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啊。”齐博点头:“然后呢?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说明庄姨娘明知道那是一碗打胎药,但她还是喝了下去,她腹中那个孩子,等于是被她自己谋害的。”
“我去!”齐博手中折扇都掉到了桌子上,惊讶道:“苏姑娘,这个……这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要乱说啊,你先前还说过为母则强,孩子就是母亲的命。”
“你忘了?咱们出府的时候,那群婆子要把香料好好安放,因为庄姨娘会制香,连侯爷的失眠症都是她的安神香治愈的。我们常说的那种药,无非红花麝香之类,这两种药都有特殊香味,什么汤都不可能掩盖它的味道,尤其是对于擅长制香的庄姨娘来说,就更不可能分辩不出来。”
“唔!有道理。那……万一是别的药物呢?”齐博轻敲桌子,却听苏兰心沉声道:“米夫人长在深闺,原妈妈不过是个奶妈子,她们能知道多少药物知识?民间所流传的这种药,一般都是红花和麝香,她们要从哪里得知别的方子?其实这个我们不需争论,只要去侯府一问,便能知晓。”
“你说的没错。”齐博沉吟点头,忽然冲外面招手,接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便走进来,陪笑道:“王爷喊奴才什么事?”
“你想办法去一趟新平侯府,悄悄找人问问,看当日庄姨娘喝的打胎药是什么成分?”
“是,奴才遵命。”那小厮弯腰退下,苏兰心就看着齐博道:“这是你新找的小厮?小太监?”
“是啊,如何?还伶俐吧?”
“看着的确是一副伶俐精明模样。”苏兰心点点头,心中却有些感叹,暗道这样漂亮的男孩子,竟然是个小太监,真是可怜。
“新平侯府那边咱们这会儿不方便去,若专门就问这件事,也怕打草惊蛇,让绿水自己想办法,他必然能够办得妥当。”
齐博解释了一下,却听苏兰心笑道:“我没有意见,就是你也太急了些,等我全部说完,你再派他一起打听了来,岂不好?”
“哦?这么说你还有发现?”齐博来了精神,扇子“刷”地收起:“你放心,不管你说多少,我总有人去打听了来就是,还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快说快说。”
“如果庄姨娘明知道这是那种药,她还反而喝了下去,那就不正常了。能让一个女人狠心到这个地步,她一定是有很大的图谋,王爷睿智,可否猜出庄姨娘究竟是有什么图谋呢?”
齐博翻了个白眼:“我说苏姑娘,以后这种话咱们少说两句好不好?听着特像讽刺,真的。”
苏兰心低头一笑:“明明是拍两句马屁,王爷素日里听得奉承话还少了?怎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
“别人的奉承话是马屁,你这样的奉承话绝对是反讽,我这点儿睿智还是有的。”齐博笑着说完,又用扇子敲了敲额头,沉吟道:“庄姨娘明知道原妈妈送的是打胎药,但她还是喝了下去,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要害米夫人。只是她为什么要害米夫人呢?管家之权在她手里,新平候的心也在她身上,她自己又是儿女双全,可以说,除了一个正室的身份,米夫人没有半点地方比她强,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她为什么要害对方?”
“你刚刚的话里,已经给了答案。”
苏兰心看着齐博,见他疑惑看过来:“我已经给了答案?”她就轻轻点头:“好好想一想,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答案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了,除此之外,的确没有任何理由。”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抽丝剥茧
“你是说?庄姨娘就是为了正室这个身份,才要陷害米夫人?”齐博瞪大眼睛:“不至于吧?名分有那么重要吗?”
“这话多可笑?你回去问问皇后娘娘,名分重不重要?”
“一个小小的侯爷夫人,这地位能和堂堂国母相比吗?”齐博嗤笑,却听苏兰心幽幽道:“当然没办法比,不过在庄姨娘心里,侯爷夫人这个身份应该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可她都忍了十几年,为什么到如今忍不了了?”
苏兰心叹气道:“人心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或许她当初的确觉得只要有新平侯爷的宠爱就好。可是时间长了,管家之权到手了,婆婆宠爱到手了,丈夫的心到手了,儿女也到手了,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要看向更高的位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侯爷夫人的儿子才是嫡子,有资格继承侯爷的爵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条?”
