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能只有霍光一人?认真办差,能把父皇或上峰吩咐的事做好就好了。”
公孙敬声:“能做好也不易。他要懂得辨是非,知人善用。”
太子:“所以我也不知道卫伉擅长什么。毕竟他还是一名太学生。”
昭平君明白了:“倒是我心急了。”
“伉弟看起来不善领兵,但也不能说他平庸。朝中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可是除了舅舅和表兄哪个不是一到草原就迷路?百步穿杨有什么用。又不是个人比武!就算不懂兵法,只是不迷路一点也比他们强。”太子觉着无趣,“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说也罢。”
公孙敬声:“确实,现在不等于以后。他十几岁的时候隆虑公主还要给他买命呢。当年谁不说陈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此话昭平君无法反驳。
太子令人把他的围棋拿过来。公孙敬声给昭平君使眼色,昭平君苦着脸把茶几上的点心移到一旁。太子好笑:“又不是叫你上阵杀敌。”
“棋盘如战场!”昭平君真不想看着他苦思冥想的一步棋被太子不假思索的封死。
太子一心二用,昭平君还是输了。昭平君起身叫公孙敬声陪他下棋,他喝茶吃点心看热闹。
二人到时已经临近午时,两局结束庖厨飘来肉香,昭平君顿时觉着他手里的点心不香了,令小宫女撤下去。他把六博棋翻出来跟太子堵运气。
太子今日运气不佳,他又用左手掷点,以至于连输三盘。昭平君扬眉吐气,挽起衣袖:“再来!”
公孙敬声没眼看,逗孩子一般的玩法也能叫他兴奋。公孙敬声微微摇头,出去透透气。
两人难得跟家人一聚,饭毕也没在太子宫停留,回家逗孩子或陪夫人品茶。
太子午睡醒来就令人带上他的大作前往东宫。
早在年前太子就把他给太后准备的画装裱好了。天冷东宫远,太子不想去,还有那位女子的事横亘于心,他也没心思哄长辈开心。
今日荷包还回去了,偏偏平阳公主和南宫公主都在东宫。太子不禁后悔出门忘了看黄历。
太后不知道孙儿不想见到她们,一直认为年幼的太子跟年长的公主无话可说。公主的夫君跟太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太子不喜欢去公主府也实属正常。
太后笑着喊:“据儿来了?快进来。”
太子会装,精明如平阳公主也不知道太子烦她。也许是因为曹襄爱找霍去病玩,这点让平阳公主认为她家跟卫家关系甚好。是以每年太子的生辰礼物都由她亲自过问。
平阳公主笑着问:“太子今日休息?”
太子颔首:“姑母。”转向南宫公主喊一声“姑母”,随即问:“您二位上午来的?”
平阳公主微微点头:“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事。”
太后看到太子身后的韩子仁抱着一个东西,“据儿,你的人拿的什么?”
太子转身拿过来,韩子仁躬身退到殿外。太子没有急着过去:“祖母要不要猜猜看?”
“你那么多鬼主意,哀家可不敢猜。省得你嘲笑哀家。”太后睨着他埋怨。
太子笑着递过去,太后吓一跳,拿到手里禁不住眨了眨眼睛,又摸摸自己的脸。两位公主很是好奇,出什么事了吗。
二人相视一眼,移到太后身边也吓一跳,木板上铺着一张纸,纸上是一个人头像,跟太后一模一样。平生头回看到这种画作,饶是平阳公主八面玲珑此时此刻也词穷了。
太后回过神来很是激动,一手搂着画一手拉太子。南宫公主退后,太子过去,太后搂着他夸:“好孩子,怎么什么都会啊。”
“祖母,好看吗?”
