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多的问题一股脑地钻进了许诺的大脑,挤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想起,将许诺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在单位值班的同事小马。
“许老师,你没事吧,你进去都快俩小时了,我怕你出什么事。”
许诺回复,“哦,我没事儿,马上出去了。”
一张口,沙哑的声音把对方和自己都吓了一跳。
许诺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把证物都整理好,归档,锁门,出了单位。
看来,这回真的不得不去一趟帝都了。
现在不是春运高峰期,许诺很快就订到了去往帝都的高铁票,晚上10点的。
现在还有几个小时时间,许诺打算回去拿点行李。
她早就搬去和陆承一起住,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在陆承的房子里。
她虽然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承,可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面对。
许诺打车回到了紫竹苑小区,小区大门口也很应景的挂了四盏大大的红灯笼。
今天才是正月初三,年还没过完呢。
可是在许诺心里,却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久。
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坏的,许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那一点亮光开门。
大门外面贴了对联和福字,是除夕那天上午,许诺和陆承一起贴的。
他们一个站在凳子上贴,一个站在地上指挥方位,像一对儿恩爱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可是,才三天的时间,就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巨变。
门开了,屋内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下面的路由器发出来的点点亮光。
陆承不在家。
意识到这些,许诺紧张的心情居然放松了几分。
她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屋内的陈设什么都没变,跟她昨天晚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沙发上面橙色的垫子有点皱了,许诺走过去把它们抚平。
昨天下午,他们还在这里缠绵。
茶几上还摆着许诺打开没吃完的薯片,没喝完的养乐多。
除夕大扫除的时候被陆承洗得干干净净的烟灰缸,如今堆满了烟头。
看着那一堆横七竖八的烟头,许诺心里好像针扎一样痛。
跟许诺在一起后,陆承就很少抽烟了,许诺劝他,为了他的身体,陆承也在坚持戒烟。
陆承到底经历了怎样痛苦的一晚。
他因为舅舅的去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虽然和许诺重逢后,病情有了好转,而且成功地回想起了案发当时的情景,本来以为尘封了五年多的案子马上迎来曙光,可是老天爷,却给他开了如此巨大的一个玩笑。
许诺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一堆烟头无声地流泪。
她不敢耽误,起身把烟头倒进垃圾桶,把烟灰缸重新洗干净放回来,又从包里取出纸笔给陆承留了一个纸条,压在烟灰缸下面。
上面只写了简单地两个字: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64 、醉酒
春节期间, 因为燃放烟花爆竹造成的火灾每年都有不少,所以这个万家团圆的节日,却是消防员们整装待命的时刻。
季子辰是大队长, 每次有重要节假日, 他都主动要求留下来值班, 好让家不在本地,或者是有老婆孩子的队员能够早点回去休息。他孤家寡人一个, 也无所谓。
除夕那天, 他大胆表白跟林鹏确定了关系,还来不及甜蜜几个小时, 大年初一一大早,他就回消防队值班了, 林鹏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是回医院值班的命。
季子辰在单位忙了两天,初三一大早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季子辰父亲早年因公牺牲, 母亲改嫁,给他留下的唯一财产就是这间房子,房子坐落在嘉林市最早一批自建小区里, 最高就6层,没有电梯。
现在还住在这里的, 除了几个退休职工, 大部分都已经搬走了, 整座楼都是静悄悄的,跟外面的热闹形成强烈对比。
昏暗的楼道里, 季子辰点了一只烟, 驱散一天一夜没睡的困意, 走到三楼, 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不成想,楼梯上躺着一个人,吓得季子辰手里的烟都掉了。
自己好几天没回家,这人在这躺了多久了这是?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棉服,背后的帽子扣在头上,只能看见半张脸,整个身体都躺在了楼梯台阶上,长腿伸到了季子辰家门口。
季子辰踢了踢他的脚,没反应。脸凑近一闻,一股酒味儿。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季子辰慢慢往外推门,只推了一半,门被男人的脚挡住了,他弯腰把男人的两条腿往外面挪了挪,门才能打开。
放下钥匙,打开灯,季子辰又回到门口去拯救那个醉鬼。
“陆承,陆承,给我醒醒。”季子辰一边费劲地往家里挪他,一边喊。
喝醉的人还嫌弃被人扰了清梦,嘴里嘟嘟囔囔的。
好不容易把人拖进来放到沙发上,季子辰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他到卧室换了件衣服,出来看见沙发上的人已经醒了,要水喝。
季子辰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过去,问他,“干嘛呀这是,喝醉了跑我这儿来,许诺呢?”
