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回答:“十四了。”
“那就是还差几个月才满十三?”太后不满,“他身体那么好急什么。”
刘彻给儿子改课前跟卫子夫聊过:“陛下说以防万一。”
“不是还有大将军和冠军侯?”说起这二人,太后羡慕儿媳,又想替先帝羡慕儿子。早年要是有这样的武将,何至于发生“七国之乱”。她后来也不至于总担心婆母为了梁王对她儿子下黑手,“依哀家看他就是闲的。”
卫子夫不好附和:“其实跟据儿上课时差不多。不必上午半天都呆在宣室殿。”
“皇帝没去温室?”
卫子夫:“温室殿不好接见百官,离太子宫远,陛下和据儿都嫌不便。”
“据儿能听懂吗?”
卫子夫认为儿子可以,早几年他就知道父皇是父也是君,“听不懂就睡觉。据儿是这样说的。”
王太后无语又想笑:“这孩子。也不怕皇帝打他。”
刘彻不止一次想打孩子,可儿子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又当着公卿的面,他实在下不去手,只能任由他托着下巴神游天外。
今日朝议他再次神游天外,连百官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刘彻气得揪住儿子的耳朵:“朝政就这么无趣?”
太子殿下不敢动,端的怕耳朵坏了:“车轱辘话连轴转还不无趣?”
刘彻松手:“总要听听百官的心声。”
小太子点头:“所以孩儿不曾故意打断他们。父皇,孩儿可以回去了吗?”
“这几份奏章你看一下。昨日傍晚到的。”昨日休沐刘彻在后宫,上午又有朝议,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看。
小太子翻开一份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奏报:“关东?”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有人饿死。他赶忙接过去。
小太子移到他身边,奏章上写到关东去年水稻大丰收,不过长安送过去的棉籽只能在靠近鲁地的地方种植。因为确定可以种水稻,有了主食农夫舍得分出两亩地种大豆,大豆收成也不错。奏章最后写到本该早些上报陛下,懂农事的官员担心县丞里长为了讨好上头把一说成十,各地走访一遍确定情况属实才敢上报,请陛下恕罪。
小太子算算时间感到奇怪,关东八月底就下雪了,那时粮食早收上来了。就算暗访需要时间,一个月吧。路途遥远走得慢,十月底也该到了。小太子提出疑问。刘彻摇头笑笑:“你呀,聪明的时候跟猴儿似的。你都说了八月底就下雪了。倘若下半个月,大雪及膝,你叫他们拿什么送?”顿了顿,“再赶上驿站下大雪耽搁几日,除夕前能送到已属不易。”刘彻看一下奏章外封,确实没有加急字样。
小太子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他的手臂,“父皇,父皇,关东可以种稻的话,那是不是说关东贫民不必再背井离乡四处迁徙?”
刘彻恍然大悟:“朕怎么忘了。关东竟然真可以种水稻。据儿,拿笔墨,朕得问问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笔墨伺候:“孩儿记得此事好几年了。懂农事的官员难道一次没提过?”
刘彻仔细想想:“朕记得他们头一年抵达关东没急着试种,而是先查当地土地。那些会种水稻的官员都是南方人,关东的冷超出他们预料,他们觉着育苗时间晚了,但还是早了。稻苗良莠不齐,他们不知亩产多少,朕劝他们慢慢来,就是最后没成朕也不怪他们。他们大体怕朕失望,确定可以扩大种植才敢上报。”
小太子又看一遍奏章:“既然需要四处暗访,想必不止十里八村。”
刘彻颔首:“春望,宣大农令。”
春望知道陛下有意培养金日磾,令其前去大农令府。
“父皇找大农令何事?税收吗?”
刘彻摇头:“关东贫民不需要朝廷救济就好了。朕还敢指望他们纳税?朕令大农令给关东拨钱修桥修路挖沟渠。年后雪停了就把钱送过去。朕再也不想令贫民迁徙。比出兵十万打匈奴还费钱。”
说到钱,小太子想起先前听到的传言,“父皇,听说您想用银锡做白金?”
“听谁说的?”刘彻心脏紧缩,哪个混账这般多嘴。
小太子:“上林苑啊。父皇,类似的招数只能用一次。”
“没有的事。”刘彻脱口道。
小太子抱着老父亲的手臂:“你做白鹿皮币的时候孩儿可曾说过什么?”