铜镜模糊,水面清透,无论用镜还是用水都很难看清自己的面容。太后此生第一次清楚地知道她原来长这样。
太后想点头,可当她看到画上的皱纹:“好看什么,老了。”
太子见她满眼笑意的抱怨就知道她很满意:“其实年前孙儿就画好了。可是给您一张纸,总觉着过于寒酸。如今这样祖母可以放在榻侧,也可以放在梳妆台前。”
“好,好,祖母明日,不,今日就放在榻侧。”太后又忍不住看看她的自画像。
太子起身到一旁坐下。两位公主一左一右到太后身边,夸这幅画传神。虽然有些夸张,但赞叹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
太后看尽兴了令掌事女官送去她寝室,两位公主又忍不住夸“母后好福气,有个这么了不得的孙儿。”
“羡慕吗?”太后很是得意。
那副画远不如金簪玉镯贵重,用的纸甚至只是寻常竹纸。可谁能想到这样画啊。寻常人也不敢这样画。盖因如今官府捉拿犯人皆是把犯人的长相画在纸上发往各地。画画的人如果不是太子,无论谁收到这样一幅画都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诅咒我出事,亦或者被认为晦气。
官府通缉犯人往往寥寥几笔画出犯人的特征。太子不一样,他用胭脂,还有彩色宝石磨成的粉点缀,甚至连太后喜欢的发簪耳坠都画出来了,太后自是只有欢喜。两位公主自然真心羡慕。
平阳公主看着太子说:“羡慕啊。可惜襄儿什么都不会。”
太子端起抿一口茶,慢悠悠说:“襄表兄孝顺。不像我,父皇时常骂我逆子。母后没少埋怨我不懂事。”
刘彻也在老母亲面前表示过逆子想气死他。太后权当没听见。她真顺着儿子的话数落孙儿,儿子又得反过来埋怨她待孙儿严苛。
这一点刘彻的姊妹们也一清二楚。所以这些年没人敢主动招惹太子。刘彻处死不懂事的亲外甥以后,本分如曹襄也被母亲叮嘱不可惹太子不快。
南宫公主笑道:“陛下说笑呢。”
太子一脸满不在乎:“管他是不是说笑。父皇有再多不满也得忍着。谁叫他只有我一个儿子呢。”
这话两位公主可不敢接,
太后虚点点他:“这话莫要被你父皇听见。否则别看你十六岁了,他照样敢拎着鞋底揍你!”
平阳公主重拾笑脸:“陛下可不舍得。”
太后同她分享大汉太子真真挨过揍。闻言,太子起身:“祖母,孙儿先行告退。”
“这就生气了?”太后不信。
太子一脸无奈:“天色不早了。”
太后朝外看去,不见一丝阳光,“这么快啊。那哀家不留你了。外面有风,带斗篷了吗?”
“带了。”太子到殿外,东宫宦官为他披上斗篷。太后盯着孙儿的背影,突然说:“据儿长大了。”
平阳公主:“十六岁了。陛下——”不敢提去世多年的先帝,端的怕太后觉着她自己时日无多,再难受的寝食不安,“快有陛下高了。”
南宫公主附和:“是的。母后,像太子这么大该有个伺候的人了。也没听说皇后和陛下给他安排什么人。莫不是忘了?”
这事太后还真知道。前些日子刘彻外出回来太后跟他提过。刘彻表示他和皇后自有分寸。太后也不敢说“你有什么分寸”。盖因她为刘彻选的皇后没能给刘彻诞下一儿半女,帝后二人还时常起争执。刘彻自己选的皇后看起来懦弱无能,事事顺着皇帝,可她也没干过蠢事。未央宫无人不赞她贤惠。
皇后又不必上阵杀敌,她能为皇帝生儿育女,还能打理好后宫不就够了吗。更何况皇后的弟弟和外甥乃天生的将才。
在别的事情上太后敢发表意见,唯独这件事她底气不足,还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眼光。
“皇帝心里已有人选。”太后不希望她瞎出主意。
南宫公主:“哪家姑娘?”
太后的呼吸一顿,她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平阳公主笑着说:“哪家姑娘能叫我们知道啊。”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宝物。”南宫公主觉着她的话好笑。
平阳公主不想理她:“太子才十六。跟陛下当年比起来不小了。可陛下只有他一个儿子,哪怕只是庶妃也得千挑万选。找个不懂礼数的教坏据儿,陛下还不得跳过太子立太孙。陛下心里的人选定然不止一个。你叫母后怎么说?谁为妃谁为良娣?”
南宫公主还是觉得她的这番解释牵强。眼角余光看到老母亲面露不快,南宫公主点头:“言之有理。”
平阳公主起身:“母后,我们也该回去了。”
太后抬抬手,平阳公主拽着妹妹走人。
南宫公主到殿外就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平阳公主瞪他,“你少打太子的主意。那是陛下和皇后的心头肉。他身后还有卫家。卫青此人我了解,仁厚,低调不惹事。大司马冠军侯可不像他。叫他知道你给太子添堵,他敢把你家那几个小子的腿打折。”
南宫公主嗤笑:“反了他了!”
