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是你妈—— by大白牙牙牙
大白牙牙牙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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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的。]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南流景晃着自己竖在半空的最后一根手指,唇角微微弯起。明明很骄傲,却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尽量表现出轻描淡写的姿态。
“老师,你说,齐大哥他们这么厉害,要是我把《古代化工基础》和《古代农业发展》交给他们,几年以后,他们能不能给我巨大的惊喜?”
“我记得,李二哥就非常喜欢算学,蒋三哥对木工特别有研究。”
姚容肯定道:[能。]
[恭喜你,流景,你已经完全具备了一位王者该有的胸襟。]
南流景眼眸微微弯起,笑得如同狐狸般狡黠:“谢谢老师的夸奖。”
“这句评价的份量可不轻。所以老师,我表现得那么好,能够再获得什么奖励吗?”
他搓了搓手,疯狂明示:“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我可能还缺少那么一点点启动资金……哎,真是让人发愁。”
姚容看着镜中眉目鲜活、分明是在跟她撒娇的少年,微笑道:[那就奖励一百两黄金吧。]
接下来几天里,南流景有事没事就去找齐明煦他们聊天,顺利摸清楚齐明煦他们擅长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未来有什么大致规划。
这天上午,齐明煦他们睡醒的时候,南流景已经晨练结束,正在正厅里用早点。
等齐明煦他们梳洗好来到正厅,南流景已经准备动身去找屈建白上课。
一直忙碌到傍晚,南流景才总算停下休息。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
齐明煦他们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
齐明煦说:“南小兄弟比我们小,却比我们刻苦。”
李观棋和齐思都出声附和。
就连平时最粗枝大叶的蒋定都很惭愧:“我们说要留下来给南小兄弟帮忙,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南小兄弟都没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反倒是我们,在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
齐明煦深以为然。
他不是那种厚着脸皮占便宜没完的性子,在他看来,南流景给他们提供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就要做出成绩,对得起这些待遇,否则他问心有愧。
在齐明煦的带领下,四人来到南流景的书房。
齐明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南小兄弟,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
南流景:?
我好像不太明白。
齐明煦主动要求南流景给他们安排工作。
简单的、轻松的,全都不要。
一定要给他们安排那种复杂的、艰难的,能够体现出他们价值的。
南流景十分感动:“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蒋定大手一挥,不高兴道:“哎,南小兄弟这话,我们不爱听。”
李观棋也摇头,不赞同道:“你看,你又见外了。”
“就是。”齐思故意激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不能胜任那些工作啊?”
南流景十分不好意思:“不是,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
他就是太看好齐明煦他们了,所以才会如此惊喜。
齐明煦按掌于桌,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明暗交错,意气风发:南小兄弟有什么为难事,就只管吩咐我们吧。我们会努力做出成绩,向所有人证明,你没有看错人,没有信任错人。”
十个呼吸后——
齐明煦脸上的意气风发,被狼狈取而代之。
李观棋想要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蒋定宁愿多听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齐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能完成这个工作。
因为就在齐明煦话音落下的瞬间,南流景指着不远处的四摞书,高兴地对四人说:“这些书,是我特意给几位兄长准备的。几位兄长能在三个月内,熟读并记住书上的内容吗?”
还是沉默。
学渣的沉默,震耳欲聋。
南流景眼中露出好奇之色:“是有什么难处吗?”
