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狭小的屋子被阿昔收拾得十分温馨。
窗台上种着几盆可以入药的鸢尾花,屋檐下挂着一扇护花铃,墙角还种了一排驱虫的薄荷和艾草。
这些草药的清香混在一起,既轻且淡,若有若无,连阿昔身上也常年是这种味道。
阿昔从床头拿起一根浅蓝色发带,束好头发,挽起袖子,提着桶去水井边打水。
打好水后,她先简单洗漱,这才用剩下的水浇花。
打理好这些花儿,阿昔离开住处,来到位于宗门西北角的药房。
药房是旭阳派开设的,药房的谢大夫就是旭阳派的长老。
阿昔是谢大夫的二弟子,跟随谢大夫学习医术。
在阿昔前面有个姓谢的师姐,在她后面还有个姓符的师弟。
这个点,药房都是没有人的,阿昔推开药房的门,趁今天太阳好,来到后院翻晒药材、整理药柜。
忙完这些琐事后,阿昔终于能坐下来看医书。
只是她才翻了没两页,符师弟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阿昔师姐,等会儿慕师兄要和剑宗的师兄比试,我和谢师姐想要去凑热闹,但我中午要给徐长老煎药,谢师姐要去采一竹筐红毛草,阿昔师姐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阿昔微微压低医书,露出一双圆润的眼眸:“我昨天已经帮你煎过一次药了。”
符师弟仿佛没听懂阿昔的拒绝般,语速飞快道:“可是阿昔师姐,我真的不想错过慕师兄和剑宗师兄的比试,我们就这么说定啦,我还得去找谢师姐呢。”
说完,直接转身跑了。
阿昔眉心微蹙,犹豫片刻,还是按照昨天的药方重新配了一副药材。
她往药罐里加了三碗水,待煎至只剩一碗水时,阿昔将药倒进碗里,匆匆送去给徐长老。
“今天怎么又晚了?你们药房的人就不能守点时间吗?”徐长老门口的杂役接过药,语气里带出几分抱怨。
阿昔抿了抿唇。
她不准时,自然是因为符师弟跟她说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但与对方争辩毫无意义,阿昔提着挎篮回到了药房。
“师父,您来啦。”
谢大夫正在清点药材数量,听到阿昔的声音,他抬头道:“你师姐和师弟呢,又去哪里玩了?”
“他们去看擂台比试了。”
谢大夫皱了皱眉:“算了,旭阳派难得那么热闹,他们想去玩就去吧。”
“近段时间宗门里的比试多了不少,这些弟子出手没个轻重,柜子里的三七和红毛草用得差不多了,阿昔,你下午去采些回来吧。”
“是,师父。”阿昔应了一声,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背起了竹筐。
谢大夫想起一事,叮嘱道:“你快去快回,别像门中其他弟子一样,跑去练武场凑热闹。药庐离不开人。”
药圃位于旭阳派后山,占地面积不大,里面很多草药都是阿昔亲手种下去的。
到了药圃,阿昔才发现红毛草不多了。
三七这些同样具有止血功效的草药,在前两天就已经采光了。
不过阿昔知道哪里有野生红毛草,她仰头看了看天色,这个点去采摘,应该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旭阳派。
阿昔提着小药锄,向隔壁另一座山走去。
路途无聊,她边低头注意脚下的山路,边回忆着刚刚看过的那本医书。
小半个时辰后,阿昔来到了目的地。
看着前方那片郁郁苍苍的红毛草,阿昔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跑一趟。
她快速摘满一筐草药,背着它返回门派,恰好赶在最后一抹晚霞落下前回到药房。
但她回到药房,等来的第一句话,是谢大夫的呵斥:“阿昔,让你去药圃采些止血的草药,你怎么耽误到这个点才回来?”