齐博豁然起身,在地上踱了两步,沉声道:“苏姑娘,经你这么一说,庄姨娘小产的事,大概的确是她故意的,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她又怎么知道米夫人定会害她呢?”说到这里忽地一怔,喃喃道:“是了,就算米夫人不去害她,她也完全可以制造机会,诬陷对方害她,只要她铁了心要争侯爷夫人的身份,这也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最后到底还是让米夫人赶上了而已。”
“这却未必。”苏兰心啜了一口茶,沉声道:“我怀疑原妈妈送药的事,原本就是庄姨娘一手安排。”
“不可能吧?原妈妈不是米夫人的奶妈吗?”齐博皱眉,他原本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因为原妈妈的身份,所以旋即就否认了。
“米夫人在这方面显然十分粗心的,你忘了她说过?她房中都是庄姨娘的人,连梁姑娘身边伺候了几年的贴身丫头都被庄姨娘收买,原妈妈为什么不能被收买?”
“你会这样说,是因为那个醉汉的话?如果那个醉汉真是原妈妈的儿子,他的媳妇因为家贫跑了,而他却说要用银子砸死对方的话……你怀疑他们家并不穷,而原因就是庄姨娘用银子收买了原妈妈,才会让她撺掇着米夫人做下这件事?”
“或许……米夫人压根儿就不想做这件事。要知道,庄姨娘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她去害对方这个腹中胎儿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原妈妈打着为主出气的名号,做下了此事,米夫人不认也不行,因为没人会信她。更何况,她大概还觉得原妈妈是为了她才会干这件事,说不定心中十分感激愧疚呢,不然怎么原妈妈日后还常回府里看她?而庄姨娘之所以替原妈妈求情,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温柔大度,而是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有道理有道理,老实说,我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事实了。”齐博手中扇子不断敲打着另一只手,接着出门又叫了一声“青山”,于是又有一个英俊的少年跑过来,齐博吩咐了他几句话,他便转身去了。
“我让他去上次那个小贩那里问问,看那醉汉是不是原妈妈的儿子。”齐博重新坐下来,皱着眉头道:“苏姑娘,我觉着你的推论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事实,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和老太君被谋害有什么关系?咱们似乎没必要去为新平侯府的后宅争斗费神吧?”
“怎么没有关系?你别忘了,一切事情都是由此事引起。因为米夫人害庄姨娘小产,商老太君才会一怒之下让新平侯休妻,接着就出现了米夫人扮鬼吓唬老太君,引得她噩梦不断,甚至犯了怔忡之症,精神极度差劲儿,最后才会被活活吓死。这件事是一系列事件的源头,你说重要不重要?”
“对,我也承认这一点,可那又如何?因为此事,老太君想要让侯爷休妻,所以米夫人怀恨在心,扮鬼吓唬老太君,大概她也存着让老太君回想往事,从而理解体谅一下自己的心思,却不料最后竟把老太君给吓死了。这到头来,事情都是她做的,庄姨娘究竟有没有陷害她,对此案完全没有用处。”
“不,不是这么说,庄姨娘小产的事到底是米夫人所为还是她自己一手造成,这件事至关重要。”苏兰心站起身,斩钉截铁说道,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齐博:“第一天我询问琥珀和金妈妈等人,回去后将线索整理在这张纸上,你先前也看过,只是大概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其实当时我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天你在路上说到宠妾灭妻,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但到底没捕捉到,然而当我做出这个推论后,这一点忽然间就融会贯通了。”
她一边说,纤纤玉指就指在信笺上的一处,齐博仔细一看,苏兰心所指之处写着“琥珀眼里的老太君十分公正”,他有些不明白,抬起头道:“这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没有可疑之处。只是我们从头到尾都说米夫人的嫌疑最大,庄姨娘嫌疑最小,这是为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老太君死掉对庄姨娘没有利啊,老太君要休掉米夫人,这正是庄姨娘盼望着的事,她怎么可能在这样关头害死老太君?”
