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真怕他一脑袋磕在茶几上:“快扶博望侯坐下。博望侯,孤见你嘴唇发白?孤略懂歧黄之术,你这样很像发烧缺水啊。”
张骞确实发着烧:“多谢殿下关心。”
宦官给张骞倒水。张骞动一下就出虚汗,身体无力不想喝,浅尝一口就放下。
太子殿下摇摇头:“春望,告诉博望侯你前些日子生病怎么好的。”
春望无语,又不是什么好事。
“博望侯,殿下令奴婢喝热水,奴婢半日喝三壶热水,下午发发汗,睡前一碗滚烫的药,第二日就痊愈了。”
张骞端起水杯。
刘彻没有提令张骞领队,而是问他能否同西域通商。张汤沉吟片刻表示不可。小太子见他说得很吃力,令他喝点水缓缓。
热水下去鼻子通气,身体确实舒服点,张骞喝完想自己倒,拿起水壶手发抖,小黄门吓得慌忙过去。
刘彻看一下儿子,很是担忧。
小太子低声说:“儿子觉着张骞这样也是累的。他之前在外流亡十几年,这次又出去几年。”
朝中不缺敢于冒险去西域的人。可他们不一定有张骞的毅力。张骞虽然已有五十岁,刘彻也不希望失去这样一位能吏。
刘彻问张骞:“为何不可?”
“西域不信任我们,路上也有盗贼和凶兽。”
小太子:“这点你无需操心。父皇会令边关兵将送他们道西域诸国边境。”
“陛下圣明。”张骞有气无力。
刘彻眉头微皱,令小黄门再给他加热水。
张骞胃里舒服些,他又确实知道小太子懂歧黄之术,以为这是个偏方,也不再抗拒喝水。
张骞走后刘彻问儿子:“你不知道张骞病了?”
“典客说他近日多有不便,孩儿以为他家出什么事了。孩儿令人宣张骞也是想趁机问问他家有什么困难。”小太子真没想到张骞病了。
去年张骞带乌孙使者回来的时候人老了瘦了,但精神很好。
“孩儿怀疑张骞跟二舅母有些像。平日里看起来很好,一旦有个头疼脑热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春望诧异:“这么严重?”
小太子:“你想想他早年吃过多少苦?这几年又去了多少地方?他又不是游山玩水,而是绞尽脑汁游说西域诸国。”
“博望侯不易啊。”春望感慨。
小太子颔首:“父皇,孩儿知道您有很多补身体的药材,叫春望给孩儿挑几样,乌孙使者走后孩儿就去他家探望他。”
“吾儿长大了。”刘彻很是欣慰,“乌孙使者那边呢?”
小太子:“典客和金日磾以及昭表兄会盯着他们。”
“昭儿也在?”刘彻诧异。
乌孙使者在驿馆休息的时候,小太子教过昭平君如何显摆大汉国力。
国力不是国库里有多少钱。
昭平君知道期门侍卫平日里在何处训练。翌日,昭平君陪乌孙使者春游,春游路线正好紧挨着上林苑期门侍卫训练场。
乌孙使者看着期门侍卫在山林里如履平地就问昭平君,那是不是大汉精兵。金日磾解释,他们是期门侍卫。
侍卫竟然这般厉害。
难怪冠军侯十八岁就敢孤军深入。
乌孙使者不敢再有怨言。他们走的时候比上次多了十辆马车,这一点也令小太子确信,乌孙这次要同大汉结亲只是看上大汉的财物。
乌孙使者走后,小太子令公孙敬声铺子里的掌柜放出消息,西域人很喜欢大汉的纸、丝绸以及棉服和陶器。朝廷准备跟西域诸国做生意,由边关兵将护送至西域。
第199章 太子监国
十月底,小太子戴着面罩抵达东市,无论在何处停留都能听到商户谈论“西域诸国”。
与此同时,乌孙向汉廷俯首称臣的消息也传到匈奴部落。
刘彻发往边关的密旨只提“和亲”,没有提“称臣”,然而传着传着传到伊稚斜单于王庭就传成乌孙国王向汉天子称臣。
乌孙国王是冒顿单于养大的,而伊稚斜单于王位是从冒顿之孙手上夺来的,这样算乌孙国王跟伊稚斜单于非但没有恩情还有仇。然而伊稚斜单于得知此事后认为乌孙国王背信弃义,企图攻打乌孙国。
刘彻又不是真心想同乌孙结盟,自然不怕乌孙被灭。以匈奴现在的兵力,打乌孙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刘彻坐等乌孙和伊稚斜单于两败俱伤,伊稚斜单于死了。
伊稚斜单于令人筹集粮草,准备亲征之际,乌孙很怕灭国,使者抵达匈奴部落同匈奴谈和亲之时,他死了。
乌孙使者想哭又想笑,苍天有眼。
刘彻收到边关急奏简直傻了,讷讷道:“他死的真巧啊。”
谁说不是呢。
这一日乃休沐,太子同表兄弟们跑马去了,回来听说此事许久才回过神。
翌日清晨,太子去宣室殿听政,而他刚门口就听到一声惊呼。太子循声看去,那几人像是在哪儿见过,其中一人难以置信,像是受到了惊吓。
当朝丞相赵周呵斥:“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人陡然清醒,慌忙请罪。
太子终于明白为何几人似曾相识。那几人不正是他化名“王孙”替父选的人吗。太子上前,笑道:“几位,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此话把众臣吸引过来。公孙贺斗胆问:“太子认识他们?”