陆承没回答,咕咚咕咚的喝水。
季子辰觉得不对劲,又问,“吵架了?”
“你俩不是可好呢,从来都不吵架的吗?”
“没吵架。”陆承一开口,吓了季子辰一大跳。
这是抽了多少烟,抽的嗓子都哑了。
季子辰看见桌子上的矿泉水已经被喝了个底朝天,又去冰箱拿了一瓶,给他拧开,递过去,
“到底怎么了,说就一口气说完,别跟小姑娘似的,问一句才说一句。”
陆承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看了看季子辰的房间。
家徒四壁。
他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有酒吗?”
季子辰气不打一处来,“你都什么样了,还喝啊?”
“别废话。”陆承拍他,“叫你拿你就拿。”
“没有酒我说不出来。”
季子辰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是很听话的去厨房找酒去了。
他家里平时不开火,都在单位食堂吃,厨房干净的跟新的一样,这一箱江小白还是单位过年发的福利,让陆承赶上了。
季子辰拿了两瓶出来,拧开盖子放在了桌子上。
“就只有这个,就两瓶,多了没有,爱说不说。”
陆承拿起来喝了一口,度数太低,喝进嘴里都没什么感觉。
季子辰也喝了一口,开始笑话他,“你看看你这样,有点大队长的样子吗?多大的事让你憔悴成这样?”
在季子辰的认知里,陆承最在乎的人,开始就是舅舅,舅妈,后来就是许诺。
他如今这个样子,跑不出这三个人去。
陆承还是默默喝酒,不说话。
季子辰想起来厨房还有两袋榨菜,几根火腿,遂拿过来下酒。
他一边拆榨菜包装袋一边瞎猜,“哎,哥们儿,既然你不想说,我就猜一下吧,是不是你舅舅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那个害他的人,不会是许诺吧?哈哈哈,所以你才这么痛苦。”
季子辰都被自己荒谬的想法逗笑了。
“不是。”陆承淡淡地开口。
季子辰咬了一大口火腿肠,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知道不是。”
陆承又说,“是她妈。”
季子辰刚咬的那一口火腿肠太大了,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卡在嗓子眼里,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咳的双目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他喝了一口水,平复了半天,才把那句早就想说的“卧槽”说出口。
“你丫开玩笑的吧,电视剧里也不敢这么演啊。”
陆承涣散的眼神盯着他,一动不动地,“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卧槽,卧槽,卧槽......”
季子辰在客厅里来回地走,嘴里一直在小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别的词语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极度震惊,他高中都没念完,也想不出别的词语。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地可怕。
半晌,季子辰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走过来,坐在陆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惨的了......”言下之意,你比我更惨。
五年后,好不容易跟青春时代就喜欢的女孩重逢,不曾想,她竟然是“杀父仇人”的女儿。
狗血,太他妈狗血了。
季子辰拿起自己那瓶江小白,跟陆承那瓶碰了一下,“你打算怎么办?”
陆承头靠在沙发背上,双手盖住脸,摇了摇头。
他要是知道怎么办,也不会来找他了。
看他落寞的样子,季子辰说不出来的心疼。“确定了吗?查出来了?证据确凿?”