谢师姐和符师弟已经回来了。
谢师姐坐在烛火边,凉声道:“师妹,你是不是对我爹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啊?我知道,今天本该是我去采草药,让你代我去你肯定不乐意,但我不是临时有事吗。”
谢大夫狠狠一拍桌子:“今天下午,剑宗有两个弟子伤得比较严重,如果不是药房里还剩有止血的药散,你知道你的任性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到时丢脸的还不是我们旭阳派。”
不给阿昔任何解释的机会,谢大夫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了。
谢师姐起身,抖落裙摆上的瓜子壳:“爹,你等等我啊。”像一阵风一样追着谢大夫出去了。
符师弟看了看神情低落的阿昔,挠挠头,安慰道:“阿昔师姐,师父最近太累了,再加上他刚刚被剑宗的长老讽刺了一通,心情有些不好,就迁怒到了你身上,你别介意啊。”
阿昔暗暗吸一口气:“我没事。”
“那我走了,你离开的时候记得把窗关好,今晚可能会下雨。”
夜风从屋外涌入药房,草药的清香阵阵扑鼻,阿昔独自一人站在桌边,轻咬了下唇。
她将采回来的草药搬去后院,才刚关好窗,雨就落了下来。
药房里有油纸伞,阿昔熄灭烛火,撑着油纸伞走在雨中,垂眸复盘这乱糟糟的一天。
一个小小的只有四个人的药房,其实也很复杂。
谢大夫是药房的主人,又是他们的师父,他说的话,所有人都要听。
谢师姐是大师姐,又是谢大夫的亲生女儿。谢大夫不是不知道谢师姐私底下的所作所为,但只要谢师姐不在学医这方面懈怠,其它方面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符师弟今年十三岁,出身不高,但很机灵,很会讨好谢师姐。
他并不坏,在阿昔被呵斥时,还会出声安慰阿昔。但他也会趁着谢大夫不注意偷懒耍滑,明知阿昔不乐意,还强行让阿昔帮他做很多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性子温驯、做事踏实的阿昔,就成了谢大夫最得力的助手。
其他弟子不愿意做?
算了,与其把事情交给他们做还做不好,不如直接交给阿昔做好了。
复盘到最后, 阿昔靠坐在床头,用双手环抱膝盖,懊恼地将头埋在膝盖上。
就像她很喜欢复习医书一样, 她也很喜欢复盘每一天的经历。
但与她在学医上的一点就通相比, 她应对这些事情的能力堪称糟糕。
一开始的时候,谢大夫也会觉得总使唤二弟子不好,谢师姐也会关心师妹,符师弟也会争着抢着干活卖乖。
慢慢地,谢大夫习惯了指使阿昔做这做那, 谢师姐的态度也愈发轻慢刻薄,符师弟也摸透了医馆里的门道有样学样。
阿昔很清楚,这一切的变化,与自己的步步妥协是脱不开干系的。
只是,她知道问题在哪,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她没有父母, 没有记忆, 在最惶恐不安的时候被送来了药房。
闻着熟悉的草药香味,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所以她非常喜欢学医, 也非常喜欢伺弄草药。
她想在药房里长长久久待下去,所以她认真做好谢大夫交代的事情, 努力交好谢师姐。
后来符师弟来了, 看着符师弟局促不安地站在她面前,阿昔仿佛看到了刚来医馆的自己。于是她总想着帮符师弟搭一把手。
久而久之, 她和谢大夫、谢师姐、符师弟的相处模式就这么固定了下来。
阿昔轻轻叹了口气, 平躺在床上,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草药香,闭眼酝酿睡意。
第二天早上, 阿昔依旧是第一个到医馆。
等她处理好昨天带回来的那筐草药,谢大夫才到。
阿昔擦了擦指腹的灰尘,走到谢大夫面前,跟他解释昨日晚归的原因。
谢大夫一愣,有些后悔昨天冲动之下说的那番话,可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向徒弟道歉吧。
谢大夫拉不下这个脸,甚至有些埋怨地想,这孩子昨晚怎么不解释,非要拖到今天上午才来解释。
当然,谢大夫也知道自己的埋怨不占理。
所以他面上淡淡应了声“嗯”:“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先回来,你看你昨晚回到医馆都天黑了,为师也很担心你。”
“你这些天一直在看医书,有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吗,趁着现在有空,为师帮你看看。”
将迁怒解释成担心,用帮阿昔解惑来弥补阿昔,谢大夫就将这件事情轻飘飘揭了过去。
再晚些时候,符师弟和谢师姐一前一后到了。
他们今天都没有摸鱼,在医馆里忙前忙后。
“谢大夫,虹月观有一名弟子在打斗时腿骨折了,麻烦您过去看看吧。”一个弟子匆匆跑进医馆,高声喊道。
身为旭阳派的大夫,谢大夫最擅长的就是跌打骨折、包扎处理伤口,听到这话,他朝着谢师姐招了招手,谢师姐背着药箱,跟着谢大夫出诊。
他们一走,符师弟的肩膀就垮了下来。
看了看还在认真做事的阿昔,符师弟道:“阿昔师姐,明明你的医术比谢师姐好,你说师父出去看诊,为什么都不带你啊。”
阿昔用杆秤来计算药量:“以往都是谢师姐跟师父出去的。”
符师弟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我不是说这个……”
即使谢大夫和谢师姐不在这里,符师弟也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是觉得,多跟着师父出门,在旁边看师父怎么处理伤势,能学到更多东西。”
“可别的麻烦事,师父能想到你和我,轮到这种事情就从来没想到你和我。”
他父母爷奶尚在,又是家中独子,跑到旭阳派拜师,常年不能回一趟家,图的是什么!
