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的部分神魂，怎么能如此随意呢！”
清枝谴责道。
祁扶玉只是笑：“你确实胆大。”
她刚才居然斥责了祁扶玉的散漫行为，确实胆大。
可不知为何，面对这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她就是不害怕，总觉得是相识多年，能够日常互损的熟悉之人。
“既然如此，那我再说句大胆的。”
祁扶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对你便有种这样的感受。”
少年笑意微淡，略微停顿后，他轻声道。
“……我也是。”
说完，他转开目光，不再与清枝对视，而耳根则是微微泛红。
他居然不好意思了！？
那看来这枚碎片保留的少年心性更多些，祁扶玉居然纯情到说这种话会脸红。
“我没别的意思。”清枝赶紧澄清自己在祁扶玉心目中的形象。
进入色门已经很糟糕了，再敢坐实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不更完蛋么？
况且她说这句话时，确实心无杂念，如果被误解，那真是天大冤枉。
“我很期待日后遇见你的那天。”
少年也整理好那瞬间的羞窘，笑眯眯道：“如果那时本尊要惩罚你在色门中的不敬，我会尽量劝说他的。”
——大概就是一念之差那种形式。
清枝大窘。
他果然还记得！
“那我先走了。”清枝担心夜长梦多，留在这里再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要去找同伴了。”
“去吧。”
少年祁扶玉提醒道：“不过，你那名叫宗守静的同伴，可以多注意些。”
他脸上露出思忖之色：“他的身上，不知为何，却有我一块神魂碎片。”
清枝不会无视来自祁扶玉的提示, 所以她在脱离幻境时便开始思索，神魂碎片究竟能和宗守静扯上什么关系。
这说不通啊。
清枝通过云归意，对宗守静了解不少, 知道此人是彻彻底底的孤儿，和当初祁扶玉的身世极其相似。
而风汝阳对他的疼爱，以及望月与他的亲密, 也与当年情况十分相似。
并且宗守静天赋确实很高, 能不能追上祁扶玉不好说，但他如今的战绩, 确实比两千年中任何一代首席的同期战绩都要强横
或许正因为所有人都在将他与祁扶玉进行对比，宗守静也开始以祁扶玉的标准要求自己。
修为要与祁扶玉那时一样, 但祁扶玉的天赋实在过于恐怖，十六岁的断缘境, 亘古未见。
宗守静拼尽全力，用了不少极端法子，流传出来的就有打断全身剑骨, 重塑根骨这种说法。
单只流传出来的都如此惨烈, 保密的手法更不知道有多极端。
但除此之外，宗守静并没有刻意收集祁扶玉遗物的行为。
他甚至是归墟宗唯一一个没有尝试修行折月剑法, 而是一直在尝试领悟属于自己剑意的弟子。
总的来说，根据清枝亲眼观察以及风评大厅, 这小子脑子有点呆, 但整体人品都不错。
这样独立自主的天才小伙, 怎么会和祁扶玉神魂碎片这种危险事物扯上关系, 甚至被祁扶玉特地点名？
思索着这些关键线索, 清枝彻底突破色门封锁, 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一条漆黑长廊。
漆黑的长廊幽深神秘, 两边林立着徽记不一的木门，和清枝进入试炼时见到的门一一对应。
看来这就是天级法器“五扇门”的内部世界。
而在这不同的门后，困着不同的试炼者。
她记得宗守静进的是欲门，为此她当时心里还吐槽，这小子能有什么欲，x欲么？
然而想想，她进的是色门——遭遇情况也很能说明五扇门对她的看法，那宗守静进的欲门主要职能应该不会与她重合，人家就是比较正经的欲。
推到这里，思路也就清晰了。
宗守静如今什么也不缺，他只缺认可，他得到的所有赞美，都会加一个前提，就是“两千年来仅次于祁扶玉”的天才。
那他在这扇门里经历的考验，能够成为她获取祁扶玉神魂碎片的契机并不奇怪。
进来之前，规则明确说过，试炼者彼此之间门不共通，也不能互相打扰，任何妄图尝试的人都会被记录下来然后重罚。
然而规则之所以会被称为规则，不就是因为有作弊行为的衬托嘛。
所以清枝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确实搞不清楚怎么找到宗守静，便火速寻求外援。