苏兰心摇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吗?老太君死了,米夫人被查出是元凶,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她死后,庄姨娘一定可以顺利成为新的侯爷夫人,老太君的死,最终得利的还是庄姨娘。”
“那……那是因为米夫人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吧?你也许不知道,凶手们总是有侥幸心理,不然这世上也没有凶杀案了。”
齐博摊着手解释,旋即又道:“如果庄姨娘是凶手,她为什么要谋害老太君呢?不谋害老太君,米夫人也会被休掉,她也会顺理成章成为侯爷夫人,这样多好?还免去了侯府忤逆人伦的大丑闻。”
“问得好。”苏兰心一巴掌拍在桌上,接着便猛抬起手挥着,一面冲手上吹气,小声痛叫道:“好疼……啊!真的好疼。”
齐博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声音都有些变调,瓮声瓮气道:“回头我让人去宫里取点药膏过来吧,不然你这一下用力过猛,大概手要肿掉。”
“肿就肿了,不算什么事儿。”苏兰心这还充女中豪杰呢,强忍着不肯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拼命甩了几下手,这才指着那张信笺道:“琥珀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却数次提到老太君公正,这么奇怪的言语,我总觉得她是想向我们透露什么信息。呐!如果我的感觉是真的,你觉得她是想向我们透露什么信息呢?”
“这……这不是正说着庄姨娘的作案动机吗?怎么又扯到琥珀身上去了?我有些糊涂,等等,让我理一理思绪。”
齐博是真的有些迷糊,却听苏兰心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只是没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去,所以才会觉得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莫名其妙。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就明白了。你想一想,一个做事最讲究公正的老太君,会支持儿子宠妾灭妻吗?”
“啊!”
齐博大叫了一声,面色也瞬间激动起来,一拳头砸在手心里:“没错,宠妾灭妻这种事,向来为人所不齿,商老太君如果真是公正的老太太,她绝不会允许府里有这种事发生,这大概也就是十几年来,米夫人被庄姨娘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还始终坐稳了正室位置的关键。”
“没错,我也正是如此想。虽然老太君十分信任喜爱庄姨娘,可十几年来,唯独不给她这方面的任何希望,直到这一次庄姨娘有孕,她看到了最后的机会,所以才会一手策划了小产之事,果然引起了老太君的怒火,甚至当众说出要新平侯休妻的话。”
“精彩,真是天衣无缝的推断。”
齐博啪啪啪拍着巴掌,由衷赞美,接下来的事情不必苏兰心再说下去了,睿王爷到底也不是草包,就接着苏兰心的话头分析道:“可是话虽然说出去了,但等老太君冷静下来后,她又感到后悔,因为她心里实在没办法接受宠妾灭妻这种事,所以琥珀反复强调老太君是个公正的人,也许就是因为老太君私下里对她说过,想让这件事不了了之,所以琥珀就觉得老太君在大是大非上是非常公正的。”
“是,琥珀或许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她应该是怀疑老太君遇害的事与此有关,然而如今老太君已经逝去,庄姨娘在府中一手遮天,琥珀不敢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只能用用反复强调老太君公正这件事来隐晦地提醒我们。”
齐博点着头,又接着道:“庄姨娘起先是十分兴奋的,觉得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然而等了些日子,这事儿就再也没有了下文,而当她得知老太君反悔后,那种巨大希望落空的感觉,的确不难让她生出绝大的恨意。”
第50章 第五十章:发自肺腑的赞美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话头,看向苏兰心道:“不对啊,米夫人弄了扮鬼的衣衫,这事儿罪证确凿,说明老太君一开始被吓就是米夫人做的,庄姨娘再怎么一手遮天,她也不可能指使得了米夫人去做这种事吧?”
苏兰心沉吟道:“你说的对。但既然庄姨娘策划了这么些事情,我到底还是有些怀疑她了。而且你记不记得米夫人最后的反应?当时她的神情是那般绝望和悲愤,从她被带进来一直到我们离去,她没有半点儿心虚恐惧愧疚的模样,也不是事情败露后的万念俱灰,而只是绝望和愤怒,这就有些值得深思了,王爷是刑名官员,想必接触的凶手不少,你可看过这样的真凶?”
