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裴行之看向孟爱国:“爸,我记得刚才广播上不是说?要招记分员吗,为什么小?晚不能去试试。”
孟爱国一愣,随即说?道:“之前我也想过,但是记分员是有要求的。”
孟爱国后面的话没说?,但是大家都懂他的意思,记分员要有文化会打算盘,但是孟晚秋前十几?年脑子不清楚,后面好了也十五岁了,压根没上过学,哪有可能选上。
闻言,孟奶奶瞥了孟爱国一眼,说?话了。
“你以为平时我跟小?晚待在家里?,就是大眼瞪小?眼吗?”
孟父眼睛瞪大,他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晚秋被孟父吃惊地表情逗笑了,孟奶奶那?么有智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孙女成文盲呢!
孟晚秋不仅不是文盲,而且懂得很多。
裴行之看向孟晚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心?沉了半截,以为真没法子,得想其他办法了。
这下孟晚秋竟然识字,那?么好好练习一下,当上记分员应该也不是很难。到时候如果真的不行,再?想其他办法,总不能让孟晚秋真的去喂猪。
孟延春激动地一拍大腿:“诶,差点忘了,奶曾经可是咱清河村唯一的老师啊,怎么可能没教过小?晚。”
孟母推开碍事的孟父:“果然是娘,就是比我们想得周到。”
孟父憨憨一笑,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董含韵闻言,总算放下心?来,目光放到孟晚秋身上,眼尖地看见了她跟裴行之的小?动作。
听到家人让她去争取当记分员,孟晚秋心?里?仍是无所谓的态度,既然他们想让她去,她就去好了。
见裴行之在看她,孟晚秋眨眨眼,莫名就想到了前几?晚的事情,虽然没做完,但是亲亲摸摸的事也干了个遍。
那?之后,两人一对视,孟晚秋就不自觉抿唇,目光缠绵得都快拉丝了。
裴行之把手放在嘴上轻咳了一下,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捏孟晚秋的手,示意她克制一下。
孟晚秋叹了一声,低头不再?看他,反手就握住了裴行之准备离开的大手,放在手心?就把玩了起?来。
裴行之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这是下乡干了几?年农活才有的,摸上去有点硬,但是显得更真实?了。
裴行之耳根一红,却没有继续抽回来,任由孟晚秋为所欲为,拿她没有办法。
董含韵微挑眉头,原本?还想敲打一下裴行之,现?在来看,两个人的感情进展得不错,看来不需要她多此一举了。
孟奶奶也注意到了小?两口的小?动作,神色平静,她那?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
不过,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说?一下。
“行之,你会算盘吗?”
“我”/“他会。”
孟晚秋打断裴行之的回答,桌子下的手拍了拍他的腿,先一步回答道:“他会。”
裴行之神情有一瞬间茫然,但还是顺着孟晚秋的话,点了点头。
孟奶奶面色柔和了下来,“这样就好办了,之前我只是简答教小?晚一点算盘的口诀,也没怎么练习过,这几?天你带着小?晚加强练习一下。”
“好的。”裴行之直直地盯着孟晚秋,应承了下来。
等短暂的家庭会议结束后,两人回到了房间,裴行之坐在椅子上,环臂在胸前,跷着腿,歪着脑袋看孟晚秋。
“说?吧,刚才你为什么这么说??”
裴行之确实?不会算盘,他没有学过这个,但是孟晚秋为什么要在家人面前撒谎。
孟晚秋没说?话,只是把床头柜子里?的算盘取出来,上手就是一阵行云流水操作。
甚至她都没有看算盘,而是在盲打,裴行之看在眼里?,虽然不懂,但是能看出来孟晚秋的手上动作很有规律。
孟晚秋是在用?实?操来展现?她的实?力,上辈子她玩的最多的就是算盘,当年她被测出没有习武天赋后,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只有算盘最后被她学到了极致。
凭着惊人的算术天赋,孟晚秋被组织首领赏识,才顺利地活了下来。
裴行之被孟晚秋这堪称华丽的手上动作给惊艳到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最后‘啪嗒’一声,孟晚秋把所有算珠归位。
“怎么样,我这实?力不需要别人再?教了吧。”
孟晚秋俯视着裴行之,语气里?竟然还有分狂妄,上辈子孟晚秋就是凭着这手出神入化的计算能力,才能在组织活了下来,在孟晚秋心?里?,这就是她最骄傲的事情。
裴行之心?中有疑惑,明?明?之前孟奶奶说?过她只是教过孟晚秋几?句口诀,那?么孟晚秋又怎么会把算盘用?得那?么厉害,而且看其他人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孟晚秋会算盘。
孟晚秋从是从哪里?学的呢,又什么要瞒着孟家人呢?
