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走远,路人商人就不禁交头接耳。
有人说:“大将军脾气真好。”
有人接道:“大公子像大将军,善良。”
有人不禁说:“长得也好看。不愧是卫家人。”
这一点得到所有人同意。
刘彻的心思却不在街边特产以及小吃上面。一条街逛下来无人高喊惊呼,都表现的十分懂礼数,这让刘彻很是意外。太守一离开他就感慨,“鲁地不愧是孔孟之乡。”
太子:“那是因为太守跟着呢。县官不如现管!父皇倘若不信可以三日后再出去。”
刘彻摇头:“无趣。朕又不是你成天喜欢走街串巷。”
太子想说什么,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移到门边看到昭平君等人从外面进来。卫不疑一看到太子就喊:“表兄,听说你们出去了?”
昭平君跟着问:“陛下回来了吗?”
刘彻从太子身后出来,四人脚步一顿,想掉头回去。刘彻见状气笑了:“什么样子?滚进来!”
四人慌忙进来行礼:“陛下。”
卫不疑躲到兄长和表兄身后给太子使眼色,怎么不叫我啊。
太子没理他:“找我有事?”
当着天子的面公孙敬声不敢邀请他出去逛逛,“想问问你收拾好了吗。”
“好了。”太子点头。
卫伉:“那表兄先歇着吧。陛下,臣等先行告退?”
“等等。”太子把他买的东西给他们。
卫不疑接过去想惊呼,眼角余光瞥到天子,又把话咽回去。随即他眼珠乱转,就差没明说,找机会溜出来,我们出去玩。太子笑着点头,卫不疑顿时眉飞色舞。刘彻瞪他一眼,卫不疑吓得抿嘴低头疾步跟上兄长。
刘彻望着他的背影道:“比卫伉贪玩。”
“年少啊。”太子提醒他,“父皇十三四岁什么样?”
刘彻瞪他。
“父皇等我一下。”
刘彻不缺发簪头冠,太子又考虑到道路颠簸,所以他没带前世师妹们送的衣裳配饰。
刘彻看到熟悉的檀木盒,脱口道:“果然被去病猜中了。”
“表兄又说我什么?”
刘彻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他夸吾儿最是细心周到。”看到金光闪闪的衣裳,刘彻不禁眨了眨眼,“黄金做的?”
“能穿吗?”太子伸手拿出来。刘彻嫌他粗鲁,一把拉开他。
太子无奈后退。刘彻轻轻拿起金黄外袍,看到还有一件,不禁讶异:“不止两件?”
“先看看。”
刘彻示意儿子伸出手臂,他把长袍搭在儿子手臂上,“不许动。”
太子无奈,又不会出现褶皱。
刘彻再次小心翼翼拿出黑袍,深蓝白纹袍惊得他微微张口。
太子先前送刘彻的那件长袍虽然也有蓝色,但是浅蓝,而且浅蓝和金纹相当,算是一件白袍。
刘彻算一下:“据儿,怎么没有红色的?”
“红色?”太子听糊涂了。
刘彻点头:“这不是依照五行之色做的吗?”
太子顿时很无语:“您能不能不要这么迷信?谁家做衣服对应五行之色?”
“好像也是。”太子拿出的这些衣裳不同寻常,在奇人家中就是常服,常服哪有那么讲究,颜色绣纹看起来舒服和谐就行了。
太子无奈地摇头:“孩儿叫人进来伺候您更衣?”
“不必!”他把金黄和黑色放进去,指着深蓝,“朕明日穿这件。”说出来摇头,不够亮眼,“明日穿金色。这两件以后穿。就这么决定了。”说完就叫儿子把那两件放入盒中。
太子才懒得管他穿哪件:“您慢慢收拾。孩儿渴了,回屋喝点茶。”
“去吧。也该累了。”刘彻盯着长袍打量,头也不抬。可以说连太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太子到外面又无奈地摇摇头——年近半百的人了,怎么比他还爱美。
看来不是江充、栾大之流能言善辩会哄他,而是他们一个比一个高大俊美。
老父亲爱美之心也没救了。
太子回到偏房寝室,十三四岁的小宦官递上茶水。太子见只有他俩小的在屋里,“韩子仁他们呢?”
