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合理推测:“如果归墟宗风掌门带队,还铩羽而归并且伤亡惨重,那其他势力除非有秘密护身,否则在这行宫也很难有所收获。”
“想要破解魔头的秘密,至少要先参悟清魄剑法再说。”
说这句话时,清枝心里其实有些小骄傲。
她知道,自己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参悟清魄剑法,掌握剑意,并有自己独特运用的人。
此处独特运用,主要指月印。
——标记敌人,在中距离范围内,可以无视绝大部分阵法,闪现到敌人身边。
大魔头说,这种独特强大的辅助法术,可以用来刺杀。
清枝深以为然,并提出相当有建设性的战法:趁敌人上厕所或者睡觉时候突然闪现过来,那不一刺一个准,实在不行执行骚扰战术,也能把敌人烦死。
大魔头不予置评。
清枝个人认为,他是被她的天才思路所经验,叹为观止。
“具体路线你现在还记得么?”
宗守静点头:“你打坐恢复,再稍微好些,我们就动身。”
——这小子人确实还不错。
谨慎的探索之路上,两人偶尔也会有交流,主要是清枝从他嘴里打听情报,了解这个试炼世界形成的核心逻辑。
根据她的经验,核心通常与神魂碎片有着最为深切的联系。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记忆的么?”
“或许是当时头部受伤。”宗守静道,“推衍到最后,我几乎头痛欲裂。”
“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原因,风掌门将你封印了,或者魔头残余后手干的?”
“不排除可能。”
清枝两人推理的深入,场外捕获魔头行动也进行的热火朝天。
风汝阳亲自带队,回梦阁与药王谷掌门作为辅助一同压阵,率领十五名断缘境修为以上的精英长□□同进入“五扇门”。
“陈瑛,你现在对五扇门的掌控程度到了什么程度?”
风汝阳是个谨慎周全的性子,尤其敌人如此狡诈凶险,他必须将每一个准备点都做到极致,才能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捕获魔头。
这趟狩猎行动,他志在必得,区别只在于,需要付出多少伤亡,以及能否捉到活的祁扶玉罢了。
他自有法宝,追踪魔头并不困难。
陈瑛也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五扇门是她的法宝,如果她能自如驱动五扇门,自然能使正道修士仿佛主场作战,如虎添翼,而那魔头便无处容身,处处受阻。
她必须给个准确回答。
陈瑛仔细审慎自己能力后,笃定道:“我与五扇门磨合了三百年,它对我极为臣服,绝不会出问题。”
有了她的保证,修士们顿时士气大振,对行动又添几分信心。
“风掌门,我们排兵布阵又要如何?”洛灵问道。
目前他们拿到最可靠的情报是,情门混入了疑似祁扶玉的不明人士。
然而五扇门是天级法器,又容纳了众多年轻弟子,他们不可能说直接无条件消灭五扇门中的所有生灵。
而如果不想把他们变成白痴,陈瑛也不可能强行抽取所有人的神魂显示。
所以如果他们只调查情门,很容易叫魔头在法器内景中流窜周旋,甚至瞅住机会逃窜。
陈瑛立即保证:“本道便是死,也绝不会叫魔头逃出这五扇门!”
风汝阳用人不疑,他环顾围绕着他,面露信赖坚定的所有修士,神色也渐渐激动。
“魔头强横,分头行动更容易被分头击破,便是保守些,也要集中力量,务求一击必杀。”
“稍后所有人一同从情门进入,随后是色门、欲门、权门、财门。陈瑛长老会为我等提供辅助。”
“老夫不问世事日久,险些忘了功法如何运转。”说了个玩笑后,他爽朗道,“没想到百年之后,居然又有除魔卫道的一日。”
“诸位,今日行动凶险,我等或有不测,然大道在前,诸多年轻后辈又在魔头窥伺之下,我等决不能视若无睹。”
众人齐声道。
“愿随掌门,赴汤蹈火!”