他一连三问,陆承还是摇头,一直摇头。
陆承这个鬼样子,季子辰看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了解陆承,从小就性格内向,话少,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在这装什么他妈的深沉啊。
季子辰猛地站起来,挠了挠头发,“行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爱许诺吗?”
草,这都问得什么破问题,他当然知道陆承是爱许诺的,不然也不会为她放弃那么多,坚定地等了她那么多年。
“你既然爱她,就应该相信她,她是她,她妈是她妈,她妈犯的罪不能强加在她的身上。”
季子辰说完整句话,就感觉自己好像在骂街,也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了没有。
再回头看看沙发上躺着的那个人,毫无反应,好像根本没听进去。
要不看他喝醉了,没有反抗的能力,季子辰真想给他一拳。
行了,他也够可怜的了。
季子辰决定不再问,给他脱了鞋,又拿了床被子,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陆承一直睡到天黑才醒来,宿醉让他觉得头痛欲裂,嗓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烧。
季子辰今天休息,还在卧室里睡着。
陆承走到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打开门,季子辰站在门外。
“走了。”陆承绕过他,侧身过去。
季子辰跟上,问他,“想通了?”
“想通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许诺。”
靠,季子辰心里骂他。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人家,那你昨天晚上那样是演给谁看呢?合着我里外不是人呗。
“去哪啊?”
陆承拿起外套,关门的时候扔过来一句话,“回局里,查案子。”
许诺到帝都的时候是凌晨12点,下了高铁,她就在高铁站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再去姥爷家。
上午九点,许诺买了一些老年人的营养品,站在了沈如海家门口,准备按门铃。
想一想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许诺停下动作,深呼吸了几下。
总要面对的。
许诺按响了门铃,下一秒,许诺就听见了门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姥姥,看见站在门外的许诺,又惊又喜。
“小诺?来来,快进来,老伴儿,是小诺来啦。”
许诺进门,放下东西礼貌地跟姥姥打招呼,“姥姥,过年好呀。”
沈如海闻声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是眼神里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小诺来啦,你这孩子怎么不跟你妈妈一起来,非要分开过来。”
许诺走过去抱住沈如海的胳膊,撒娇道:“我和妈妈分开来陪您,这不是更好吗?省得您和我姥姥昨天有人陪,今天太孤单呀。”
沈如海刮了刮她的鼻尖,“小机灵鬼。”
许诺坐下来陪沈如海吃了点水果。“姥爷,我给您画的《荷花图》您还留着没?”
沈如海白头发越来越多了,皱纹也布满眼周,银丝眼镜有些下滑,沈如海从镜片上方看着许诺,“当然留着呢,我宝贝外孙女给我画的,我能丢吗?”
“走,去看看。”沈如海起身和许诺一块来到书房。
沈如海的书房很大,一面墙的书柜,放得满满当当,三面墙上除了门和窗户的位置,全都挂满了字画。
那幅《荷花图》就摆在沈如海座椅的正后方。
用纸和装裱跟案发现场那幅赝品都一模一样。外行人根本无法分辨。
沈如海刚才应该是在练字,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幅但愿人长久,还剩下一个“久”字没有写完。
看来姥爷真的是一个长情的人,许诺心想。
“姥爷,您写吧,我陪着您。”
沈如海把家居服的袖子往上卷了一下,拿起了毛笔。
一个“久”字一气呵成,写完后,沈如海拿起桌面上那块刻着自己姓名的青田石方形章,盖了上去。
许诺以为沈如海只是随便写写的,没想到这么正式。
“小诺,过来,姥爷把这幅字送给你怎么样?”