“回殿下,他们在庖厨,担心殿下吃不惯这里的食物。”
太子:“很长安差不多。你们玩儿去吧。孤走累了,进去歇息。”
二人为太子放下帷帐才离开。
太子想想空间里还有什么,衣裳暂时够了。首饰都在长安。空间里有没有把玩的小东西啊。太子默念他还有印象的东西,然而四周静悄悄,什么也没有。
太子突然想起来他前世的家差不多被师兄师弟师侄们搬空了。太子揉揉额角,“玉壶呢?”千年以前出去历练时装水的器皿。
话音落下,面前多了一个玉葫芦。半尺高。看起来很小,如果用灵气催动里面可以装十斤酒。别人装酒,太子装水或灵液。可惜此间灵气稀薄,看起来多大就只能装多少水。
太子拿掉葫盖确定一下里头是空的就放在枕边。翌日清晨给老父亲请安的时候,太子屏退左右后递给他。
刘彻惊呼:“哪来的?”
“孩儿平时装水用的。”太子半真半假道。
刘彻摇头:“那你留着吧。”
“孩儿如今用不着了。”太子递到他手里。刘彻攥着温润的玉跟玉笔跟他的感觉一样,“据儿,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
太子:“这葫芦快被孩儿用包浆了。哪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朕不嫌弃。吾儿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
太子胡扯:“韩子仁他们以为只是玉料好。不如父皇一摸就知道优劣。”
“那是自然。”刘彻被儿子恭维的龙颜大悦,“朕的珍藏也比他们此生见过的多。”
太子:“卫伉叫孩儿用过早饭就去找他们。父皇还出去吗?”
刘彻抬手:“朕累了。”
早饭后,太子前脚步出行宫——行宫是泰安首富修的——得知天子要去泰山封禅就主动把园子送给官府。后脚刘彻走出正院往西去。太子原先的寝室在东边,霍去病住西边。到霍去病院落门口,刘彻叫住巡逻侍卫:“冠军侯出去了?”
侍卫愣了愣神才看清来人是皇帝陛下。侍卫不由得想起有些天天子三天两头穿那身白袍,跟没衣服穿似的。侍卫险些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还在用饭。”
刘彻想起:“什么时辰了才用饭?”
“好了,好了。”霍去病跑出来看到一团金光顿时觉着眼疼。他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丝笑:“陛下的新装?”
刘彻矜持地颔首:“看出来了?”
我不瞎!霍去病暗自腹诽,面上不显:“看来好像不止这一件?”
“吾儿乃太子殿下。他出手自然不止一件。”刘彻得意洋洋。霍去病简直想掉头回去,甚至想给先前多嘴的自己一巴掌。然而没等他转身,刘彻就叫霍去病陪他欣赏秋日泰安。
霍去病恨不得咆哮,您不去泰山封禅,赏什么泰安。
刘彻昨晚用膳时告诉随行诸人,今日不出去。虽说一路上走走停停日行不足两百里,可近两千里路下来也很累。是以很多人起晚了,跟霍去病一样此时还在用饭。
刘彻发现园中没什么人,他就放慢脚步先去花园。秋意浓浓的园中哪有什么景。百花落尽,菊花未开,池塘里的荷叶也接近枯萎。也就几棵挂满果子的枣树、柿树和石榴树。
若非枣有“早生贵子”之意,柿子红红火火,石榴来自西域,是张骞千里迢迢背回来的,首富修花园的时候才不屑种果树。
霍去病看一看地上的落叶,望一望枝头上摇摇欲坠的枯叶,忽然觉着秋日的园子跟陛下衣着很配。虽说一个枯黄,一个金黄,但都是黄啊。
飒飒秋风,卷起一地黄叶,刘彻背手仰头,闭目感受秋意。霍去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陛下?”
疑惑声从身后传来,霍去病第一反应去看天子神色。果然没叫他失望,刘彻眼中精光一闪,噙着笑旋身,“韩说啊?用过早饭了?”
韩说的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迟疑不定地躬身行礼:“谢陛下关心。臣用过了。”说完瞟向他身后的霍去病,陛下怎么了?何时变得如此和蔼。
虽说刘彻平日里不拘小节,秋日狩猎可以席地而坐亲自烤肉,但很少这样关心人。还有他穿的什么?金冠配金衣,难道是为了应景。
霍去病不想回答:“你这是准备出去?”