图的不就是学些手艺吗!
阿昔分好一副药,三两下将它包扎好:“师父觉得时机到了,就会教我们的。”
符师弟撇撇嘴,觉得阿昔没成算,只会埋头干活,却不知道自己做得再多,也比不上亲女儿在谢大夫心目中的份量。
阿昔走去后院,坐在太阳底下挑选红毛草。
正挑得入神,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阿昔抬头,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笑意:“慕师兄,你怎么有空过来?”
来人正是旭阳派掌门之子慕文轩。
慕文轩今年二十岁出头,已经是年轻一辈里赫赫有名的少侠。
他使得一手好剑术,又生得潇洒风流,在旭阳派乃至整个武林的人气都很高。
“我过来你这里躲躲清闲。”慕文轩撩起衣袍,在阿昔身后的石阶坐下,“这些天门派来了很多客人,我要负责接待他们。”
阿昔手里挑拣草药的动作不停:“这不是好事吗?”
慕文轩露出一丝苦恼之色:“我在江湖里有一些名气,那些听过我名声的人,总是要拉着我决斗,两三天就打了十几场架。”
“你们医馆最近这么忙,也有我一份功劳。”
阿昔被他逗得又是一笑:“帮他们疗伤,又不能收他们的诊金,我倒宁愿这两天清闲些。”
阿昔将草药放回太阳底下继续晾晒,问慕文轩要喝些什么。
片刻,阿昔端着两碗薄荷水回来。
在炎炎烈日里喝着薄荷水,慕文轩心头的浮躁仿佛也随着沉沉浮浮的薄荷叶沉淀下去了:“为了感谢你帮我泡水,我给你说些江湖逸事解闷吧。”
阿昔是个喜静的性子,平时的兴趣爱好就是看看医书、打理药圃。她虽是江湖之人,却离江湖很远,从加入旭阳派后从来没有跨出过门派半步,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所以很喜欢听慕文轩说这些。
慕文轩一开始说的,都是各大门派的八卦,不过很快,他话锋一转,又提到了魔教种种。
慕文轩不知道有一个词叫“洗脑”,但他显然深知洗脑的套路。
聊了小半个时辰,慕文轩起身:“瞧我,每次跟你聊天,都忘了时辰。”
阿昔道:“慕师兄,你快去忙吧。”
慕文轩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贝壳打磨成的手链:“前段时间下山,看到了有人在卖贝壳手链。这东西不贵重,但因着我们这里不靠近海,比较难得。你若是喜欢,就留着戴来玩玩。”
阿昔刚想说话,有脚步声风风火火闯入后院。
谢师姐面容含笑,手指别了别头发:“慕师兄,你这个大忙人来医馆啦!”