他关切道:“你们有什么难处,有什么觉得难办的地方,都尽管跟我沟通。”
学渣四人组:“……”
我们能告诉你,我们晕字还晕书吗。
只可惜,刚刚那番豪言壮志说得太早,这会儿想要收回来,稍微显得晚了一些。
“这算什么工作啊?”齐明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颤抖着肩膀,铁青着俊脸,强挤出笑意,再次重复了那句经典名言。
“南小兄弟,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
顿了顿,齐明煦补充:“但是这样的心意,恕我们不能心安理得接受。”
“没错。”
李观棋、蒋定和齐思疯狂点头,简直不能更赞同。
这样的心意,实在是太沉重了啊。
南流景“啊”了一声,下意识道:“这些书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书上的内容不能随意透露出去,必须要交由最信任的人来学习……”
南流景低下头,有些失落,却还是强打精神,不想让齐明煦他们感到为难:“几位的心意,我也都明白了……”
不能透露……最信任的人……
看着少年素来神采飞扬的眉眼,染上一层黯淡的色泽,齐明煦他们的良心都很痛。
话是他们自己说的,脸是他们自己打的。
他们拔高了南小兄弟的期待,又生生让南小兄弟失望了,实在是罪过啊。
齐明煦回过头,用眼神去询问李观棋、蒋定和齐思:现在怎么办?
李观棋、蒋定和齐思:……
他们也不知道啊。
南流景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这个时辰过来,肯定还没用午膳吧,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让厨房那边上菜,我们几个好好吃一顿。”
这个时候,只要顺着南流景的话去说,就能够摆脱尴尬。但是……但是……
齐明煦狠狠一咬牙,竟然说出了一股舍生取义的味道:“南小兄弟能信任的人,除了我们几个,还能有谁?这书,我看了。”
他爹打断了五根棍子都没做到的事情,南小兄弟做到了。
南流景眉梢微挑,有些感动,又有些迟疑:“齐大哥,你不必如此勉强……”
齐明煦不想让南流景愧疚,立刻调整自己的表情:“不,一点儿都不勉强。”
齐思用手一抹脸:“这书,我也看了。”
他可是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大哥都看了,他不看说不过去吧。
李观棋默默举手。
他小时候上过两年学堂,认的字比老四多。老四都上了,他这个做二哥的,怎么能怂着。
蒋定:?
不是,你们都改口,要去当南小兄弟最信任的人了。
我要是不跟着改口,那我岂不是被排除出“南小兄弟最信任的人”的行列了???
蒋定瞪了眼不讲义气的三位兄弟,又扭头去看南流景。
南流景温声道:“蒋三哥是手艺人,不喜欢看书也很正常,若是觉得为难……”
“不行!”蒋定右手握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兄弟之间,就是要共进退!老子别的没有,就这一身义气!”
说到这里,蒋定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三位兄弟。
三位兄弟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反正就是不看他。
蒋定被气得不轻,愈发豁出去:“南小兄弟,你就说,是要我们学那劳什子之乎者也呢,还是要我们学那啥啥书啥啥经?”
“不是啊。”南流景微微一笑,解释道,“那四摞书籍,是我想尽办法网罗来的。”
“齐大哥不是一直都很崇拜唐朝的郭子仪,想要当郭子仪那样的将军吗。”
“所以我给齐大哥准备了一套兵书,里面有不少都是已经在世上失传的。还望齐大哥好好学习,让这些兵书的光辉重现天日。”
齐明煦:!
他就随口提过那么一次,南小兄弟却记在了心里。
“李二哥喜欢算学,有一套自己的生意经,但可惜,一没有足够的本钱,二没有权势庇护。”
“这套书里面,详细介绍了肥皂的制造方法、琉璃的烧制方法,甚至还有水泥等闻所未闻的世间闻所未闻的奇物。”
“我想着,等李二哥掌握了书中的方法,能够制造出那些奇物,我就拿出手里所有的积蓄开商铺,让李二哥去打理这些生意。”
李观棋:!!
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懂。
不仅懂,还默默筹划了那么多事情。
如果他今天没有过来问,如果他最后没有改口答应下来,他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蒋三哥不是擅长木匠活吗,正好,我找到的这些书里,绘有不少农具、武器和器械的图纸。”
“如果蒋三哥能够掌握上面的图纸,也许我们能够把实物做出来,于国于民都有益处。”
蒋定:!!!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匠,怎么到了南小兄弟的嘴里,变得跟戏文里的大英雄一样咧?