沈如海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好多学生想求他的字画,许诺当然高兴地双手捧起,借着印章的由头,找了个话题。
“姥爷,我也想刻一枚您这样的方形章,看上去特别的高大上,我以前画画,就是在作品左下角随便写一下自己的名字。”
“对了,姥爷,我画《荷花图》的时候,也留名了,留的特别隐蔽,我猜您肯定没有看出来。”
“哦?是吗?我来看看。”
沈如海饶有兴趣的把《荷花图》的卷轴取了下来,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起来。
“在哪里呢,小诺,姥爷真的没看出来,你这个机灵鬼,藏的也太隐蔽了。”
许诺凑过去,接过了放大镜,“在这里呢,姥爷。”
许诺把放大镜移到左下角那一片荷叶那里,被放大的墨绿色荷叶上面,什么都没有,哪里有许诺的名字?
“咦?”许诺假装很吃惊地又反复看了好几次,“不对啊,我明明在这里留下了XN两个字母的,跑哪里去了呀?”
许诺曾经研究过章万一的《荷花图》真迹,作品诞生在清光绪年间,距今已经近140年,颜料和笔墨的氧化程度和一幅刚刚诞生的新品是不一样的。
“姥爷。”许诺睁大眼睛看着沈如海,“这不是我临摹的那幅,我确定,这幅看着倒像是章万一的真迹。”
“你说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狗血,太狗血了,作者已经去面壁了......
第65章 65 、调查
爷孙两个正在书房里火热地谈论着《荷花图》, 都没听见门铃声。姥姥领着一个大约40岁,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了书房。
“老沈,小文来给你拜年了。”
被称作小文的男人拱手给沈如海问好, “老师, 过年好, 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硬朗, 老当益壮啊。”
“哟, 小文来啦,快坐快坐。”
许诺乖巧地准备出去和姥姥一起为客人准备茶水, 还没走出书房,就听见小文对着桌上摆着的《荷花图》发出感叹。“沈老师, 沈教授, 您这这这...这是真迹呀。”
小文声调慢慢降低,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确定屋内没有别人。
可是刚走出门口的许诺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小文略坐坐就走了,沈如海从书房出来,脸色不太好。
许诺想, 小文应该是个名画鉴定的行家,小文的一番话, 更加让沈如海确定了这幅《荷花图》就是章万一的真迹。
沈如海坐在沙发上, 双手撑在膝盖上, 若有所思,“小诺, 你来这里, 联系你妈妈了吗?”
许诺摇了摇头, “临时起意, 没和我妈说。”
沈如海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一直响了将近一分钟,也无人接听。
沈如海愤怒地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双手抱臂,“忙忙忙,一天就知道忙,钱能有挣完的时候吗?”
许诺挪过去准备劝慰一下姥爷,还没开口,老爷子震怒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有那个丁山,不知搞得什么鬼,明明是你给我临摹的那幅画,怎么就成了真迹了?真迹不是丢了吗?我在新闻上看到的,据说还发生了命案,怎么又跑到我这里了?”
“小诺,你给你丁叔打个电话,就说我要见他。”
许诺哦了一声,乖乖地拨号。
一样的,无人接听。
许诺放下手机,慢慢地开口劝沈如海,“姥爷,咱们现在还不确定,这幅画一定是真迹,不如咱们把它捐赠给博物馆,请专家鉴定一下再下结论。如果确实是真迹,因为这幅画牵扯到人命案子,您和丁叔,都牵扯其中,都要回嘉林,接受公安局的问询。”
听着许诺忽然严肃起来的话语,沈如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沈如海的反应来看,许诺猜想,他应该是不知情的,那么,这幅画一定与丁山有摆脱不了的关系。
在沈如海决定捐赠《荷花图》之前,许诺给丁山发了一条信息。
【我发现了荷花图的秘密。】
丁山收到许诺信息的时候,正在他自己的一家地下酒庄逍遥,美女在怀,美酒入口,好不享受。手机来信息的提示音滴滴两声,丁山含着美女用嘴喂的一口顶级红酒,色眯眯地伸手去够手机,另一只手还不忘在美女胸前摸了一把。
手机屏幕上简单的几个字,让丁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怀里的美女又把嘴伸了过来,想用嘴继续把酒渡给他,谁知,刚才还十分温柔地大老板竟然一巴掌连人带酒杯全都打翻在地,“滚。”
美女连滚带爬的离开,鞋都来不及穿好。
丁山松了松衬衫的扣子,后槽牙咬的嘎嘎响。
她是怎么发现的?我做的几乎完美无缺,是哪里出错了吗?