“喂喂喂，五扇门大人，听得见么？”
清枝眼睛东瞅西瞅，大声嚷嚷道。
“你做坏事是真不避人。”威严的深沉女声在四周轰隆响起。
门说话了？
哦对，这里是修真界。
而且这可是天级法器，道行指不定比风汝阳都深，人家说句话咋了。
就是没想到五扇门这种特别的名字，器灵显象会选择威严深沉的女人，感觉更霸气的名字才配得上她的声线。
“你在此处一切想法我均能感知。”五扇门警告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想治你大罪。”
祁扶玉都没治我的罪，你还……
“呸呸呸，不好意思。”清枝正色解释，“我想法比脑子快。思想就像水，用手去抓，却总会有漏出来的，您理解一下。”
“哼。”
五扇门冷哼一声，依然十分不快。
和之前她遇见的黄泉镜不一样，黄泉镜器灵在她显现出祁扶玉神魂碎片后，那可是纳头便拜……
“不要将吾与那没出息的废物相提并论！”女声陡然愤怒起来，“吾也不明白，仙君为何要选择你！”
清枝不是个说话喜欢阴阳怪气的人。
只是在听到五扇门最后一句话时，她脑海里冒出的唯一一个字，就是拉长语调的噢。
那个抑扬顿挫的尾音，是她想法的精髓所在，不可不带。
“你噢什么！”五扇门敏感道。
对方发问，脑海里浮现回答几乎是本能反应。
清枝下意识想道：你那语气，不又一个祁扶玉毒唯么，云虺那小子最开始提起“仙尊爹爹”（此处必须要用突然激动突然大声的语气读出来）时，也是这样的。
没关系，祁扶玉过激厨，很正常。
“胡说八道！”
语气非常霸气四溢，内容说得斩钉截铁，但清枝怎么都听出股恼羞成怒的意味。
大概有祁扶玉的吩咐在，这五扇门再反感她，也没敢拿她怎么样，只见一扇门轰然洞开，接着清枝身后长廊没来由地席卷狂风，一脚——她觉得就是一脚，将她踹了进去。
“宗守静就在这道门后世界里，吾不会帮你更多，好自为之！”
说完，法器大概知道自己没有完全配合仙君任务，也有点心虚，因此威胁道。
“你最好不折不扣地完成仙君赐予使命，否则吾必会要你付出代价。”
总的来说，就是给予她除了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清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忍不住摇头。
两千年前的祁扶玉粉丝素质不行，还没她这个新人觉悟高，难怪祁扶玉两千年都没能复活，而当初杀害他的凶手，也没被彻底杀死。
凶手……凶手……大魔头！
清枝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光顾对着祁扶玉傻乐，出来后也全然想着宗守静那边，把大魔头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脱离试炼世界后，她完全可以尝试联系大魔头的，就像上道世界一样。
她和大魔头还没有长时间试炼过，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属实令人难以接受。
于是她试探性呼唤道。
“大魔头？姜尘？喂喂喂，听得见么？”
一道声音浅淡响起。
“我在。”
居然真能听见。
而喜悦的下一瞬间，清枝便警觉张望四周的灰雾，担忧五扇门会从哪个角度发起攻击。
这法器在它的内部世界里可以感知心声，它要是听见姜尘就附着在她身上，那不得玩命？
她担忧的意外并没有发生。
最初的庆幸释然过后，清枝翘起的唇角便迅速耷拉下去。
因为她内心的猜测正在不断被证实。
如果五扇门这种祁扶玉过激厨，听到大魔头的动静都没有动手，那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在五扇门的认知判断中，他并不是姜尘。
如果他不是姜尘……那能是谁？
清枝犹豫了一下，虽说知道现在大战在即，不适合扰乱心神，可这话如果不问出来，她只会更难受。
“你……是祁扶玉么？”
大魔头的回答仍如平日一般笃定, 毫无迟疑。
清枝努力做了阅读理解，最终答案是，大魔头的态度始终如一, 顶多后面说得多了，被她怼的多了，带些不耐烦和气急, 但态度确实未曾变过。
难道说……
清枝很不想做小丑, 可猜测一旦证实，她就真会成为两千年来最为有眼不识泰山的天字第一号小丑。
