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话方便么?”
望月回答很有个人风格:“方便的地方要钱。”
清枝目光再度落在云归意身上。
“没钱没钱别看了!”云归意黑着脸道, “不需要去其他地方,已经给清枝姑娘把房间准备好了,有想说的去那里就行。”
“那感情好。”
清枝牵着望月的手,十分自然地向堂外走去。
望月愣了一下,随后想抽回手,倒没有打人的意思。
“干嘛,我在等钱。”
“来都来了,进屋坐坐。”热情的清枝。
“去就行了,钱又飞不了。”这是不耐烦的云归意。
在众人讶然的注视中,望月就这么——视觉效果上甚至称得上是乖乖地被他们拉了出去。
谁刚才说这女土匪难相处的?
“这不就被人带走了么?也不带挣扎一下的!”
“这不退钱?!”
“都是归墟宗的,串通起来骗钱跑路是吧!”
堂中修士纷纷给出自己的热情看法,可惜洪福客栈规矩在这里,无论他们叫得多响亮,也没法冲到房间里把人拖出来打一顿。
——除非你叫望月,那洪福客栈确实收拾不了你。
“还不懂么,这就是归墟宗设置给我等的下马威!”
有聪明人仰天长叹:“这种小考验大概设置在归墟山的各个角落,只等我等触发。”
甚至说不定有五大宗门的长老就在角落悄悄观察呢。
如此一想……
众人皆是凛然!
就知道这大斋不会如此简单,归墟宗内门更不会有蠢货弟子。
将这望月当做是某个考验的守门人,她的古怪言行不就全都合理了么!
可惜事实证明,望月确实是个有些奇怪的姑娘。
她对洪福客栈十分熟悉,了解清枝住在哪号房间后,便自己打头走在前面。
云归意和清枝并排落后一步,边走边对她叽叽咕咕讲小话。
“这望月也就比她师兄正常一点,比不得我们心眼通一脉的弟子,清枝姑娘你人心善,可不能被她一面就蛊惑……”
他堂而皇之地当面说人坏话,望月就在他们前面不远走着,绝对听见云归意都说什么了,却没有出言反驳,甚至都没生气。
从先前堂中群殴表现来看,望月并不是脾气好到一定程度的类型,那云归意和这对师兄妹的关系就颇值得寻味了……
而云归意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互动关系的特别。
“到了,钥匙。”
望月伸手,对云归意说道。
云归意愤慨地瞪她:“你怎么跟你师兄一个样子?这种话怎么做到理直气壮讲出来的?”
望月面无表情地盯住他。
“给她吧。”清枝笑眯眯道,“首席师妹给你开门,你还不荣幸么?”
有了她的首肯,云归意这才扔出钥匙,没好气道:“开门。”
望月一把抓住,动作漂亮。
黑发姑娘利索地开了门,示意两人跟进来。
一个标准的单人间,不过窗户挺大,有桌有灯烛,光亮倒也不错。
三人坐在小方桌前,表情各不相同。
望月没有开口,只是盯着清枝。
云归意则狠狠瞪着望月,仿佛想把目光凝作实质,好将望月丢出去。
——不行,他的情绪要绷不住了。
所以清枝姑娘到底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主动在望月面前暴露自己?
这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么?!
为了掩护她,云归意不得不过度展露敌意,好将望月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但从望月平静的表情来看,很难说他成功了几分。
望月怪归怪,脑子比她师兄是要强许多的。
“都是自己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清枝爽朗道,“望月姑娘,谈个合作如何?”
望月眨巴眨巴眼睛,大概表示自己在听。
无视云归意快要扭曲的眼神暗示,清枝自在道:“从你这里走关系办个手续,你看怎么样?”
“嗯?”
“咱这边也想跟着归墟宗参加大斋,或者姑娘你看有没有什么散修阵营,给我安置进去。”
说、说出来了?!
云归意瞠目结舌,实在想不明白清枝怎么敢这么大剌剌说出他们的不法密谋的。
望月可是戒律堂弟子,掌门亲传!
在她面前说这些,是生怕自己身份不会暴露么?“
“哦,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搜集证据,将你关进水牢审讯么?”望月清灵的眼珠盯着她,没什么情绪波动。
旁边的云归意简直痛心疾首。
对啊,哪怕真要勾结,哪有这么随随便便的,好歹说出点有诱惑力的条件——
“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打劫其他四大宗门,你看如何?”