太子见殿门打开:“该进去了。”
丞相赵周后撤,其他人见状纷纷后退让出路。太子一马当先,走到老父亲右手边坐下。太子的座位比天子的矮两寸,他年方十五,正值抽条,身量偏瘦,坐在肩宽威严的帝王身边越发显得孩子气。
然而如今没人敢把他当成无知的少年。
面对乌孙使者步步紧逼的时候,无知少年可做不到噙着微笑胡说八道。
起初接见乌孙使者的时候,公卿士大夫认为太子跟传言一样宽厚,无论使者说什么他都一副“好说,好说”的模样。公卿以为他没听懂,当乌孙使者说出目的,太子依然用一副很好商量的口吻拒绝乌孙使者。公卿悟了,太子殿下像其曾祖父罢了——面慈心狠!
所以当乌孙使者提到国王孙女乃乌孙第一美人之时,无人担心太子心殿下心动。果不其然,太子再次胡说八道——大汉男子十八岁议亲。亏他说得出口。
也不怕乌孙使者找匈奴人打听。
太子确实不怕。乌孙使者没能当廷反驳,还敢私下找他不成。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岂容他们私下商议。
太子很少当廷发表意见,今日也一样。刘彻其实也不希望儿子锋芒毕露,像是怕人知道他儿子聪慧过人似的。他又不希望儿子听过就忘,所以廷议结束都会叫儿子留下。今日也不例外。
今日朝中无大事,刘彻问儿子知不知道伊稚斜单于死了。
太子点头:“孩儿昨日一进宫就发现反常,平日里木着一张脸的侍卫忍不住窃喜,韩子仁等人高兴的跟过年似的。果然,还没等孩儿问,吴琢就忍不住告诉儿子单于王死了。父皇怎么看?”
刘彻很是可惜:“死的太不是时候。”
“匈奴民风彪悍,骁勇好战,伊稚斜单于死后其子继承王位,定有很多人不服。这个节骨眼上他肯定不敢出兵乌孙。恐怕还会跟乌孙联姻。”
刘彻颔首:“朕也担心这点。”
“如果他跟乌孙联姻,那商队还能去吗?”
刘彻:“你认为呢?”
“无论大将军还是大司马都可以独自带兵到乌孙。乌孙答应同匈奴结亲是不想两败俱伤。同大汉交恶极有可能灭国。乌孙国王不傻,知道怎么选。可乌孙太子死后乌孙国王没有另立太子,显然他更满意太孙。太子弟弟恐怕会从中作梗。”
刘彻很是欣慰:“吾儿懂事了。”
“父皇!”太子瞪他,“孩儿都十五岁了。您这么大都成亲了。”
刘彻朝他脑门上一下:“要你提醒?”
“商队去还是不去?”
刘彻:“去。三伏天一过就去。不出意外九月草原飘雪前能赶回来。”
“头一次得多准备些粮草。不赔钱就是赚了。”
刘彻也是这样认为的:“张骞病好了吗?”
张骞以前住在茂陵,而那边药材铺少,医馆更少,也不便请太医,日前就搬到城里。刘据带着药材前去探望他的时候,他的神色好多了。但双眼还是像蒙上一层纱,乍一看眼睛浑浊,像是被什么掏空了身子。
太子身为储君也很少探望朝臣,张骞不傻,以免让他起疑,小太子有半个多月没去了。
“孩儿下次休沐过去看看?天热了,就他那个身子骨,中暑也能要了他的命。”
刘彻:“再挑些药材?”