以前刘彻以为儿子跟当时的大农令颜异一样反对。后来才知道他误会了,只是不赞同用鹿皮代替铜钱。再后来张汤构陷颜异,刘彻才知道就算儿子一开始就知道全貌也不会反对。
“说说你的理由。”
太子:“全天下只有父皇有白鹿?就是宗亲也不敢私藏白鹿。可银和锡呢?寻常百姓家就有。父皇如何杜绝盗铸?只怕钱没进国库反而进了他们私库。”
“一经发现定判死罪?”
小太子摇摇头:“私铸铜钱判死罪他们都不怕,何况像白鹿皮币那么值钱的白金。父皇,要是银太多不知怎么用,还不如令匠人做成首饰,送给母后和两位阿姊佩戴,世家夫人见着忍不住争相效仿,你届时再放到两位表兄铺子里卖。价格只需比金低一点点就行了。”
“你当她们傻?”
小太子:“不傻。可女子不在乎是金是银,要的是好看。孩儿不止一次提醒母后铅粉伤脸她都不舍得丢。父皇近日有没有见过小阿姊?”
“听你母后说近日你祖母要她陪,她每日用过早饭就去东宫,一直待到金乌西坠才回来。她怎么了?”
小太子实话说:“近日她每日都戴十几个各式发簪。用枇杷的话说,三公主好像一架会动的百宝阁。”
刘彻禁不住皱眉:“她怎么了?”
“祖母叫她戴的。祖母说小姑娘家家素面朝天丧气,不像皇家公主。她那些首饰不是祖母送的就是祖母叫人做的。一身衣服配十几根首饰,还有衣裙上的配饰以及手环。孩儿给她算过,她一身行头就值百金。”
刘彻被口水呛着:“多少?”
“百金。一两黄金打的簪子缀几个小宝石就值四五两金。百两黄金不多。”小太子摇头。
刘彻知道女子的首饰华丽精致,从来不知道这么贵。
倘若真跟儿子说的一样,确实不如卖银饰。
“此事容朕想想。”
小太子指着关东奏报:“父皇,情况属实的话,不出五年关东就能成为大汉粮仓。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刘彻揉揉儿子的毛脑袋:“就你有嘴!”
“孩儿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反正天下不是儿子的天下。曾祖父、祖父半夜找你聊天,你不要找儿子抱怨。”小太子起身,“身为皇帝不批奏章叫我看,我是皇帝吗?”说完还瞪他一眼。
刘彻张了张口,一句话没说出来,人已经到殿外。刘彻气得指着儿子,转向春望:“他说什么?”
“殿下同您说笑呢。”春望道。
刘彻想骂人:“天下以后不是他的?”
这话春望可就不敢接了。
“大农令快到了。”
刘彻无奈地拿起毛笔表彰关东百官。
话说回来,关东穷了多年,纵然可以种水稻也不能急着收税。刘彻给关东的批示中提到,五年之内只收地税和服兵役。
大农令府较远,刘彻批完昨日积攒的奏章他才到。大农令向刘彻汇报国库情况的时候,小太子见天色不早了,令厨子准备肉和菜,他要吃暖锅子。
韩子仁见他心情很好:“殿下很开心?”
小太子点头:“还行吧。过几日雪停了我们去西市。”
翌日没有廷议,小太子甚至没出太子宫。花斑大狗在窝里呆够了,窜到书房咬小太子的衣裳,小太子朝花花脑袋上一巴掌,令吴琢出去遛狗。
吴琢奇怪:“殿下今日不用去宣室?”
“不想去。”
小太子连去大半个月,刘彻习惯批阅奏章召见群臣的时候儿子在身边,他突然不去刘彻很别扭,像少点什么:“春望,太子今日忙什么呢?”
“殿下好像没什么事。”站在宣室殿廊檐下能看到太子宫的情况,春望早上没见小太子出来,“是不是还在生气?”
刘彻:“都是皇后惯的!”
春望心说,真不讲理!
“那,白金还做吗?”
刘彻没好气地道:“做什么做?他都能想到仿造,何况那些盗铸铜钱的宵小。宣上林苑管事。”顿了顿,“上林苑这么多事,该细化一下了。”
春望又把此事交给金日磾。随后到刘彻身边伺候:“陛下想如何细化?”