“不信你大可试试。”平阳公主往下走,“我敢说母后也会说打得好!”
南宫公主不信,等她走到马车旁却不得不信。
卫青立功自有皇帝封赏。太后想见一见“直捣龙城”的卫青是他的福气。可太后不止见了,还赏了黄金。满朝武将因军功得太后赏金的仅此一人。
太后如此看重卫青,定然也很看重霍去病。盖因他也是位少年英才。这位还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半道上两位公主一阵懊恼,被太子一顿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
正月底,平阳公主前往椒房殿探望皇后。
二人聊家常的时候提到太子送给太后一副画,画得很是用心。卫子夫听话听音,一脸羡慕地表示,“还有这回事啊。他都没给我画过。”
平阳公主八面玲珑,闻言宽慰她,太后乃长者,自然得先紧着太后。
卫子夫送走平阳公主就令人把太子三日前送来的画收起来。以防以后被公主看见。
掌事女官不禁说:“看见又如何?”
卫子夫:“她不会因此打趣我。但她可以顺势说,她也想要一副活灵活现的自画像。”
椒房殿诸人恍然大悟。
是她们狭隘了。
太子上午听政下午读书,除了早晚哪有空为公主画自画像。虽然早已立春,可早晚还得穿棉衣。她们早晚都嫌冷,何况尊贵的太子殿下。
卫子夫令人画收起来并非担心儿子遭罪,而是知道儿子不喜欢几位公主。刘彻跟卫子夫提过一句。
刘彻这几年不常去椒房殿,不过看在儿子的份上,偶尔也确实有事同皇后商议,夫妻二人一个月总能见两三次。卫子夫不关心朝政,刘彻也不想下了朝还谈朝政,夫妻俩也不能大眼瞪小眼,聊着家常很难避开太子。
刘彻没提姊妹们爱引荐美人,只说儿子烦她们总是惹太后不快,时常哪壶不开提哪壶。
以免儿子没有心理准备,让公主“得逞”。休沐日下午太子去椒房殿,卫子夫不忘给他提个醒。
太子点头表示知道了,没说他给太后送画那日平阳公主就想叫他给她画一幅自画像。
话说回来,经公孙敬声和昭平君提醒,整个二月太子都没敢去东西市瞎转悠。
二月底,春暖花开,卫伉去太学前来找他,邀他去春游。
太子也在宫里待够了,三月的第一个休沐日,太子一早醒来就令厨子准备吃的用的。巳时左右,太子在西边城门下等到表兄弟们。
太子看着公孙敬声和昭平君很是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卫伉一副“快夸夸我”的样子:“我告诉他们的啊。人多热闹。”
太子顿时想打他:“给我个惊喜?”
卫伉连连点头。
太子气得放下车帘。卫伉转向身边人:“表兄怎么了?”
公孙敬声:“你太子表兄没有准备我俩的饭菜。”
“就这事?”卫伉拿起他身后的食盒,“我准备了。”
昭平君想打开看看,马车动了。
长安城直西渭水河畔春日人很多。太子令马车往南拐。沿着河畔往长安城东南人少,河边小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太子就叫表兄弟们下来,驭手拉着车慢慢过去。
往南一里左右挑个平坦地方,太子停下。昭平君铺上地毯,五人先坐下歇歇。
卫不疑头回出来玩儿很是兴奋,早上天没亮就起了,拎着水壶走一段路累得身上隐隐冒汗,以至于甫一坐下又乏又渴,抱着水壶就喝。
公孙敬声按住他的手腕:“热水冷水?”
卫伉:“母亲准备的温水。”
公孙敬声松手。昭平君打开卫伉的食盒,看到里头的东西差点笑喷,盖因全是茶点。
卫伉不明所以:“怎么了?”
昭平君把食盒给公孙敬声,公孙敬声看到米糕、胡麻饼,豆沙糕等等,他头疼:“伉弟,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就吃这些?”
“不然吃什么?”卫伉不懂。
公孙敬声转向太子:“叫咱弟长长见识。”
“来了!”太子朝车马看去。
公孙敬声令他的随从把太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次公孙敬声和昭平君什么也没准备,盖因卫伉大包大揽地表示他会准备。
卫不疑好奇,盖上水壶盖,跪在地毯上伸手:“给我看看!”