这一路行来霍去病只需陪帝王闲聊。韩说却要鞍前马后。虽说天子在长城以内都很安全,可万一呢?不怕人狠毒,狠毒之人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得罪,什么人样的人不可招惹。就怕人蠢,且蠢而不自知。以至于韩说晚上睡觉都把剑放在身侧,就怕遇到愚蠢的地头蛇。
终于抵达泰安,陛下的安全由泰安太守负责,他自然得趁机好好歇歇。毕竟现在不歇过几日又要忙了——护卫天子前往泰山脚下祭拜天地。对了,来的路上天子还要登泰山。
昨日天家父子出去之后院中无需韩说盯着,韩说找附近老农打听过泰山高不高——首富园子在城外,附近多是农田与农民。幸好老农告诉他不高。不然他都不想出房门。
韩说:“听说这处宅子是泰安首富精心修建的。下官想看看泰安的景跟长安有何不同。”
霍去病笑了。
韩说奇怪,他的话很可笑吗。没等他问出口,听到天子说:“那一块看看吧。”
韩说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明明陛下昨日都说了他今日休息,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他还往陛下跟前撞。他是多想当差啊。难怪大司马嘲笑他。
“诺。”韩说应一声到天子身后,用口型问霍去病,“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霍去病指一下刘彻。原谅韩说不如他聪慧。霍去病捏一下自己的衣袖,韩说懂了,一脸的难以言喻。陛下怎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幼稚啊。
韩说转向霍去病,一脸同情,辛苦您了。
霍去病苦笑。随即,他眼中一亮。韩说想问什么,突然听到说话声越来越近。韩说欣喜,心急火燎似的踮起脚循声找人,御史大夫和太常朝他们走来。
韩说出声提醒:“卜御史来了。”恐怕御史大夫卜式赶在天子发现他之前躲走。
御史大夫卜式听到声音本能往这边看,结果跟天子四目相对。卜式明显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像是不明白说要休息的人怎么会在一夜秋风起,落叶铺满地的园中。
刘彻也没有想到会看到卜式,他近日不甚喜欢卜式。
要说卜式也是位奇人,他最初只是位畜牧者。东方朔令建章学堂的少年假期牧羊,五经博士没有任何意见,也是因为养牲畜大有可为。
早年公孙弘、汲黯希望跟匈奴和谈,卜式捐出一半家产资助边事。那时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刘彻,但多是嘴上说说。比如最早的大行令王恢,每每廷议都会跟主和派吵得面红耳赤,真碰到匈奴他裹足不前不敢追击。这种情况下刘彻想不注意到此人也难。
刘彻派人问卜式想不想做官,卜式回答,他只会牧羊。使者跟卜式谈论一番,卜式希望有钱人捐钱,有力者出力,这样可以打败匈奴。使者回到长安把卜式的愿望告诉天子。丞相公孙弘劝刘彻:“别理他。”刘彻便把他抛之脑后。
再后来浑邪王来降,朝廷安置匈奴人花了不少钱,毕竟不能把他们当奴隶一样打发。卜式又捐二十万贯钱。那时很多豪强都怕天子知道他们有钱令他们捐钱。卜式几次拿出这么多钱,刘彻为了暗示豪强学卜式,赏他官职和田地。
刘彻令卜式为御史大夫之初也以为卜式会跟以往一样支持他。怎奈卜式上来就劝他郡国不宜实行盐铁专卖。不提这样朝廷会少一笔钱,郡国把持盐铁权,日久天长他们岂不是又成了土皇帝。刘彻烦他此行还带上他,令丞相石庆留守京师,正是因为他要用卜式提醒天下富豪,多跟他学学,你们日后都有机会官至公卿。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彻今日不同卜式计较,令二人同他一块逛逛。
卜式到霍去病身边就用眼神问他,陛下怎么出来了。
韩说指一下刘彻。二人不懂他此举何意。韩说摸摸自己的衣袖,御史大夫和太常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皇帝着金黄,见状瞬间明白了。二人的神色一言难尽。
晨曦高照洒落在天子衣袍上,天子身上仿佛多了一圈金光,像是要羽化登仙,几人的神色终于变成不可思议。
刘彻走累了到凉亭下歇息,金光消失,四人才回过神。四人相视一眼,终于明白陛下为何特意跑出来炫耀。他们有一件这样的外袍怕不是得绕着长安城转三圈。
霍去病终于按耐不住试探:“陛下的这件外袍莫不是仙人送的?”言外之意,太子表弟在哪里买的。
刘彻已经到泰安,自然不能说世间可能没有神仙,“可遇不可求。”
韩说不禁附和:“陛下所言甚是。”
霍去病到嘴边的话被他噎回去。然而没等他再次问出口,又听到说话声。霍去病看过去,往凉亭走来的三人停下,一脸“陛下怎会在此”的茫然。
霍去病想笑。刘彻不累了,起身带着几人把剩下半个园子逛完。一圈下来刘彻身上隐隐冒汗回屋休息,诸位官员没心思秋游赏景,齐聚花园凉亭处问大司马可知陛下的长袍在哪里买的。
韩说也好奇:“听大司马先前的意思,难不成陛下的这件长袍跟之前那件一样是仙人送的?”