还是,这个小警察在估计使诈?
不能慌,不能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
丁山稳了稳心绪,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给我查查许诺和陆承这两个人最近在干吗。”
接着,又给沈芳晴打了过去。
对方显然是在麻将桌上叱咤风云,哗啦啦的碰撞声盖过了说话的声音。
“情况有变,到玫瑰酒庄来找我。”
沈芳晴的声音音调很大,“出什么事了?”
丁山一点耐心都没有,“都是拜你的好女儿所赐。”
丁山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沈芳晴心里也猜了个大概,跟牌友连连道歉,并且付了双倍的桌费,才得以离开。
沈芳晴来得很快,她来到玫瑰酒庄丁山那间专属的包厢,锁上了门。顾不上寒暄,沈芳晴直接开门见山,“怎么了,小诺他们发现了什么?”
丁山把手机上许诺发过来的那条短信拿给她看。
沈芳晴看了一眼,联想到上午那通未接电话。
难不成,许诺来帝都了?在沈如海家?
沈芳晴给沈如海回拨过去,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沈如海说,让她和丁山赶快回去,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们商量。
沈芳晴说忙完就回去,挂了电话,等待丁山的指示。
丁山一直抱着手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不确定许诺现在到底掌握了他们多少事,如果只是发现了《荷花图》的秘密,这还好说,如果还有别的......
“老爷子怎么说?”丁山问沈芳晴。
“说是要找专家鉴定一下《荷花图》让咱们尽快回去一趟。”
丁山:“走,现在就去。”
许诺猜到,她的那一条信息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会让丁山心有忌惮,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
正月初四晚上六点,丁山和沈芳晴双双回到家中,神态略有疲惫,据说是刚陪了一天的客户。
沈如海上午发现《荷花图》有问题之后的愤怒经过一整天的消散已经所剩无几,再看看如此疲倦的女儿女婿,责备的话语已经很难说出口。
一家人吃完晚饭,沈如海把丁山叫进了书房。
《荷花图》还摆在书桌上,没有再挂起来。
沈如海坐在红木椅子上,拿着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画,“小丁啊,今天我的学生来拜年,他在名画鉴定方面颇有研究,他居然说这幅画是章万一的真迹,我当然是不信的,因为我知道这是小诺临摹的,正好今天小诺也在家,我又把她叫进来,那孩子说她在左下角留了个记号,但是这幅画上却没有她留的记号,我就开始狐疑起来。”
“小丁啊,这幅画是你拿过来的,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山懂了,怪不得许诺那样说,他千防万防,没防住一个小孩儿还会留记号。
但是,丁山在商场摸爬滚打半辈子,怎么可能被一个二十多岁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拿捏。
丁山也拿起放大镜装模作样的认真观察起来,语气里的惊讶恰到好处,“爸,还有这事啊,哈哈,那咱们岂不是赚了?这价值上千万了吧?”
他了解沈如海爱名画,故意耍他。
沈如海瞪着他,眼神已经有些怒意了。
“爸,我开玩笑的,这样吧,您交给我,我认识一位在省博物馆工作的专家,明天我拿去找他鉴定一下,如果是真的,毫无疑问,咱们要捐赠给博物馆,如果是假的,就当没有这回事就好了嘛。”
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对于丁山办事的稳妥程度,沈如海还是放心的,遂点了点头。
转念又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丁,万一,我说万一啊,是真的,他是怎么到你的手里的呢?我记得那年是让你去把小诺临摹的那幅装裱一下,三天后你拿回来给我,我就挂在这里了,五年多,没有动过。”
丁山大脑飞速旋转,寻找措辞。
沈如海还在继续发问,“而且,我看新闻报道,章万一的弟子胡永国因为不肯出手《荷花图》而死于非命,如果这幅真的是真迹,那么,我们是不是贪上了人命官司......”