谁知道了不得说一句眼睛是怎么长的？
然而清枝脑海中头脑风暴, 来来回回仔细琢磨复盘，她觉得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正常合理, 挑不出差错。
大魔头也察觉了她起伏明显的情绪，敏锐问道。
“为何突然如此问, 你不是早有结论么，法器内发生何事？”
原来五扇门没有向他开放内部情况——如果他真的是祁扶玉，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以五扇门对祁扶玉的忠诚喜爱, 确认是他本魂亲至后, 只怕恨不得把两千年修炼所得全部献给他。
清枝决定实话实说，看看大魔头的态度。
“因为我感觉我和祁扶玉有点过于有缘了, 干个什么事情背后都是他的影子，仔细想想, 也就是遇见你后开始的事情。”
清枝说道：“如果你是姜尘, 那不至于让我同祁扶玉的因缘紧密到这种程度。”
虽然场景不合适。
虽然祁扶玉的涵养非比寻常。
然而听闻此言, 他略微疲倦惘然的情绪瞬间消散, 整个魂都来了精神, 嗤笑道：“你的思考能力终于长回来了？”
清枝眼中怀疑, 此人原本想说的是脑子。
太恶毒了！
这人绝不可能是祁扶玉。
如果真是祁扶玉, 按他这个态度，自己哪怕费尽辛苦把他复生了，那自己还落得了好？
所以清枝心里当即有了倾向。
从此刻开始，她会每日吃斋念经，只祈祷一件事：
这家伙千万别是祁扶玉！
“好了，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大魔头不满道：“本尊身份在你眼里便如此无关紧要么？”）
熟练地无视对方抗议，清枝的精力主要放在观察周围浓度逐渐降低的灰雾上。
“我在逐渐深入门后世界，也不知这个世界是哪里，有没有妖魔。哎哎哎，你也别闲着，帮我警惕着。”
“是你的试炼，而非本尊，勿要懈怠。”无论他是否会帮她，这个态度总是有的，不然哪里培养的出来她。
“我知道，就是让你也干点活，减少死角罢了。”
警惕观察这种事，无论大魔头在不在，如今的清枝都有信心做好。
在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困厄试炼的磨砺下，她正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如今别说结丹境，哪怕是刚入断缘境的强者，她也能碰碰。
若只论眼界见识，恐怕连归墟宗断缘境大成的长老，都不一定比得上她。
如此想想，在追逐破碎虚空力量的道路上，她自身早已产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常识更与普通人有了极大差别。既然如此，又怎能随随便便就轻易融入地球的平庸生活？
原来在渴求追逐的道路上，她不知不觉中，早已迷失了明镜自知啊……
生出这个感悟的瞬间，她面前最后一丝顽固的灰雾，也瞬间消散，叫她看清，宗守静塑造的是怎样一方世界。
“清枝，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宗守静寡淡嗓音。
“此地到处皆是机关陷阱，你与我同行。”
清枝……这个试炼中，她的身份依然是自己？而宗守静也默认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自己都不觉得奇怪么。
他们两人相处时间不少，交流时间却不多，望月相当于他半个代言人，然而他的幻境中望月没有出现，反而是她现身。
只是根据宗守静平时表现出的性格，清枝很怀疑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想到这里。
不过呆点好。
呆一点方便她寻找关键线索。
清枝抬眼望去，此处是黑曜石打造而成的幽深大厅。
天花板与地板并非常见的木质结构，而是将熔岩中流淌而出的黑曜石，以灵力再三淬炼，再以秘法炼制，最终不断打磨而成的光滑黑耀砖石。
此处建造者以这光滑如镜，仿佛珍贵宝石般的黑曜砖铺就建筑，人行走在上，无论抬头仰望，还是低头打量，都能看清黑镜之中倒影出的自己身影，以及砖石中星星点点的漫天星斗。
漫步其中，仿佛置身星空，空灵缥缈。