少女唇边带着浅浅的笑,眸光明亮,兴致勃勃的语气透露着认真气息。
“我想归墟宗身为东道主,肯定不好主动出手。”
“这不就需要外援机动部队么?”
清枝挑眉,很有煽动性道:“四大门派的钱五五分成,自家宗门的钱,如数奉还。”
“你看如何?”
望月从客房走出去时, 素来平静懒散的面庞上,难得带了几分沉思凝重之色。
这一变化当然被不少修士注意到,有人按兵不动, 也有人上前打探。
可惜的是,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紧急通知望月她又被雇佣了, 于是黑发姑娘“啪”地把木棒磕在大腿上, 当中打断。
碰擦的干脆声音叫所有人面皮都是一跳。
随后望月跟着店小二,飘然而去。
“抱歉了各位, 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说话。想要交流的话, 各位可以主动违法,我会来与您亲密交流的。”
这个法子有人将信将疑地试了, 确实很快便与望月单独相见。
只是被打了个半死,满地找牙的他光顾着咽血,也没法询问其他事情了。
这种异常现象导致某种阴谋论迅速蔓延。归墟宗绝对内部有不正当勾结!
对此, 清枝表示——
她的准入度牒是宗守静亲自送来的。
这门活计似乎是师兄妹内部操作, 从头到尾不经手他人,收费很高, 但隐秘性也极强。
云归意没想到还能这么玩,更没想到宗守静这小子浓眉大眼的, 暗地里居然敢出卖门派利益(虽说先勾结外人的是他),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归墟宗是谁都能出卖的么?
他可以出卖, 宗守静这小子不可以!
然而宗守静全程完美执行师妹指令, 只与清枝沟通对接, 理都不理云归意——有本事把大家举报了。
所以云归意再怎么失望, 也只能干瞪眼。
“合作愉快。”
宗守静离开时, 清枝很欣赏地冲他眨眼。
和东道主官方合作,就是很爽,建议大家都试试。
大斋开始前,宗守静特地避开众人,先将清枝安顿好。
“你便在此处站好,不要闹出事端,若是闹大了,哪怕是我也只能秉公处理。”
清枝很配合,只提出一个存有疑虑的地方。
“我目前在跟哪个宗门的人混?”
云归意那边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心眼通内部虽然给他保留名额,但他不会跟随大部队行动,而是全程做她保镖,为她讲解一切疑惑。
当然,遇到什么难处强敌,也得由她解决。
清枝对此很有信心。
“宗门?没有宗门哦。”
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宗守静淡定道:“你们这个方阵的所有人,都是托了望月关系进来的,要么有钱,要么有能力,最好不要得罪他们,出了事我是真不方便出面管。”
“好的好的,放心吧。”清枝笑眯眯送走了他。
云归意:……
清枝忍着笑:“怎么了?刮目相看了?”
云归意仍旧在嘴硬,悻悻道:“早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货色,却没想到背地里玩这么大。”
“确实。”
清枝也没想到,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师兄妹,背地里居然什么都来,偏偏平日他们对于云归意的挑衅嘲讽,都是一副恍若未闻的姿态。
如今真相大白,反倒显得云归意格外单纯……
“先不说那些,总之,现在知道周围人成分复杂,而且多有来头,咱们到时候低调些就是了。”
其实清枝原本的目的,高不高调问题都不大。
她的根本目标从来都是寻找祁扶玉留在归墟宗的神魂碎片,而大斋只是她深入归墟宗,增强对云归意的影响的方式罢了。
但真要得到神魂碎片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吸引太多人注意力。
清枝压抑着兴奋,在原地轻轻踮脚,仿佛热身似的。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周围所有人,大家总体穿的打扮都很正常,但也有奇装异服的高调之人。
但不管如何打扮,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害怕焦虑之意,都或淡定,或期待。
“掌门师尊来了。”
身旁的云归意低声说道。
清枝放眼望去,只见一白发白须,气质悠然恬淡的老者,驾着白鹤自天边翩然落在高台上。
追随他身后的四名修仙者有的脚踏祥云,有的坐着葫芦,有的御剑飞行,方式并不统一,个性同样强烈。
“你们宗门长老总是这样么?”清枝低声询问云归意。
“后面那四个不是我们宗门的长老,应该是另外四大宗的掌门。”
清枝仔细看了看,他们的飞行方式确实有大宗门招牌术法的影子,便也理解了。
“只是当代掌门确实不以严谨恪守成规知名。”云归意有些不情愿地补充道。
听起来是个脾气不错的小老头。
清枝在心中说道:“祁扶玉那代的归墟宗掌门不是这样吧?”