前些日子刘彻去上林苑狩猎就琢磨过此事:“在那边设个水衡都尉。铸钱、山林、牲畜、工匠、冶铁,造纸等等,各管一摊。”
春望赞同:“这法子好。陛下想好由谁担任水衡都尉了?”
“主父偃快六十了吧?叫他在家歇着。他那个贪财的性子,朕的上林苑可不敢交给他。”
春望:“主父偃只是贪下面的孝敬。”
“上林苑那么多职位,他能忍住不腾出几个换钱花?宣东方朔。”
春望愣住。
“没听见?”
春望点头:“东方朔?可是您当初修上林苑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反对。”
“所以他最合适。不舍得浪费一亩地一块铁。”刘彻说着忍不住笑了,“每每看到林中亭台楼榭他就会忍不住心疼,这得用多少钱,得养多少头牲畜,得炼多少铁。”
春望也不禁笑了:“有可能把边边角角都种上菜,能养多少牲畜养多少牲畜。不给您留一点空地,唯恐您再修离宫别苑。”
刘彻:“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回头你叫人透露给据儿,白金那事朕考虑再三决定算了。”
当日傍晚,小太子就收到消息,老父亲令东方朔任上林苑管事,也就是水衡都尉。他上任头一天就是改白金做银饰。
小太子很是意外,意外东方朔在家闲两年还能起复。至于白金改饰品这事,小太子不意外。
老父亲虽然年过不惑,但也只是四十出头,还没到越老越固执的份上,听得进人话。不过不能叫老父亲知道宣室殿跟茅草房一样八面漏风,所以翌日上午他继续窝在太子宫煮茶看书。
连着三日他都没出现,刘彻急了,问春望:“据儿这几日忙什么呢?”
“殿下可能有点气您嘴硬。小孩子,过几日就好了。”
刘彻:“几日?”
“奴婢今日看到吴琢出去找卫尉,估计明日是要出去。殿下逛一圈心情舒畅了,自然就好了。”
当然下午,刘彻没去后宫。翌日清晨在宣室殿廊檐下盯着太子宫。巳时左右,太子宫门外多出两辆马车,刘彻令阉人宦官先一步去后宫,他一会就过去。
小太子没有因为老父亲妥协而改变行程。他仗着这几年很少去东市,脸长开了,个头高了,这次便直接去东市。不过依然用面罩遮住上半张脸。
好巧不巧,寄存车马的时候碰到公孙敬声和霍光。
看到公孙敬声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边的人不是昭平君。
小太子好奇:“你俩这是巧遇还是提前约好的?”
公孙敬声:“约好的。”瞥一眼霍光,“近日有些心烦。”
“出什么事了?”小太子前几日还见过他大表兄,大表兄心情极好,不像有事的样啊。
公孙敬声朝茶肆看一下。小太子要几间楼上的房间。侍卫以及宦官和二人随从居左右,他们三人坐中间。这样安排也是防止有人从隔壁房间跳窗进小太子的房间袭击他。
公孙敬声等伙计送来茶点,关上门才说:“你知道他快成亲了吧?”
小太子知道。
公孙敬声成亲那日小太子不想看到公孙家那些人,过去露个面就随昭平君去他家。昭平君告诉他的。
“近日我碰到一个太学同窗,他说那姑娘不甚好。”公孙敬声看一下霍光,霍光点头示意可以继续,“识文断字,应该知书达理。据说也很有孝心,就是对下严苛。”
小太子:“怎么严苛了?”
霍光:“曾打死过府中奴隶。我找人打听一下,说此事怪不得她,是那名女奴手脚不干净。”
小太子嗤笑一声:“你信?她父母死了?这种事何须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出手?”
二人相视一眼,如梦初醒。
公孙敬声不由得想起他伯母,恐怕堂姊妹沾染上一点有损名节的事。霍光想起他嫂嫂。嫂嫂一母同胞的兄弟上门求见他大兄,嫂嫂不好拒绝,大母就对嫂嫂说:“就说我不同意。”果然,嫂嫂的兄弟来问托冠军侯办的事怎么样了。嫂嫂搬出大母,说她被婆母骂一顿。嫂嫂兄弟灰溜溜走了,打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
小太子:“你想退亲?”
“这亲得退。”公孙敬声替霍光说,“你又不是家贫娶不起媳妇。没必要心存侥幸。”
“有‘指狗为猫’过分吗?”小太子问。
霍光不知此事,公孙敬声知道,他听父亲母亲说过。他同霍光大概解释一遍。小太子等公孙敬声说完才问他:“如果我小小年纪亲自处死身边人,你会不会觉着我手段过了?甚至称得上狠毒残忍?”