丁山打断了沈如海的猜想,“爸,您说什么呢,咱们怎么会跟命案扯上关系呢,就算是真的,唯一的可能性也就是我拿去装裱的时候,老板粗心大意拿错了,那段时间《荷花图》真迹现世,市面上流传的版本特别多。说不定,凶手跟装裱店的老板有关系。”
沈如海觉得丁山说得有道理。
二人大约谈了半小时,才从书房出来,许诺一直等在客厅,看见他们出来,忙迎了上去,沈如海把谈话的结果告诉了许诺,说一切都交给丁山去办。
交给他能查出什么来?许诺想,这么多天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说不定从这里拿出去的是真迹,明天再拿回来的,就是赝品了。
许诺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好容易发现了一些线索。
丁山和沈芳晴拿了画准备走,许诺忽然开口拦住了他们。
“妈,丁叔,明天去验画,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休假也没事干,正好我也见识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沈芳晴手里把那幅《荷花图》拿了回来。
沈芳晴不敢下决定,看了丁山一眼。
当着老人的面,丁山也不好说什么,遂答应了。
许诺死死地把画轴抱在怀里,喜笑颜开,“那丁叔,明天几点,哪里集合,您告诉我,我带着画过去。”
丁山点了点头,跟沈芳晴离开了。
许诺心里默默念了一个yes。
晚上,许诺给陆承发了个信息,让他暗地里调查一下丁山的公司。
陆承从季子辰家出来,准备回家换换衣服,一天一夜的宿醉,身上都臭了,家里一切如旧,许诺看上去没有回来过。
陆承拿了衣服去洗澡,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边点了一颗烟,满屋子找烟灰缸。
烟灰缸干干净净地躺在茶几上,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是许诺的字迹。
她回来过。
陆承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手机准备给许诺打个电话,他想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不必一个人去调查。
手机刚拿起,还没按解锁键,手机屏幕竟自己亮了起来。
有电话进来,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陆承接起,“喂,你好?”
一道很滑稽的声音传入陆承的耳朵,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承队,你好啊,我手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今天晚上12点,城南区那座废弃的百货大楼楼顶来找我,不见不散。”
陆承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赶忙再打过去,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陆承把那个来电的手机号发给单位的小马,让他查一下定位。
二十分钟小马回复,查不到,黑市上买的号,应该是已经扔了。
陆承换了件衣服,套上了防弹背心,把枪跨在腰间,准备去赴约。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打电话的这个人,手里掌握的东西跟舅舅的案子有关,明知道很危险,还是要去试一试。
立春还未到,空气中弥漫的还是冬日的萧瑟。城南区是嘉林最近几年大力开发打造的地方,还有很多未开发的荒芜之地。
一座建于八十年代的百货大楼被历史淘汰,准备拆除建新,只是黑心开发商卷钱走人,只留下毛坯大楼,立于北风中。
晚上十一点四十,陆承开车到达约定的地点。
百货大楼共6层高,没有电梯,水泥墙露在外面,门窗都没安。
陆承拿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对着大楼照了照,看了一下四周的地理位置。
天空漆黑如墨,一颗星星都看不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几声春雷。
果然,雷声越来越近,竟下起雨来。
嘉林这几天温度都在零度上下,分不清下的是雪还是雨。
马上十二点,陆承借着手电筒的光,拾级而上。
到达楼顶的时候,陆承没看清,一脚踩上半块砖头,险些摔倒,雨势越来越大,把他全身都淋湿了。
透过雨帘,陆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背对着他。从身高和体型判断,好像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