大魔头没有说话,祁扶玉叛门后才和他相遇,当初的事情,估计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掌门虽然不一样,弟子应该差不多吧。”清枝想当然说道,“我记得当时祁扶玉犹豫叛门时,给我讲虽然掌门对他不好,但同门人都不错,所以还是建议我来归墟宗看看。”
“人总会改变。”大魔头淡淡道。
“也是,不然祁扶玉最后也不会从归墟宗山头杀到山尾。”
本来是吐槽调侃般的言语,然而清枝脑海里却同时浮现自己和云归意溜溜达达的宁静山路。
在两千年前,那条山路是否也被年轻弟子的鲜血浸透……那些像宗守静、望月一般的年轻人?
她觉得有些别扭,这种想法就仿佛把祁扶玉当成反派一般——祁扶玉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整体风评给人感觉是恶人的救世主,杀人也自有道义。
反正清枝印象里,他还真没制造过屠杀无辜弱者的事件。
她心里有些别扭,就按下这方面不妙的想法,继续好奇地观察四周。
“你说有没有可能,祁扶玉的神魂碎片,就在掌门身上呢?”
说到自己的复活大计,祁扶玉态度积极许多。
“现在的掌门和当代掌门并非一人,也无血缘关系。”
他大概给清枝讲了一下归墟宗掌门传承的规则。
虽说修真界保留许多封建时代的影子,并且因为灵力这一远超正常生产方式的神奇存在,而有各种保守封建特征。
然而,门派身为武斗组织,掌门就是一宗门面,家天下极容易流失战力,连累整个宗门,所以至少在归墟宗,掌门大体上是择优入选,师徒传承。
并非成为掌门亲传才能成为下代掌门。
而是拥有成为归墟宗最强,成为下代掌门的资质,才能成为掌门亲传。
“但两千年的传承中,归墟宗的师徒传承应当也发生了意外。”
至于怎么看出来,又为何如此认为,大魔头并没有讲给她,大概认为这件事的真相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说出来只会影响人心。
在众人各色目光中,那名白发苍苍的老头,当代归墟宗掌门,不紧不慢地登上高台,开始了自己的宣讲。
当代归墟宗掌门是个和蔼的老者, 他并未以术法刻意维持外表的年轻,在一众美貌的年轻男女——最多也就是中年人的修士当中,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虽说外表苍老, 但老者并不会给人衰弱之感。
高台上,几位掌门互相谦让推辞,最终由归墟宗掌门风汝阳代表所有人上前, 进行鼓舞演说。
无需灵压威慑, 随着他开口,台下最后些许躁动吵嚷声都迅速安静下来。
在当今时代, 风汝阳便是明面上的天下修道第一人,虽不清楚具体段数, 但悬解境这一大境界,已经足以使他傲视群雄。
至少在外公布的情报中, 其他宗门除了万界门的掌门同为悬解境强者外,其他掌门都止步于断缘境大圆满。
所以,无论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又对归墟宗怀有怎样的看法, 至少在这位第一强者开口时,大家都乖乖闭上嘴巴, 安静聆听。
风汝阳笑呵呵地开口,倒也不讲大道理, 而是很和气地与众人诉说这个名字很长清枝记不住的大斋举办目的, 阐述归墟宗仁爱宽和, 顺从天意的主张。
“听起来很正常嘛, ”清枝在心里评价, “感觉不像那俩活宝的师尊。”
风汝阳微敛笑意, 严肃道。
“只是老夫同样知晓, 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明了仁爱顺天之理。”
“千年前,我归墟宗家门不幸,酿出还月之乱,魔尊祁扶玉悖逆不道,戕害天下,甚至于现在仍在荼毒弟子……”
清枝听着听着表情一黑,在心里及时补充评价。
“这老头止步悬解境也是自有道理。”
反正她算是再次深切领会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老头看起来睿智温和,是文艺作品里经典睿智长者形象,结果一开口便是门户之见刻板印象。
她连连摇头。
旁边云归意听风汝阳的言语其实也不大舒服,可他毕竟是归墟宗弟子,对这位当代第一强者,撑起归墟宗门面的前辈,同样心存深切仰慕,所以抿紧了嘴唇,没什么反应。
他察觉到了清枝的不爽快。
