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袖口卷了?卷说?:“看我来杀个片甲不留。”
严婶子在厨房笑道:“你还?‘片甲不留’,你识数么?”
严婶子见?到苏嫣写的一手好字就能猜到她是个有?文化基础的姑娘,然而杨炎炎不觉得。侯雨苗曾经跟她说?过,苏嫣就是个村妇,没知识没文化。
杨炎炎觉得自己的邀请有?些冒失,却见?苏嫣大大方方地坐到严婶子的座位上。
刘婶子跟苏嫣说?了?说?这里?麻将的规则,苏嫣听后觉得很简单。
她家里?原来的麻将还?得算几番,还?得带二五八和幺鸡。这边的打法就是带赖子,然后分硬胡、软胡之类的,玩法简单的不行。
她们不可能在家里?玩钱,就用扑克牌当做钱来交易。一张软胡两张牌,硬胡四?张,放炮、自摸多?给两张。
苏嫣开始还?以为要算番,一个杠上开花后,小?嘴巴“叭叭叭”开始每家算账。
杨炎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数学不错啊。”
苏嫣得意地说?:“我数学成绩好着呢。”
杨炎炎问:“上过大学?”
苏嫣何止上了?大学,还?在国外念了?硕士。可这话不能在这里?说?啊,她打着哈哈说?:“梦里?上过。”
刘梅对面?的朱蔡琴说?:“我梦里?也上过,可惜没你脑子快。”
这本就是大家一笑而过的事,但杨炎炎想知道侯雨苗到底有?没有?在她面?前说?谎,当即说?了?句:“奇变偶不变...”
“二万!上听啦!”苏嫣潇洒地把面?前的麻将扣着,脱口而出:“符号看象限。哈哈,你们别放炮啊,我可是大胡。”
“你们说?什?么绕口令呢。不许暗箱操作啊。”刘梅是苏嫣的下家,干脆挑明了?说?:“大家可得小?心了?,我上家打算胡七对。”
苏嫣急了?,忙说?:“你怎么能说?出来,我还?打算自摸七对的。”
朱蔡琴说?:“就是,老刘就是个大嘴巴。我们跟她玩麻将,她最喜欢透牌。是不是啊,炎炎?”
杨炎炎还?在思考苏嫣这句“符号看象限”。这种有?点难度的数学口诀不是一般村妇能知晓的。既然苏嫣不是文盲村妇,那?说?谎的必然就是侯雨苗。
杨炎炎突然说?了?句:“对不起啊。”她差点用有?色眼镜看了?苏嫣,现在发?觉自己就是个随便相信人的傻瓜。
苏嫣不知道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因为念着要自摸七对,只说?:“道歉干什?么?你要抢我的胡?!”
杨炎炎一下笑了?说?:“我不胡,我打,三万!”
苏嫣小?手利索地把牌推到,毫不含糊地说?:“胡啦胡啦,杨炎炎同志放炮七对啦。”
刘梅和朱蔡琴都乐了?,刘梅说?:“你不是要自摸么?怎么别人打你就胡了??”
苏嫣得意地说?:“兵不厌诈,我这不就诈出来了?么!”
朱蔡琴数出四?张扑克牌扔到牌桌中间,不服气地说?:“炎炎这牌打的太臭了?,人家打二万,你送三万,明摆着要放炮啊。”
杨炎炎还?真是故意放炮的,可她看到苏嫣激动?的小?脸蛋,赶紧说?:“我就是多?了?一张三万,不然胡不了?牌。”
刘梅不信,要她亮牌。杨炎炎就把手里?的麻将往里?面?一推说?:“不打了?不打了?,我还?得批改期中试卷呢。”
既然不打牌,就没什?么好争执的。大家一起把麻将收到麻将盒里?摆放好,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唠嗑。
杨炎炎有?心事,就进到客房里?坐着。她就听到外面?苏嫣没心没肺地“哈哈”乐着唠家常,话里?话外都透漏出好心情。
听到她的笑声,杨炎炎也勾了?勾唇角。结婚当了?新娘子真会一直都有?好心情么?