“孩儿自有分寸。”上次太子是替父探望张骞。休沐日太子去博望苑令奴仆摘一些瓜果蔬菜,又令哑奴给他装两斤胡麻油,像走亲串友似的去张家。
太子表示他出来玩,顺便看看博望侯。张骞看到他拿的东西信以为真。张骞令人备茶,太子示意张骞屏退左右。张骞令人退下的时候,小太子往茶壶里扔半粒药。他怕一粒效果太好令其生疑。
张骞回头看到太子亲自倒茶,很是惶恐。太子令他坐下:“这里没什么太子,只有王公子。”
张骞依然跪坐在他身侧伺候他用茶点:“殿下有事吧?”
“是的。父皇和孤都希望你能陪商队走一趟。上次宣你进宫就是跟你说这事。那时你身体抱恙,父皇就没敢提。”
张骞:“下官如今好多了。”
“不急。七月下旬出发。这才四月下旬。”太子示意他喝茶。
张骞端起茶杯喝一口,暖暖的水温暖他的胃,他觉着很是舒服一饮而尽。见太子只抿一口,张骞又为他满上。
太子抬手挡一下:“你喝吧。”随后他又问张骞一些乌孙国的事。直到张骞不知不自觉把水喝完,太子才起身告辞。太子从张家出来就直奔长平侯府。
太子到时卫青坐在廊檐下看书晾头发。听到脚步声他以为是卫伉或卫不疑,听到一声“太子表兄”,卫青霍然起身,直奔寝室。
太子快步挡住他的去路:“怎么我一来舅舅就走?”
卫青此刻披头散发,也没系腰带,卫青怀疑他明知故问:“外面有点冷。”
“初夏时节还冷?”太子摸摸额头。
卫青朝他脑门上一下:“让开!”
“跟父皇一样。”小太子捂住脑门嘀咕:“可恶!”
卫青夫人跟去寝室为他束发更衣。
太子令女奴备茶。
今日休沐卫伉也在家:“表兄,这里不好玩,我们去花园吧。”
“沐浴洗头了吗?”
卫伉点头:“昨日傍晚到家就洗好了。表兄——”
“等舅舅出来我们一块去。”
卫伉可不想等他父亲出来,冲小弟招招手,带着二弟先去花园。太子令人把茶放正堂,又令他的随从下去歇息,等卫青从寝室出来,小太子递给他半粒药,朝室内睨了一眼。
卫青进去端着茶点出来,卫青夫人正好拿着他换下的衣物交给女奴。卫青叫他夫人去花园里坐坐。
卫青夫人笑着拒绝。
“舅母,走吧。您一个人在这里做甚?”
卫青夫人下意识看卫青,卫青颔首,她这才跟过去。
卫青给儿子们倒小半杯茶,给他和太子以及夫人倒大半杯。卫伉不满,父亲怎么连茶水也这般偏心。
太子心说,你父亲怕你喝多了七窍流血。
“伉弟不想喝?给我。”凉亭里只有一张石茶几,所有他们几人围坐在一起。不过坐在主位的是太子。卫青一向这般谨慎。除非太子拒绝,或让出主位。
父亲亲自倒的茶卫伉哪敢说不想喝,连忙端起来一点点抿。
卫青夫人怕她在跟前太子有些话不好说,喝一杯水吃半块果子就起身离开。卫青幼子卫登黏母亲,见母亲起来也要走。卫青指着杯:“喝完再走。”
大体卫青戎马半生,他面无表情时像满身肃杀之气,卫登也怕他,连忙一口气喝完。卫青颔首。卫伉和卫不疑相视一眼,喝完水就要去出恭。
卫青巴不得儿子离开:“据儿,出什么事了?”夏日花草茂盛,卫青怕牡丹后面有打扫婆子,所以说话间看一下水壶。
“张骞病了。”
卫青懂了:“陛下希望张骞再次出使西域?”
“张骞五十岁了,恐怕不能辗转各国。父皇希望他能陪商队走一趟。毕竟还没有商人去过。”
卫青记得上次随张骞前往西域的那些人当中有许多士大夫:“别人不行?”
