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连名?带姓地叫她“缇婴”,她纳闷的、迷惘的、被他吸引的:“嗯?”
江雪禾眼睛看着她。
缇婴在他注视下,脸颊升温,等?着他说出那句“我很想你”。
江雪禾没?有说那句。
他看着她的眼睛,平静、淡漠、从容。
他像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像是?不再用温柔当迷惑人的工具。他平平静静、冷冷淡淡,眼中无情无欲之态,与缇婴在大梦中见到的仙人江雪禾何其相似。
她因为他的这种?相似而生出恐惧怨恨。
那恐惧怨恨,又在他开口后?,荡然无存——江雪禾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喜欢你。”
缇婴怔怔地看着他。
她在怔然中,忘记了施法,留声螺从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留声螺没?有留住江雪禾接下来的话,缇婴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道:“我思来想去,既然你和我说过‘独系师兄’,我必然要应你。
“我知道你怕什么,不想要什么,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逼迫你顺从我之意。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我心中喜欢你。
“没?有要给你压力,没?有对你生出什么妄念……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谁的情与爱不是?猜谜游戏?
连缇婴这样?没?有心肺的人,都经常猜他喜不喜欢她。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算失落,酸酸甜甜,却也称不上多愉快。
江雪禾却不希望她猜。
她若是?不喜欢他,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她若是?有所表现,他便要给她明确的爱。
缇婴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雪禾。
心中万般情绪,如海如溪,潺潺不绝,口不能?言。
缇婴直接扑过去,抱住他。
她用自己身上的斗篷拢住两个?人,避过篝火,在一团暗下的幽静光线中,迫不及待地钻入江雪禾怀里,与他交换气息。
她亲得很乱。
但是?他应该感受到了她的心。
缇婴感觉到自己腰肢,终于?被他紧紧扣住了。呼吸湿润间,黑暗中的江雪禾,偏过脸来回应。
缇婴上手,轻轻摸到他微动微颤的喉结,换他气息更乱。
她大胆无状,焦闷不已。
江雪禾伸手勾住她下巴,微声:“别怕,我不会伤你。”
缇婴小小地“嗯”一声。
她乖巧地盘于?他怀里,让他抱起她。
她轻声:“我不怕。”
她又期待:“接下来是?什么?”
她贪婪兴奋:“还是?一根手指吗?”
江雪禾顿一顿,轻笑。
他哄她:“教你双修,要不要?”
缇婴一愣,然后?不悦:“你不是?说你不会吗?你骗我?”
“没?有骗你,”斗篷下,他的气息拂在她下巴处,湿润润地啄了她赌气的微嘟红唇一下,“身体上的,我虽懂,却不太会。但是?我会神交……把灵脉打开,好不好?”
缇婴稀里糊涂,在他气息一次次拂过脸颊后?,她晕晕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乖而好奇地把手递给他,他却不用。他抵于?她额头,直接叩开她识海之门,低声:“让我进?去。”
她放了他进?来。
他的神识直接绞上她的。
那股刺意锋利,一往无前,他一缠之下,缇婴被刺激地“啊”一声,便有躲闪之意。可?他神识强于?她,她退无可?退,被相缠着,身体在他怀里轻轻发抖。
他低头摸她脸颊,安抚她。
意念的刺激,被他强行按捺。他一动不动,用唇息之触哄了她半天,她的神识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的神识好奇地去碰他的。
缇婴感觉到师兄身子一僵,整个?人气息都重了一分?。
但是?他一声不吭,任由她这样?试探。
缇婴这样?小打小闹玩了半天,渐渐觉得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彻底放松,好奇:“这就是?神交?也没?什么嘛。”
江雪禾不语。
她轻蔑道:“我已经尝过了,还不错。”
她心中发痒,直接提要求:“师兄,你快跑出去,再嗖地一下钻进?来,不过要慢一点……缠我一次!”
江雪禾这时轻笑。
缇婴以为他笑她贪婪,质问:“你笑什么?”
江雪禾慢悠悠:“小婴。”
缇婴:“什么?”
江雪禾:“神交根本还没?开始呢。”
缇婴:“……”
她大吃一惊,忽而想到方才他绞上来时的那股刺意已经剧烈无比,她浑身发抖周身酸软,一刹那间大脑空白心神茫茫,他却说根本还没?开始?