“还有齐四哥。”
“那些书,不是我给你挑的,是屈先生给你挑的。他说,读熟这些书,有助于进一步发展你的潜能。”
“我想着,等你和齐大哥看完书之后,将你们送去禁卫军当差。到时你们就跟在禁卫军副统领梁光誉身边打下手。”
齐思:!!!!
等等,惊喜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齐明煦越往下听,越是难以克制住内心的欢喜。
南流景的安排可谓是面面俱到,完全照顾了他们的兴趣和能力,只要按照南流景说的去做,出人头地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
齐明煦连忙将话咽了回去,继续道:“算了,都过去了。三个月是吧,南小兄弟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在三个月内熟读并记住书上的内容!”
李观棋、蒋定和齐思也都没有二话。
南小兄弟为他们做到这份上,已经没得说了。
要是他们还不努力,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齐明煦/李观棋/蒋定/齐思:反正不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痛苦!
学海无涯,苦痛无边,但一想到还有人陪着自己一起煎熬,突然就觉得心情开阔了呢。
眨眼间,齐明煦四人就抱着书走了。
书房里恢复了宁静。
南流景走到窗边,一把推开木窗,明媚的阳光撞了他满怀。
院中梧桐枯木逢春,消失了一个冬天的鸟雀重新出现。
这四只鸟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是在交流一般。
最后,它们齐刷刷落在了梧桐树枝上。
南流景折身回去,端着一小碟糕点重新来到窗边,打算喂这四只鸟雀吃些东西。
系统感慨:【自古套路得人心啊。】
齐明煦他们那拼命往陷阱里冲,把自己卖了还要给南流景数钱的样子,啧啧啧,真是没眼看。
也许是闻到了糕点的香味,也许是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排在第一位的鸟雀最先抬起头,左右张望一圈,发出高昂的鸣叫声。
飞起,盘旋,带着三个同伴一块儿落到了糕点旁边。
姚容笑道:[齐明煦他们,正是这四只自投罗网的鸟雀。]
其实按照齐明煦他们的性格,就算南流景直接吩咐下去,齐明煦他们也一定会按照南流景说的去做。
但那样的处理方式,未免有些生硬伤感情。
现在这种圆滑的做法就非常合适。
系统深以为然:【梁大人和他们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落在梧桐树上的鸟雀, 既然已经食君之禄,自然是要忠君之事。
从南流景的院子回去后,齐明煦他们开始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学习生活。
除了必要的活动外, 他们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看书上。
蒋定是四人里最痛苦的一个。
其他几人都有一定基础, 只有他是真的不识字。
但熬过初期的痛苦,渐渐能够沉下心去看书后,他们发现南流景给他们的书真不一般啊。
尤其是齐明煦得到的那套兵书,是姚老将军年轻时读过的。
上面写满了姚老将军的读书心得,还有不少随军感悟和打仗经验, 甚至还有姚老将军成名之战的始末。
这对于齐明煦的启发非常大。
在四人忙着学习的时候,南流景也没闲着。
他将自己手头大半积蓄都拿去购买商铺、聘请工匠,提前做好前期筹备工作。
一直忙到除夕当天,几人才总算能停下来歇口气。
但休息到大年初二,几人又再次恢复了原先的生活节奏。
书页开合之间,季节悄然流转。
拨去梧桐树上的积雪, 嫩绿的新芽悄然冒头。
南流景放下手中的书卷, 就听见喜鹊在枝头高歌,下一刻, 齐明煦四人结伴走进他的院子,眉眼间流露出神采奕奕。
不等四人开口, 南流景已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将他们迎到凉亭。
“难怪我刚刚听到了喜鹊的叫声,看来几位兄长是提前熟读完了书上的内容。”
齐明煦抱拳:“南小兄弟, 幸不辱命。”
李观棋感慨道:“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不学完书本上的内容, 我都不好意思出现在你面前。”
蒋定抱怨:“可累死我了,我这三个月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齐思眉飞色舞:“屈大人推荐的书果然不同凡响。苦学了三个月, 要是再让我去制定刺杀季玉山的计划,我肯定能制定得更加完善。”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向齐思看来。
齐思眨了眨眼,解释道:“我就只是说笑活跃气氛而已。”
蒋定:“……你那语气,可不太像在说笑。”
老四这三个月都学了些什么啊。
以前他还敢跟老四互呛几句,现在嘛……