“头一次同西域通商,父皇信不过旁人。”
卫青仔细想想,确实得慎重:“张骞身体如何?”
“这次一路上无需他费心,到了西域也无需他周旋,应该能回来。”
卫青:“这么严重为何还剩一半?”
“之前用过一个了。”
卫青很是意外。
太子点头:“我身体好,不敢用。本想去表兄府上,又怕他和襄表兄出去了。难得出来一次也不想这么快回去。”
“难得出来一次?”卫青笑了,“谁上次休沐带着伉和不疑从长安跑到茂陵?得亏没到夏收时节,否则沿途平民非得指着你们的背影骂。”
“我们又没踩踏农田。”
卫青:“几十匹马呼啸而过掀起的尘土睁不开眼还不够?”
太子闭嘴。
“据儿,陛下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又想对匈奴用兵?”
太子点头:“此事二舅怎么看?”
“国库空虚,不必着急用兵。”
太子笑道:“舅舅一定还不知道今年关东风调雨顺。”
“此话何意?”
“因为关东可以种水稻啊。舅舅日日忙于军务,没有留意过吧?”
卫青怀疑他耳背,拧着眉头指着东北方向:“那里?这事我知道,陛下说你小孩子信口开河。难不成真能种水稻?”
“关东土地肥沃,去年被大水冲走一部分,到秋见的粮食依然不需要朝廷赈灾。”
卫青张口结舌,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关东土地肥沃?”
“小麦无法提前育苗,没等麦粒饱满就下雪了,所以亩产极低。虽然可以种黄豆高粱,可天天吃那些人也受不了,所以关东平民穷。原来不能用的地可以种水稻,下雪前能收上来,不出三年关东就能成为大汉粮仓。舅舅,父皇再跟你商讨此事,你就劝他,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们一样不占。”
卫青心说,你倒是会说。
“一样不占?”
太子点头:“以前匈奴年年入关烧杀抢掠,有点血性的男儿都忍不了。如今匈奴跑了,黎民百姓更喜欢安居乐意,父皇此时出兵民心不在父皇这边,失了人和。以前匈奴在边关,现在需要深入一两千里才有可能能找到匈奴,再加上国库存钱不多,不是一样不占吗?”
卫青很是欣慰:“据儿真长大了。既然这么清楚,为何要我说?”
“我以前说过啊。父皇虽然吃软不吃硬,但也讨厌别人一件事絮叨好几遍。”
卫青颔首:“伊稚斜单于死了,匈奴部落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陛下不会贸然出兵。”说到此不禁笑了,“那位单于王死得好啊。”
太子没有想到这一点。听闻这话,太子恍然大悟:“匈奴乃游牧民族,不像我们可以围着城打,若有内斗最快也得一年才能结束。父皇明年也不敢轻易用兵?”
卫青笑着点头。
太子拍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你是太子,我是大将军,你平日里听政读书,我处理军务,我们所处的位子以及经历的事不同,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我能想到的你一时没想起来,这都实属正常。不必懊恼。”
太子接受他的安慰:“舅舅,我的太子宫快竣工了。等我搬过去离你这里就近了。”
“早呢。”卫青真想说,想得美!
太子:“他们做事快,最多三年。”
“三年你也别想搬过去。陛下跟我提过,那处太子宫是陛下送你的及冠礼。”
太子惊得微微张口。
卫青倒杯水,又给他满上:“喝茶。”
太子:“他就不怕我过两年娶妻生子现在的太子宫住不下?”
“咳!”卫青捂住嘴,把口中的水咽回去,随即擦擦嘴角,“胡说什么?”
太子提醒他,前些日子乌孙国王要把孙女许给他为庶妃。
“胡闹!”那几日卫青一直京郊大营,不知道此事,“你才几岁?”
太子悠悠道:“十五岁。”
“舅舅二十一岁才定亲。”
太子殿下无法反驳,盖因他不好意思说,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不一样。
“舅舅说的是。”
太子递给他一块糕点:“我见舅母好像没有什么首饰。敬声表兄铺子里近日新到了一批银饰,舅舅,要不要我——”
“我夫人,不需要殿下费心。”
太子殿下给他满上:“舅舅消消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据儿,你实话告诉舅舅,是不是已有心仪女子?”