裴行之眼中有疑惑还有探寻,他隐约察觉到孟晚秋身上好像还藏着许多秘密。
面对裴行之投来的视线,孟晚秋默默挪开了目光,不肯对上他的眼睛,她不喜欢撒谎,但是有些事情没法说?出来,她宁肯沉默也不愿意欺骗。
注意到孟晚秋的逃避,裴行之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日子久了,总能暴露出蛛丝马迹。
而且孟晚秋选择的是用?沉默来逃避,而不是随便说?几?句来敷衍他,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她并没有选择隐瞒。
孟晚秋在裴行之面前,始终保持真实?的状态,虽然偶尔耍点小?心?机,但都是无伤大雅的事。
裴行之希望,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孟晚秋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至于?那?些秘密,等她什么时候愿意相信他了,再?说?吧,裴行之不再?试图找出她的秘密。
他放下腿,伸手将孟晚秋拉进怀里?,温热奶香味进入鼻尖,这几?天孟晚秋天天吃大白兔奶糖,身上也染上了香甜的味道。
“很厉害,想来已经没有人能教你了。”
裴行之让孟晚秋坐在他腿上,揽住她的腰肢,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梳妆镜,从下面取出之前买的纸笔。
“不过,你的字写得怎么样?”
之前裴行之在供销社?买了纸笔,就想着回来就教孟晚秋学习写字,以孟晚秋接受知识的速度,裴行之知道她脑子很聪明?,就教导她学习。
但是无奈,回来的第二天,清河生?产队所有男人都被叫去挖河沟了,一直没有机会教孟晚秋。
裴行之用?钢笔在报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是孟晚秋的名字。
“竟然认字,你写几?个字试试?”裴行之把笔放到孟晚秋手里?。
孟晚秋看了裴行之一眼,握住手里?的钢笔,下意识用?了握毛笔的姿势,手腕悬空,拇指压食指夹,中指勾过来,四指顶住它①。
裴行之默默扬起?嘴角。
果然,用?握毛笔的手势,孟晚秋一个字都没写出来,钢笔的笔尖卡着报纸,手一动纸就皱成一团。
孟晚秋拧眉,以前用?的都是毛笔,笔尖是软的,用?力不会跟纸打架。用?手按住纸,再?次动笔,可是这下笔竟然不出墨。
裴行之笑,重新给孟晚秋调整姿势,“如果当上记分员,可不能随身带毛笔和墨水,所以你得赶紧学会用?硬笔。”
“我没用?过这种笔。”孟晚秋被裴行之调整了几?次,还是没弄对,语气有些无措。
“没事,这个简单,上手后就好了。”
裴行之耐心?地纠正孟晚秋,并不催促她,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孟晚秋说?的那?样,她一直是一个很聪慧的人,裴行之相信她很快就能掌握。
在裴行之的温声细心?教导下,孟晚秋也静下心?来,开始拿出前世?为了活命学习的劲头,写了半张报纸后,裴行之就松开了她的手。
此时,孟晚秋完全?沉浸在了练字当中,裴行之离开了房间,准备找孟爱国要清河村所有人的名单,方便孟晚秋练习,后面肯定会有用?。
孟延春抓抓头皮, 欲言又止地看着裴行之?, 时不时往他屋里瞟一眼。
哎呀,媳妇真?是的,这些话让他一个当大舅哥的, 怎么好意思跟妹夫说。
裴行之?见状,猜测怕是董含韵的意思, 不知道又指挥孟延春告诉他什么,直接问了出来。
“大?哥, 你有话直说就是。”
裴行之?都这样说了,孟延春干脆破罐破摔,朝裴行之?招招手, 两人来到一个角落,悄声说道:“行之?,你上次从县里回来, 小晚有没有找你麻烦?”