“行动!”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壮烈与决绝。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祁扶玉的强横凶险,哪怕他死了两千年,哪怕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魂飞魄散,依旧没有人敢小觑他。
他们每个人都和祁扶玉相隔至少一千五百年时光,便是往上数三代,都无冤无仇。
可除魔卫道便是如此。
他是祁扶玉。
他是天才。
他不服正道。
那这样的绝世魔头,便决不能活在世上,玷污正道一日!
外面月相仿佛亘古不变,行宫内没有任何计时工具,意识到这点后,她便开始数着自己脉息计时。
“这宫殿好大。”清枝说道,“我们已经走了一刻钟,还看不到门么……我们应当是陷入某个阵法了。”
修真者的脚程可不能以常理而论,出现这种情况绝对异常。
还怪客气的
在第一波指着性命而来的妖魔兽潮后,行宫迎接他们的第二道考验是迷魂阵。
一张一弛,安排很合理,不是奔着弄死他们来的。
论武力,被宗守静强行抬高上限的试炼她应对起来或许艰难。
但阵法这种与灵力深厚关系不算太深的领域,便是她强行抬高上限了。
“跟在我身后。”
清枝说道:“我说什么罡法,你便如何走,这阵法不难。”
都不想着弄死试炼者,这种慢吞吞的迷宫,能有什么难度?
“天罡,东左七步。”
“云罡,东上二步。”
“……”
在清枝指引下,两人迅速破解了阵法。
宗守静恍然:“原来这就是试炼安排你进来,而不是望月的原因。”
其实宗守静也有自己的过关法子。
他不准备武力破阵,而是重复记忆中的直觉,以自己的血液指引方向。
那可是心头精血,但凡流逝,绝对会元气大伤,实力耗损严重。
清枝能平和解决,自然再好不过。
“需要你开的门,就是面前这扇?”
望着眼前的青铜门,清枝感到自己身上的神魂碎片在隐隐发热。
另一块碎片的线索……就在门后。
清枝此刻不得不开始考虑, 倘若门后就是祁扶玉碎片所在,她该如何撇开宗守静,将碎片拿到手?
光明正大的拿肯定不行。
宗守静人是呆, 但又不是傻,见识广博的他怎可能认不出神魂碎片。
甚至他八岁那年,被风汝阳带来此处, 说不定就是为了寻找祁扶玉的神魂碎片。
在此之前, 他们还算互相成就,可地图到了这里, 也该露出匕首了。
武力上她落后不止一截,她领先的是情报与心理优势。宗守静此刻尚且不知也绝对想不到, 说好单人独间的试炼,怎么能有另一人潜入。
这时候就不得不埋怨五扇门了。
你说都已经开始犯规了, 结果只犯一半,最后还是得这样白刀进红刀子出……
得亏她早有主意。
“五扇门。”
她在心中呼唤:“我知道你听得见。”
她之前无论遇到什么麻烦都从未向五扇门求助,建立起些信任感, 因此现在出言, 终于叫出五扇门。
“干嘛。”威严女声没好气道。
“我不要求你帮我抢到神魂碎片。”时间紧迫,清枝开门见山, “但我需要你别的帮助。”
“干嘛?”五扇门勉强多解释了一句,“这小子的内景很特殊, 被仙君的神魂碎片浸润近十年, 我将你投入进来已是极限, 无法强行破坏。”
宗守静身上种种特殊, 以及奇特的性格表现, 都是受到神魂碎片的影响。
想也知道, 五扇门依靠碎片可以从低级突破到天级, 黄泉镜这种平平无奇的小镜子,得了碎片直接为祸一方。
那像宗守静这种本就天资横溢的,哪怕无意识主动使用碎片,也必然会有极大提升。
如此一想不免愤愤不平。
她身上的神魂碎片可不止一个两个吧?每天揣在怀里可仔细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给人家吞掉。
她跟祁扶玉可是彻头彻尾的自己人,可她虽然也得到了提升,幅度却远远不如黄泉镜这些存在。
她在心里吐槽道:“但凡碎片能给我再多点实力,这会儿我还用绞尽脑汁想办法么?早直接从宗守静手里抢了。”