在所有人热烈的欢呼响应中,云归意微微偏过头来,关切道:“清枝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你家掌门师尊说的挺好的。”
她心里不痛快,却也明白不能早早惹是生非的道理,所以含糊道:“专心听他宣布大斋规矩吧。”
大斋规则并不复杂。
风汝阳笑呵呵道:“老朽知道,许多年轻后生现在已把大斋唤作大比,然而看似差不多,实际意思却全然偏移。”
参加修士哪怕再武德充沛,五大宗门哪怕再心照不宣,把这场大斋当做彰显实力的战场,也改变不了它本质来说仍然是场斋仪。
“是一场,为了敬畏天理,告诫后人,镇压魔头而存在的祭祀。”
“既然如此,那首要的修心祭祀之关便不能错过。”
接下来,风汝阳宣布了本届大斋,共两百三十一名修士需要完成的第一道斋戒。
——净心。
一帮成分迥异的杂牌军乱哄哄地向试炼地点前进。
其他五个方阵都是各个宗门当代精英弟子构成,听到任务内容后,弟子们很自然地便能按照平日修炼时那样,迅速组织起来。
该领导大家的站出来领导,该抱大腿的也能迅速找到负责自己的大腿。
有这样的组织力,第一关对于名门弟子来说完全够不上威胁。
但对于清枝所处地杂牌方阵来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能被那对师兄妹安排进来,都不是简单货色,杂牌当中定然藏龙卧虎,指不定就有比名门弟子更强的存在。
可惜大家强归强,心扭不到一起去,话也说不到一起,甚至视彼此为竞争对手……那就没办法了。
“其实大家如果能联合起来,不是更好么?”
清枝和云归意走在一处,她低声道:“按照这个形势分析下来,第一个试炼无论是哪种形势,针对的是团体还是单人——那些大宗门总有法子让弟子能互相帮助,既然如此,咱们这不就天然成了第六个阵营?”
“道理大家都懂,可这都不知道是哪个地方钻出来的【俊杰】,谁会听指挥?”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对师兄妹怎么想的。”云归意阴沉着脸道,“自己勾搭招进来三十多个外门修士,或许是养蛊心理,他们只准备帮助少数人。”
清枝砸吧砸吧嘴,摇摇头,也放弃了这种理想化的念头。
她是来找祁扶玉残魂的,不是来拯救外门修士大团结的。
然而,她不准备搭理别人,不代表旁人不想找她的麻烦。她和云归意专心赶路,想尽快赶到试炼之处。
因为云归意对这方面颇有心得:“尽早赶到,如果发生变故,就能第一时间处置。”
清枝身为修士的经验很少,听云归意的建议颇有道理,两人便准备甩开周围乱糟糟的杂修,自己先赶过去。
她没有御空手段,云归意便拽着她踏上自己的灵剑。归墟宗修士都会这么一手,主打的就是潇洒飘逸。
结果他们才刚飞起来,身后便射来数道凌厉灵光,若是挨实了,非得从剑上掉下来不可!
清枝叹口气。
“净心之旅看来从现在就开始了。”
谁说净心一定得来文的呢?
把所有敌人都杀了,自己再无对手,不也能心平气和么?
——清枝猜测,攻击他们的人大多是这么个想法。
结果毋庸置疑, 偷袭者甚至没能突破云归意的封锁,更不要说冲到清枝面前了。
在其他打得乱作一团,或左支右绌的修士衬托下, 干净利落的云归意显得格外突出。
“那不是归墟宗弟子的服饰么?”
“他是内门弟子,我认识他,挺有名的心眼通传承, 云归意。”
“内门弟子为何不跟随他宗门走, 来我等这边做什么?”
“没看到他旁边的漂亮小姑娘么?”
众人顿时了然。
大家都是被宗守静弄进来的,对彼此跟脚来历都有数, 这小姑娘托自己情人找关系,也很正常。
众人对清枝顿时有了定义。
这小姑娘白白净净的, 漂亮斯文,估计没什么战力, 惹了也就惹了,只是她情人是归墟宗内门核心弟子,反而叫她变成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了。
谁让归墟宗是本届东道主, 大家跟脚又都不干净呢。
之前主动偷袭, 又被云归意打得鼻青脸肿的修士也听到了他们的议论,顿时如释重负。
“哼, 原是如此。”他们轻蔑地看着清枝,“倒也懒得与你计较。”
可算给他们找到借口了。
原本大家伙不上不下尬在那, 继续打下去试图找场子吧, 感觉会被那白皮小道士收拾得更惨, 但如果就此放弃, 又实在丢脸。
但现在一说这丫头是关系户, 这大家伙不就有理由了么!