裴行之?不明所以,摇头:“小晚很?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
孟延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小晚没生气,你说都没说一声, 就一个人跑到镇上去了, 小晚都不知道, 还担心地跑去知青院找小皮问你下落去了?”
“我不是说你不对,男人嘛难免粗心大?意, 再加上刚结婚,心态上没转变过来,我是理解你的。但是,你嫂子那人你也知道,她?向来爱操心小晚,所以就让我来跟说一下,毕竟已经成家,不是一个人了,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去哪里,都要提前说一声,别让家里人操心。”
裴行之?捏紧手,眸中露出复杂的情?绪,心脏也变得软软的,等孟延春说完,他踟躇了一下才开口?。
“谢谢大?哥,我记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没有辩解,只有干脆的承认自己疏忽,他确实没想到这些问题。
成家之?后,作为丈夫,出门做事?都需要跟妻子说一下,倒不是控制,只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
裴行之?十几岁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早就不记得这些家庭里面的常识,他需要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丈夫。
孟延春拍拍裴行之?的肩膀,朗声说道:“嘿嘿,你做事?我放心,也别太在?意,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
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孟延春知道裴行之?的为人,既然保证了,那么就不可能再犯。
说完之?后,孟延春注意了一下裴行之?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放心地回屋去了,完成媳妇的交代事?情?,还没有让人有意见,他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回去跟媳妇讨要奖励,壮壮都三?岁多了,可以再要个闺女了。
裴行之?在?原地沉思,抓到了孟延春话里的漏洞,按照孟延春的意思,不打声招呼就出门,害得家人担心,这应该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按道理孟晚秋应该会?生气,但是他回来这几天,并没有发现她?情?绪的变化,一直跟前面一样。
所以,是孟晚秋心大?吗?
还是,她?心里压根就不在?乎?
裴行之?很?快就扔掉了第?二个想法,觉得孟晚秋不可能不在?乎他,如果不在?乎他,怎么会?深夜去接他,还费时费力地给他做鞋子。
他想,孟晚秋不至于爱他,但肯定就像他对她?一样,彼此都是有好感,而且都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
孟晚秋没生气,应该是她?心大?,关注不到这些细节,才没有像孟延春说的那样找他麻烦。
屋内,孟晚秋打了个喷嚏,放下硬笔,揉揉手腕,又有谁在?念叨她?。
看着桌上报纸上的字,孟晚秋感慨,这硬笔确实比毛笔效率高多了。
不过下一秒,看到她?这分筋错骨般的扭曲字体,跟裴行之?那流畅工整,苍劲有力的正楷字,放在?一起简直辣眼睛。
孟晚秋没什么好胜心,但是看见这么鲜明的对比,不禁生出几分想练好字的决心,虽不至于达到裴行之?的高度,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不堪入目,起码能让人看懂吧。
可能是坐久了,孟晚秋也挺直的背也弯了下来,眼睛离桌面越来越近。
“坐直了。”
裴行之?走进来,见到孟晚秋不规范的坐姿,把?手放到孟晚秋的背上拍了拍,纠正她?。
“当心眼睛得近视。”孟晚秋坐直之?后,裴行之?接着把?手放到孟晚秋眼睛上,他手心是温热的,练了那么久的字,孟晚秋眼睛有些酸痛,正好缓解了疲劳。
“近视是什么?”这对孟晚秋来说,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她?最近是对裴行之?说出的各种新?事?物都感兴趣,总是喜欢问裴行之?为什么。
裴行之?用拇指按压孟晚秋的太阳穴,舒服的孟晚秋闭上了眼睛,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跟大?咪很?像。
大?咪是只公猫,裴行之?只见过它几次,不过大?咪最近发情?了,天天跑出去找别家小母猫鬼混,饿了就抓老鼠吃,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近视啊,就是……”
同一时间,江家。
“爹,你真?的那么跟孟支书说了,让他家那个傻子跟周婆子去喂猪。”
江秀秀从镇上回来,就听?江河安排了孟晚秋去喂猪,简直快把?她?笑死。
这半个月来,她?天天往城里跑,压根没去教算盘的老师家里,都是在?黑市、废品站里面。
而江河给的学费,也被她?换成了本金,去买了一些饰品偷偷在?学校门口?买给那些女学生,这么半个月来,她?就赚到了本金的两倍,这点钱放在?以后压根不够看,不过在?现在?,也不算少了。
废品站也去了,她?想学着别人捡漏,但是她?根本没那眼光,只能试着买了几个青花瓷瓶。
其他的旧书,江秀秀不敢买,这几年?不太安分,镇上总有文?化纠察队的人巡逻,万一被抓到就不好了。
江河哼笑一声,端起桌上的热茶,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边缘溅起茶沫子,打湿了手臂,他也不在?意,抿了一口?,“当然说了,他孟家不给咱家面子,还跟裴行之?接亲,哼,没想到吧,我不找他裴行之?的麻烦,反而找了那个小傻子的麻烦。”
江秀秀嘴角上扬,眼底都是幸灾乐祸,裴行之?看不上她?,反而娶了那个孟晚秋,不知道让多少人看了她?笑话。
孟家不是护着那个孟晚秋吗?