触发神魂碎片中的灵力后,这些碎片便只是温润的软玉,不会主动与她对话。
宽慰她的反而是大魔头。
“现在的赋予,是你能够承受的程度,如果再多,你或许确实能够变强,但是否还是你自己就不一定了。”
清枝立刻闭嘴。
这话的道理她不一定服气,换另一个人说,她绝对是要辩论一番。然而她现在正处于对大魔头的疑神疑鬼期,实在没勇气和他顶嘴。
她转而和五扇门继续沟通。
“无妨,你听我这样安排,只要能够做到,这宗守静不足为惧。”
宗守静注视着面前沧桑古朴的大门。
他知道,这扇门后极可能有自己追寻的事物,更可能蕴藏着极大隐秘,或许他会死在里面也说不定。
但他必须进去。
自身的蹊跷就在那里,如果不能解决,他永远不会安心。
只是他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试炼中出现的不是望月,还是清枝。
虽然清枝确实很聪明,也给了他极大帮助,可心里总觉得哪里很是别扭。
想不通的琐事,那便不去想。
宗守静不觉得以这个幻象的能力可以对他造成阻碍,既然如此,把她放在那里也没什么。
“就在此处。”
这扇门没有锁,仿佛是天然的一个银色金属块镶嵌在石壁上,纹丝合缝,除了淡淡三条灰线,根本看不出这里原来有道门。
唯一让人意识到这里或许有机关的地方,是门中央位置的一颗奇特兽首,狰狞恶兽张大嘴,獠牙锋锐,大小正好足以让成年人塞手掌进去。
而兽身连接着门,上面镌刻着古旧的刻槽,里面空荡荡的,或许需要什么东西填满。
“用我的血便是了。”
宗守静说道:“我记得当初师尊便是取了我的血,才将这扇门打开,但门后危险,正是进了门之后,才出现死伤。”
他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放入兽口中。
恶兽狰狞的石头双目仿佛瞬间焕发光彩,在原处咕噜噜地转,并且瞪得更加凸出。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宗守静手掌流出,一直持续了两炷香时间,换作其他人,此刻早便因不断大量失血而心生不安,可宗守静依旧纹丝不动。
或许是因为,在他尚且八岁的年幼之龄,便已承受过这样的痛苦。
良久,恶兽满足地收起獠牙,愉悦地打开石门。
伴随着石门移动,全新的宫殿景象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乍一眼望去,人们第一眼看见的定是月色下摇曳的梨花树,它们大片大片的生长,洁白浪漫梨花如雪般簌簌而下,十分浪漫。
可他们没能驻足欣赏这片美景,陡然冒出袭来的恶风,瞬间夺取了宗守静的全部心神。
清枝站在原处,打量着被黑风糊脸的宗守静。
“你要借机杀了他?”五扇门语气含着警告,“我劝你最好不要打草惊蛇,神魂碎片还没有收集完全,你便是夺取了这一片,出去也定会被归墟宗拘押调查,后患无穷。”
“你看我像是那么蠢的人么?”
五扇门哼了一声:“我这魇风也困不了他多久,以宗守静的实力,迟早能脱离出来。”
清枝自然道:“够了,你便按照我说的,不要伤害他,主要围绕他记忆中的缺憾攻击罢了。”
“我都说了,像他这样天才的修士,各个意志千锤百炼,痛苦根本不能击倒他们。”
“时间紧张,没空和你掰开细细解释,按照我说的做便是,有什么疏漏我自己承担。”
说着,清枝便捏出法诀,四下布阵伪装。
“还能腾出手么?帮我把这些做得再真实些。”
“这些到底有什么用……”五扇门纳闷道,“这不是归墟山么?”
“专注精力干活。”
清枝又打碎几颗夜明珠,让光线更暗些。
“不行,还是太亮了……哎哎哎,你快去把月亮关掉,它光线太亮了。”
“你当我是——”五扇门气闷。
然而清枝从怀里掏出一串神魂碎片晃了晃,五扇门便立刻闭上嘴巴,乖乖开始干活。
这能有啥说的呢。
它对仙君忠心耿耿,可惜两千年过去什么都没做成,而这小丫头才几岁,却堪称战绩辉煌。
也罢,都是为了仙君的大业!