仿佛没看见慕文轩正在和阿昔聊天,谢师姐硬拉着慕文轩走到了一边。
阿昔笑了笑,转身回了医馆,没留在这里碍谢师姐的眼。
小半刻钟后,慕文轩和谢师姐也回到医馆。
慕文轩将贝壳手链递给阿昔:“这条贝壳手链是买给你的,你若是不好意思收,就当它是我补给你的生辰礼。”
说这话时,其实慕文轩心里有些懊悔。
在旭阳派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阿昔的真实身份。
连阿昔的师父谢大夫都不知道。
谢大夫只是听从掌门的命令,收阿昔为徒,给阿昔灌输各种有利于旭阳派的观念。
不过因为旭阳派掌门需要慕文轩来接近阿昔,所以慕文轩成为了知情者。
这些年里,慕文轩一直在刻意接近阿昔。
阿昔性子温柔,说话也绵软柔和,随着年岁的增长,容貌越发长开,所以慕文轩并不排斥与阿昔相处。
但前段时间,慕掌门说计划要收网了,再加上慕文轩要忙论剑大会的事情,他就一直没来找阿昔,甚至错过了阿昔的生辰。
谁知道,计划还没开展就出现了变故,慕掌门要求慕文轩重新恢复和阿昔的联系,继续给阿昔洗脑。
所以慕文轩今日才会出现在医馆里。
等慕文轩走了,谢师姐低低哼了一声,把玩着纤细的手指:“慕师兄性格好,对一些家世不好的弟子就多照顾了些,某些人可别自作多情了。”
阿昔将贝壳手链放进荷包里。
虽然知道谢师姐是在讽刺她,但阿昔觉得谢师姐没说错。
她不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就把恢复记忆的日子当做是自己的生辰。
原本她以为……
以为慕师兄这么关心她,时不时就来跟她分享日常生活,她在他眼里定是不同的。
直到她十六岁生辰那天,在医馆里坐了整整一天,盼了整整一天,却听说慕师兄和其他同门下山喝酒,全然不像以前一样记得她的生辰……
谢师姐见阿昔一句话也不回应,不由有些气闷,恨恨甩袖,转身离开。
阿昔很快也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谢大夫让阿昔多采些红毛草回来,免得要用的时候突然发现没有。
阿昔原本想叫上符师弟一起去,但符师弟正在帮徐长老煎药,她想了想,还是自己去了。
反正现在天色还早,大不了就多跑两三趟。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山路变得难走了许多。
阿昔折了根粗直的树枝当做驻步工具,慢慢爬上了山。
不时有残留的水滴从树梢滴落下来,打湿阿昔的衣服。
采第一趟时还算顺利,在阿昔第二次到达那片野生红毛草地,蹲下身采割时,原本放晴的天再次阴沉,仿佛随时都要落下雨来。
阿昔带了伞,但雨要是太大了,有伞也没什么用。
她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背起小半筐草药往回赶。
才走了一小段路,豆大的雨水不带丝毫过渡地砸了下来。
阿昔急着赶回去,脚步加快了许多,但原本就泥泞的山路越发湿滑,她一个不留神,就滑倒在了一旁,跌进一个浅浅的泥潭里。
油纸伞和树枝同时脱手。
呼啸的风将油纸伞挂向远处。
阿昔顾不上沾满黄泥的裙摆,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去追油纸伞。
好不容易追回了伞,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打湿了大半。
阿昔以前经常来这座山采药,知道不远处有一个可以躲雨的山洞,现在这个情况,走山路回旭阳派太危险了,犹豫了几秒,阿昔就下定决心,背着竹筐,一瘸一拐地向山洞走去。
好不容易抵达山洞,阿昔身上也愈发狼狈。
她收起油纸伞,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脸上难掩忧色。
不过再担忧也无济于事,大雨不会因为她的个人意志而转移,阿昔走进山洞里面,找到一块比较平整的避风处坐下。
她用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右脚踝,知道刚刚那一跤扭到了她的右脚。后来她没有停下休息,而是坚持继续赶路,又让右脚伤上加伤。
忙了一天的身体散发出疲倦,雨水敲打山壁,草药散发清香,阿昔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阿昔是被冷醒的。
半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仅没起到任何保暖的作用,反倒在不断汲取她的体温。
只是现在没有条件生火,更不可能脱下外衣不穿,阿昔扶着墙站起身,挪动到外面。
雨变小了,但洞穴外的天彻底黑透了。
月亮和星星隐没不见,洞穴里的能见度非常低,阿昔甚至能听见山林中野兽的嚎叫活动声。
她双手互相摩擦,又往手心不断哈气,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取暖。
身体还没回暖,肚子又开始发出抗议。
阿昔捂着肚子,情绪难得有些崩溃。
看来她要又冷又饿又伤,在这个洞穴里待一晚上了。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当野兽闹出的动静越来越频繁时,阿昔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希冀:如果有人能来找她,那该有多好啊。
师父他们都知道她来了这座山峰采药,如果一直没看到她回去,会不会过来找她呢?