头一个食盒是炊饼米饭以及碗杯刀叉,第二个食盒全是肉。第三个是糕点。除了这些还有酒酿蛋以及干净的山泉水和煮水的炉子茶壶。
卫不疑惊得张大嘴巴:“表兄,你把庖厨搬来了?”
“不然出来做甚?”太子反问,“你家又不是没有莲池观景亭。”
卫家两兄弟无言以对。
“除了茶点这些只够我们仨吃的。”太子看一下昭平君和公孙敬声。
卫伉期期艾艾地问:“那,你们能不能给我俩留一点?你们多喝点茶。”
太子朝他脑门上一巴掌,起身朝马车走去。
卫伉下意识跟着起来,公孙敬声拽着他:“别急!”
“能不急吗。”卫伉拨开他的手,“太子表兄生气了。”
公孙敬声想说没有,身着常服的禁卫递给太子一根鱼竿和一盒鱼食。卫伉不挣扎了:“钓鱼?”
昭平君应一声“是的”,他又在旁边铺个毯子,躺下晒太阳。
卫不疑好奇地问:“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啊?”
“你不觉着这样很舒服吗?”昭平君拍拍身侧的位子,卫不疑躺下,望着湛蓝的天空,听着微风拂过,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开始犯困,“舒服的想睡。”
卫伉想嘲讽弟弟,宦官拿着蹴鞠过来问他踢不踢球。卫伉震惊,公孙敬声推他一下,卫伉爬起来跑过去。
公孙敬声帮太子上鱼饵:“伉弟一定认为出来春游就是踏青,累了就坐下吃点点心喝点水。”
卫不疑举手表示正是如此。
太子:“回家用午饭?”
卫不疑晃悠晃悠膝盖,太子表兄又猜对了。
太子:“所以你的随从也没准备吃的?”
卫不疑坐起来,一副还得给他们准备吃的的模样。公孙敬声揉揉额角,“你们还真打算玩一会就回去?”
“那,叫他们先回去?”卫不疑试探地问。
太子点头:“只能这样。回头叫表兄送你们。凭你们几个都没给随从准备吃的,我就算一杆子下去一条鱼也钓不够他们吃的。何况你俩。”
“我们吃糕点。”
昭平君:“不吃烤肉吃糕点?”
卫不疑迟疑了。
太子揉揉他的毛脑袋:“点心是留着回去之前吃的。我们午时三刻烤肉,等到未时就吃好了。申时左右用了茶点,歇息片刻再回去,这一日春游才称得上完美。”
卫不疑心说,太子表兄好讲究啊。
“表兄,我陪你钓鱼。”卫不疑不睡了。
然而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言,钓鱼很是枯燥。他在太子身边一盏茶的时间就坐不住了。他左看看右瞧瞧,趁着太子专注河面的时候回到公孙敬声身边喝点水。随后他顺势躺下,跟昭平君一起晒太阳。
昭平君昏昏欲睡,卫不疑呼呼大睡。公孙敬声见状从太子车里拿个线毯给两人搭上。昭平君因此睁开眼,把盖在他身上的那半也搭在卫不疑身上,他起来帮太子盯着鱼竿,叫他起来松快松快。
侍卫宦官在远处踢球,太子这边无人说话很是安静,公孙敬声不必操心公事,也不必忧心家事,闭上眼感受微风拂面,轻声感慨:“舒服!”
昭平君望着平静的河面也觉着内心很是安静,他听到这话无意识地点点头:“一年当中只有这时候最舒服。”
太子倒一杯公孙敬声才烧的水:“秋日不舒服?”
“秋日风凉风大。”昭平君摇头,“风一吹满地落叶。”
公孙敬声睁开眼:“下次休沐还来吗?”
太子:“下次休沐柳絮飞满天。”
昭平君回头:“所以我才说只有这时候最舒服。”
“看着鱼!”太子瞪他。
什么都没准备的人不敢反驳,一看水里动了连忙甩上来。然而他顾前不顾后,差点甩太子脸上。公孙敬声吓一跳,慌忙起身拽住鱼线。
昭平君一阵后怕,不敢再碰鱼竿。
太子无奈:“把鱼扔桶里,钓多了再收拾。”
昭平君不敢不从。
收拾好鱼,又帮他装上鱼饵,昭平君一脸嫌弃地到河边洗手。拿着手绢擦擦手,准备再次躺回去,听到一阵马蹄声。昭平君朝北看去,一众人停下,牵着马朝这边来。
昭平君拧眉:“卫伉的随从又回来了?”