五扇门捏着鼻子,憋屈地按照清枝说法开始“装修”。
月亮不是灯,实在没法吹灭。
于是根据清枝的建议,五扇门给月亮染了个色。
少女满意颔首:“可以,血月也挺符合气氛。”
她给自己也换了妆,随后站在宗守静视线死角,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宗守静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幻境,或者说是梦魇当中。
因为几乎每一次,有关心魔的试炼中,他都是这一幕,反反复复,如影随形。
每一次,他都能成功脱困,并是最快的那人。
然而下次心魔试炼中,他的考验依旧毫无变化。
宗守静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心魔从未参透,只不过是他自己实力足够,所以强行破除罢了。
然而心魔始终扎根于他心底,迟早有一天,它会开出妖艳危险的花朵,将他所有理性吞吃殆尽。
或许,便是现在。
宗守静躺在床上,手脚纤细无力,尤其是右臂传来剧痛,仿佛每一寸血肉骨骼都被剁得稀烂,勉强被纱布捆在一起,揉吧揉吧,糊弄出手臂的形状。
这是一副儿童的躯体。
他八岁那年,刚从重伤高烧中清醒。
外间传来师尊和医修沉重的商讨之声。
“这孩子的右手伤到这个程度,经脉受损严重,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拿剑,只能转练左手了。”
师尊忧心忡忡:“可全身经脉不能全部打通,便是练会左手剑,日后上限也有限啊。”
医修叹息道:“是在下医术不精。”
“如果您还不精,这天下就没有神医了……唉,都是我的错。”
宗守静一直没有细思师尊的最后一句话,但现在的他清楚了,师尊后悔把他的手放进兽口,更后悔放的是他的右手。
这件事,是他十岁以前挥之不去的阴影。
画面倒转,闪过的是男孩站在长廊下,庭院中的师弟师妹正在早课练剑。
闪过的是寒冬腊月中,他以左手,一遍又一遍的练剑,疼得面色血红,额头尽是冷汗。
闪过的是他拼命扼住挣扎的右臂,任由鬼医祝音剖开血肉,为他逐寸正骨,重新塑造血肉躯体。
轰隆隆的议论声在天边回荡。
“师兄,为什么你只有四根半指头?”
“半根指头像肉虫,噫,好恶心。”
“师兄,你爹娘呢?”
“他没有爹娘啦。”
“……”
重叠的声音往复响起,字句都清晰。
他们说的那些话宗守静听了这么多次,基本都能背下去,语气、内容,他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重复。
这也足可说明,他将这一切记得有多么清晰。
他随手撕碎了袭击的魇魔,准备在这幻境中稍作停留,叫这些人把话说完,再找找有没有勘破心魔的机会。
这心魔总是复发,眼下来看不成气候,可总有哪天会爆发,能尽早解决便尽早解决。
他仔细端详着面前幻境,以灵感不断探寻查看。
就在此时,他忽然被针刺了一般,感到身后传来尖锐的死亡气息。
前面的魇魔只是虚晃一枪,眼前的攻击才是真正杀手!
宗守静反应不及,眼看这针就要戳到他——虽说运起了灵力防护,可这针来势如此诡谲险恶,是否能够尽数挡住还是两说。
就在此时,他眼前白光大作——
清净白光普照,那黑针与魇魔当即烟消云散。
而眼前的幻境也尽数消失,场景扭曲变化,不再是过往记忆重现,而是另一番压抑景象。
血月高悬。
梨花凋敝。
“这是你的内景世界,孩子。”文雅的成熟女性嗓音响起。
那女子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只看背影,也能感觉到,这定然是个极有气质,温柔大方的女性。
宗守静警惕心拉到最大,时刻准备出手。
但他的面容依旧平淡无波,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内心出现起伏。
宗守静皱起眉头。
“你是……”
女子转身,她衣着清新淡雅,并无累赘丝带装饰,身量高挑,比宗守静更高些。
可是,宗守静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的脸上带着凤鸟面具,遮住了上半面容,只露出下半张脸。
“阁下何人?”他冷淡质问,灵力蓄势待发。
女人目光地注视着他,语气透出伤感欣慰。
她开口:
“我儿,为娘见你这般成熟强大,心里便算放心了。”
宗守静冷淡平静的面容瞬间绷不住了,他以为这女子是什么潜伏跟来的妖魔,以为或许是这试炼中又一个障碍,甚至可能是魔道势力错误揣度他的喜好,派来引诱他的人物。
唯一没想到,此人竟然,这女子居然是——
“我没有爹娘,乃是师尊捡上山的孤儿。”
“你若没有爹娘,又非精怪,那是谁将你生出来的?”