缇婴有些怕了:“我、我、我……”
江雪禾沉沉道:“你这时候要是?让我放弃,便是?真的没?良心了。”
缇婴闷半天。
她无话可?说,只好大无畏地闭上眼:“我才没?有让你退开呢,你教我呗。”
江雪禾微笑:“跟上我。”
缇婴心里嘀咕怎么跟,下一刻她尖叫出声,但声音只出口,便被他低头吞没?,堵住了她的战栗颤抖。
一大一小、属性相反、修为有别的神识相交,便如念头忽去瞬至,迅疾凌厉。
那绞意越来越紧,两股神识缠于?一处,相互吸引与黏勾,竟分?不开来。一者的神识流动,直接会带另一人。
江雪禾的神识强于?缇婴,他又一直控着,盘算着缇婴的承受能?力,让她不至于?被绞得喘不上气,被他的神识直接吞没?。
他心无旁骛,向来专心,带她小小体验一番。缇婴时而如凌长空,时而如坠深渊,念头上的刺激让她现实中的身体发抖,眼睛湿漉无比。
他在现实中,轻轻啄一下她眼睛。
她睫毛颤抖。
她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他,声音又绵又无力:“师兄……”
江雪禾温声:“我慢慢放开念头,你来。”
缇婴一怔。
她茫茫然:“我、我来主导的意思吗?我可?以吗?我会不会弄坏你?”
江雪禾温和:“没?关?系,你来。”
他果真放开了神识。
他必然要这样?——
神交虽刺激,但缇婴这样?小,他的神识因强于?她,处处压制她,以她的性子,她未必真的喜欢上。
要让她喜欢,便要让她凌驾其上,让她为所欲为。她觉得可?以操控他,她觉得可?以压倒他,她才会对这样?的刺激产生兴趣,才会不抗拒。
缇婴的神识反而缠勾而来。
她一出手,便与他的风格毫不相同,直接困住他的神识,要将他的神识吞没?。她的神识活泼乱动,他被迫起伏,被她带入一个?个?险境中。
江雪禾闷哼一声。
缇婴挑起眼睛。
她眼睛清亮如雨,面红兴奋:“你受不住啦?”
他睫毛上沾汗。
他的眼睛与她一样?湿润。
斗篷下的漆黑中,他的狼狈,也不差于?她。
他平静无比:“继续。”
缇婴:“那我就继续了……”
她微得意:“你不行的话,要告诉我哦。”
江雪禾笑一声,不语。
一个?时辰,对于?江雪禾来说,也已是?极限。
毕竟这是?神交,毕竟主动权被他交给了缇婴……
若非她自己最后?承受不住,以她的贪念,她恐怕还要玩下去。
她在幽黑中,品呷到他的难堪不宁、他的脱力无助。
清润的雪香,又冷又热,浸满了斗篷。
他终于?受不了那种?感觉,神识被绞得颤抖卸力后?,退出识海。缇婴也是?一身热汗间,现实中,她被师兄抱起来,被他转个?方向。
缇婴被他扣在山壁间,被他亲不住。
他的气息浮动游离,蜿蜒流淌。
她无力制止,也不想制止——手指脚趾皆蜷缩,浑身泛红,长发散了,被他拨开,在耳后?也落了很多吻。
缇婴呜咽。
她有点儿抽搭。
他停下来,询问;“怎么了?”
缇婴:“我、我不行……师兄,我不敢了。”
江雪禾沉默片刻。
他柔声:“不神交了,让我……身体上舒服一下,好不好?”
缇婴闷闷的,想他那么辛苦、此时一身是?汗,她确实该体谅他:“要怎么做?”
江雪禾:“我来就好,你不必操心。”
窸窸窣窣声不住。
这种?感觉与神交不太一样?,比神交轻缓许多,他又温柔热忱,伺候得她很快乐。少女乌黑柔软的发丝落在他手臂上,在斗篷下,他愿意如何摆弄,她都哼哼地应着。
……只要舒服就好。
不过,在某一瞬,缇婴又忽然一僵,从那畅意中被激清醒,一下子掐住了江雪禾手腕。
她哭泣:“痛!”
她责怪他:“为什么?你不是?说会快乐吗?我很疼!”