这下好了,孟晚秋那个女人,不仅不能继续待在?家里,还得被周家那老婆子蹉跎,她?可记得周婆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孟晚秋跟周婆子一块干活,她?可有好戏看了。
“爹你真?聪明,你对付裴行之?,只有他自己难受,但是收拾孟晚秋,难受的不仅有裴行之?,还有孟家所有人。”
江河得意一笑,手敲了一下江秀秀脑门,“不错,秀秀就是聪明。”
江秀秀抱住江河的胳膊,亲昵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这话江河爱听?,他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的口?气直奔江秀秀门面,她?面色一僵,忍住反胃的冲动,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江河。
“对了秀秀,你的算盘学的怎么样?”江河突然想起选记分员的日子已经不剩几天。
江秀秀心中一虚,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没问题了,我都跟老师学了那么久了,肯定能选上,爹你就放心吧。”
江河点点头,随即又有点气愤:“本来爹还想给你透透题的,结果老吴那个老家伙死活不肯说,非得当天才宣布,就没办法了。”
当时播放广播的时候,会?计老吴明确不能让人走后门,所以当时就宣布想参选记分员的人,私底下找他报名,不能外传。
导致江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参加,也不知道老吴弄得题目的是什么。
江秀秀听?江河的话,心里也很?生气,这个老头子事?怎么那么多,害得她?还得私下去练习。
学费钱被江秀秀拿去做生意去了,虽然江秀秀并不想当什么记分员,但是她?家还是她?爹做主,江秀秀不敢太嚣张,一点都不学就去比赛,肯定会?被她?爹骂死。
但即便这样,江秀秀仍然自信心满满,她?跟村里的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上辈子为了熏陶情?操,她?可正经上了几天培训班,什么插花、品红酒什么的她?学的可不错。
知青院。
自从知道村里要选记分员之?后,丁恒跟张秀清就心思活络了起来,当普通知青每天上工累死累活才几分钱,不如去争取一下当记分员,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起码不用上工,每天那么辛苦了。
当然知青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要去竞争,两个人都会?打算盘,张秀清事?后去镇上买了算盘练习,而丁恒想的则是去跟会?计老吴套近乎。
去镇上买了肉,还有糖果、点心,但是老吴向来铁面无私,在?广播里都说了不会?走后门,又怎么可能收丁恒的礼。
丁恒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仅没套到近乎,反而还被老吴骂了一顿,说他思想不端正,当时就把?丁恒吓白了脸,这个时期,思想不端正,走歪门邪道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老吴这人虽然为人刻板严肃,但心却不坏,说了几句就让丁恒回去,并且让他可以继续参加选拔。
孟家这边,裴行之?也在?给孟晚秋急训,他教的不是算盘,而是数学和练字,白天他还带着孟晚秋出门上工,不干别的事?,就是让孟晚秋认识人,记分员记分,总不能连人都不认识吧。
同时,让孟晚秋旁观会?计老吴平时是怎么干记分员的活的,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直接上门去问老吴,怕人说闲话,就隔着一段距离,边看边听?能学多少是多少。
第22章 初次交锋
这天, 天气晴朗,气候舒适,清河生产队难得放了半天假, 大伙儿聚集在晒谷场, 带着板凳瓜子,准备看接下来的热闹。