女子依旧温温柔柔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一道留在你心中的残念,力量有限,只能现身一次,所以只有在你内心面对极其困厄,譬如说方才的心魔时,才能出现保护你。”
清枝伤感地望着他:“娘亲很想念你,但机会极其珍贵,只能在此现身……你会怨娘亲么?”
“……那我爹呢?”宗守静还算冷静的询问。
“他也留了一道灵力在你心中,下次你濒临绝境时,他或许会在现世守护你。”
对此清枝十分娴熟,自然地又给自己铺垫了一个马甲。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眼下。
“此处是你心相内景,你没有自我观想过么,我儿,你的内景已然破败到如此地步,却还不知保护自己。”
她嗔怪道:“那里根本不是什么美好行宫,你居然都看不出来?”
“如果没有娘亲,你便准备这样走进去么?”
宗守静这个人哪都好, 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以前清枝以为,这是因为他的实力足够强,无需动脑, 而他的性格又比祁扶玉更加简单直白,也从不思考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有望月作为他的外置大脑便足够。
但现在她有了另一种推测, 就是不排除宗守静当年高烧把脑瓜烧懵了的可能。
清枝本以为, 作为顶级宗门的首席弟子,忽悠他所需成本比其他人要高, 甚至都做好与生死边缘打交道的心理准备。
然而此刻观察小道士表情……她觉得这小子似乎信了大半,只是勉强在理智边缘悬崖勒马罢了。
“怎么会……我娘亲在我出生时便死了……”宗守静喃喃道。
可以, 有疑问就好,最怕你没反应。
“这只是你师尊告诉你的话。”她伤感地说道, “你当真相信,一个随便什么出身的乡野孤儿,都能有你这样的天赋?”
宗守静说道:“祁扶玉便是如此。”
清枝对答如流:“你知道祁扶玉的血脉后裔是什么血统么?”
宗守静面露疑惑。
“他自称平民出身, 实则有龙虺血脉, 你的同伴清枝,同样是龙虺后裔, 祖上与祁扶玉可以说是同族。”
少年瞳孔地震。
清枝居然是龙女?虽然从她的修为能看出来,这血脉必然淡到了相当程度, 然而这种同灵力沾边的东西, 纯净程度只关系带来的增幅多少, 只要沾边, 就定然是天大的好处。
“这怎么可能!”
清枝不慌不忙。
这种信息她怎么可能突然丢出来, 自然是早有铺垫。
“此事你询问你的挚友云归意便是, 他早便知道清枝的身份, 否则怎么可能对她如此。”
“挚友?云归意和我……”
“就是挚友。”女子脸上忧伤消散,忍俊不禁,称得上亲切地促狭开口,“守静你自幼恪守规矩,交往友人不多,所以心存疑惑,但娘亲在你内景中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宗守静回忆起自己平日和云归意的相处,心中百般疑惑。
他确实交际不多,却也读过书,知道书中描述的挚友乃是高山流水般的知己。
他和云归意也能算如此么?
至此,话题主动权尽数掌握在清枝手中。
她以一个母亲的口吻,欣慰地、仔细地传授儿子交往之道。
说实话这还真算不上忽悠。
她觉得云归意和宗守静的关系确实不错,虽说云归意总是副嫉恨讨厌宗守静的样子。可世界上,有多少人,会把讨厌嫉恨另一个人摆在脸上?
