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偏你个蠢货站出来说不可,想早死?就直接说,可别再连累了他们?。
“孙爱卿还在安庆府,现今户部?是由你们?二人掌管,对否?”
左右侍郎咽了口唾沫:“是。”
“那你们?告诉朕,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左侍郎不假思索道:“回陛下,截至上月月底,国库拢共有?八千三百七十?二万两存银。”
右侍郎补充说明:“另本月已?有?二百七十?六万两银子入国库,待月末番商所缴纳的各种税入账,应能凑齐五百万。”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哗然。
“五、五百万?”
“天爷啊,咱们?国库竟有?这么多银子?”
“我?记得......还在的时候,国库最多只有?一千万,这得翻多少倍啊?!”
不怪他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朝臣们?知道这几年国库充盈,可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饶是见多识广如苏源,也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难怪陛下这样果决,是有?点底气在身上的。
再看持反对意见的户部?官员,他已?经傻了眼:“这、这么多?”
弘明帝没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但不影响发落了他:“身为?户部?官员,连国库有?多少存银都不知道,朕许你高官厚禄,是让你来提前?养老的不成?”
户部?官员面白如纸,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浆糊,混沌不清。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为?自己开脱:“陛下,微臣只是、只是担心凡事有?个万一,假如......”
不等他说完,苏源先忍不住了,喝声道:“你这样说,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朝兵强马壮,又军备充足,扶桑不过一撮尔小国,所有?百姓加起来也就两百万,如何能与我?朝将士匹敌?”
户部?官员脸色青青白白,仿若开了染坊,精彩得很。
但他还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又或者说,借机拖延陛下对他的惩处。
“再有?就是,眼下番商和使者们?都在京城,但凡开战,他们?必将听?到风声,岂不让人看笑话?”
苏源当即一个“嗤”字砸他脸上:“扶桑在安庆府的所作?所为?可瞒不住,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
“遇到这样事关社稷的大事,第一反应竟是番邦来客会不会看笑话,依本官看,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户部?官员:“......”
好好的怎还骂人呢。
弘明帝:“......”
承珩,朕之嘴替!
朝臣们?:“......”
时隔多年,终于得见苏大人的威武英姿,甚好!妙极!
户部?官员被喷得面无人色,苏源却不打算就此收手,朝上一拱手,以表恭敬后继续输出。
“扶桑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次咱们?忍了,才是真正被番邦人看了笑话去。”
“只有?大军压境,打得扶桑哀告宾服,方可彰显我?靖朝国威!”
话音落,弘明帝朗声大笑:“好!”
“苏爱卿这番话,简直说到朕的心坎上。”
“唯有?强势强硬,才不至于被人看低了去。”
众朝臣俯身:“陛下英明。”
还得赞一句,远靖伯好口才。
仍有?部?分主和派不满弘明帝的偏心,蠢蠢欲动想要?搞事。
弘明帝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不改色丢下第二个原.子.弹。
“诸位爱卿可知,不久前?宋氏毒害天薯,并意图弑君,正是与扶桑勾结?”
“扶桑所为?罄竹难书,不出这口恶气,朕怒气难消啊!”
孔次辅皱起橘子皮一样的老脸,暗自腹诽,陛下可真能忍,直到现在才说出实情。
上首的弘明帝就跟点亮读心术似的,从善如流道:“因证据不算充分,人证物证又远在琼州府,朕原是打算等扶桑密探押解进京后,再对扶桑发难。”
“只是没想到,扶桑又一手搅出痘疹之事。”
“更没想到,扶桑这等阴险毒蛇,朕的臣子中竟还有?人劝朕放他们?一马,用以谋求利益!”
弘明帝声线陡然冷厉,一拍龙椅扶手:“难不成要?等到扶桑人毒杀了朕,攻入皇宫,尔等才会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满朝文武呼啦啦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苏源随大流,俯身低头隐于人群中。
其实反对者只是少数,而今弘明帝大权在握,一言不合就任性地表示“朕不要?你以为?,朕只要?朕以为?”,谁也不想在这当口跟陛下唱反调。
谁叫陛下绿云罩顶,心情委实不太妙。
这群人正好戳中了他的肺管子,羞恼之下就炸了。
波及范围甚广,连累了所有?人。
于是乎,上百道杀人般的目光落在最先打头阵的户部?官员身上。
户部?官员惊惧之下,哇地吐出一口血,眼一翻厥了过去。
苏源:“???”