转而她想到侯雨苗,她当天去到侯雨苗的婚礼上送了?礼物就走了?。后来听说?侯雨苗跟她丈夫的婚礼办的很不像话,跟丧礼似得。
杨炎炎一个人在屋子里?闷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试卷批改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苏嫣在客厅里?跟刘梅和朱蔡琴叨咕遇到沙尘暴的事。
“我们躲起来四?天,没吃没喝啊,要不是后来突然有?同志发?现了?地瓜地,我们得全军覆没。”
刘梅说?:“那?你们不得打起来啊,就那?么点地瓜怎么够分的。”
苏嫣煞有?其事地说?:“当然不打,我家老方管着人,让大家有?秩序的拿地瓜。刚开始有?点乱,后来发?现地瓜够吃,大家也就自己挖自己的,不打了?。诶,对了?,后来又来了?一辆大汽车,还?是我们汽车上的人跟他们分享了?地瓜,救了?他们一命呢。”
杨炎炎脸色一变,走到苏嫣面?前说?:“什?么?那?些地瓜是你们的?”
苏嫣说?:“咦?你这话问的,难不成当时你也在车上?”
杨炎炎坐到苏嫣旁边,低声说?:“我当时状态很不好,已经昏厥过去。后来有?一位女同志拿了?地瓜给我吃,说?是她千辛万苦找来的地瓜,没说?是别人给的。”
苏嫣说?:“嗐,我们不给她哪里?来的地瓜啊。我看你们车上的人状态不好,还?跟着我家老方挖了?地瓜送给你们车上的人吃来着。送到手边的地瓜怎么好意思说?‘千辛万苦’。”
杨炎炎压低声音说?:“我早就应该发?现的,活该我被人欺骗。”
苏嫣眨眨眼说?:“你被谁骗啦?我可以帮你一起削她。”
杨炎炎冷笑着说?:“不急,很快她就会自露马脚。”
严婶子从厨房里?喊道:“把饭桌收拾一下,炎炎过来端菜。”
刘梅和朱蔡琴见?别人家的午饭做好,也不方便逗留,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饭桌上,杨炎炎没再问别的,就跟苏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说?着说?着发?现她俩很多?观点都很相近,甚至苏嫣有?些女性角色的观念,比她想的还?要先?进。
杨炎炎不禁开口问严婶子:“妈,这么一位人才你就让她流失在外啊?这可是你们妇女会的遗憾。”
严婶子说?:“我早就问她要不要进妇女会,她说?忙,没时间,等以后再说?。”
苏嫣不是说?假话,她是真忙,农场里?一堆的事情要忙不说?,她跟方应看的小?家里?也有?好多?事情要弄,她是真没时间去妇女会。
而且到了?年底方应看就忙,刚结婚没几天,他们中午就不能在一起吃饭,苏嫣还?觉得很遗憾呢。
知道苏嫣的意思,杨炎炎也不再劝,反而帮苏嫣夹了?菜,让她多?吃点。
吃完饭,苏嫣要回?家去,顺便邀请杨炎炎有?时间去她家里?玩。
杨炎炎跟干脆的答应下来。
等苏嫣离开,关上家门,杨炎炎先?给严婶子竖了?个大拇指:“妈,你看人可真准啊。”
虽然不知道闺女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严婶子对于?自己眼光的赞赏还?是欣然接受:“早就跟你说?过,小?满是个好姑娘。回?头你多?跟人家玩,少跟侯雨苗一起。”
每次她这样说?,杨炎炎总会不吭声,可今天一反常态地说?:“知道了?,等我下次放假我去她家做客。”
苏嫣作为新婚的小?媳妇,回?到家里?以后,先?乖巧地把地扫了?一遍,从一楼到三楼。
本打算扫完地,再把地拖一遍。她拿着拖把杵在楼梯下面?,愣愣地往上望了?望,然后默默地把拖把放回?到原位。
这么大的一个家,当然是两个人一起收拾才更有?意义呀。
换句话说?,这么大个房子,要一点点的拖地,哼哼,老娘不干。
方应看下班回?来,发?现小?媳妇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望着她来来回?回?的背影,觉得好温馨。
厨房里?传来的烟火气息,就是家的味道啊。
他走到厨房里?,看到苏嫣正在鼓弄烤炉,诧异地说?:“你这是要烤面?包?”
苏嫣说?:“你知道烤面?包?”
方应看被她这话气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好歹你男人在莫斯科留学过,不但知道烤面?包,还?知道鱼子酱、白兰地和伏特?加。”
苏嫣一下笑了?:“能去莫斯科留学还?平安回?来,那?你酒量一定不错。”
方应看也笑了?说?:“结婚那?天我酒量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苏嫣只有?昏过去醒过来又昏过去的记忆,小?脸倏地红了?,她用胳膊肘怼开方应看说?:“晚上咱们就吃烤面?包夹熏肉吧?”