没错,今天就是清河生产队选计分员的日子。
裴行之跟孟晚秋也坐在人群里?, 裴行之旁边的孟延春跟董含韵,孟晚秋旁边是孟母李兰香抱着孙子壮壮。
说来可真不巧, 江家人竟然就坐在孟家人后面,也是一家人排排坐。江秀秀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孟晚秋, 孟晚秋跟裴行之结婚后,孟晚秋也不爱往村里?去,江秀秀也不在村里?, 天天往镇上跑,两人是一次也没遇见过。
江秀秀自打孟晚秋出?现在她眼前,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今天孟晚秋穿的是一生粉红衬衣,下面是黑色灯笼裤, 头发是随大溜的两个?辫子,只不过她的头发很长, 垂到了小腹那?里?。
头发乌黑,眼神明亮清澈, 皮肤也是粉白色, 在阳光的照射下, 更是为她添上了一层滤镜,美得如梦似幻, 从孟晚秋来到晒谷场,总有若有似无的视线看过来。
裴行之眼神暗了暗,握住了孟晚秋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侧头到孟晚秋耳边低语。
江秀秀看到这,眼睛都快冒火了,虽然她已经决定放弃裴行之,但是想到裴行之以前对自己的无情,再看看,现在对孟晚秋的亲昵,她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江母注意到这,拍了江秀秀的手,示意她注意一下。
但是想到孟家之前那?么不给?她家面子,就有意无意地跟前面的孟母说了起来:“呀,兰香啊,总算看见你?家小晚出?门了,长得可真漂亮,随了你?跟老孟呢。”
孟母抱紧怀里?的孙子,扯了扯嘴角,“哪有,你?家秀秀才好看,十里?八村的人谁不知道啊。”
江母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闺女?江秀秀确实?长得标致,这可是大家公认的,清秀漂亮,勤奋节俭。虽然孟晚秋长得也不丑,但是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还是长得太艳丽了,不是传统好媳妇的长相。还得是她家秀秀这样的,五官柔和,面容清秀,才让人喜欢。
“唉,你?家小晚打算什?么时候去上工啊,那?周婆子来我?家好几?次了,都想让她儿媳妇接她的班,我?家老江够意思,一直把位置给?你?家秀秀留着呢,你?家小晚可不要浪费老江的良苦用心不是。”
这会儿,孟母还没说话?,董含韵瞥了江母一眼,“瞧江婶这话?说得,从始至终我?家都没叫江队长忙这事,一直都是你?家一厢情愿,怎么就浪费了江队长的良苦用心。”
孟延春揽着他媳妇的肩,“是啊,江婶,你?家可真会给?我?家找麻烦,我?家又不缺小晚上工的那?点钱,本来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你?家非要给?她找事做。”
如果是旁人即便知道对方的好意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委婉的感谢,甚至是自己咽下苦果。
而孟延春是个?天然黑,说话?向来不知道委婉,有啥说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江母还想让孟家人感谢她,但是直接被孟延春说对方多管闲事,给?孟家带来了麻烦不说,结果还有脸在这里?讨功劳,我?没直接骂你?就不错了。
裴行之默默勾起唇角。
孟晚秋噗嗤一笑,回头看了江家人一眼,重点关注了江秀秀,她也是第一次见江秀秀。
说来还得感谢江秀秀,如果不是她家威逼利诱裴行之跟她结婚,裴行之也不会走投无路找上她孟家。
孟晚秋与江秀秀的眼神隔空对视了一秒,江秀秀注意到孟晚秋眼里?的感谢,心口的怒气是止不住地往上蹿。
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感谢她,呵,感谢她给?孟晚秋送了一个?男人?
还是在嘲讽她江秀秀,输给?了她孟晚秋?