弘明帝乜了眼害得他大动肝火,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早朝的罪魁祸首,字里?行间?尽是无情。
“看来户部?的差事还是不够多,这都没锻炼出一副好体?格。”
“那便摘了他的官帽子,回家种地去吧。”
“户部?侍郎记下,明年庄稼丰收之际,须得派人去他家,查验这一年的种地情况。”
户部?左右侍郎应下,自有?侍卫把这人扛猪一样送回家去。
苏源:“......”
论杀人诛心,还得是您。
金銮殿上重又恢复平静,孔次辅出列:“陛下可否详说扶桑国和......毒害天薯和弑君的事儿?”
就这么简单几句话,真叫人听?得心里?跟猫挠似的,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内情。
弘明帝不想再提宋氏,眼神一扫,落在好大儿的身上:“朕早前?已?全?权将此事交由太子调查,具体?细节太子也当知晓。”
说着微微一笑:“太子,你来跟诸位爱卿说一说。”
了解全?部?内情的赵澹:“......”
这是亲爹这是亲爹这是亲爹。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赵澹极力抑制住抽搐的嘴角,迈出一步:“微臣遵旨。”
然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挑拣着说了一遍。
事关帝王的绿帽,赵澹全?程不露丝毫,讲完了整个故事。
孔次辅脸上尽是一言难尽,讥笑道:“什么仙女?转世,这是老臣活了几十?年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林璋举手提问:“仙女?转世的传闻在扶桑传得沸沸扬扬,为?何京中没有?一丝风声?”
“当然是既有?狼子野心,又担心我?朝察觉,当真是好算计!”
孔次辅素来头铁,连弘明帝都敢呛声,直言不讳地问:“敢问陛下,这件事五郡王可有?参与?”
提及赵洋,弘明帝胃里?翻涌着吃了什么脏东西的恶心感,声音冷硬:“他整日里?神志不清,连吃饭都成问题,是宋氏与扶桑国合谋所为?,与他无关。”
太医给赵洋下的软骨散可不是闹着玩的,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与废人无异。
况且在弘明帝看来,赵洋还没那偷天换日的本事。
孔次辅听?出陛下语气不虞,识趣地没再追问,只忿忿表示:“扶桑可恨,陛下定要?取下扶桑王的首级,以慰藉那数百人的在天之灵。”
弘明帝积攒了满肚子的火气,当然要?尽数发泄在扶桑国身上了。
故而一挥袖,口吻温厚:“朕说了没用,还得看众将士们?的。”
这年头武将出头本就不易,闻言胸口拍得邦邦响,直呼“陛下放心”。
苏源看着豪气万千的武官,眼底浮现笑痕。
接下来几天,这些?人估计要?为?主将之位斗成乌眼鸡了。
总之,发兵攻打扶桑国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朝堂上不宜商讨详细章程,临公公一甩拂尘,细声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几息之后,有?官员出列启奏。
乍一看,金銮殿上的气氛甚是平和,好似先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只是幻觉。
可没人会忘记,那位作?得一手好死?,成功把自己作?回家种地的户部?官员。
更不会忘记,远靖伯是如何的铜唇铁舌,将人斥得硬生生吐出两汪血。
......