江雪禾被吊在一半处,上不得,下不去。
但他一向沉静,被她指责半天,也只是?细致地拥抱安抚,换得她缓口气,脸色好起来。
他半晌说:“所以你要反悔?”
她犹豫起来,舍不得他,手抱着他腰身;但又因那点儿痛意,而流连不住,仰起脸求他。
他沉默下去。
她膝盖被他托着,不舒服地踢了踢,踢到一处,他手一僵,松开了她膝盖。
缇婴转过脸,趴在她肩上,咬了他脖颈一口。他不说话,她有点担心他不快时,他侧过脸吐口气,笑着叹口气。
江雪禾温声:“那你还要吗?”
缇婴想了想:“我想要上次那种?感觉……你说不是?双修的那次。”
她悄悄地来拉他手指。
他顿了顿,侧过脸,忍不住笑:“我换种?方式,可?以吗?”
缇婴眨眨眼,迟钝地应了,他便将她抱高一些,头颅一点点低下去。
气息碰到她腰际时,她忽而慌了。
缇婴又来抱他,娇滴滴:“师兄,我还要刚才嗖嗖的那种?感觉……我还想要神交。”
江雪禾哑声:“你神识比我弱,你承受不住了。”
缇婴:“那你忍一忍嘛。”
江雪禾:“你以为我不是?忍着的?”
她怔一怔。
他却放开了识海,让她进?来。
他抚摸她面容,哄她:“两种?都给你,要不要?”
缇婴涨红脸。
她很快做决定?:“要!”
江雪禾微笑。
他扣住她膝弯,埋下脸去;同时,邀她神识,接她入识海。
神交刺激远远超过身体。
即使有江雪禾控着,缇婴也受不住太多庞大灵力的涌入。
缇婴很快沉沉睡去,次日?也精神萎靡,困顿不已。
江雪禾有些后?悔纵着她,但此事于?她算是?有好处,她低迷两日?也无妨。
只是?经此一夜,缇婴见到他,多了很多害羞,有点儿想躲他。但鉴于?此间只有两人,她想躲也躲不开,而江雪禾又能?言善道,哄得她心花怒放。
雨未停,江雪禾用斗篷裹住小师妹,抱着她离开山洞,继续赶路,前往方壶山。
玉京门, 静心殿。
四方道音锁阵,符菉飘飞,一重重带着封印力量的道光在殿中活跃漂浮, 偶尔有凛凛电光浮现?, 成裂纹状。
沈玉舒雪白道袍,青玉发冠, 大袖收祛。
她盘腿坐于阵中,闭目敛神,被?封于此,已有月余。
忽而?,一道雪白银光从她识海中飞出, 绕着剑阵悬了一圈后,银光落地, 化身为了一个少女。
沈玉舒睁开眼?,看到?月奴立在剑阵外围, 微诧异一番。
她转而?又能想通——此阵封她不封剑。大约花长?老没?把持月剑考虑进?去。毕竟在玉京门众人眼?中, 持月剑宛如一名存实亡的吉祥物,剑灵愚蠢不堪重用。
月奴圆眸平静,看着沈玉舒:“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
沈玉舒想半晌:“……我大约很难出去。怎么了, 你在这里待闷了?其实你没?必要陪我。你在玉京门可以来去自如, 想来花长?老约束不了你。”
月奴:“我没?有待闷。”
她平直道:“我很烦。”
沈玉舒不解。
直到?月奴指着自己,说:“十年之?期又到?了,我到?了该重新被?封印的时候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这件事。”
沈玉舒默然。
她怔怔看着月奴, 半晌后说:“你可知,我兄长?辛苦当上掌教, 目的之?一,本就是为了解你封印之?苦?我们不想你频频失忆, 不想你宝剑蒙尘,明明是无上仙器,却在玉京门中不受人重视,甚至被?轻蔑。”
月奴呆呆看着她。
月奴迟钝了半天,仍道:“可我是要被?封印的。我要是不被?封印,就压制不了剑身上沾染的秽息,就会从仙器沦为魔器,危害世间。千年来,一直是这样的。”
沈玉舒看着月奴。
有一瞬,她从月奴平静淡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一腔被?抛弃的悲意。
沈玉舒道:“以前也许不是这样的。如果世间本就没?有无支秽,没?有秽息,没?有秽鬼,你就不用承受这种命运……”
月奴困惑:“世上本就有无支秽,有秽息,有秽鬼,怎么就没?有了?”