“的确,这不像是凶手的反应。”齐博桃花眼微微一眯,接着眉头轻轻一挑,看向苏兰心:“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越发怀疑庄姨娘,如果真凶另有其人,你想还米夫人一个公道?”
“当然。”苏兰心大方点头:“当日梁妹妹那般殷殷嘱托我,若米夫人真的是凶手,我不可能因为她的嘱托而徇私;可若米夫人不是凶手,我也不想负了梁妹妹,所以希望可以为米夫人洗刷冤屈。”
齐博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米夫人既然准备了那样东西,那她或许就不是被冤枉的,最起码她肯定有过要吓唬老太君的打算。”
苏兰心正色道:“吓唬和谋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其实这件案子我们还有一点关键没有弄通,就是当日老太君到底看见了什么?从看风筝到老太君惊叫一直到大家进屋,这其中的时间很短暂,凶手如何能够及时脱逃?”
“我就说嘛,什么梁妹妹的殷殷嘱托,你和她又没有深交,怎可能为了她那番虚情假意的嘱托就不依不饶?你之所以这样上心,不过是你心中想要追查这个真相罢了。”
“难道这有错吗?”苏兰心见心意被齐博看穿,索性也就不再掩藏,而是大方说出口。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追查的这个真相,或许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知道的。于你我来说,米夫人和庄姨娘的胜负生死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于新平侯爷来说,自然是米夫人死,庄姨娘扶正,这才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于景妃娘娘来说,她只要一个结果,不让商老太君枉死便好,而这个结果究竟是怎样她也不会在意。兰心啊兰心,你可知你正在做的,压根儿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那又如何?”苏兰心垂下眼,淡淡道:“虽说法理中也难免考虑人情,但那是你们这些主官量刑时该考虑的事。而真相是不应该被掩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资格成为掩盖真相的理由。有所为有所不为并不只是大丈夫的权力,我虽为女儿身,却也有这样的意志和豪情。王爷,您考虑清楚,如果将来您要给我机会协助大理寺刑部各位官员破案,那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变通,我是个女孩子,没什么追求和凌云志向,唯有追查真相这个观念,在我心里根深蒂固,哪怕刀颈加身,也绝不改变。”
“好,说得好!”齐博猛拍了几下巴掌:“有所为有所不为!刀颈加身原则不改!好样的,不知多少男子也做不到这一点,苏姑娘当真是不让须眉。”
苏兰心愣了一下,接着目中泛起神采,轻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你是皇子,又是主管刑名和内务府的王爷,能在这两个地方如鱼得水,最不缺的就是圆滑手段,你……你竟不觉着我这想法蠢的可笑?”
“喂喂喂!不要污蔑啊。”齐博急了:“我虽然是放浪不羁,可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七尺男儿好不好?再说了,你也说圆滑只是手段,我心中也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成为掩盖真相的理由,这也正是我身为主管刑名的皇子一向行事的准则啊,我刚刚只是告诉你实情,事实上,即便是出力不讨好,我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去追查的,不然我还有什么资格主管刑名?”
“是这样吗?太好了,那就真的太好了。”苏兰心激动地眼泪差点儿出来。与众不同?独醉皆醒?这种感觉其实糟透了好吗?如果可能,人生路上当然还是有一二志同道合的知己携手同行才好,虽然以她的身份,将堂堂皇子当做知己这真是一种胆大包天的妄想,非常可笑。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屋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苏兰心似是在想着心事,齐博就怔怔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对面女孩儿抬起眼,疑惑看着自己道:“王爷怎么不说话?”
“唔!不是……该你说了吗?”