早朝结束后,弘明帝点了兵部?尚书等几位老臣,在宫人的簇拥下呼啦啦离开。
下一秒,众人各自议论开来。
话题皆围绕扶桑国展开。
安庆府痘疹,琼州府红土,以及顶着仙女?身份的宋氏。
行走间?,苏源只听?得一句:“幸亏宋氏死?了,否则待来日扶桑国起兵,总有?那些?个愚昧之人听?之信之,一呼百应加入其中。”
苏源淡淡一哂,不以为?然。
宋氏是否真的死?了,还得打个问号。
以苏源对弘明帝的了解,在一切尚未查明之前?,他断不会轻易鸩杀了宋氏。
正当思绪流转,耳畔突然炸起一声:“伯爷好口才,今日本王算是领教了。”
阴阳怪气的,莫名透着股酸味。
苏源循声望去,不远处禹王负手而立,撇着嘴瞅着他。
苏源一时搞不懂这位的意图,微笑着行了一礼:“王爷谬赞,微臣只是见不得有?人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偷生怕死?。”
禹王噎了下,心道苏源这厮说话怎么跟太子一样,总让他无话可回。
“远靖伯可能没注意,你跟人唇枪舌剑的时候,王大人孔大人都赞许地瞧着你呢。”
苏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沉默一瞬,宛若滚刀肉上身:“唔......两位大人许是赞同微臣的话罢?”
禹王喉咙一哽,瞪了眼苏源,一甩袖子离开了。
苏源:“???”
真好好一王爷,可惜长了张嘴。
围观全?程的赵澹憋笑憋得艰难,掐着手指才堪堪忍住。
原本他是想跟苏源说一下皇庄上牛痘试验的进展,又见苏源身边有?人,只好作?罢,乘轿撵往东宫去。
明日是赵澹嫡次子的生辰,按往年惯例,太子妃会在东宫办一场生辰宴。
他们?夫妻俩还有?三个孩子热热闹闹吃顿饭,偶尔父皇母后也会过去。
赵澹清楚亲爹心情不妙,打算借嫡次子的生辰宴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如此一来,生辰宴的安排必须慎之又慎,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
“好家伙,承珩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苏源刚一气走了禹王,唐胤就拉着方东凑上前?。
他俩都是五品官,只正五品、从五品的差别。
按靖朝律法,他们?都是有?资格上朝的,只是站的位置排在最后边,远到连陛下的脸都看不清。
但不妨碍他们?目睹全?程。
方东内敛笑着,一拍苏源的胳膊:“我?方才还听?见,有?位御史大人跟同僚嘀咕,说有?时间?要?向你取取经,是怎么练就出这样好的口才。”
直把人怼得吐血晕厥,苏源可是本朝第一人。
苏源老脸一红:“我?当时气急了,你俩凑什么热闹。”
他为?靖朝做了这么多,绝不能容忍外敌窥伺。
那户部?官员也是倒霉,正好撞到他的枪口上,苏源不逮着他一顿怼,难消心头之怒。
“而且我?说的不对吗,那群人只管着自个儿跟前?的三分地,自私自利,不骂醒他们?,真以为?谁都会捧着他们?呢。”
苏源理直气壮极了,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被主和派一位官员听?个正着。
登时又羞又恼,怒瞪着苏源:“你!”
正准备跟苏源大战三百回合,忽而想起对方的身份,显然不是他招惹得起的,张一半的嘴又闭上了。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摩拳擦掌的苏源:“......”
两旁自发承担起辅助重任的唐胤和方东:“......”
三人有?些?失望,相视一笑了之。
这时,唐胤戳戳苏源,捅捅方东:“话说昨晚我?到底怎么了,嘴巴破了皮不说,后腰也多了一块淤青,碰一下就疼。”
苏源和方东极为?默契地选择隐下真相。
苏源神色诧异:“不知道诶,你问过嫂子了吗?”