太子不假思索地摇头。
卫青也觉着他没有,否则哪有心思带上表兄弟出城赛马。
“虽说陛下只有你一个儿子,可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陛下十多岁成亲又如何?不还是年近三十才有你。”
太子殿下点头受教,心里多少有点意外,意外舅舅竟然为了他编排父皇。
“我听舅舅的。舅舅,您家有新鲜的羊肉吗?我们中午在这里烤肉?”
外甥难得过来一趟,卫青即便认为夏日吃烤肉很作,依然令管家准备烤具烤肉。
太子确实不想太早回去。在卫伉屋里睡个午觉,他醒来就去花园,跟卫伉对弈。天不甚热了,太子跟卫不疑踢球,傍晚才姗姗回宫。
也许太子给张骞的半粒药很有用,也许日子有了盼头,三伏天到来之际,张骞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跟五年前出使西域前相差无几。不过鬓角的白发没能变成黑发,仔细看还是老了。
刘彻在清凉殿召见张骞的时候,再次确定儿子的药不能治百病,更不能令人返老还童。大概他想救的人都能救,刘彻倒也没有因此感到失望。
如天家父子所料,乌孙国王不傻。收到张骞再次来西域的消息,他令心腹出城五百里迎接大汉商队。
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乌孙国王孙子的人马。其还护送大汉商队一段。
这一趟西域之行虽然辛苦,由于不需要操心,对张骞而言跟游玩差不多。他还带回来很多东西。其中可以种植的全送给太子。
刘彻从儿子口中得知此事时不禁感慨:“没白探望他。”
春望不禁问:“这个时节可以种吗?”
太子:“没有伤到根部就可以。这些都是张骞跟其他国家的商人换的,乌孙没有。张骞说他以前见匈奴贵族很是喜欢,应该是好东西。”
刘彻:“你的好吃的先放一放。据儿,朕决定过些日子出去看看,你留下监国。”
“我一个人吗?”
刘彻:“去病留下,仲卿与朕同往。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去病住在宫里,五日一休。你早上去宣室殿,晚上回来。下午的课先停一停。”
“我还得处理奏章?”小太子震惊。
刘彻被他吓一跳:“你留下监国你不处理奏章,难道还叫人给朕送去?”
第200章 太子偷懒
太子最不想处理奏章,盖因有五成奏报是废话,三成是零碎小事,一成半地方官吏怕担责,仅半成需要天子定夺。刘据一想大好光阴全耗在这些废话小事上头,他就很郁闷。
刘彻想想他这般年岁的时候父皇病重令他代天子理政,他是何等兴奋。
怎么儿子好像真不想干。
“据儿,父皇这一走天下大事皆由你一人决断不好吗?”
太子无语了:“要不要孩儿提醒您快立冬了?冬天的南方没有大风,北方有积雪,不必担心南方发生水灾,也不必担心北方匈奴突然来袭,黄河不会这个时节决堤,粮食入仓也不必担心干旱,京师有大司马坐镇,藩王不敢给孩儿添堵,你身边有大将军,藩王也不敢冲您下黑手。敢问父皇,这天下还有什么大事?”
刘彻被问住了。
“你可以令廷尉缉拿作奸犯科之辈,教廷尉如何定罪。”
太子很想送他一记白眼:“身为廷尉不知如何定罪要他做甚?”
刘彻有个不好的预感,他不敢问:“离往年下雪还早,你可以去上林苑住几日。”
“上林苑这几年年年都去。无趣,无趣!”太子摇头。
刘彻:“朕意已决!”
“父皇!”太子抓住他的衣袖。
刘彻拨开他的手:“没得商量!”
“父皇!”太子拔高声音。
刘彻:“你留在京师处理政务。”
太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处理政务也不一定非得在京师——”
“跟朕出去?想法很好。”刘彻捏捏儿子的脸,“都十五岁了,怎么还嫩的跟豆腐似的。”
太子打掉他的手。
刘彻不以为意:“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好好玩玩。”
太子眼角余光瞥到案牍上的奏表,眉头微皱:“父皇——”
“撒娇没用。据儿,你是太子,早晚得学着如何应对这些奏章。”
太子下意识摇头。
刘彻挑眉:“什么意思?”