她还?担心她家毛毛会吃不习惯,既然留学过,这种东西很能适应。
他们家的熏肉是胖子给的,胖子则是自己用松枝烟熏出来的,为了?几块熏肉,差点把招待所的食堂点着。
方应看非常同意苏嫣同志的建议,毕竟长夜漫漫,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苏嫣抱着枕头, 内心很沉痛却没有力气锤打方应看。
方应看说完要出差的事,把她抱在?怀里,夹着她两条不老实的小细腿说:“半个月很快就过去。这个月要不把冬期采购的事情敲定, 今年冬天岛上这么多人?没发过。”
苏嫣当然只是事情轻重,就是舍不得方应看出差这么久。
她用脑袋瓜撞了撞他?的胸口?,生气地说:“不是已经种稻米了么,那么多稻米加上原来的储备粮应该够吃的呀?”
方应看捂着她的脑门往后推, 生怕她把自己撞个好?歹,嘴巴上还得?解释说:“四农场的稻米只够四厂的人?自己消化, 其他?还有七个采油厂没种出稻米, 他?们也需要优等粮食过冬。我已经联系好?河北的两家农场, 过去以?后让他?们把去年秋收的粮食脱谷,然后送过来。”
他?这趟买到的冬粮虽然是陈米,也比没米过冬好?。想要人?人?都像四厂吃到新米,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
苏嫣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他?不能再?把压力转移到小媳妇身?上。
苏嫣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把枕头扔到一边, 问:“半个月就是两个礼拜, 你确定两个礼拜以?后会准时准点?的回来么?”
算一算那时候就得?十一月上旬了,天气会变得?很冷,听说这边的海岔子也会慢慢结冰,等到十一月底就会落雪。
方应看说:“应该差不多,在?河北待五六天, 再?从河北往山东去拉些苹果和梨,还有今年的新棉花。另外再?去天津建设机械厂, 看看他?们的新型龙门吊...满打满算半个月。”
苏嫣又把自己埋在?方应看的胸口?上,不说话了。
知道小姑娘是舍不得?自己, 方应看更舍不得?她。
瞅了眼挂钟,时间还早,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童子鸡,如今熟练的掀开被子,顺着衣摆的空隙摸了上去。
隔了一个礼拜上班的苏嫣,扛着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
冬季快要来临,她们得?早些把果园的冬期准备做好?。赵楚江定了四字原则:剪、清、翻、刮。
剪,就是适当的剪枝,有病虫害的、枯死的、虚弱的、密集的等等枝干要剪除。苏嫣在?结婚前已经剪过一拨,不需要再?剪,免得?剪的太晚,产生冻害。
清,自然就是清理果园的卫生,这一项钱大姐自己已经做完了。
今天苏嫣就跟她一起把果园的土厚翻一遍。
除了可以?改善土壤,保水保肥外,有些等待越冬的害虫会藏在?土壤里面,把它们翻出来让它们挨冻,或是被鸟雀吃掉。
苏嫣一手扛着锄头,另外还提着一桶石灰,打算翻完土以?后在?土壤上面撒上一圈提高防治的效果。
她到达果园以?后,发现赵楚江已经在?里面刮树干的老翘皮,有些病树的树皮上带着病虫,刮下?来以?后集中烧毁,可以?去除越冬的病菌和害虫。这个时节刮老翘皮的效果最好?,赵楚江已经刮了一早上了。
苏嫣一露面,他?就笑着说:“新娘子来了,不多休息几天?”