沈玉舒一瞬间脱口而?出:“你真的不记得……”
月奴眼?睛望着她。
沈玉舒及时收口。
是了,月奴每十年就会被?重新封印,记忆重洗,月奴当然不会记得很多?年前的事了。
月奴不会记得幽静无光的秽鬼林中发生的事,不会记得当年走投无路的沈行川与沈玉舒,不会记得他们发现?过?的秘密……
沈玉舒叹口气,转而?说道:“我悄悄告诉你,在我兄长?五岁时,你曾被?供于我沈家。那时候,你无意中救过?我兄长?的性命。”
月奴一愣。
她很难想像如今清冷端正、不苟言笑的剑修第一人沈行川,昔日有需要被?救的时候。
月奴:“你们沈家有什?么奇怪的,怎么小孩子还要被?救?”
沈玉舒摇头,不愿多?说。
月奴便仍是平静:“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现?在需要被?重新封印,不然浸染秽息的仙剑……”
沈玉舒打?断:“如今玉京门被?花长?老把持,我兄长?又在闭关,哪个有空操心你被?封印之?事?你就不要给我们添乱了。”
她这话说的语气很重,月奴沉默下?去了。
明明是一把仙剑,明明应当剑意无锋,却因神智受损,而?被?人瞧不起,被?人称为“添乱”。
沈玉舒见月奴安静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如今情?势艰难,她只能用重话来叫停月奴。
心中抱愧时,她想着日后补偿便是。
沈玉舒这样想时,见月奴忽而?周身迸发出凛冽寒气,猛地扭头,向外探去。
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沈长?老,花长?老前来探望。”
花长?老显然是来看她的封印是否持久,她会不会逃出去。月奴化为光,重新钻回沈玉舒的识海。
待花长?老离开后,月奴又重新现?身,这倒是让沈玉舒惊讶——她以为,她和月奴的对话,到?此为止了。
月奴对沈玉舒说:“花明阶身上,有我非常熟悉的气息。”
花明阶,是花长?老本名。只有月奴这样资格很老的仙剑,才可口呼大长?老之?名。
沈玉舒道:“你也曾在花家被?供奉过?,也许他身上有他家某位你认识的人的气息。你感觉到?熟悉,并?不奇怪。”
月奴:“我不记得了。”
她困惑地闭了嘴。
沈玉舒深吸口气:“听着,月奴,你失去的记忆中藏着很多?秘密,我与兄长?都想要你藏着的秘密公于天下?,所以你不要再说什?么封印之?事了。至于秽息那些……左右你目前还没?有受到?严重影响,此间种种,等我兄长?出关再说。
“你既然能在玉京门来去自如,不如帮我出去打?听打?听,花长?老在做什?么,他要对我们兄妹如何处置。”
月奴点头:“好。”
月奴化光而?出。
月奴本身修为不浅,除了几位大长?老,玉京门中没?有人是她的敌手。而?她若是刻意敛息,玉京门又是她的主场,连那些大长?老都很难发现?她的踪迹。
月奴出去后,所化剑气与一迎面走来的黑衣少年擦肩而?过?。
她本没?有认出这少年,却听一个剑童恭敬打?招呼:“黎师兄,你回来了?花长?老有请。”
另一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声音跟随:“黎步,你死哪里去了?这么久不见,也不给山上回个消息。对了,你有在山下?碰到?过?缇婴吗?看来她玩得忘乎所以,都不记得山上的师门了。”
还有一有些和气的少年底气不足地询问:“黎师兄可有见到?江师兄?我、我有几个修习小问题想问他……”
先前的大小姐声音不悦:“问他做什?么?有什?么问题不能问我?难道我讲的没?有他清楚?”
月奴的剑光拂在枝叶间,向下?瞥望。
她认出了日日在山上能见到?的花时、陈子春。
而?黑衣少年,她则是听到?对方名字叫黎步时,才想起来这位是沈玉舒的弟子。
因为知道黎步是沈玉舒的徒弟,月奴才稍作?停留,听了一听。这一听,她便坠上黎步,跟着黎步,去见花长?老。在花长?老那里,她得知了一个消息——
黎步本就是花家派下?山去抢梦貘珠的。
黎步没?有拿到?梦貘珠,身上还受了些大大小小的伤。他联系不到?自己的师父沈玉舒,心中起疑惑,便回山来。不想一回山,便碰上了从黄泉峰中出来的花长?老。
花长?老抚着胡须,听黎步在山下?的遭遇,慢条斯理询问:“我把你师父关起来,你是不是视我如仇人,要编谎话骗我啊?”