惹不起,是真的惹不起。
南流景笑着向众人道喜:“不管怎么样,我在这里先恭喜几位兄长。学透了那些书本上的内容,几位兄长日后定能如大鹏般扶摇直上。”
“大鹏要借风才能直上青云。我等是不是大鹏还未可知——”齐明煦笑声爽朗,“但毫无疑问,南小兄弟就是我们要等的那股东风。”
李观棋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南小兄弟,你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把香皂这些东西研制出来,贩往全国各地了。”
南流景无奈一笑,带着四人去了他的书房。
这段时间他一共收购了四间商铺,南流景直接将四间商铺的管事权都交给李观棋:“我不擅长商贾之事,这几间商铺都要劳烦李二哥打理了。”
随后,南流景又给了李观棋两千两银票作为起始资金。
“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半年之后,四间商铺扩充为八间,商路从北方铺向南方,李二哥能做到吗?”
李观棋郑重接过这些东西:“固所愿而。”
南流景将两份委任状分别递给了齐明煦和齐思。
齐明煦和齐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们真的看到委任状时,还是感到心绪一阵翻涌。
只是,在齐思接过委任状时,他注意到自己的和齐明煦的不太一样。
“这是……”
齐思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惊道:“暗阁的委任状!?”
暗阁非常神秘,但齐思还是知道这个特殊机构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被暗阁看中。
其实按照南流景的打算,他是想将齐明煦和齐思都放到禁卫军的。
但姚容告诉他,齐明煦有名将之风,留在禁卫军历练再合适不过,齐思却不适合禁卫军。
禁卫军的规矩太森严死板了,齐思进入里面,行事肯定会束手束脚。
相比之下,齐思更适合待在暗阁。
他的天赋和才能,能够让他在暗阁里如鱼得水。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流景才知道,他家梁师父除了是禁卫军副统领外,还是暗阁二把手。
“进入禁卫军后,再想回这座别院,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给齐大哥和齐四哥准备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平时两位兄长可以去那里休息落脚。”
南流景将钥匙递了过去。
“梁副统领知道你们是我的人,他会照拂你们的。无论宫里发生什么,两位兄长都要以保全自身为重。”
最后只剩下了蒋定。
蒋定忐忑地走到南流景面前:“南小兄弟,你对我有什么安排?”
南流景笑道:“我有一处农庄,里面有很多擅长农作的老农和十位工匠。不知道蒋三哥有没有兴趣去那里研究农业种植、研制农具。”
“这个好,这个好。”蒋定连声道,“你要是给我安排太麻烦的工作,我还不一定能做好。”
翌日中午,南流景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午饭,给齐明煦四人践行。
吃过午饭,齐明煦、李观棋、蒋定和齐思背着行囊,辞别南流景,踏上属于自己的征途。
最先做出成绩的,是蒋定那边。
曲辕犁和播种机这两样农具在春耕时派上了大用场,虽然没能在全京城推广开,但农庄附近的村子都基本用上了。
第二个做出成绩的,是李观棋那边。
他经营的那家北方商铺,在极短时间内推出了香皂、口红、纯度极高的琉璃等物,迅速风靡全京都。
除了这些街头巷尾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外,南流景还从梁光誉那里得知了齐明煦和齐思的近况。
齐明煦豪爽大方,在禁卫军里的人缘很好,前段时间立了个小功,已经从三等禁卫升到二等禁卫。
齐思则通过了某项特殊考验,现在正在接受秘密培训。
“那几个臭小子还让我给你送信。”梁光誉从怀里掏出了几封信。
南流景道谢:“麻烦梁师父跑一趟了。”
梁光誉说:“顺路的事。”
南流景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劳烦梁师父再顺路给他们带些衣物。都是桂生吩咐绣娘做的。”
梁光誉:“……”
他还真成跑腿的了。
更气的是,他来回跑了趟腿,什么都没得到。
“——知道梁师父过来,我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你最爱吃的菜。到时我和屈先生一起陪梁师父用饭。”
梁光誉顿时眉开眼笑。
这还差不多。
用过午饭,南流景打算出门散散心。
梁光誉和屈建白坐在院子里品茶。
亭外雨丝连绵不绝,屈建白沏茶手法精湛,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随手拿起旁边一块糕点,梁光誉问:“你来京都,有一年了吧?”