公孙敬声点头:“我们不是说奴仆不该死,而是不应该她出面。她的手段难登大雅之堂。你若是寻常小吏娶就娶了。可你是大司马的弟弟,以后同她来往的皆是公卿世家夫人。”
霍光迟疑不定道:“我是大司马的弟弟,那我要是跟她退亲,以后谁还敢娶她?”
小太子张张嘴,竟发现无言以对。
公孙敬声见他把太子堵无语了,禁不住笑喷:“也有你哑口无言的时候。”
霍光慌忙解释:“我不是——”
“你可别说了!”小太子打断,“你不会推到术士身上?”
霍光糊涂了,关术士何事。
公孙敬声:“你二人换了庚帖了吧?如果她比你小两岁,你就说陛下令你娶比你小四岁的女子。生肖犯冲等等。随便一个理由搁旁人身上荒诞,但若是陛下令术士算的,外人只会信以为真。”又补一句,“陛下素来看重大表兄,令人为他弟弟推算实属正常。”
“那以后陛下知道了?”霍光看向小太子,“这是欺君吧?”
小太子很是无语。
公孙敬声:“你不会先请示陛下?”
霍光恍然大悟。
公孙敬声忍不住给他一记白眼,“你这么聪明的脑袋都想什么呢?我之前见你犯愁,还以为你不好跟姨母说真话,毕竟人是她挑的。”
霍光摇头:“人是她和嫂嫂挑的,但不止一个。”
小太子感到奇怪:“大表兄不可能不查,姨母也不可能不查,他们怎么都没查到?”
公孙敬声先前也觉着奇怪,今早他告诉夫人中午不回来了,顺嘴聊到霍光的事,公孙敬声觉着他夫人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表兄和嫂嫂感情很好,大表兄打听云英未嫁的姑娘定不是为了纳妾。他找的人一定都是朝中官员或成年人。可精通人情世故的老狐狸自然是挑他想听的说。再说了,大表兄不可能找女人打听,有几个男子关心女人家的事?姨母不可能找十来岁的人打听。八面玲珑的夫人自然不会干得罪人的事。兴许她们认为不就是处死个奴仆吗?死了就死了。没有想过她今日敢处死奴仆,明日就敢干别的。兴许也是我们多心了。可就像我之前说的,霍光又不是娶不上媳妇,何必心存侥幸。”
小太子不禁问:“你那个同窗不通人情世故?”
公孙敬声实话实说:“我曾怀疑过他想因此攀上霍家。后来想想,他在太学多年不至于这么蠢。他这样做我肯定会忍不住多想,比如他今日可以跟我说别人的不是,明日就可以跟他人说霍家的不是。”
“查过吗?”
公孙敬声点头:“霍光把他查到的结果告诉我之后我就叫奴仆查那人。”顿了顿,“可惜,没查出来。”
小太子:“是不是查的方向不对?不要查你和他的关系,查你家,或他的家人亲戚。”
“有可能。回头再叫人查查看。”公孙敬声问霍光,“你找谁查的?”
霍光轻咳一声,不甚好意思:“有钱能使鬼推磨。”
公孙敬声决定回去多给暗查那人的奴仆一些钱:“决定了?”
霍光见过未婚妻,东市布庄门口不巧碰见的。霍光一直怀疑这是嫂嫂或大兄安排的。那女子看起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霍光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我听殿下的。”
小太子:“婚姻大事,你当自己决定。”
霍光立即说:“那我再考虑考虑。”
公孙敬声张了张口,此事还用考虑?
小太子递给他一块茶点:“尝尝。”
公孙敬声想说,不吃!看到表弟眉头一挑,公孙敬声本能接过去。小太子把话题转移到昭平君身上,问公孙敬声昭平君是不是忙着看书呢。
公孙敬声差点呛着:“看什么?”
“看书。”小太子不解,“很奇怪吗?”
公孙敬声下意识往窗外看。
“太阳打东边出来的,天上也没有下红雨。”
“那你……?”
小太子很是诧异:“你不知道?你问霍光。”
霍光解释打去年昭平君就隔三差五向他请教,三伏天也不曾断过。
公孙敬声朝自己脑门上一巴掌,痛得倒抽一口气:“所以这是真的?他竟然背着我偷偷上进?”