黎步惊笑。
他无所谓道:“关就关了呗,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早知道我是‘夜狼’,便知道夜狼没?有心这种东西。我乐于见到?江雪禾倒霉,沈玉舒才教我几天,我岂会对她上心?”
他口中这么说,弯起的眼?睛噙着笑,一派天真无谓。
花长?老心想,不愧是断生道养出来的杂种,没?有良知,不是东西。
但花长?老仍保持警惕,一边让黎步说情?报,一边悄悄开了一个阵。
他听黎步说下?去:“……所以我没?有拿到?梦貘珠,毕竟那是巫神宫早就看上的东西。江雪禾在那里,我打?不过?他,抢不过?他,还受了伤,只好先走了。不过?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被?关在梦貘珠梦境里的时候,就看到?了。
“你们打?听的青木君,在千年前,根本就没?有成仙。玉京门先祖是仙人这种说法,确实是个骗局。”
黎步说到?这里,乐不可支。
花长?老面不改色。
他道:“可是天地间确实有无仙无魔的敕令……所有修士在踏入修行大道的那一刻,都能感觉到?神魂上压着的那重封印。你既然说青木祖师不是仙人,那敕令是谁下?的?除了仙人,谁有本事给修真界下?敕令?
“你又如何解释,江雪禾与那日的仙人虚影一模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江雪禾是青木君的转世,你却说不是?”
黎步反驳:“花长?老让我查青木君的过?去,便说明你心里本来就怀疑青木君不是仙人。江雪禾嘛……他也许确实是仙人,只是仙人不是青木君,这也不冲突啊。”
他迟疑一下?,仍是没?有将自己看到?的江雪禾、缇婴二人与青木君之?间的仇怨说出来。
并?非对江雪禾心留一念。
不过?是不想什?么都告诉花长?老罢了。
花长?老陷入深思。
他好言好语地送出了黎步,嘱咐人将之?前许给黎步的资源都送过?去,供这少年养伤,修为再精进?。
黎步闪烁着眼?,笑嘻嘻接受。
临去前,他带着笑,回头冷冷看了花长?老一眼?:这人功力如今深不可测,自己不是对手,不如短暂蛰伏。待自己养好伤,修为高一些,再回头救沈玉舒。
沈玉舒是他师父。
这老头惹他的人,他迟早杀了这老头子。
黎步走后,花长?老打?开那阵法,阵法浮现?一重光,一道虚影浮现?。
那正是巫神宫的大天官,南鸿。
这种阵法每次都需要耗费无数灵石,才能实现?二人的面对面相谈。花长?老昔日没?这种资源,今日他在玉京门中所向披靡,除了一个还在闭关的沈行川,没?有人再是他的对手了。
虚影南鸿哈哈大笑,拱手:“花老弟,恭喜你啊。虽然你不做掌教,这玉京门却还是你的。”
花长?老摆手。
花长?老淡然:“大天官言重了。昔日我看不清红尘虚幻,将掌教之?人视为我物,吃足了苦头。但这番修行,我已看淡这些虚名——大天官这话日后不要说了,掌教之?位让给他沈行川也无妨。如今,小老儿一心修仙,已不在意这些凡尘俗事。”
南鸿便赞花长?老境界之?高。
南鸿心中念头百转。
听花长?老询问:“方才黎步所说之?话,以大天官的天命术观之?,他可有说谎?”