“他六个随从。这是多少人?”公孙敬声数一下,“十几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应该是世家子弟。寻常人家养不起马。期门侍卫,或城中护卫难得休息一天只想从早睡到晚。”
几名看踢球的侍卫一见有人过来就来保护太子。到跟前听到这句话,其中一人附和,“若非知道殿下不用我等伺候,反而是殿下钓鱼给我们吃,我们回家发呆也不想出来玩。”
那些人走路很快,几人说话间他们就到十丈之外。昭平君见有个人眼熟,他转向公孙敬声:“好像有我们太学同窗。”
公孙敬声颔首:“如果我没看错,走在中间的那个是李广的孙子,关内侯李敢之子李禹。”
昭平君奇怪:“他们来做什么?”
公孙敬声朝岿然不动的太子看一眼:“你该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昭平君移到太子身边:“他们当中一定有人认识你。”
太子盯着微风拨动的河面,漫不经心地说:“认识就认识呗。孤还能藏一辈子。”
“这倒也是。”如今大多数黎民百姓对太子的印象只有聪慧宽厚。这两点其实很虚,不傻都可以称为聪慧,待人不严苛就可以归为宽厚。
至于太子这些年做过什么,百姓一无所知。
少数长安百姓知道太子赌术极高,也知道他与人赛马。可这两件事一旦传出去极有可能被认为太子放荡不羁。
昭平君回到卫不疑身边躺下,翘着二郎腿,枕着双手等那伙人靠近。
公孙敬声同窗最先看到他。他乃皇后和大将军外甥,是以他同窗越过其他人上前见礼:“公孙兄也出来踏青?”
“你也是?”公孙敬声拱手回一礼。
那人颔首,朝他身边看去:“这几位?”
公孙敬声眼神示意几位身着常服的侍卫不必担心:“随从。你们玩儿去吧。”
几人点点头,继续去卫伉那边看他们踢球。
公孙敬声的同窗朝躺在地上的人看去:“这位想必就是昭平君吧?”
昭平君伸出一只手冲他挥挥手:“是我。”
长安百姓都知道昭平君一向任性妄为,也没指望他起来。这些人也不敢怪他不懂礼数,谁不知道因为他无父无母,太后很是疼他,甚至不惜逼陛下升其为御史。
有人嫌他太磨叽,移到他身边:“公孙公子,这位钓鱼的又是哪家公子?”
太子回头,其中几人脸色大变,挤开友人疾步向前:“不知殿下在此,请殿下恕罪。”
李禹以及公孙敬声同窗等人愣住,显然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亲自钓鱼。众人回过神慌忙躬身行礼。太子抬抬手:“不必多礼。”随即转向河面盯着浮标。
昭平君晃悠着腿晒太阳,公孙敬声把壶里的热水灌入卫不疑的水囊中,接着往烧水罐里倒一些山泉水开始煮茶。卫伉等人继续踢球。李禹一行见状互相看看,难得见到太子本人走不舍得走坐也没地方坐,一时间很是尴尬。
有人给李禹使眼色。
李禹胆大,移到太子身边蹲下:“殿下,小人也会钓鱼,您要不要歇息,小人帮您钓鱼?”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刘据回头,见他很是面生:“你是何人?”
“小人李广之孙,李禹。”
刘据点点头表示知道:“不必。孤钓鱼的目的非鱼,而是享受钓鱼的过程。”
李禹没话找话:“殿下知道小人的祖父?”
“知道。”刘据猛然起身,李禹吓一跳,接着眼前一花,公孙敬声起来抓住鱼线,很是熟练的拿掉鱼往桶里一扔,接着上鱼饵。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不是夸鱼大,就是夸太子殿下很会钓鱼。
刘据笑笑接受他们的恭维,接着盘腿坐在地上继续钓鱼。
公孙敬声到河边洗洗手,回来继续盯着炉火,水开了下茶以及太子爱吃的果仁等物。他同窗到他身边:“公孙兄准备的齐全啊。”
公孙敬声微微摇头:“我什么也没准备。这些是太子宫诸人准备的。我沾了太子的光。”
他同窗接着夸太子殿下考虑周到。
昭平君替他们尴尬:“你找敬声老弟有事?”
公孙敬声的同窗下意识说:“无事。”
“那就是找我太子表弟?”