清枝没有被美景迷惑，宗守静同样没有，少年微微蹙眉打量一圈，便果断向大厅边沿的露台走去。
她紧跟其后。
这大厅高贵华丽，但清枝没有从中感受到太多危险之意，这自然不会是五扇门好心。
哪怕是为了给她创造获取神魂碎片的机会，这试炼里都得加点料，更别说还是宗守静这样的天才。
“这里到底是哪？”清枝轻声道，“我以前看书，没见过哪里的建筑风格是这样的。”
偌大天下各国，当以夏国风尚为首，夏国流行什么装饰，其他国家由上至下便都会争相模仿。
修真界虽然超脱凡尘，可许多修士毕竟也是从凡人来的，平时又有历练、镇守等与凡尘接触的任务。
所以凡人觉得什么好看，修真者观感也差不多。
她原本就是自言自语，帮自己疏导思路，没想到闷葫芦宗守静居然开口。
“这里是折月宫。”
“折月宫？”
“传说祁扶玉便是在此处望月而悟道，最终踏上折月证道之路，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但我以为那是《大话魔尊》里的戏说剧情。”
宗守静短暂沉默：“……”
这小子估计这辈子都没看过经书以外的“闲书”，清枝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本，让他顿时不知怎么接话。
于是他默默选择跳过话题。
“此处位于西域天山，因是魔头证道之地，所以当初的西域魔道将此处设为禁地，并耗费大量资源财富打造修葺。直到魔道消亡，此地方才为人所知。”
“你当初来这里做什么？和谁一起来的？”
“来这里寻折月剑法，和……”
相当乖顺地答了一半，宗守静忽然意识到什么。
“一道幻影，问那么多做什么？”
清枝：？？？
从说这句话的语气判断，她有理由怀疑，这是望月天天对宗守静说的话，这小子略微改了改目标对象，就拿出来对她用。
别说，这语气学得是挺像。
清枝也确实不能暴露自己是真人的情况。
她不想杀，也没把握杀宗守静灭口。
既然如此，相安无事是最好的，否则一旦发生了什么大动静，宗守静出去随便嚷嚷两句，她都得陷入正道围攻，然后原地扑街。
她会想自己试炼世界中，那些幻影呆板的反应，哦了一声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看月亮，找祁扶玉。”
宗守静喃喃道：“我记得当初这里应该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不知为何，将当年之事尽数忘记。”
“但应该非常重要。”
“为什么？”
“因为就是在这里，我遇见了祁扶玉。”
少年寡淡的面庞上，陡然焕发出明亮的神采。
与宗守静相识至今，清枝从未见过他有那一刻像此刻一般，称得上两眼冒光，整个面庞都被眼中熊熊燃烧的光芒点亮。
“虽然没有在这里的记忆，但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说过什么话。”
“这道试炼的核心点，应该是我的求战欲。”
“找到他，击败他，我就能从这个试炼出去。”
说罢，宗守静顿了顿，露出困惑表情。
“既然如此，塞进来清枝这个无用之人，意义又在哪？”
清枝脸色顿时黑了一半。
你小子，背后就这样说我坏话是吧！
若是在外面, 清枝一定想办法找回场子，然而此刻伪装优先，她便还是忍住了这口气。
“没反应么？”
宗守静目光从她面庞上移开, 轻声自语道：“试炼中看来也……”
这小子能想到试探虚实的战术，比她想象中倒是要聪明许多。
“我们走吧。”清枝关心正事，只当没有察觉宗守静的琢磨打量, 忧心忡忡道, “那可是绝世魔头，真要有什么, 必须立刻调查揪出来。”
她顺便给试炼加了一点点设定。
她很擅长这种活，恰好五扇门又不可能亲身下场反驳她的胡言乱语。
“五扇门虽说是天级法器, 但毕竟由长老操控，是归墟宗主办, 所以不可能出现这种不和谐不正确的情况。”
她眉头紧皱：“万一是魔道侵入，干扰试炼，我们必须尽快搞清真相。”
果然, 宗守静的目光犀利起来。
“你记得试炼的事？”
“你在说什么？”清枝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并且无视了他质问的隐含意味，只当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npc, 那遇到什么敏感话题，直接理所当然无视就行了, 叫宗守静将她当做试炼剧情的一部分。