苏嫣看他?心口?不一的样子,就故意说:“既然领导要我休息,我就回去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赵楚江忙说:“跟你开玩笑呢,咱们果园最近事情多,哪里有休息的功夫。”
钱大姐背着箩筐走过来,把赵楚江刮下?来的老翘皮收集在?一起,她好?拿到远处烧掉。看到苏嫣来了,她也笑着说:“结婚了就不一样,小脸蛋笑起来都妩媚了些。”
苏嫣摸摸自己的脸,不觉得?有多妩媚。
赵楚江一个大男人?不好?谈论这种事,就走到一边继续刮树皮。
苏嫣挥着锄头在?树根上面翻土。这个活儿她干正好?,钱大姐她们力气大,容易破坏树根。就算这样,一百三十多棵果树下?翻下?来,也得?个三两天。
苏嫣干了一会儿,手心磨得?慌。摊开手一看,手心磨出水泡来了。好?在?发现的早,水泡没破。
她这下?知道厉害了,就把兜里揣的针织的劳保手套抽出来戴在?手上。
也不怪她舍不得?用劳保手套,农场发下?来的劳保手套都是用细细的线织起来的,像钱大姐这样会过日子的人?,都会把手套攒起来,等着攒多了,拆了线可以?用来织毛背心呢,听说保暖效果很不错。
苏嫣也想学学,她要做个会持家的小妇女,光抠搜不行,还得?会利用。奈何细皮嫩肉吃不得?一点?的苦,挥了几下?锄头手就打了水泡。
娇生惯养苏小嫣同志,忙了一上午,回到办公室吃了钱大姐炒的大白菜炖豆腐,然后看着肖红军、钱招娣,甚至朱谷粒都围在?一起,人?人?手里拿着针和毛线。
她不就结个婚么,怎么感觉一下?错过了这么多集体活动。
她站在?朱谷粒后面,见她打着平针,深一下?浅一下?的织着一块毛线,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朱谷粒说:“给我家小喜子做的围脖啊。”
苏嫣看着细溜溜只有两指宽的围脖,笑嘻嘻地说:“挺好?,你俩要是吵架了,还能用这个当武器勒一勒。”
朱谷粒怒道:“好?啊你骂我是女张飞!”
苏嫣冤枉极了,她忙说:“我哪里敢说这话,我真没有,是你听错啦。”
朱谷粒说:“你居然不否认!”
“欸?”苏嫣叉着小腰察觉出不对?劲,她说:“您是跟我找茬呢吧?”
朱谷粒说:“我是跟我自己生气。”
肖红军头也不抬地织着毛坎肩,嘴上说:“她跟她家小喜子吵架了。”
钱大姐补充道:“因为要跟你家那口?子一起出差。”
苏嫣乐呵呵地说:“吃醋啦?”
朱谷粒一怔说:“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俩大男人?在?一块。”
苏嫣打击报复道:“那比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吧?”
朱谷粒怒道:“那方应看不也跟他?在?一起么?”
苏嫣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用一副过来人?教育童子鸡的口?吻说:“但我俩晚上一张床呀。”
朱谷粒一时间无言可对?,甚至更加的愤怒。
是不是当了嫂子的妇女都会变得?厚脸皮!
原来一说一脸红的小苏嫣上哪里去啦!这才?短短几天就被改造完毕了。
苏嫣才?不管她,自己拖着板凳坐在?办公桌边上,趁着午休的时间在?本本上记下?这两天的开销。
一针一线一碗豆腐脑都得?写上面,做一个能干的家庭小会计。
朱谷粒看得?只咂舌,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样过日子的。
苏嫣记完账,深情地摸了摸最后面的家庭余额。然后拿起剪刀,从废报纸上剪下?一颗红色五角星,用胶水粘在?小账本上。
弄完这些,苏嫣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眨眼就到了下?午干活的时间。
朱谷粒大棚那边忙完就过来给她们帮忙,她镐头用的好?,不大会儿功夫就能翻出一块地。
下?午下?班,签完字,苏嫣跟她约着一起往供销社去。
朱谷粒跟她该打打该闹闹,知道她要给方应看做长袖衬衫,又不淡定了:“好?姐姐,你教教我怎么做吧?”
苏嫣板着小脸,站在?柜台上仔细挑选着布料:“好?姐姐只教女张飞做衣裳,你是不是吧?”