“哪有什么仙人。”太子刘据至今只有一个“仁厚”之名,仁厚可压不住世家权臣。要搁以往太子三五岁,亦或者十四五岁,霍去病不敢坦白。太子明年及冠,陛下还打算为太子殿下办个盛大的成年礼,加冠后天子不在长安,太子可以主持大朝,召见百官,霍去病决定不再隐瞒:“太子送的。”
众人惊呼:“太子?!”
霍去病:“我先前是想问陛下太子在哪里买的。我以前听陛下的意思跟太子出生时有关。”
民间地广人稀,时有野人怪兽出没。见识浅薄的贫民常把异象归为鬼怪神仙。御史大夫卜式来自民间,听多了言之凿凿的鬼怪,他不禁问:“像高祖斩白蛇那种异象?”
霍去病:“太子刚出生时被误认为痴儿傻儿,诸位可还记得?”
彼时卜式在家乡养牲畜,不知此事。韩说那时常常可以见到天子,他还曾是卫青麾下校尉。当时韩说不懂二人为何有时候忧愁烦闷。听到霍去病这番话,韩说恍然大悟:“陛下和大将军当时担心小皇子是个傻的?”
霍去病点头:“过了周岁生辰他仿佛被仙人抚顶,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且样样精通。
这点随驾的郎官可以证明。此时就有一个郎官见这边热闹走过来。听闻这话,那郎官忍不住说出太子一打七,那七人毫无招架之力。其中一人还是李广的孙子,关内侯李敢之子。
太常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堂弟也在,听他说的。”郎官没提有几个同僚也在。那几位此后一见着太子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说:“大司马的意思殿下可以看到神仙?”
太子不止一次说过世上没有鬼神。霍去病自然不敢胡诌。他也不能把太子架太高。日后哪里出现天灾人祸,这些人叫太子祭天地,太子虔心祭拜之后没用,他们定会胡思乱想,甚至诋毁太子。
“我说,仿佛!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霍去病转向韩说,“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找不到匈奴踪迹的时候叫天天应叫地地灵了吗?”
韩说无言以对。
卜式:“大司马,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对!”霍去病点头,“我认为是奇人,不是仙人。否则仙家宝衣在身,陛下还会只在我们跟前显摆?早飞出去显摆了。他还会不远千里来此祭天地?”
韩说颔首:“太子殿下真能通神,陛下也不会被那个叫栾大的糊弄。也不会一听到谁能通鬼神,恨不得立刻为其加官进爵。”
韩说先因军功封侯,后被赵周那事连累失去侯爵,去年又因平定东越有功封侯,是以他很看不上凭投机取巧装神弄鬼加官进爵之人。
太常:“太子有奇遇?”
霍去病:“这点只有他和陛下清楚。兴许像张良一样有人给他托梦,他醒来后去某个地方,那个地方放着几件宝衣。”
韩说拧眉想不通:“为何只送宝衣而不是神兵利器?”
霍去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韩说恍然大悟:“我我——我这个猪脑子!”
“漠北之战”韩说也参加了。霍去病麾下是赵破奴等人。卫青帐下是公孙敖、韩说等人。韩说想想大将军的宝剑,差点削掉单于王的脑袋。若非如此,单于王也不会急得亲自驾驴车逃命。
御史大夫和太常等人看向他。韩说:“回头再说。除了我们知道的还有吗?”
“奇人异士又不欠太子的。可能觉着太子与他们有缘,来长安玩的时候,或者买油盐的时候随手送他两样。”
太常脱口道:“奇人还用吃饭?”
霍去病噎了一下:“不然饮朝露食清风?”
太常噎住。
韩说:“他的意思吃丹药吧?”
霍去病无语:“丹药可以代替粮食还是丹药?”