霍光:“不能这么说。他也是为了可以看懂奏章。”
“不不,有些事你不知道。他府里人口简单,不像我们家那么多人住一块,在人情世故方面不如我懂得多,他都怪我偷偷努力。如今他——他竟然说孩子小,得在家照看孩子。他家奴仆成群,用得着他亲自照顾?”公孙敬声越说越来气。
霍光很是不敢,扭头找小太子。
小太子:“你也可以找同僚请教啊。”
公孙敬声怒气顿消:“哪天他忍不住跟我显摆的时候,我引经据典堵得他哑口无言!”
小太子又转移话题:“中午去哪——”听到敲门声,小太子给公孙敬声使个眼色。公孙敬声打开门很是意外:“伉弟?”
“我好像听到表兄的声音了。”卫伉禁不住踮起脚往室内看。
公孙敬声侧身让他进来,令他的随从去隔壁。
“表兄!”卫伉高兴的跑过去。
小太子伸手挡住他,“坐下。不疑呢?”
“他嫌冷。在府里陪弟弟玩儿呢。父亲说母亲之前突然病重是太过操劳导致的,不许小弟缠母亲。”
小太子点头:“舅舅一走就是几个月,虽然长平侯府有奴仆有管家,可人情来往这些事得她亲自过问。刀剑无眼,她忍不住担心舅舅,还得照顾你们兄弟三人,看起来好好的,其实可能一直强撑着。舅舅回来后她一放松下来,再赶上着凉中暑诱发出她积攒的疲惫,才会如黄河决堤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卫伉不住地点头:“姑母也是这么说的。”
公孙敬声:“二姨母?”
卫伉:“大姑母很少去我们府上。”
小太子递给他一块茶点:“不怕再碰到以前嘲笑你的那些人?”
“手下败将,何惧之?”卫伉说完咔擦咬一口油炸小点心。
太子见他这样很想说,那些人是孤的手下败将。见他高兴,小太子改问公孙敬声去哪儿用午饭。
公孙敬声朝斜对面看一下,随后敲敲墙壁。片刻,小太子的禁卫推门进来。小太子朝斜对面看去:“要四个房间。”
常随他出来侍卫明白,中午不回去了。
卫伉期期艾艾地问:“我可以不回去吗?”
小太子:“现在我们只有三个房间,你说为何到斜对面就多要一个房间?”
卫伉喜笑颜开:“因为算上我的随从三个房间有点挤。”
小太子朝他脑门上弹一下。
“表兄,我告诉你一件事。”
霍光在卫伉一进来就找伙计要个茶杯。小太子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给卫伉到半杯水:“不急。”
卫伉喝点水润润喉:“父亲夸我剑术精湛快赶上他了。”
“雷被教的?”
卫伉点头:“不愧是‘淮南八公’之一。有些才能。”
“你可以说淮南王优柔寡断,也可以说他心胸狭隘,唯独不能说他才疏学浅。”小太子擦擦手,“何况他当年一心想着反。”
卫伉:“我听说过,淮南王很看重雷被。陛下竟然还敢用他。”
“父皇用人何时在乎过出身?”
卫伉不由得想起他父亲和赵破奴,还有一些凭军功封王的匈奴人:“陛下大气!”
“这话当着他的面说更好。”小太子又给他添点茶。
卫伉摇头,说不出口。
公孙敬声见他又拿一块点心:“少吃点。”
卫伉吓得放下。
小太子:“无妨。敬声,你忘了?我十四,他十三。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吃饱喝足,过半个时辰还能吃这么多。”
卫伉点头:“我最近就总感觉吃不饱。”
公孙敬声想起他早几年也是这样。
小太子:“不过你也得仔细点,一旦感觉胖了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吃。否则只会越来越胖。”
“不会的。”卫伉摇头,“父亲不许我变成大胖子。”
小太子给霍光添点茶。霍光慌忙起身接过壶:“我来就行了。”
三人等卫伉吃好喝好就去斜对面。
他们去的有点早,食肆掌柜的拿出六博棋叫他们消遣。恐怕他们赌钱,还令伙计时不时上来添茶水。
昼短夜长,小太子也没在东市呆太久,饭后稍作歇息就起驾回宫。
翌日清晨小太子拿着宝剑到太子宫外,刘彻慢悠悠从永巷方向过来。小太子想调侃他几句,不过他想到老父亲先前干的事,板着脸问:“来干嘛?”