夜色完美隐藏了姚容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轻松避开巡逻的队伍,潜入了旭阳派。
绝仙阁早就探明了旭阳派的内部构造,姚容十分熟悉旭阳派的布局,很快就来到了医馆,几个起落,轻轻贴在医馆屋顶上,伸手揭开一片瓦。
“爹,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剩下的东西明天再收拾。”
“红毛草太少了,阿昔还没回来吗?”
“阿昔师姐未时初扛了一筐红毛草回来,后来又背着空竹筐出去采药了,到现在都没见人。师父,你说,阿昔师姐是不是被大雨困在路上了?”
“我们习武之人,什么情况没遇到过,区区一点雨也能把她困住?再说了,这么黑的天,难道符师弟你要自告奋勇去找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到了住处,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
“我……天太黑了……”
“行了行了,阿昔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能丢了不成?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别耽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屋里的三人关好窗,熄灭蜡烛,很快就出了医馆。
姚容将瓦片挪回原位,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
阿溪在未时出去采药,到现在都没回来?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亥时过半。
这中间整整过去了四个时辰。
想到他们刚刚说,阿溪可能被大雨困在半路上,姚容连忙将系统叫了出来:“快帮我查查阿溪现在在哪里。”
第176章 魔教妖女5
全名为“我是你妈001”的系统, 别的本事如何不好说,但搜索查询阿溪的位置,肯定是一查一个准。
姚容看着系统传过来的位置, 问:“这是在哪里?”
【在隔壁那座山的山洞里】
“谢了。”姚容落入医馆后院, 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从柜子里拿了些包扎用的棉布和可能用到的伤药,这才离开医馆。
【方向错了】系统提醒。
“没错,我先去趟厨房。”
这个点,厨房里早已没人, 姚容推开窗户,一个腾身,没有在窗户留下任何痕迹,轻轻落到了里面。
“旭阳派身为正道第一门派,伙食也太差了。”
厨房里的食物一目了然,姚容用油布包了两块烧饼, 装了一小袋花生。
这些东西不多, 但足够填饱肚子,姚容将这些东西都装进布袋里, 绑好之后背在身上。
约摸两刻钟的功夫,姚容赶到了山洞附近。
山洞里没有任何动静, 但以姚容的内力, 能隔着厚实的山壁,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你怎么不进去?】
姚容取下黑色面巾:“我要是这样进去, 肯定会吓到阿溪。”
说罢, 姚容直接脱下罩在外面的夜行衣, 露出里面的衣服。
只不过里面的衣服太干净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山里待过的样子。
姚容轻功一跃, 在附近几棵树木间穿行。
枝叶上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姚容还刻意用树枝勾乱头发,又在泥潭上来回踩了几下,让衣摆零零碎碎溅了很多黄泥,手腕一转,还取出一块“昭天门”的令牌。
系统:【……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绝仙阁杀过的正道弟子还少吗?”
这些身份令牌,就是死亡掉落道具。
她出门前随手抓了好几块,这不,刚好用上了。
阿昔双手环抱着自己,默默靠在山壁上发呆。
这样的夜晚,总是容易勾起太多伤感的事情,阿昔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捂住泛热的眼眶,不敢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背医书,背医书。”
她抹了把眼睛,小声道。
“天啊,我的运气太好了,这里居然有一处山洞!”