“父皇身体这么好,你像太皇太后的话活到六七十岁,就算孩儿二十岁成亲,二十二岁有孩子,到那时他也有二十岁了。父皇——”
刘彻气笑了。
春望等宦官皆一脸的不可置信。
太子见状停下,看看左右,又看看老父亲,试探地说:“也没人规定不可吧。”
“真有出息。竟然妄想当一辈子太子!”刘彻气得肺疼。
太子一见老父亲要晕过去:“孩儿跟你开玩笑呢。”
“你的样子可不像是开玩笑。”刘彻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朕走后好好处理奏表。朕会叫春望盯着你。”
春望陡然睁大眼睛:“陛下,奴婢不跟——”
“你留下!”
春望顿时心如死灰。
太子忍不住笑了。
刘彻奇怪:“很好笑?”
“不好笑。不过看到有人比孩儿还失望,孩儿忍不住高兴。”
春望:“殿下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殿下觉着这样好吗?”
太子殿下起身:“很好!父皇,孩儿先行告退。”
刘彻摆摆手,随即对春望道:“朕又不是过两年就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春望心说就太子殿下那个难缠劲,以后难喽。
刘彻想起儿子方才的话,又不禁皱眉:“春望,据儿聪慧过人,打小就不喜欢旁人替他做主,他甘心当一辈子太子?”
“要是奴婢的话,奴婢不甘心。可殿下,不好说。陛下,您看看您手边的笔。”
刘彻拿起玉笔,说来也奇怪,这支笔用那么多年笔毛竟然只磨损了一点,“怎么了?”
“您没发现殿下送您礼物的时候更在乎您喜不喜欢,并不认为礼物很是珍贵?”
刘彻:“一支笔要朕百两金还不珍贵?”
“殿下没钱了,趁机找您要钱而已。赶上殿下急着用钱,他敢拿几文钱买的民间小食找你哭穷。”
刘彻点头:“这倒也是。”
“所以我们觉着珍贵的东西殿下不以为然啊。”
因为刘据前世已经在最高处呆了几百年。
可惜刘彻和春望都不知道。
刘彻摇头:“这样可不行!”顿了顿,“不,不对,他平时很关心朝政。”
“殿下关心的是黎民百姓,亦或者说大汉江山吧?”
刘彻皱了皱眉:“你的意思百姓安居乐业,江山稳固,他不在乎是他还是朕亦或者太孙掌权?”
春望是这样认为的。
刘彻没好气道:“他倒是真大度!”
“又不是外人。”春望补一句,“奴婢觉着殿下是这样想的。”
刘彻虽然怕大汉后继无人,可他也不想直接把皇位传给不知道哪个女人生的孩子。
“此事由不得他。”刘彻决定再看看。以防儿子真不想处理奏章,刘彻走之前又令霍去病看住他。
霍去病早饭后就去太子宫把太子表弟拽到宣室殿,他处理军务,顺便盯着太子处理政务。
起初几日太子很听话,霍去病认为不想处理政务什么的都是太子表弟的小心机,故意做给陛下看的。十月初七早上,休息一日的霍去病回来当差,想着表弟很懂事,就直接去他的府衙处理军务。
午饭后霍去病出来消食,顺便来宣室殿看看,御案上堆满奏章,殿内只有宦官宫女。霍去病盯着春望问:“怎么回事?”
“殿下说这点奏报下午一个时辰就能处理好。”
霍去病:“所以?”
“殿下此时应该在太子宫睡午觉。”
霍去病顿时想打孩子:“陛下走之前没叫你看住他?”
“殿下上午看一炷香左右就说他眼睛疼,手疼,奴婢能怎么办?”
“你不会找太医?”
春望点头:“奴婢说了。殿下说好。”
霍去病气结,“这个混小子!”掉头去太子宫。
韩子仁和吴琢双双拦住他的去路。霍去病瞪着两人:“让开!”
韩子仁吓一跳,依然寸步不让:“大司马,殿下才睡着。您这个时候把他薅起来他下午半天都没精神。”
“由着他睡下午就有精神了?”
二人双双点头。
霍去病知道太子表弟有午睡的习惯:“多久?”
“一炷香左右。”
霍去病去茶室,盯着漏刻等一炷香。韩子仁服了,听到“时间到了”,他立刻去寝室把人哄醒。在霍去病看来就是哄,先小声提醒该醒了,然后热布给他敷面,等人坐起来就给他更衣。
霍去病摇头:“陛下也没像他这么难伺候。”
吴琢把水盆递给小宫女:“殿下早晚无需奴婢叮嘱伺候。殿下只是睡眠好,一入睡就很难醒,除非睡一两个时辰睡够了。可他白日睡饱了,晚上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