唐胤点头:“她说是我?喝醉后磕到了桌角。”
方东佯作?沉吟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唐胤从未想过两个至交好友会骗自己,当下便信了,龇牙咧嘴地说:“回去我?得搓一遍药酒,可疼了嘶——”
苏源轻咳一声,姑且将这当做口无遮拦的代价。
三人并肩走了一段宫道,于岔路口分别,各自点卯去了。
当天下午,弘明帝就点了一位年逾知命之年,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老将担任征讨扶桑国的十?万大军的主将。
副将共三人,皆是正值壮年,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武将的竞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四人领了圣旨,各自出宫准备去了。
苏源听?了一耳朵,默默祝福这些?将士平安归来,继续投入到公务之中。
随着番商入境,顺来集市出现越来越多的舶来品。
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他们?见着样式精美的舶来品,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一时间?,舶来品风靡整个京城。
富商们?看出舶来品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争相与番商合作?。
几日下来,船舶司收到厚厚一摞的契书。
这还不是全?部?。
据说外地有?不少富商正往京城来,都奔着跟番商做生意去的。
苏源手持印章,戳一下油印,再戳一下契书。
如此重复以往,枯燥乏味,又乐在其中。
傍晚下值,一路上不少百姓都在谈论靖朝即将出兵征讨扶桑国的事情。
靖朝是占理的一方,弘明帝压根没隐瞒扶桑国对他,对安庆府百姓的所作?所为?。
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们?敬仰的存在。
受害者和他们?同为?老百姓,有?一就有?二,说不定下一批受害者就是他们?。
综上,扶桑国完全?激起了民?愤。
苏家马车所经之处,百姓无不在怒骂扶桑国。
苏源眉梢轻挑,可见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
闭目养神时,苏源忽然想到《庶子官途》的原剧情,即他的第一世。
已?知原书中赵澹英年早逝,是赵进登基为?帝,坐拥江山。
赵进登基后,会不会发现扶桑国的密谋?
苏源觉得,凭赵进脖子上那空空如也的玩意儿,绝对觉察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
第一世里?,扶桑国是否大军北进,攻打靖朝?
新政中途折戟,被梁盛父子推上皇位的赵进又非明君,内忧外患之下,靖朝又将遭遇什么?
苏源不敢往深了想,忙打?住这个念头。
安慰自?己?现在并?非第一世,靖朝早在他这只蝴蝶的扇动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梁盛和梁守海早化为一堆白骨,赵进?也?把自?己?作死了。
弘明帝健在,下任君主也?是位明君,定能带领靖朝走得更远。
这就够了。
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苏源并?未睁眼?,只捏着袖口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万千思绪盘踞心头,却无人可诉说,其?郁闷可想而知。
好在这股愁闷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兴冲冲登门的十二皇子给搅没了。
“苏兄兄,告诉你个好消息!”
彼时苏源刚回?到家,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等家里?的三位女士回?来。
今天抚育院的姑娘出嫁,皇后娘娘作为?院长没法出宫,只能由宋副院长送嫁。
苏慧兰和元宵也?过去?凑热闹了,偌大?的远靖伯府只剩下苏源一人。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孤寡的空巢老人的意思。
苏源:“......”
倒也?不必如此。
赵琼就是这时候被管家领过来的。
“今天下午父皇跟我说,珍珠米已在皇庄上种下,三个多月后便可收获。”
赵琼说这话时,整个人透着股勃然向?上的精气神,眉宇间满是恣意。
再看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孔,以及张扬的赭色袍子,莫名让苏源想到了花孔雀。
苏源:“......”
“殿下若有时间,偶尔去?皇庄上观察珍珠米的生长情况。”
获得成就感的同时,也?能从中品出一丝独特的趣味性。
另一方面,也?可领会农户种地的不易,体谅百姓之?难。
一箭三雕,便是再好不过。
赵琼不疑有他:“三日后尚书房的师傅将要考校我们的功课,等过了考校再去?吧。”
苏源露出欣慰的笑:“殿下今日过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吗?”
当然不是。
赵琼的本意是想来看看元宵,珍珠米是其?次。
苏源:“......???”
他只是个顺带?
赵琼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表露出来。
赵琼敢保证,要是被苏兄兄知道,凭他对元宵的疼爱,哪怕是龙子皇孙,苏兄兄也?照打?不误。
所以,赵琼求生欲极强地说:“珍珠米可是好东西?,也?是苏兄兄点出了它的用途,当然要知会一声。”
“正好顺便出宫取了给小侄子准备的生辰礼物。”赵琼隔着衣料摸了摸袖中的物件,“明日是他的生辰,希望他能喜欢。”
毕竟是皇家事,苏源无意探究:“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可是我排了许久才等到的,还是借了太子皇兄的名义呢。”赵琼嘿嘿笑了两声,像只狡黠的猫儿。
苏源知道他们俩关系好,只笑了笑,并?未多言。
“可惜珍珠米数量不多,只占了一小块地。”赵琼又重归正题,忿忿道,“都怪扶桑国,要不是他们闹出幺蛾子,远靖舟都能出海了。”
看赵琼身后无形的尾巴都耷拉下来,苏源出言安抚道:“好事不怕迟,等船队准备妥当,说不定可以顺路走一趟靖地。”
靖地,即苏源等人在海外发现的那块无人区。
“这还得看父皇的决定。”赵琼忽然想到什么,猛一拍脑门,“我带了些番商卖的吃食来,都是御厨研究的新菜式。”
“下午出城一趟,我还是特意让人掐着点送出宫的呢。”
苏源自?觉有暖流涌过心头:“多谢殿下,我倒是有些等不及了。”
赵琼笑着摆了摆手,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我没看到婶婶和嫂嫂,她们不在家吗?”