反正宗守静又不可能一剑把她杀了。
宗守静还真想过一剑把她干掉。
只是拔剑前, 想起过去望月对他再三的叮咛, 以及亲身经历的一桩桩血淋淋案例, 他还是把这种诱人的冲动按了回去。
“你对祁扶玉有了解么？”宗守静自然问道。
他已经将这场试炼视为与记忆中的清枝投影共同探索的历练, 既然是同伴, 询问看法自然很正常。
“你居然对他直呼其名？”
宗守静再度奇怪地看她一眼：“他已经死了两千年了。”
“我知道, 但是，大家不都挺害怕他的么？”
清秀道士平静道：“对某人心存畏惧，便永远也超越不了他。相比其他人，他只是一个格外强大，值得打败的对手罢了。”
清枝表情略微凝重的颔首，表示自己认可宗守静的看法。
小道士脑子是呆了点，但这种坚韧心态，便是放眼天下少年英杰，都能名列前茅。
“那我就得修改我的说法了。”清枝斟酌着道，“祁扶玉很强，至今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已经彻底死透了，而他的支持者始终没有消亡，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这里很可能是他的支持者设下的陷阱，但也是一种机遇。”清枝坚定说道，“我们是第一发现人，有责任守护大家。”
宗守静以旁若无人的音量自语：“我心中原来认为她这么正直么？”
清枝：你小子欠揍是吧？
她家世代良民，清清白白，就你整天在心里阴暗揣测她。
也不知宗守静从哪里学来的怪毛病，无人处便喜欢自言自语，哪怕只是零星几个字，也很容易给自己造成不利局面。
算了，不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引导宗守静，宗守静是这片神魂碎片的契机所在，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但一定和祁扶玉有过接触，只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这段过往。
她需要引导宗守静，带着两人找到那个关键所在。
露台之外，有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在天际，漫无边际的夜幕温柔的簇拥着她，可惜几乎能将普通人吹飞的晚风破坏了一切。
若非她是灵力日日夜夜的淬炼自身的修真者，普通人此刻绝对要被吹飞出去。
宗守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是当年的我感受到的风。”
清枝不喜欢这无休止的狂风。
“你对这里觉得很熟悉？”
“嗯。”宗守静苦苦思索，“但这风如此凶厉，若我来过，印象必极为深刻，便是用了法术蒙蔽，我也不该毫无印象。”
清枝琢磨了一下，分析道：“但如果你当初来这里时，年纪很小呢？”
“嗯？”
“如果是身娇力弱，并且灵力粗浅，甚至没有灵力的小孩子，在这种雪山上的行宫，被山风吹得站不稳很正常。”清枝说道，“如果你小时候身体不好，那就更容易解释了。”
分析完清枝问道：“你小时候很瘦弱么？”
宗守静很努力地思索了，随后摇头：“我八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幼时记忆几乎全然忘记，但当时能生病，应该身体不好。”
清枝摊手。
看吧，蹊跷地方就差写在脸上了。
“我再想想。”
宗守静干脆地盘地而坐，做出运功冥想的架势，拜托她警戒四周，为他护法。
“没问题，但你还是尽快。”清枝肃容道，“此处既然是西域魔道遗迹，不知有多少陷阱未曾触发，如有意外，你是拖累，我不好带你逃跑。”
“放心。”
这一点，宗守静不太一样。
他们都是有着超强能力（说实话鬼魂之身的大魔头似乎口头杀伤力更强些），并且不怕承担责任的性格。
可遇到事情，大魔头会说应对策略，要求她付出行动，但也会解释让她放心的原因。
但宗守静寡言少语，说让她放心……那就是让她放心。
他似乎认为，自己的实力就是最大的解释。
虽说道理如此，但是吧……
她最近总忍不住拿各种遇见的人与大魔头比照，别说，还真比较出那家伙不少优点。