屈建白给梁光誉倒茶:“一年零三个月了。”
梁光誉啧了一声:“你都教导殿下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屈建白温声道:“我还要再看看。”
梁光誉问:“在这一年里,殿下的表现还不够打动你吗?”
“不,殿下的表现非常好。”
“那你是觉得殿下的年纪太小了?”
屈建白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
蔚蓝色缠枝茶杯,衬得他的手指白如玉石。
“我当年得到江南总督那句评语时,也就只比殿下略大几月。”
梁光誉都被他说糊涂了:“不是因为殿下的表现,不是因为殿下的年纪。那你到底在迟疑什么?”
屈建白偏过头。
才刚下过雨,阴云没有散去,天还有些蒙蒙黑。
一束阳光从密布的阴云里投照出来,穿过六角凉亭的边缘,洒满栏杆扶手,再从栏杆扶手一路蔓延,最终洒遍院落。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明亮了。
“我一直想要查清姚家的案子,还姚老将军他们一个公道,让季玉山和季家伏法。这十几年,午夜梦回之时,我总觉得自己等不到希望了。也许直到我死,我都看不到季家倒台,看不到季玉山身死。”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你寄来的信。自从姚家的案子以后,那是我第一次睡上安稳觉。”
“于是我暂时放下江南的布局,应你邀约前往京都,是因为我想要亲眼看看三皇子到底能不能成为我心心念念的明主。”
“这一年多时间里,三皇子做的所有事情都非常符合我的心意,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梁光誉皱起眉来:“你都把我说糊涂了。”
屈建白轻轻叹了口气:“三皇子有为君者的才能,有为君者的胸襟,却还缺少了为君者的觉悟。”
与此同时,南流景坐着马车,来到了一个村口种着柿子树的村子。
他曾经来过这里,见过这里开垦出来的柿子地,还给过小男孩一袋糖果和一袋蜜饯。
从这里离开时,屈先生和老师都各给他出了一道题目。
——你眼中的大烨,是何等模样。
——如果你看到的大烨,没办法使你满意。那你想将大烨,变成什么模样。
时隔一年,他重新回到此地,只为寻找到问题的真正答案。

故地重游这个想法是姚容提出来的。
自从齐明煦他们那边的事情逐渐步入正轨后, 南流景也将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挪开,投入到解答这两道问题上。
他原以为,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 面对这两道问题应该不会再出现束手无策的情况。
事实上, 他将自己关在屋里想了好几天,确实也动笔写了一些文章。
文章上的每一句话,都是他这一年多来的见闻。但不知道为什么,文章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很差。
差到在姚容和屈建白看见之前,南流景就默默揉成团丢进纸篓里面了。
正好梁光誉过来别院找他, 南流景就决定出去外面散散心,然后他就被姚容叫来了这里——
[当初你是在晴水村产生疑惑的,现在遇到瓶颈了,不如就再回晴水村看看吧。]
刚下过雨,晴水村村口一片泥泞。
平时最喜欢待在柿子树下纳凉闲聊的村民,这会儿都不见踪影。只有郁郁葱葱的柿子树依旧矗立在那里。
南流景走下马车, 小心翼翼避开水洼, 却还是一个不小心踩中了。
既然鞋子已经脏了湿了,南流景也就彻底放开了, 大步跨过积水:“一年过去了,不知道那片柿子地生得如何了。”
姚容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流景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那片柿子地的大概位置, 没有人引路也能自己走过去。
晴水村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泥泞的道路。
一样破旧的泥瓦房。
唯一奇怪的是,南流景一路行来, 没有见到任何村民。
“有点奇怪。”南流景微微拧眉, “难道雨一停, 村民就去地里干活了?”