齐博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虚,连忙别开视线,不过转念一想:这算什么?可别再让她误会我嫌弃她,人人都说她是丑女,这方面她必然是最敏感的。
一念及此,便忙又转过头来,笑着道:“刚刚夕阳余晖照在你脸上,衬得你就如同那最上等的白玉观音一般,浑身上下似是都散发着柔光,所以我一时间不由看得入神了。”
苏兰心脸一红,小声道:“王爷别胡扯了,我和白玉观音哪里能够沾上一点边儿?放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别人如何看待我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齐博连忙道:“我是说真的,姑娘蕙质兰心,不可妄自菲薄。”
“蕙质兰心?是晦质兰心才对吧?”苏兰心自嘲一笑,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晦”字。
“当然不是。”齐博有些生气,郑重道:“其实你很漂亮,是真的,刘海若是能把胎记完全遮住,任谁也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倾国容颜。你又不是做不到,偏偏要在那间隙中露出些痕迹,可是觉得这样做才够坦荡?所以说,你心里还是在意的,若不在意,这块胎记就全露出来,或者遮的严严实实,又能如何?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心里觉得你是漂亮的,这不是奉承话,这是发自肺腑的赞美。”
“好了好了,别说的这么郑重,发自肺腑的赞美什么的,我可不敢接受。”苏兰心有些无措,连忙假装打趣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方喃喃自语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嘴上虽然说着全不在意这副模样,可为什么要故意露出这一点痕迹呢?可见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呵呵!又有哪个女孩子能真的不在乎自己容貌?我也是女儿家,终归不能免俗啊。”
“别说女儿家,就是男人,其实也是在意自己的相貌是否英俊好吧?当年我刚满十五岁,玉带轻裘,鲜衣怒马招摇京城,被人赞为第一美少年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洋洋得意?”
齐博也笑了,话题终于又热络起来,只是眼看天色渐晚,却还不见青山绿水回来,苏兰心不免有些着急,却听齐博道:“不需担心,外面应该有人预备好了马车,等到那两个家伙一回来,我就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就见青山绿水一起走进来,青山沉稳,就让绿水先说,只听这伶俐小太监笑嘻嘻道:“王爷吩咐奴才打听的事,一点儿都不难,奴才问了三个人,都说当日庄姨娘喝的那一碗药是麝香,这事儿在新平侯府不是什么秘密,且三个人众口一词,可见是真实的消息。”
齐博就看了苏兰心一眼,轻声道:“果然是麝香,你的第一个推测已经得到了证实。现在就看第二个了。”
说完看向青山,只见他也上前躬身回道:“回禀王爷,已经从您说的小贩口中打听出,那醉汉的确就是新平侯府原妈妈的儿子,这事儿小贩原本不知道,恰好他媳妇在摊子上帮忙,这些事也瞒不过邻里妇人,所以他媳妇倒是能做的准,而且他媳妇也说了,原妈妈虽然总对人说家里穷苦,可有一次她出门时看见对方正从货郎手里买东西,花钱倒是大手大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穷人的节俭。”
齐博“刷”一下合拢扇子,在手心里一拍,对苏兰心道:“好,你推测的两件事,如今都证实了。看来米夫人那里,咱们倒是很有必要再去问一问。”
苏兰心道:“还是你先前的顾虑,去问米夫人,只怕打草惊蛇,我们慢慢来想办法,看如何能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探查到虚实。“
“这可不容易。”齐博摇头:“不过我来想办法吧,现在天色晚了,先送姑娘回去。”
“不劳驾王爷,让青山绿水送我回去就行了。”
苏兰心也知道这个时辰,自己在路上有些危险,哪怕她是男儿装扮,但这大概也瞒不过几个人去。
齐博看向青山绿水,两个小厮连忙表示会安全将苏姑娘送到家,大有“人在我俩在,我俩亡了也不能让苏姑娘有事”的气概,想想这两人虽年轻,但手腕老到,功夫也不错,于是就点点头答应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杀上门来
苏兰心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守门婆子见她坐着一辆华丽马车回来,那马车四角都系着华贵的琉璃宫灯,便知这该是六皇子的车驾,忙屁颠屁颠迎上来,陪笑道:“姑娘回来了?两位小哥儿也辛苦,不如进来喝口茶?”
青山绿水笑着婉言拒绝,接着告辞而去,这里苏兰心急忙忙回到房中,还没进院门就见月姨娘在门口张望,她心中一热,忙紧走几步进了院子,到月姨娘面前说道:“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是去找六皇子说正经事,又不是去土匪窝谈判。”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月姨娘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接着一把扯住苏兰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叹气道:“我也知道你是有正经事,只不过你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儿,哪怕是为了正事,也不能这么疯跑,传出去让人怎么说你?将来还想嫁人吗?”