韩说接道:“灵药仙丹。”
“有灵药仙丹陛下还会生病吗?”霍去病提醒众人。
韩说猛地想起有一年天子久病不愈,急的召大将军和大司马托孤。当时韩说听到这事的时候很震惊,怀疑传出这种流言的人乃藩王细作。当他找同僚打听一下,陛下病了几日迟迟不见好,召见大将军和大司马之后又过几日才能上朝,他不得不信陛下那次很凶险。
陛下只有一子,没人跟太子争夺皇位。那时太子年幼,他又素来孝顺,真有神药不可能不给陛下用。他又不怕陛下知道他有奇遇。
太常不禁说:“是我等一时忘了。可太子看起来不像啊。”
霍去病:“我这个太子表弟,四五岁就敢同人赌钱,八九岁就敢跟人赛马,几把宝剑几件做工精致的衣裳还不值得他昭告天下。”
“那陛下……?”卜式不禁朝正院方向看去。
韩说:“陛下跟咱们炫耀不是因为那件衣服冬暖夏凉,而是他有我们无。还是太子殿下送的。”说着一顿,“我好像没见殿下穿过?”
卜式依然认为送太子殿下衣裳的人会点仙法道术:“可能对方梦里告诉殿下,他有几次机会,殿下孝顺都给陛下了。”
刘彻仿佛为了证明这点,翌日穿那件潇洒飘逸的蓝衣接见鲁王等官吏。
又一日,刘彻穿黑色。御史大夫等人心说,陛下终于不炫耀了。走近仔细一看,面料跟前几次一样一样,顿时明白这次是低调炫耀。
祭天地的日子早已确定下来,不能因为刘彻早来几日就提前。所以翌日刘彻哪都没去。但又穿回那件白袍。众臣明白,天子只有四件。
然而一件就够他们醋的了,何况四件。
这些人见着太子就忍不住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包括霍去病。
太子被他们看得心慌,用午饭的时候趁机问:“父皇,去病表兄、御史大夫他们都怎么了?好奇怪啊。”
第227章 微服下乡
霍去病“卖”了太子,自然得跟皇帝知会一声。但是,霍去病没提太子至今只有“仁厚”之名,他胡扯被韩说等人问烦了,索性坦白那些长袍是太子孝敬的。
霍去病向刘彻禀报此事时脸酸的快变形了。这也不能怪冠军侯,他以为太子表弟只有两件,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有四件。否则非得帮他自己和二舅各要一件。
刘彻以为霍去病因羡慕嫉妒他才懒得帮他隐瞒。霍去病紧接着又问,太子不小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吧。刘彻问他有没有提药丸,霍去病想也没想就回答“没有”。
朝臣很早以前就知道太子运气好——玉笔。如今只是多几件长袍和兵器,刘彻就觉着知道就知道吧。所以也没有指责霍去病多嘴。
刘彻可以跟百官显摆,却不好意思在儿子面前显摆。素日不显摆儿子都嫌他不够稳重,逮着机会就数落他。倘若叫他知道真相,这顿午饭也可以提前结束了。
“他们想问你朕这几日穿的长袍在哪儿买的,又不好直接问。去病应该是想找你要又怕你为难。”刘彻睁着眼睛说瞎话。
太子不禁庆幸:“幸好我没有主动问他们怎么了。父皇,你也不许胡乱答应别人,孩儿可不会神仙道法隔空取物。”
“知道!”刘彻点头,“吾儿乃太子,岂能供他们驱使。”
太子放心下来。前世师姐师妹送东西的那段时间,有几位师姐师妹在闭关,所以刘据不是有多少师姐就有多少件外袍。老父亲幼稚需要人哄,刘据打算隔几年再送。若是到那时芥子空间消失了,他也可以解释奇人消失了。不然一次拿出十几件他如何解释。
太子:“父皇下午出去吗?”
“不出去。”
行宫在城外,虽然离集市不足二里路,可也不是抬脚就到。刘彻朝西边花园睨了一眼:“朕下午去那边跟去病对弈饮茶。你呢?”