“殿下,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跟在南流景身后的侍卫目光一动, 指向前方。
南流景侧耳,隐约听见一阵嘈杂喧嚣声,仿佛整个村子的动静都汇聚到了那里。
大烨已经很久没有风调雨顺过了。
南地水涝,北地旱灾,边境兵祸,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土地兼并和贪官污吏,都成为了压在老百姓头顶上的大山。
晴水村距离京都只有几十里地,东面临山,西面临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就算是天灾最严重的时候,这里的老百姓也能勉强活下去。
但自从十五年前姚老将军战败后,朝廷为了重新构筑边境防事,开始加增赋税和强制征兵,晴水村的青壮年越来越少,每年要缴纳的赋税却越来越重。
一直到去年,在村长的带领下,晴水村开垦了几亩山地种植柿子树苗。看着越长越好的柿子树,村民们脸上才稍微露出几分笑容。
那是生活重新有了盼头的喜悦。
今年,一些年份偏长的柿子树陆续开花了,地里的庄稼也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老人妇女每天起早贪黑,孩子也不再睡懒觉,勤勤恳恳往地里跑,给大人送水送吃食。
连着忙活了大半个月,村民们终于赶在秋天雨季来临之前,收割完了所有庄稼。
虽然收成不高,但村民们还是三三两两相约着去集市买肉,打算给家里贪嘴的孩子加加餐。
可谁知,肉刚买回来,喜悦的气氛还没从村子上空消散——
闻到肉味的酷吏也跟着进了村,催促他们尽快缴纳赋税。
朝廷一直在巧立名目收税,就算是和官府打过最多交道的村长,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所有税款。但他们听到了最后的结果——
他们刚刚收上来的粮食要上缴七成,只能自留三成。
这三成里,既包括他们全家人一年的口粮,也包括他们明年的粮种。
一听到这话,村民们顿时炸了,七嘴八舌道:“去年才刚从六成涨到六成半,今年怎么还涨?”
“就是,去年咱们村的粮食就不太够吃,最后好多人都要靠挖野菜度日,这才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今年的收成可比去年差,这——这叫人怎么活啊!”
县城官吏吊着眼睛看村长:“我只给你们五天时间。”
又不耐烦地朝周围百姓怒吼道:“你们要抱怨别冲我来,我是按照县令大人的吩咐办事。县令大人也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事。”
“要是你们觉得赋税重,你们自己去和朝堂上的那些大人说,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发发善心,给你们减减赋税。要是没那个能耐让那些大人物改变心意,就马上闭嘴吧。”
晴水村村长正是当年跟南流景攀谈过的老者。
村长唇角苦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深深长叹:“我们懂的。”
他本就弓得厉害的脊背不堪重负,弯得更深,仿佛永远也没有办法再挺直:“大人放心,道理我们都懂的。”
“行。是个明白事理的。”官吏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还有另一件事要交代你们。”
村长心头咯噔一下:“不知是什么事情?”
官吏道:“据说今年北边狄戎遭了灾,死了很多牲畜。他们的粮食不够了,冬天很可能会出兵劫掠边境。朝廷打算再征一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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