苏兰心知道自己的婚事是母亲一块心病,但她如今只想着未来的精彩人生,哪还有心思去考虑嫁娶?如果可能,她只希望能够伴着母亲一起终老。
不过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惹月姨娘伤心,苏兰心最怕娘亲哭了,所以也不言语,陪着月姨娘回到屋中,一面问道:“大嫂的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这倒是让月姨娘开心的事,闻言笑道:“老爷暴跳如雷,只说要休了你大嫂。后来太太和你大嫂跪了好久,你二叔也说你大嫂身上到底怀着苏家骨肉,这才让老爷收回成命。不过老爷已经和大少爷说了,如果你大嫂再有这么一回,就要他不必多想,立刻休妻。有了这样命令,你大嫂说什么也不敢再放肆了。”
落花见苏兰心回来,正张罗着将在锅里热着的饭菜摆上饭桌,听见这话,便笑道:“叫我说,大奶奶可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主儿,不过经过这两次,她领教了姑娘的厉害,日后就是想兴风作浪,怕也不敢了。”
月姨娘笑道:“这倒没错,有兰心这双眼睛,她还想捣鬼可是困难。”
苏兰心叹气道:“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新平侯府里那位姨娘,简直风光无限,仗着丈夫宠爱,把正室夫人压得喘不过气;荷香同样是姨娘,也有大哥哥的宠爱,结果却是三天两头就被大嫂找个由头打一顿,难得她性子宽厚,竟然忍到今天。若是我,豁出去一刀杀了大嫂,再抹脖子自杀,也不受这鸟气。”
几个人议论着用了晚饭,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苏兰心正琢磨着齐博会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去向米夫人询问的时候,忽然就听外面有丫头说梁明瑜过来了。
苏兰心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喜,暗道果然还是齐博考虑的周到,如果让梁姑娘主动上门,大概庄姨娘就不会在意,自己答应过梁明瑜会还她母亲公道,但现在米夫人被抓起来了,小姑娘不服之下跑来找自己闹事,多正常的事儿。
果然,刚出了门,就见梁明瑜从院门外冲过来,双眼通红地瞪着她,还不等苏兰心说话,她就一把揪住苏兰心的脖领子,咬牙怒吼道:“大姐姐,你说过要还我娘公道清白,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你昨天不为她说话?你眼看她被人陷害,却一句话都不说,为什么?我明明托过你……”
“咳咳咳……”
苏兰心被勒得气都喘不过来了,连忙艰难提醒道:“梁妹妹,别演得太过火啊,我……我快被你掐死了……”
“谁和你演戏?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前求你替我娘洗刷冤情都是演戏?你这个大骗子,将我蒙在鼓里,亏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帮我娘说话……”
“等等。”苏兰心听着这话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儿呢:“你……不是六皇子提醒你,让你过来找我?”
“又关六皇子什么事?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和那个坏女人一起,将我娘抓了起来。”梁明瑜显然是失去理智,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米夫人被抓根本就不关齐博和苏兰心的事,她却毫不犹豫就将这大帽子给扣了上来。
这一回苏兰心是真意识到危险了,闹到最后,梁明瑜竟然不是齐博找来演戏的。她拼命拽着小姑娘的手,一面大叫道:“梁姑娘,冷静,你要冷静,我们进屋说,你先放手好不好?如果我真被你掐死了,你娘就真的死定了。”
什么挣扎呼喊都不如这最后一句话管用,梁明瑜终于冷静下来,却仍是拽着苏兰心不放。好说歹说,才总算将她劝到屋子里。
梁明瑜果然是自己跑来的。不过两天时间,少女经历巨变,亲生母亲绝望等死,自己却无能为力。一夜辗转反侧之下,绝望与恐惧几乎将这个女孩灭顶,所以一大早起来,她想也不想就坐了马车来到苏府,与其说是寻苏兰心的晦气,倒不如说她需要一个发泄纾解的渠道。
一盏香茶两块点心,终于安抚住了梁明瑜的情绪,时间紧迫,苏兰心也不和她绕圈子,让落花出门守着,她便坐下来开门见山道:“梁姑娘,先前你说过,老太君曾经因为夫人害庄姨娘小产之事,要新平侯爷休妻,在她去世前,这件事进行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