“她们去?给抚育院的一个姑娘送嫁了,可能要等到迎亲结束才能回?来。”
赵琼呼出一口气:“原本我还想正式拜访一下婶婶和嫂嫂呢。”
虽然苏源觉得自?家亲娘和夫人哪哪都好,可向?来没有皇子登门拜访臣子家眷的道理。
要是被御史知道,他估计要被唾沫星子整个儿淹没了。
苏源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殿下近来学得如何??不是说三日后考校,可要我帮着殿下查漏补缺?”
尚书房的师傅们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严厉,整日里?顶着张冰块脸,活像谁欠了他们一百万两银子似的。
想当初赵琼六岁入尚书房,看着那几位黑脸罗刹,硬是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丢脸的事不多赘述,赵琼深知苏源学识渊博,自?然求之?不得。
一捋衣袍起身,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先生,请。”
苏源忍俊不禁,左右书房里?就他们俩人,便坦然受了。
问了赵琼的读书进?度,去?书架上取来一本书,开始考校。
三刻钟一晃而逝,苏源合上书:“殿下颖悟绝伦,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却不少......”
苏源将问题一一点出,赵琼全神贯注地听?着,实际上却没打?算改。
正好符合他混不吝、半吊子的人设不是。
查漏补缺结束,苏源朝外面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殿下若再不回?去?,可能赶不上宫门落钥。”
赵琼不想自?己?因为?夜不归宿被亲爹和兄长训斥,也?不想苏源再被自?己?连累得遭御史弹劾,二话不说就应了。
唯独磨蹭地面的脚尖,泄露出少年郎的真实情绪。
他大?老远出宫一趟,还没见?到想见?的人呢。
有点不甘心,又不敢彰显出来,憋得胸口发闷,神情怏怏。
室内烛火昏黄,苏源并?未注意到他的脸色,起身道:“我送你出门?”
苏兄兄亲自?相送,再赖着就不礼貌了。
“那等我有时间再来苏兄兄家,上次说好的番邦杂记我只写了个开头,苏兄兄可别忘了。”
自?从御史弹劾,苏源和赵琼鲜少见?面,也?就没机会再讨论海外相关内容。
对上赵琼满是期待的眼?,苏源说不出拒绝的话:“好,我等着殿下。”
赵琼心满意足,由苏源一路送到门口,乘马车离开。
前脚马车刚驶出,后脚元宵三人就回?来了。
苏源还没来得及关门,见?三位女士陆续下了马车,又让人重新开门,迎她们进?去?。
不远处,赵琼似有所觉,蓦地撩起车帘往后看。
夜色中,视野不甚清晰。
但不影响他看到远靖伯府门口的马车前,那道鹅黄色的身影。
赵琼:“!!!”
差一点!
就差一点!
真气煞我也?!
赵琼缩回?马车里?,郁闷得直拿头撞木板。
咣咣声响格外清晰,听?得内侍和充当车夫的侍卫眼?皮直跳。
好在赵琼自?己?想开了,明白不能再折回?去?,只能闷闷不乐地回?了宫。
罢了罢了,下次再找机会。
今晚他得早点睡,明儿一早还要去?东宫给小侄子送生辰礼物呢。
想到小侄子晨起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的礼物,赵琼搓了搓手,愈发期待新的一天的到来。
......
远靖伯府
苏源等三人进?门,随口问了句:“我让人开饭?”