“城中家家户户都被太守叮嘱过,老弱妇孺都戴着一张面具,假的很。孩儿想去乡间走走。”
刘彻朝外看看,太阳时有时无:“带上雨伞。骑马过去。这边路窄,也远不如长安乡间小道平坦。”
长安平民得几个鸡蛋都可以拿去卖。送到世家公卿门外还能得点赏钱,所以他们有时间和心情修路。泰安城中达官贵人远不能跟长安比,乡民不常进城,没有什么额外进项,自然不舍得用自家锄头铁锨平地。
太子点头:“孩儿知道。我们五人再带两名侍卫。”
刘彻给儿子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太子伸出两根手指。刘彻微微颔首。
如今白天还算长,所以太子睡一炷香起来醒醒困才去找表兄弟们。太子令四名侍卫牵马到行宫后面等着,他们五人往城里去。目送他们的太守府的人回屋,太子一行就沿着沟边小路朝北去。
太子上马沿着小路往北行十里才进村。
卫不疑打马到他身边:“太子表兄,这是去哪儿?”
“泰安泰安,国泰民安。我想看看泰安乡民真安还是不得不安。”
泰安乡野农家的房屋院落跟长安一般无二,夯土墙茅草顶。会点手艺活的人家舍得在屋顶铺一层瓦。但很少很少。太子走到村子里面才看到两户用瓦的人家。到村中四岔路口,卫不疑眼神问太子,往哪儿拐。
太子抬手把缰绳扔给侍卫,走向靠墙直勾勾打量他们却不敢开口的老幼妇孺:“老夫人,家中有水吗?我们想讨口水喝。”
跟上来的卫不疑差点崴到脚。公孙敬声抓住他的手臂,瞪一眼他。
卫不疑委屈,谁能想到太子殿下这么会胡扯。
昭平君别过脸,长这么大没有这么羞耻过。
太子得比年迈的老人高两个头,衣着气质都不是寻常人,惊得老妪不敢开口。太子也不着急,又重复一遍,老妪连连点头,依然不敢说话,同手同脚请他们进院。
院里小鸡乱跑,遍地鸭屎羊屎没有下脚的地,卫不疑不想进:“表兄,我在外面看马。”
太子担心他乱跑:“进来!”
卫伉用脚尖走路,太子回头吼卫不疑正好看到他一脸嫌弃,抬腿就要踹他。老妪本能伸手阻止,碰到太子的那一刻慌忙把手缩回去,恐怕弄脏他的外袍。老妪紧接着又去拿扫帚,当着五人的面打扫院子,瞬间尘土飞扬,饶是刘据脾气好有心理准备也受不了,“老夫人,老夫人,不必了。你家有井吗?”
老妪停下,摇了摇头,又朝外指。刘据想起以前去长安乡下村里的井多在村中央,而他们此时就在村子里面,“在外面?那我们自己打水吧。”
老妪把扫帚往地上一扔就带他们出去打水。
卫伉捂着嘴长舒一口气,感慨:“苍天啊,大地啊——”
公孙敬声瞪他。卫伉闭嘴。卫不疑移到昭平君旁边,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昭平君低声回他:“这家有鸡有羊,说明日子还算过得去。她家屋顶上铺的是茅草,说明不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家里这么乱也不可能是里正家。无权无钱还能保住牲畜,也说明这个村里没有大奸大恶之人。”
卫不疑回头打量一番,屋顶院里跟他说的一样。他不禁转向昭平君:“一会就能看出这么多?”
“我跟乡民打过交道。”昭平君朝公孙敬声睨了一眼,“这些不难,他也能看出来。秦岭那边很多人家忙的时候比这里乱。咱们来得巧,正好赶上秋收,那位老人应该正准备下地帮忙,因为咱们突然过来,怕咱们是歹人就到门口盯着咱们。”
卫不疑:“你怎知她想下地?”
公孙敬声:“堂屋门是关上的。”
卫不疑跑回院门口看一下,堂屋门果然是关上的:“你们好仔细啊。”抬眼看到太子走远了,“表兄,等等我!”
太子停下,那老妪见太子和善,也敢开口问:“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吧?里正说这几日来了好多大官。皇帝老儿也来了。”
卫不疑脚下踉跄,公孙敬声吓得三步做两步走,拽住他的胳膊:“看着路!”
“她——”卫不疑张了张口,“我——”
太子打断他:“没事吧?”
卫不疑下意识摇头。
太子扭头回老妪:“老夫人好眼力。”
“公子一看就是从长安来的。我们泰安可没有你这么俊的小公子。你是长安来的,你不怕,我告诉你,我见过太守的公子,吃得跟猪一样。我觉着太守家的好东西都叫他吃了!”原本胆小的老妪说到最后声音拔高,跟先前仿佛判若两人。
卫不疑转向他敬声表兄,感到不可思议,低声问:“她,她是刚才那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