朱谷粒忍气吞声,瞪着大眼珠子说:“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苏嫣只给原来家里的玩偶娃娃做过衣裳,那都是复杂的萝莉裙之?类的,版型有固定的几个款式。
要她给方应看做长袖衬衫,她其实有点?拿不准。不过大话说出去了,又在?供销社柜台上换了一黑一蓝两块布,怎么也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苏嫣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布料,手里还握着一瓶荔枝味的汽水。
她跟朱谷粒俩人?慢悠悠地往食堂去,收了人?家的拜师汽水,她也不好?端着架子:“那我做好?了以?后给你看看样式,你要是喜欢我再?教你。”
朱谷粒被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唬住,还以?为是做衣裳的大手。谁知道苏嫣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么做衬衫不跑型。
这年头布料精贵,她还买的是细棉布。
不像别?人?家买的是平阳布或是劳动棉。这样的细棉布贴身?穿最舒坦,越洗越柔软。比起耐穿却硬实的别?的布料,她宁愿多花功夫给方应看做衣裳,也不想他?穿的不舒服。
细棉布在?柜台里的价格算是物美?价廉的,只是这边人?最喜欢买的确良,一来的确良的布料就脱销,就这样还要把布票压在?供销社排队购买。
柜台里面的营业员大姐见她买的只是细棉布,心里头还嘀咕,这闺女也太节省了些。
完全不知道苏嫣纯粹为了舒适度着想。
她跟朱谷粒在?食堂打了饭菜,今天主?菜是酸菜炖粉条。想吃荤的可以?到隔壁窗口?买上三五毛钱的汆白肉,可以?放到酸菜里一起吃。
苏嫣最近吃的好?,就打了一份酸菜吃。高粱米配酸菜实在?吃不出什么好?滋味,她琢磨着要不然把家里的高粱米全都换成精米得?了。
也不是她太娇气,高粱米寒气重,冬天真不适合女同志吃。哪怕她不吃商品粮,吃陈米她也是愿意的。
朱谷粒吃饭快,坐在?她对?面咕噜噜几下?子就把饭菜吃的干净。苏嫣细嚼慢咽的吃了点?,总觉得?有点?没胃口?。
吃完饭跟朱谷粒告别?,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小洋楼里,这样的感觉更深刻了。
怎么办,这才?分开第一天,苏嫣同志对?方应看同志的思念都要逆流成河了。
苏嫣干脆把布料铺在?客厅的茶几上,拿着粉笔头在?上面勾勾画画,打算在?他?回来之?前给他?做一件新衬衫。
她拿着剪刀往蓝布料上剪下?去,第一下?就觉得?不对?头。又把布料转个面剪下?去,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捧着小脸望着剪的七零八碎的蓝布料陷入了沉思。
不、不然做一件短袖衬衫也可以?。
结果“咔咔”两下?下?去,苏嫣又改变主?意了,也许她家毛毛需要穿的是背心呢。
背心好?做,背心简单,就是俩吊带围块布嘛。
苏嫣拿着剪好?的布料走到缝纫机边上,仔细参考着缝纫机说明书,穿针引线,选择针法...
最后把布料团吧团吧送到厨房里当抹布去了。
第二天上班。
她正在?办公室签到,朱谷粒远远地跑过来,给她塞了个酸菜肉包子说:“做的咋样了?别?忘记教我啊。”
苏嫣打着哈哈说:“昨天回去收拾收拾我就睡了,今天回去有时间就做,这东西好?做。”
话音刚落,手下?朱谷粒崇拜的小眼神:“咋俩差不多大,怎么你啥啥都会呢。”
苏嫣板着小脸说:“没事,我教你。”
朱谷粒于是让苏嫣在?边上啃包子,自己亲自帮苏嫣干活。
苏嫣内心非常焦灼,包子吃到嘴里如同嚼蜡。
朱谷粒遇到肖红军问:“你怎么跑到果园来了,自己手上的活干完没?”
朱谷粒说:“我这边马上干完,苏嫣同志的宝贝小手都磨水泡了,再?这样下?去怎么教我做衣服。”
肖红军惊讶地说:“没几个年轻人?会做衣服啊,真看不出来。诶,对?了,钱大姐不也会做衣服么?”
朱谷粒自以?为很明白苏嫣地说:“哪有苏同志的样式好?,咱们苏同志一看就是个潮流人?。”
苏嫣:“你别?说了,我还是自己干活吧。”
朱谷粒说:“你这人?脸皮真薄,夸两句就脸红了。”
晚上下?班回去,又是一个人?面对?着棉布料。
这回是黑棉布。她曾经试想过要是方应看穿上黑色的贴身?衬衫该多帅气呀。
他?不说笑的时候,光是认真的看着你,把衬衫扣子扣到风纪扣,简直有种克制到让人?沉沦的魅力。
苏嫣小脸又红了,当然,那个坏家伙刚尝到鲜儿,字典里真没有“克制”两个字。
苏嫣“叭叭”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把脑仁里的黄色废料都拍飞。
她拿着粉笔专心致志地看着棉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
原来她给玩偶做衣裳都是有固定的版型,照着打版就行。
苏嫣倏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对?呀!”
她倒腾着小腿往楼上跑,扯开大衣柜翻了翻,找出方应看不怎么穿的一件白衬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拆!