无论是什?么意思,江秀秀已经下定决心,她以后绝对不会让孟晚秋好过。
江母被孟延春夫妻俩的话?,气得脸色涨红,不敢相信世上还有那?么不要脸的人。
这时候,孟晚秋突然从腰包里?掏出?三?颗大白兔奶糖,每一块都分成了两半,分别塞进了孟母和壮壮、大哥大嫂、裴行之和自己嘴里?。
为什?么要塞呢?因为如果不是孟晚秋塞进他们嘴里?,他们是不会吃的,平时都是再三?拒绝。
但是,今天不一样,孟家人有意在江家人显摆一番。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孟家人默默弯起嘴角。
“奶奶,我?也要吃糖。”
说话?的是江二嫂的儿子江波,江家目前唯一孙辈,十分得宠,在家里?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存在,江家人的娇惯下,养成了蛮横霸道的性子。
这下江波闻见了甜甜的奶香味,还是从来没吃过的糖果,习惯性地就跟江母索要。
江母脸红,安抚怀里?的孙子,“乖啊,小波,咱们不要他们的,回去奶给?你?买好多水果糖。”
江波不肯,在江母撒泼,被江母固定住腰,不成之后竟然整个?人往下滑,半截肚子露了出?来,江母反应不及,竟然让江波滑到了地上,打滚哭喊起来。
“不要不要,我?现在去要吃,你?快去给?我?买,快点……”
坐在孟母怀里?的壮壮烦躁地捂住耳朵,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神来一笔道,“奶奶,他好吵啊。”
噗呲——
孟家人都笑了出?来。
江二嫂见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脸上也挂不住,对孟晚秋说道:“小晚啊,你?看小波都哭了,你?是做婶子的赶快给?他一个?,不然嗓子哭坏了。”
江秀秀烦躁地走到一边去,觉得这二嫂跟亲娘太给?她丢脸了,一点都不会教孩子。
孟晚秋:“不好意思,我?就只有三?颗,没有多得了。”
江二嫂不肯罢休,“那?这样,晒谷场离你?家也不远,我?跟你?回家拿也成。”
董含韵坐不住了,嘲讽道:“呦呦,冯梅你?还要不要脸,还去我?家里?拿,怎么不说让我?家小晚去供销社给?你?买来呢。没有就是没有,想吃让你?男人自个?买去,别总盯着别人家的东西。”
“这冯梅脸皮也忒厚了。”
“嗨,你?嫁过来晚,不知道这俩家的事吧?”
“啥事啊,快说说。”
村里?人一直都知道江孟俩家关系不好,但是这关系不好,是从孟爱国父亲孟长河那?一辈就有了恩怨。
当年饥荒战乱,孟长河家里?人都死光了,他就自己跑到外面去当了长工,过了五六年之后才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也就是如今的孟奶奶。
当时孟爷爷孟长河并没有一开始就跟孟奶奶在一起,对外说法是孟奶奶是他当长工家里?的小姐,来清河村避难的。
当时的江爷爷也是村里?的小伙子,突然瞧见孟奶奶这样肤白貌美的大小姐,自然心动得不行,就想娶孟奶奶。
结果自然没成,还被孟爷爷打了一顿,自此俩家就结下了梁子。
到孟父这一代,江河的大哥江海,如今在公社里?当领导,当时也喜欢上了如今的孟母李兰香,但是孟母却偏偏喜欢刚退伍回来的孟父,两家恩怨再次加深。
结果到了孟延春,江二嫂冯梅竟然也喜欢上了孟延春,当时还叫冯家父母上门来说亲,结果谁知道孟延春跟董含韵青梅竹马,早就定了下来,冯梅的小心思自然打了水漂。
但哪知,江武后面居然看上了冯梅,哪怕江父江母不同意仍要犟着娶冯梅,没办法父母实?在赢不了孩子,江武成功把冯梅娶到了家里?。
不过冯梅一直对以前喜欢过孟延春的经历讳莫如深,从来不准别人说起这事,一说她就会翻脸。
注意到旁边人看来的视线和耳边的细细碎语,江二嫂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地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盯别人家的东西了,董含韵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孟延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起身挡住媳妇前面,冷冷地看着冯梅,“你?要撕烂谁的嘴?”
冯梅后面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里?,孟延春的眼神就像冬天的寒风,凛冽能刮伤人的心。
“行了,把小波抱走。”江母再也听不下去,再说下去,整个?江家就要成为笑柄了。
冯梅默不作声,抱起哭闹不止的儿子离开,路过董含韵的时候,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董含韵勾起唇角,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本想嘲讽孟家,最后自己反倒丢了面子,江母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
看孟家人整齐的坐在一起,而他们家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江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这时候,清河生产队的村委会成员来到了晒谷场,大队长江河、副队长刘成根,村支书孟爱国以及会计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