但她不准备说出这件事。
以她对其了解，那家伙后面绝对会因为这件事对她倍加嗤笑嘲讽。
“你这时候和望月很像。”
想起那个慵懒冷静，做事不拘一格的年轻女修，清枝觉得和她并类还算妥帖。
“是说我们一样聪颖么？”
“哦，是说这种威胁会丢下我独自逃跑的行为。”
宗守静嘟囔了一句：“所以我的记忆里出现的为什么不是他。”
这小子说话多也多，话少也少。
清枝觉得他是在不该多想的地方平白话多。
得亏事态紧急，他没空细细琢磨，设下阵法便进入冥想状态，试图寻找到自己很可能尘封的童年记忆。
清枝的责任是为他护法，而接受这个责任后，她也不折不扣的执行了。
山顶行宫寒风凛冽，仿佛亘古存在的夜幕银月，更是给人苍凉孤寂之感。
她握着剑站在露台前，周围安静到几乎能听到心脏的声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你担心一块石头会掉下来时，那块石头便总有一刻会滚落下来。
他们很担心有强横妖魔在宗守静冥想时袭击。
这阵法匆忙设立，在幻境试炼中，想也能知道，总会冒出会恰好超出他们能力一点的怪物。
而宗守静是谁？
是这一届超格的怪物新进。
那理所当然的，比他稍微强一点点的怪物，就是清枝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她站在宗守静划出的圈子之内，觉得自己不像守护唐僧的孙悟空，更像是被圈起来的唐僧，就等白骨精什么时候下手了。
而果不其然。
当角落的黑暗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时，清枝长剑握得更紧。
哪怕知道自己是唐僧，她此刻也必须拿出孙悟空的勇气来。
这是为宗守静设立的试炼，更是给她的第三道试炼。
如果连宗守静试炼中的第一道关卡，她凭自己都过不去，又何谈从这片神秘领域中寻找到祁扶玉的神魂碎片？
只靠骗么？
那当然不行。
况且，清枝从不觉得自己是弱者。
不就是白骨精么？
不止是第一关，第二关，第三关，关底可能与宗守静撕破脸，又或者突破试炼后被正道围剿……
所有困难阻碍，她都已有心理准备，并毫无畏惧。
宗守静始终没有被打扰到, 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冥想，他睁开眼时，表情似有所得。
但看清她模样后, 清秀道士一愣。
他从地上跃起，三步并做两步，闪到清枝身旁, 去探她的鼻息。
“还活着么？”
清枝满脸是血, 听到他有动静，这才勉强睁开眼, 颤颤巍巍道。
“就不能说点好听振奋人心的话么？”
宗守静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姿态几不可查的松缓了些。
“还能说废话, 看来神志清醒。”
“原来我的言语在你心目中全都算废话？”
“不能说全部，只能说是大半。”宗守静态度很客气严谨。
清枝全身都痛, 没法锤他一拳，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还好，虽说是残酷试炼, 但五扇门还不至于让他们手无长物地进入魔道行宫冒险, 宗守静在自己的芥子袋中找到丹药，不吝惜代价的给清枝服下几枚地级上品丹药, 才叫她恢复了行动能力与一定能力。
丹药效用不是吹的，她只需少许时间恢复, 很快便又能投入战斗。
“你方才应该把我唤醒。”宗守静说道, “如果我没能及时醒来, 你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看你的状态似是到了关键时刻, 觉得自己还能撑住。”清枝耸肩, “我赌对了吗？”
“我确实想起了一点线索。”
宗守静没有隐瞒, 她能感到, 自己取得了宗守静一定信任。
“这里确实是祁扶玉悟道之地，据说他在此处留下了不逊于清魄剑谱的秘宝，无数修士来此探索过，却都一无所获。”
“你八岁时也来过？”
“嗯，是师尊领我前来，我的血可以打开某扇关键大门，然而行动应是失败了，我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我们门派死伤惨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