众人不知太子在此,只是见这边人多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热闹。
公孙敬声同窗转向友人们。
李禹问:“我们是不是打扰殿下了?”
太子怕公孙敬不知如何应对,也怕昭平君不会说话:“这倒没有。你们请便。”
这些人跟霍去病等人一样出来只带匕首或防身的宝剑以及水囊和钱。春天乃牲畜繁衍的季节,不能打猎,所以他们都没带弓箭。这些人除了跑马就是比剑术、角抵,亦或者牵着马喝水闲聊。哪像公孙敬声等人,有球有茶点,还有可以躺下的地毯以及鱼竿。
一行人的计划跟他们比起来堪称无趣。再说了,公孙敬声在一旁煮茶,茶壶旁边还放着点心,这些人也不敢在此切磋——尘土飞扬点心还怎么食用。
公孙敬声同窗问:“好了吗?我帮你。”拿起倒扣的杯子。公孙敬声夺走,“多谢,不必了。太子殿下不渴。”随即倒在早已准备好的茶壶里。他同窗又要帮他洗煮茶的壶。公孙敬声摇头拒绝,理由河水太脏,他们带来的山泉水只够喝的。烧水罐放在一旁,等茶壶里的茶喝完了直接再煮。
李禹身侧的友人低声问:“太子殿下和公孙敬声是不是厌恶我等?”
“不会吧?”李禹不信,他乃飞将军李广的孙子啊。
几位郎官移到太子身侧,不敢提出帮他钓鱼,跟他感慨,今日很是暖和,很多人都出来春游。
太子以前不了解李广就不喜欢他,全军覆没他还敢请求领兵。后来了解到他身为边关守将时抓到十几个匈奴俘虏,他还把人杀人,越发不喜欢他。太子并非同情匈奴人,也不怪他草菅人命,也可以理解李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他应该仔细审问过后,弄清匈奴喜欢在哪些地方活动,匈奴生活习性,匈奴单于王是谁等等,把人榨干再处死也不迟。
前世渡劫失败大概就是因为他还有七情六欲,还有喜好厌恶。太子殿下不必讨好任何人,他又不喜欢自诩高贵又排外的世家子弟,自然对这些人爱答不理。
太子颔首应一声:“是的。”
郎官又问:“殿下喜欢春游?”
“不冷不热也没有风,出来透透气而已。”太子道。
郎官没话了。
昭平君忍着笑起来叫公孙敬声给他倒杯茶。公孙敬声瞪他:“自己倒。”
在太子另一侧的郎官道:“今年风调雨顺,一定是个好年景。”
太子朝河对面看一眼:“小麦郁郁青青,确实长得不错。”
昭平君抿一口茶,看向李禹等人,“诸位要不要坐下?”
李禹等人朝他看去。
昭平君:“我们只有这两张地毯。”
公孙敬声和昭平君坐的地毯上面有茶点茶杯等物,他们不好挤过去。另一张地毯上睡着一个少年,他们也不好打扰。李禹看到那位少年心思活泛了,“那位小公子睡着了?”
公孙敬声:“头回出来太兴奋,一晚上没怎么睡。”
“大将军之子吗?”在太子身边的郎官回头问。
公孙敬声颔首:“大将军次子。”
“会不会热?”那郎官又问。
昭平君接道:“不必管他。叫他上车睡他非要睡那儿。”
话音落下,太子起来。公孙敬声见状放下茶杯帮他拿鱼。李禹一行朝桶里看去,见已有四条鱼,很是意外,“钓这么多了?”
公孙敬声点头:“整个冬天无人下河打鱼,鱼以为很安全,什么东西都敢吃。”
卫伉跑过来。
公孙敬声:“不踢了?”
“喝点茶歇一会。”卫伉去河边洗洗手,就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吃点心。李禹一行傻傻地蹲在四周越发尴尬。其中几人受不了这种尴尬氛围,互相看了看想走。
有人见太子要歇一会,就过去为他倒茶。太子接过去:“不必伺候。你们想玩就玩儿去吧。”
“我们也是出来散散心。在哪里都一样。”给他倒水的郎官道。
李禹身边的人好奇地问:“听说殿下骑射得了大将军和冠军侯真传?”
太子摇头:“孤哪能跟他们比。”
“殿下过谦了。殿下何时想赛马尽管叫上我等。”说完又补一句,“人多热闹。”
太子:“父皇叫嫌孤贪玩不稳重,短时间之内怕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