苏慧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呼吸有点重:“开吧,吃完饭也?好尽早收拾了这一身的臭汗。”
苏源应了声,吩咐下人开饭,又探了探元宵的额发,湿漉漉黏糊糊,灯笼的映照下隐约看见?热红的小脸。
“看来真热得不轻,我让人准备了凉饮,吃完饭可小饮一杯。”
宋和璧踩着树影往前走:“喝完正好洗漱,双重散热。”
苏慧兰哈哈笑:“那真好极了!”
一家人来到饭厅,围桌而坐。
注意到饭桌上有三道没见?过的菜式,苏慧兰有些纳罕:“这是?”
苏源给每人倒了杯凉饮,放到一边晾着:“十二皇子送来的,是番商售卖的吃食,来给咱家尝尝鲜。”
宋和璧先给苏慧兰夹了一筷子,又自?个儿尝了,中肯点评道:“味道不错,清清爽爽的,还有点脆。”
苏慧兰也?跟着尝一口,深以为?然,感慨道:“十二皇子跟源哥儿倒是好,什么都想着你,连吃的都不忘送一份过来。”
赵琼勉强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苏源心中熨帖,温言道:“殿下来是告诉我珍珠米种下了,顺便给小皇孙准备生辰礼物。”
元宵抱着碗,眨巴眼?看了苏源一眼?,夹了筷番邦来的菜到碗里?,秀气地吃着。
宋和璧轻唔一声:“昨天嬷嬷有说过,这两日皇后娘娘在跟太子妃准备小皇孙的生辰宴。”
苏慧兰虽有三品诰命的身份,实际上还没进?宫参加过宫宴,更别说亲眼?一见?小皇孙,因此难掩好奇:“小皇孙如今几岁?”
这点苏源倒是知道。
太子赵澹共有五子三女,其?中三个儿子是太子妃所生。
生辰在明日的那位,是赵澹第三子,年方十岁,深得帝后喜爱。
今年乃多事之?秋,突发事件频出,不好大?张旗鼓地举办生辰宴,只在东宫一切从简,好让小皇孙不在整十岁生辰这天留有遗憾。
以上是苏源从赵琼的言语间拼凑出来的信息,准确度高达百分百。
“难怪呢,十岁生辰是要好好过的。”苏慧兰念叨一句,“好了咱们不说这个,赶紧吃饭吧。”
苏源应一声,不经意垂眸,对上元宵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了?”
元宵摇摇头,弯了弯眼?:“好吃~”
苏源失笑:“喜欢就多吃点。”
赵琼对他这个兄兄素来大?方,三道菜的分量足够元宵吃到撑。
元宵轻嗯一声,尾音上扬,听?着软糯清甜。
用完饭小歇片刻,喝了凉饮,散去?体内燥热,便各自?回?屋洗漱。
一夜好眠。
翌日,苏源照常上朝。
大?军即将启程,连带着宋氏和赵洋这两个昭示着他头上绿的证据也?将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需数月,扶桑国就会知道何?为?宗主国,何?为?附属国。
身为?附属国,就该老老实实趴着,向?宗主国俯首称臣。
至于安庆府那边,孙见?山去?得及时,救下只剩一口气的怀宁县县丞,捉拿知府、扶桑密探归案,就立刻带着痘疹科的太医展开灭痘行动。
火烧水烫加药物,总算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痘疹的流窜,不幸感染的几十个百姓也?都得到有效医治,有很大?几率活下来。
再有皇庄上的牛痘试验,也?有了初步进?展。
以及天薯、珍珠米,这两样高产作物。
以上种种,足以平息宋氏给他戴绿帽的怒火。
更何?况,今日是赵澹嫡次子的生辰,身为?皇祖父,弘明帝理应高兴才是。
所以,整个早朝下来,陛下始终和颜悦色。
连御史弹劾宗室子弟当街纵马,以致于多名百姓受伤,陛下也?不曾当堂暴走,只让大?理寺前去?拿人,再对受伤的百姓作出补偿。
待早朝结束,文武百官就一个字——爽!
神清气爽。
天高气爽。
就连奔赴断(点)头(卯)台(处)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苏源和范诩等几位工部官员走在一起,斜后方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直奔前面的太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