缘的份上。”苏慧兰态度坚决,“就今晚,大石叔你帮我断个亲。”
苏大石是村长,也是族长,自然有权利帮人断亲。
“断亲是可以,不过动动手指头。”苏大石压低了声音,“但你想过源哥儿吗,他是要读书科举的。”
苏慧兰迟疑了。
是啊,万一断亲这事对源哥儿的升迁有影响怎么办?
梁源却是不惧,苏继宗一家这样的亲戚,就好比躲在暗地里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随地都能咬你一口。
轻则大病,重则丧命。
况且,科举仕途靠的是学识与实力。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是受害者,就算有心攻讦,也顶多说他一句冷心冷肺。
梁源压根不在乎这些,因此更偏向于断亲。
源哥儿都这么说了,苏慧兰更是鼎力赞成,苏大石只好出了一封断亲文书。
苏慧兰的二叔,苏长旭接过断亲文书,脸色像是喝了一桶泔水,五颜六色精彩得很。
尽管心里恨毒了苏慧兰和她生的那个小崽子,面上依旧维持着慈祥:“虽然咱们两家现在断了亲,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在二叔心里,你还是我侄女。”
苏慧兰看都不想看这看似和善,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老头,只朝苏大石点点头,拉着梁源离开祠堂。
苏长旭一口血哽在喉咙,干笑两声:“慧兰这孩子,打小就是个犟脾气。”
苏大石人老成精,怎么可能看不出苏长旭一家的打算。
为了福水村的安宁,他只能出言警告:“源哥儿如今已经恢复了,你就别七想八想,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了。”
苏长旭笑脸彻底没了。
天已经黑了,看不清路,却不影响苏慧兰的好心情。
她竖起大拇指,大夸特夸:“源哥儿真聪明,要不是你灵机一动,娘估计现在还在跟她们扯皮呢。”
梁源左手被他娘牵着,右手抱着书,被苏慧兰夸得耳廓发烫,抿了抿嘴不吱声。
苏慧兰走出几步,又觉得奇怪:“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石大善人家的宠妾给了鲁婆子五十两银子的?”
当然是原书中提到过。
那时梁盛才才考上秀才,恰逢石彦的正妻去县衙告那个宠妾害死自己的儿子。
因证据不足,这桩案子拖拉了好久,最后还是梁盛略施小计,引宠妾露出马脚,供出鲁婆子,侦破此案。
梁盛也因为此事在宿州有了断事如神的好名声。
梁源打哈哈:“之前在县里的时候,听人提过。”
他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对了原文中的鲁婆子就是和薛春英狼狈为奸的那个。
苏慧兰却误以为那人是梁守海,对他的嫌憎又深了几分。
明知道这是一场人命官司,却不把那个宠妾抓了,一命抵一命,梁守海果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也是,梁守海最喜欢小妾了,偏向小妾也不是没道理。
回到家,苏慧兰在梁源的坚持下只做了一道青菜汤,把饼子撕碎了泡在里面,囫囵填饱了肚子。
洗漱好上了床,梁源一手放在季先生给他的《诗经》上,心神一动,来到自习室。
梁源前世学的理科,还真没背过全本的《诗经》。
但他记得语文老师课堂上说过,《诗经》通篇三万九千二百二十四个字。
若想倒背如流,还得费不少工夫。

两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梁源先是将《诗经》通篇朗读三遍,待到朗朗上口后,再依次背诵风、雅、颂三个部分。
每个部分翻来覆去背了十来遍,确保烂熟于心,又连起来背了两遍,方才罢休。
出了自习室,梁源打了哈欠,倒头就睡。
次日晨起,梁源没再进自习室,只捧着《诗经》巩固一遍。
刚放下书,就听见门外依稀响起脚步声,窸窸窣窣,像是刻意放轻了的。
是苏慧兰过来敲门:“源哥儿醒了没?”
昨晚梁源担心一觉睡过头,赶不上一天只一趟的牛车,让苏慧兰卯时叫他起身。
苏慧兰掐着时间过来,只扣了一下门板,门就开了。
梁源已经穿戴整齐,精气神儿十足:“娘我醒了。”
苏慧兰上手给他理了理衣裳,声音柔得滴水:“娘熬了粥,还有你最喜欢的酱菜,吃完咱们就去镇上。”
一句没问他书背得怎么样了,她知道源哥儿心中自有章程,既决定了做一件事,就会把它做好。
梁源脆声应下,蹬蹬跑去刷牙洗脸。
苏慧兰返身去厨房盛粥,锅盖一揭开,热气朦胧了视线。
她不由笑了笑,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吃完早饭,梁源在苏慧兰的陪同下,坐着牛车去往镇上。
恰好隔壁的黄翠花也去镇上,见到他们娘俩儿连忙招手,硬是在旁边挤两个位置出来。
梁源怀里抱着书,喊了声“翠花婶子”,乖乖坐在一旁,不再吱声。
看似不好意思说话,实则心中默背《诗经》。
苏慧兰看了眼黄翠花脚边的篮子,里面放了好些个木雕的小玩意儿。
苏昆年轻时跟镇上的老木匠学了手艺,桌子椅子大件家具都不在话下,平日里也会做些木雕,让黄翠花拿去镇上卖。
黄翠花揣着手,头发整齐地包在头巾里:“带源哥儿去私塾?”
苏慧兰点头,其他并未多说。
黄翠花觑了眼对面说说笑笑的两个妇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不,苏继宗把他媳妇休了,今儿一大早她就回娘家去了。”
言辞间带着鄙夷,显然看不上那一家子的作为。
“休了?”苏慧兰瞠目,既惊又怒。
惊的是薛春英竟然没大闹一场,怒则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明显不是薛春英一人谋划,苏继宗却让薛春英背了黑锅。
原本苏慧兰还打算找个机会让薛春英吃个苦头,出出心里的恶气,眼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顶着坑害外甥的臭名,薛春英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也算是得了报应。
差不多一刻钟后,坐在前头的苏二石扭过头,“啊啊”两声,见没人说话,就一甩鞭子,出发了。
福水村到杨河镇,途中都是土路,牛车颠簸,梁源整个人摇摇晃晃,脑袋晕乎乎的,在私塾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舒服点。
这次,不必苏青云引见,梁源很快见到了季先生。
季先生今日着一身青色袍子,头戴方巾,衬得他愈发瘦削肃然。
那一双眼炯炯有神,好似有再多的小心思,都能被他一眼看破。
梁源这般想着,态度更加虔诚恭敬。
双手捧着《诗经》,将其归还于季先生:“夫子,学生已将这本书背好了。”
距离昨日季先生将《诗经》交由梁源,实际上才过了九个时辰不到。
饶是季先生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也流露出一丝名为诧异的情绪:“都背好了?”
梁源点头:“正是。”
季先生整了整宽袖,正襟安坐:“如此,我便考一考你。”
后面就是你问我答环节。
季先生随机且不分前后顺序地抽取《诗经》中的句子,只说前半句或后半句,让梁源补充回答。
梁源双眼一亮,这不就类似于高中的古诗词默写填空吗?
这题他会啊!
于是两人一个问一个答,过程中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
季先生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你当真以前没上过私塾?也不曾接受过夫子的教导?”
梁源抿唇,羞涩一笑:“我生来心智有损,最近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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