拆了这一件旧的,就能照着做很多件新的!而且也不怕尺寸不对?。
虽然有些丢人?,但也是她能想的最好?的办法了。
苏嫣就在?茶几上吭哧瘪肚的拆衣服、勾勒版型,然后用上缝纫机走针封边。
稍微有些难的地方就是领口?,要做的有造型还要硬。
这个难度不大,照着厚叠着缝好?,之?后用烧开水的大铁壶垫着抹布在?上面烫一烫就平整了。
就是领口?跟衣襟连的地方,有些人?喜欢分出两块缝在?一起。到时候衬衫的领子穿旧了、破了,就能把领子单独卸下?来,换个新领子上去。
就是所谓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有的家庭条件不好?的,甚至连衬衫都没有,就弄一条假领子掖在?脖领的位置,全然当做里面有穿衬衫。
苏嫣耐着性子,一针一线地给缝扣眼,用十字交叉的针法缝上扣子。
当最后一颗扣子缝上,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苏嫣困得?直打哈欠,把茶几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去洗漱。等到扑到双人?床上躺着,她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哪怕她把心爱的小手帕当做口?水巾垫在?枕头上,还是难以?入睡。
也不知道毛毛有没有想我。
他?睡觉了没有?
苏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最后还是跑到衣柜旁边着了件方应看经常穿的衬衫披在?身?上,小手抓着领口?,往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清新的洗衣皂的香味。
苏嫣就这样抓着方应看的衣服,瞪大眼睛,最后几点?钟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十一月十号,新婚正好?一个月。
院子外面的电线杆子上,大喇叭唤醒了苏嫣。
她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穿衣服洗漱。
然后抓着餐厅里昨晚剩下?的馒头,叼在?嘴里,蹬上自行车就往农场去。
不为别?的,今天是稻田收获的第一天!
赵楚江说这次是个大丰收,沉甸甸的麦穗一亩产量超高。苏嫣听他?这么说还是不够,她想要亲眼看看收割下?来的稻穗,经过脱谷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大米!
要是能跟她在?娘家地窖里种的一个味道,那可就绝啦!
她蹬着自行车,小腿轮的飞飞快,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刺。结果拐个弯,风沙迎面扑来,呛的她差点?嘎过去。
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适应不了风沙天气啊。
苏嫣侧过头,吐了吐嘴里的细小的沙粒。皱着眉头看到路上卷起的小风卷。无奈之?下?,把最喜欢粉色小手帕掏出来系在?口?鼻处,继续蹬自行车。
路上,同样往农场去的人?不少,都是帮忙割稻谷的。人?人?手里拿着镰刀,就连小孩子手里也拿着草绳。
苏嫣到了稻田,发现肖红军和赵楚江已经带着队伍割了两亩多的地了。田埂上堆着厚重的稻子,朱谷粒正在?跟其他?人?一起捆扎,捆扎好?了就有人?背在?身?上往碾谷场送去。
这是个丰收的大日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哪怕有风沙,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五百亩的土地,是苏嫣自己一点?点?犁过的土地。她对?这片稻田的感情很深,并给与了很强的期待。
她先跟肖红军打了声招呼,把自行车往地里一扔,蹲在?地上说:“快,给我一捆,我去脱谷!”
见她迫不及待的小模样,肖红军二话不说抱着一捆稻谷往她身?上放。苏嫣没想到小小一捆稻谷居然这么沉,俩胳膊撑在?地上直哆嗦。
朱谷粒乐得?不行,拍着手说:“你光在?那撅腚怎么行啊,赶紧站起来。”
苏嫣怒道:“我要是站得?起来能撅腚么?!”
肖红军帮她把稻谷往上提了提,苏嫣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面,总算蹲住了。
她艰难地背着稻谷往碾谷场去,身?边时不时有其他?背着稻谷的人?路过。一般男同志自己能背三捆稻谷,女同志是两捆,就连七八岁的小孩自己都能背上一捆,并且走路速度远超苏嫣。
苏嫣感觉到龟兔赛跑的羞耻,她咬牙切齿地把稻谷背到碾谷场,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扇了扇风。不到一里路,算是把她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这边有工人?帮忙用脱谷机脱谷,运过来的稻谷堆的比小山还要高。四厂的人?们累归累,擦一把汗后,继续往地里走去。
帮着打下?手脱谷的人?抱着稻谷往机器里放,稻穗很快被搅了进去,剩下?光秃秃的稻草。
脱谷机有二层楼那么高,分成三个口?。一个口?里被源源不断的塞进去稻穗,后面两个口?,一个出来谷壳,一个就是大米!
苏嫣绕到后面,看到油亮亮的新米从里面飞溅出来,旁边的人?拿着蛇皮口?袋接着新米,很快就装满一个五十斤的蛇皮口?袋。苏嫣再?往后面看,后面的蛇皮口?袋堆成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