刘彻朝他脑袋上拍一下:“礼数呢?”拿走他的剑,“跟朕切磋切磋。”
父子俩你来我往一炷香,收剑一笑泯恩仇。
饭毕,小太子同以往一样去宣室殿听政。
如此半个月,休沐日下午,公孙敬声和昭平君结伴而来。他打算晚上住昭平君那里,明日一早直接去少府府衙。
小太子在茶室画花花,见二人进来就令小宦官把茶几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又叫伺候的人下去歇息。
昭平君动手煮茶,公孙敬声告诉他霍光的亲事退了。那人也查清楚了。
小太子:“让我猜猜看。你对他有恩?”
公孙敬声摇头:“有恩的不是我,是大表兄。”
“去病表兄?”
公孙敬声:“他弟乃期门侍卫,表兄选的。他请师傅的钱,后来进入太学买笔墨纸砚的钱都是他弟出的。”
“他弟?”小太子以前只听说过兄长供弟弟读书上进。
公孙敬声:“是我没说清楚。太学分蒙学和大学,这个你知道。此人是我们大学同窗。大学同窗很多都比我们年长。”
“他是如何知道的?”小太子很好奇。
昭平君:“他弟妹是那名女子远房姊妹。其实以前不怎么来往。他弟被选到大表兄麾下,这女子一家才同他弟妹母家恢复往来。”
小太子好奇:“你也知道?”
公孙敬声解释:“嫂夫人好心,请母家姊妹帮忙打听的。”
“原来如此。”小太子问公孙敬声,“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公孙敬声:“上次休沐请他吃顿饭。没叫霍光和大表兄知道。省得节外生枝。”
小太子很是意外,敬声真懂事了。
昭平君:“霍光那边难办了。”
公孙敬声不这样认为:“二舅定亲的时候都二十多了,他急什么?我母亲身为女子像他这么大才定亲。”
第193章 再度守寡
小太子提醒昭平君,霍光身后不是霍仲孺和他夫人,而是大司马霍去病。霍光夫人可以嚣张,但不可授人以柄。既然做不到谨慎,那就应当低调本分。否则整个霍家都会被她连累。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卫家,以及他这位当朝太子。
即便霍光的婚事因此拖个两三年,也不能娶那样的女子。
昭平君懂了:“难怪敬声老弟这次又出钱又出力?”
公孙敬声白了他一眼:“我敢冲伯父伯母挥鞭子,敢越过祖母买卖奴仆,不是因为我父亲位列九卿,只因我是皇后和大将军的外甥,大司马的表弟,太子他表兄。”
昭平君不禁说:“我是不是该庆幸我凭眼缘娶的夫人竟然还不错?”
公孙敬声对他很无语:“嫂夫人不是你千挑万选的不等于不是公主千挑万选的。”
昭平君恍然大悟:“也对啊。”
小太子看向昭平君:“你是该庆幸。霍光这次差一点就叫她蒙骗过去。”
公孙敬声摇头:“据儿,其实也不怪姨母没有查到这点。整个长安也没有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亲自处置身边人。旁的不说,就说我家那些姊妹一个比一个蠢都不曾打骂过婢女。婢女手笨多嘴就退给伯母,伯母要么卖了,要么令其烧火洗衣,离姑娘远远的。我母亲不喜欢姊妹们也会提醒她们什么什么事自有长辈做主。你俩不要认为我心理阴暗,我觉着那家家风也有问题。”
昭平君细想想觉着他的话在理:“霍光就算不是大司马的弟弟,这女子也不能娶。”
小太子只关心霍光的婚事,不在乎他人如何:“说些别的。”
公孙敬声赞同:“对。已经退亲了,不提也罢。管她以后嫁给谁。指不定恶人自有恶人磨。”
昭平君希望恶人自有恶人磨。
卫少儿可做不到三人这般事不关己。
霍去病夫人更是一阵后怕。
那样的女子娶进门,霍家以后还能安生吗。
年后霍去病夫人回母家探望父母,就顺便请堂姊妹以及伯母姨母等女眷为霍光相看未婚妻。不会管家也无妨,年少不懂事也无妨,她和婆母可以教。甚至不识字也无妨。宛如一张白纸更好,霍光可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