“在山上胡乱转悠果然是有好处的。”
就在阿昔专注于背诵医书时,山洞外传来一道拔高的、满含惊喜的声音。
而后,微弱的火光从洞外投照进来,似乎有人要从外面走入洞穴。
阿昔被这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她有些惊讶、有些喜悦、又有些担忧地望向前方,下意识握住了小药锄。
火光越来越近,待到来人转了个弯,阿昔还没来得及出声打招呼,来人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她,将火折子递到了近前:“咦,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小姑娘,你是哪个门派的,难不成你也和我一样,在这山上迷路了?”
阿昔老老实实答道:“前辈,我是旭阳派的医女,名叫阿昔。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姚容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阿昔:“昭天门长老,贾言。”
阿昔听慕文轩提起过昭天门,这是一个小门派,门内众人实力不强,但因为昭天门掌握了一种秘方,可以制作便宜好用的金疮药,所以在江湖里也有立足之地。
“前辈怎么会到了这座山上?”阿昔问。
“早就听闻旭阳山里有很多草药。我难得来一趟,就想着在附近的山里转转。”姚容叹了口气,无奈道,“也不知道我的运气算是好还是坏,为了躲雨迷了路,转了半天都没转出这座山,却阴差阳错找到了这个山洞。”
这座山地势复杂,第一次来山里的人确实有可能会迷路。阿昔心头的警惕消散了许多,悄悄松了口气,背在身后、紧握着药锄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
姚容问:“你是来采药,然后被困在山里的?”
阿昔应了声是:“前辈快坐下休息吧。”
姚容又问:“介意我靠着你坐下吗?夜里太冷了,我身上的衣服又湿了大半,两个人坐得近会暖和些。”
征得了阿昔的同意,姚容坐下,解开行囊:“距离天亮还得好一会儿,你被困在山里,是不是没有吃东西?我身上有吃的,你要不要?”
姚容拿起一块烧饼,咬了一大口咽下,继续道:“是在你们门派厨房拿的,放心吃吧。我还要靠你带我下山,你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
听到这话,又见姚容吃得那么欢,阿昔彻底放下心来,接过另一个烧饼,道了声谢,低头咬了一口。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虽然烧饼又冷又硬很难下咽,虽然身边坐着的是一个连长相都没看清的前辈,但是在这样的夜里能吃到烧饼,能有一个人陪着她、与她靠坐着取暖,阿昔的鼻子不禁有些泛酸。
一个烧饼下肚,阿昔的肚子终于没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了。
姚容又拿出一袋花生,咔咔剥了起来,那一声声脆响十分解压:“再吃点花生吧。”
阿昔刚剥了一颗花生,就听到姚容问她:“你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影响明天下山?”
阿昔一愣,小声道:“我的右脚扭到了,不过前辈放心,这点伤势不影响行动。我可以用木棍拄着走下山。”
“扭到了?我这儿有跌打药,你要不要擦点儿?”姚容面不改色地将跌打药递过去。
阿昔拔开药塞,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个跌打药……”
“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医馆谢大夫给我的。”姚容果断道。
阿昔没有起疑。
这些天,医馆散出去的跌打药和止血药太多了,有一瓶落到了前辈手里也很正常。
“这个跌打药是我配的。”
“你年纪这么小就能单独配药了?”姚容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惊讶与赞叹,“你真是太厉害了。与你一比,我门派里那些弟子都是朽木。”
阿昔耳朵有些热。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直白的夸奖。
在她把这种跌打药调配出来后,师父也就是随口夸了几句,又给她发了些银两,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她往手心里倒了些药,以熟练的手法揉弄自己的脚腕:“前辈过誉了。”
“这怎么会过誉呢?如果我有你这么厉害的弟子,肯定会天天挂在嘴边夸。”
阿昔抿了抿唇,加快了涂药的速度。
姚容仿佛不知道自己戳中了阿昔的伤心事,继续道:“你被困在山里一晚上,难道你师父他们都不担心,不来找一找你吗?”
“我就是一个普通弟子,不值得他们为我这么做。”
说这话时,阿昔的语气格外平静,没有半分自哀自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姚容身体微微后仰,一时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剥着花生壳,将剥好的花生倒到装烧饼的油布上,等阿昔涂好药,姚容将那袋花生米都递给她:“吃吧。”
“前辈……”
“你手上沾了药,不方便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