南鸿沉吟半天:“……我看到?了些了不得的画面,具体是什?么,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可以保证,黎步小友没?有说谎。我以神心起誓,若在此骗了花老弟,就让我永无成神可能。”
神心大誓与道心大誓一样直叩修士心门,不得扯谎。
花长?老这才放心。
花长?老也知道自己与南鸿的合作?,因对方天命术的存在,而?不能完全的毫无秘密,毫无芥蒂。但此时天命术有利于他,他便少不得琢磨一二。
花长?老语气沉沉:“大天官,既然黎步没?说谎,那么你便听到?了——
“千年前,我玉京门祖师青木君根本没?有成仙。
“千年前,世间确实有一位仙人,那位仙人下?了敕令。江雪禾应该是那位仙人的转世。那位仙人留下?的一道剑意,不知为何被?锁在我玉京门的黄泉峰中,但事实如此,已无可辩。”
南鸿不好评价玉京门先祖之?事,便干笑两声。
花长?老自己沉痛道:“我辈修士,一向视青木君为仙。未料到?千年骗局如是……但我玉京门修士,绝不会不敢纠错,不敢面对真实的祖师。此事,断无隐瞒必要。”
南鸿目光闪烁,继续不语。
他听到?花长?老语气沉冷:“如今当务之?急,当是纠正昔日错误。”
隔着时空,花长?老的眼?睛和南鸿那双看尽命运的眼?睛对上。
花长?老缓缓道:“修仙本逆天,我辈修士,本就与天道争一线生机。诛仙解敕,关乎天下?修士的命运,大天官可敢一试?”
在确定青木君和江雪禾是两个人后,在确定自己所为不会冒犯祖师、可赢得天下?人支持后,花明阶向南鸿递出了橄榄枝。
两个贪婪的、老谋深算的人躲在殿中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地合计之?后,次日天亮,花长?老下?了命令。
他派门中修为厉害的十八仙使一同下?山,捉拿江雪禾,之?后再召集天下?广义修士,共解敕令。
诛仙解敕之?战,从此时开始。
此时,江雪禾与缇婴那一边,天始终未晴。
一直下?雨。
天气阴沉,小雨沥沥,走到?哪里都是湿漉漉一派。
江雪禾这样警惕惯了的人,便提议二人稍微歇一歇,待天晴了再赶路。
缇婴却拒绝了。
她情?绪有些低迷。
江雪禾不知她为何低迷,只当是自己冒犯得她不太舒服,便比平日更加顺着她。
缇婴有些烦躁,她不耐烦地说要快些赶去方壶山找到?淬灵池,再用梦貘珠寻找青木君逃出去的神魂的线索……明明可以很快做完这些事,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他做什?么要拖拖拉拉的?
江雪禾无言。
缇婴大约又觉得自己对师兄有些凶,便转了语气,说:“我还想做完这些,突破此境,修出元神后,就回千山去看老头子呢。
“都到?这里了,哪有不去见他的道理?”
江雪禾目光闪一闪。
见林青阳么……
他此时对林青阳态度有些奇怪,一时沉默间,听缇婴提醒道:“不过?回了千山,你不要乱说话,不要让师父以为我们、我们……”
她吞吞吐吐说不出口,悄悄望他。
江雪禾牵起她的手,态度平和:“不让他以为我勾引了小师妹,我晓得。”
缇婴红了下?脸。
这番对话,有些缓解她的情?绪低落。
她知道师兄是不知道她的事情?的,她也不想说。二师兄最?近日日发消息问她还好不好,她一直说好。不过?越是到?方壶山,她越是睡不好,夜里开始频频做噩梦……
昨夜梦醒,师兄出去探路,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待着,兀自掉了很多?眼?泪。待他回来,她自然对他脸色不佳,怪他不吭一声就离开。
她很不愿意回头看自己的童年,方壶山下?埋葬着她的过?去,本就应好好埋着,再不重见天日。
她不想面对。
更不想被?江雪禾知道。
如此,缇婴和江雪禾冒着雨,终于赶到?了方壶山。
二人在山上转悠了一整日,拿着南鸢给的地形图,却没?有找到?淬灵池。
方壶山的地形发生了很大变化,山头像是被?什?么法力削去了一大片。山洪与泥石地龙过?后,淬灵池不知被?掩埋到?了哪里。
江雪禾撑着伞,陪缇婴站在泥泞中。
他低头看缇婴怔忡古怪的眼?神,轻声安慰她:“没?关系。这两日雨大,不好找路。待天晴了,我们再来找一找。若是还找不到?……也可以问南姑娘,附近有没?有其他的淬灵池。”
缇婴看着这座与她记忆中格外不同的山林,耳边雨声与师兄的低哑声混于一处,如雷鸣日转,敲打?她的心神。
她有些迷惑,又有些松口气——她已经不认识这座山了。
离开这里不到?六年,沧海桑田的变化竟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