通常都是在心底扎小人,在背后悄悄使坏。
真正行动起来时,你看云归意行动便能知道——整个宗门里,他真正信任的人就数宗守静。
在她的分析开导下,宗守静终于相信,自己的挚友乃是云归意。
“原来如此,那我对待挚友,似乎过于严苛了。”
“平日是要和朋友好好相处,你朋友不多,遇到难能可贵的这么一个,更要格外注意才是。”
“嗯。”
一声答应后,气氛短暂冷场,与方才谆谆教诲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
人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原来这不是什么母慈子孝的闲谈时刻,而是危机四伏的试炼当中。
他们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母子,而是半道冒出来——
“我以前也遇到过许多次致命危机,为什么从不见你?”
这便说到关键了。
清枝其实也担心这么没完没了的聊过往,她对宗守静过去所知不多,单纯聊童年很快就会露馅。
但这个问题嘛。
女子叹口气:“是娘亲没用……因为你这段时间才遇到清枝。当初我难产,你爹将我残余灵力勉强封印在你体内,之后我便昏昏沉沉,后面更是几乎濒临消散。”
“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确定清枝的血脉,”
说到这里,宗守静终于明白。
“这种血脉对你有助力,所以你才凭依到清枝身上,来到我的心相中?”
清枝否认。
“不,我并没有凭依在她身上。”
“我始终在你心相内沉眠,本已灵力耗尽,即将消散。只是我与这姑娘祖上乃是同族,所以她的气息又将我勉强唤醒,这才能够与你相见。”
宗守静很快领悟道:“……我和清枝乃是远方亲缘?”
“没错,你与清枝乃是同族,虽然血脉已经极为稀薄,但你也是神龙后裔。”
开玩笑,没点保障清枝哪敢就这么丢出自己是祁扶玉远房血脉的设定。
如果大剌剌说出来,固然能够说服宗守静,但出去后只要宗守静上报,就一定会被调查拘禁一条龙。
唯有把宗守静也拉上船,并悄悄模糊重点,将抬高地位后的云归意作为人证,这才能使一切都自洽合理,绝无纰漏。
毕竟你唯一的挚友——望月和他的关系很显然已经超过挚友的范畴,你的挚友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认可么?
宗守静平淡冷静的表情再难维持。
他罕少露出这样沉吟的表情,说不准是从不动脑,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现在这般表情,说明事情确实大发,远远超出他的极限。
没有表现出失态崩溃,完全是这小子心态足够好。
清枝观察他的表情,及时说道。
“娘亲知道你心地纯善,若非必要,某些事情我也不想与你挑明,但你的血脉,绝对不能向外透露,知道么?”
宗守静露出疑惑之色。
“为何?”
“虽是远房,可名义上我们也是魔尊血脉,你猜娘亲是如何死的?”
女子脸上露出凄然之色:“若非我儿天幸,进了归墟宗得了庇佑,娘亲恐怕,恐怕……”
原来如此。
这便是他自由天赋超群,并对祁扶玉有种莫名直感的缘由所在。
原来这就是他无父无母的真相。
他的娘亲不是不爱他,抛弃他,而是因为血脉身世遭人追杀,拼命生下他后便撒手而去。
爹爹虽不知经历如何,但能在追兵围剿中保护他,并让他以孤儿身份被归墟宗捡到,所花心血恐怕只会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的爹爹娘亲原来是如此疼爱关切他……
见宗守静迷茫的面庞上露出些感动之色,清枝心里的巨石算是卸了大半。
好耶,成了!
但还有一小半要看接下来的收尾处理。
“那之后我出去,与清枝之间……”
她叹口气:“你得关心一下那丫头的元气,这次娘亲急于见你,族人又确实稀少,不得已取了些她的精气。此事表面看起来浑然无事,可若不加注意,过不了多久便会元气大伤,根骨受损。”
宗守静神色凝重地点头。
他这个人心地正直纯粹,如今见到娘亲,是受了人家恩情,如何能够不报。
“但这门后究竟有何诅咒之物,才让娘亲您强行现身,欲要救我?”
“我亦不知,似乎与你当初行宫探索之事有关,我只是感到极端危险,此中之物于你有害。”
清枝毫不犹豫道:“我替你进去,如无异常,你再入内。”
宗守静自然不乐意,但挨不住清枝不断打出母亲牌,于是最后还是没拗过她。
“那我在外策应,如有意外,您及时呼唤我。”
清枝点头。
转身时,她心中大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