实力再强, 还能强得过关系户?
更别说还能道德上谴责鄙夷她, 瞬间占领制高点。
如此一来一回,方才的惨败也就不足挂齿了。
云归意眸光微凛,手中捏诀,踏前一步,准备再给这不服气的刺头教训。
开玩笑,他正愁找不到能够取悦龙女殿下的由头。
他右手化掌为拳,缓缓攥紧。
云归意冰冷地注视他,威胁道:“你可以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
这嘴硬的修士身旁也有同伴,见云归意如此傲慢不客气,顿时愤怒地瞪大眼睛,想要冲上来阻止他。
但这个行为却被更理智的一人拦住。
大家都是跟脚不正的杂牌,打不过便认了,闹大的话云归意会被怎么处置不清楚,但他们万一被扣上魔道细作的帽子,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丰兴冲动冒失,望仙师莫与他计较,我代兄弟向您与您道侣赔不是。”
云归意心中泛起微妙,不能说很开心吧,但也……一点窃喜?
清枝姑娘是很漂亮,但也不至于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她最迷人的地方还在于高贵的身世,强大的实力,与难以捉摸的奇妙性情。
尤其是她不可捉摸的脾性,与时不时迸发新奇想法的古灵精怪搭配在一起,令这位仙尊后裔越发有神秘韵味。
按照云归意的年纪,若是有意双修,早便该委托师长,在同辈女修中寻找合适人选。
只是云归意心高气傲,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觉得寻常女修配不上他。
可惜那些名门女修认为他是个泥腿子出身,反而瞧不上他,甚至连话也不愿意同他多说几句。
于是云归意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面上依旧冷漠高傲,心里却压抑忍耐。
直到他与清枝相遇。
清枝姑娘自始至终,从未问过他的出身,还对他和颜悦色,不愧是仙尊血脉!
出身比任何人都高贵强大,却比任何人都亲切平和。
然而她越是如此,云归意在心中越是不敢冒犯,甚至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念头都不当人子。
只是虽说他自己不方便这么想,但若是其他人硬把他们往一起凑合,甚至将他捧到主导位置……
云归意脸上的冷漠表情松缓了些,而这已经是他尽力克制的结果,事实上他此刻心里根本是欢喜得意……呃?
他忽然感到后脖颈传来森然寒意,仿佛有利刃此刻就抵在后颈,只要他不规矩,就是手起刀落。
这种危机感,与他初到西山城,出言不逊时神秘出现的力量何其相似!
莫非,是清枝姑娘察觉到他心里的非礼之意,刻意出手教训?
其他围观修士心中已经松缓下来,他们大多能够瞧出,在恭贺他们关系后,云归意的态度已经好转许多。
也不过是短短一瞬,云归意脸上有些轻慢的表情便瞬间荡然无存,他甚至不再使用心眼通,而是轰然一拳,将那试探修士直接锤飞!
“休得出言冒犯!”
那修士对攻击毫无防备,重重摔在地上,云归意没有致死心,所以没有使用灵力,但这毫不留手的一拳依旧打得修士鼻血横流,颇为儒雅的外表也难以维持。
这下算是把脸面丢尽了。
“阁下这又是何必!”修士顾不得擦干净鼻血,愤然道。
其他人也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感觉,认为云归意多少有些反复无常了。
可这会儿云归意根本顾不上理会他们,满心想着要不要跪下为清枝姑娘捧鞋,以抵消自己方才念头的不敬。
这真不能怪他胆子小。
那股寒意来自于谁?谁面对仙尊的怒意能熟视无睹?
反正云归意做不到。
他压根不去理会其他路人的愤慨,一转之前无论怎么样都说得上冷淡清高的表情,再度回归初至西山城时对清枝的热切谦恭。
清枝对云归意的哪个模式都接受良好,只是心里嘀咕。
“这人是怎么了?被谁夺舍了么?”
祁扶玉淡淡道:“或许是做了亏心事,试图以行为弥补吧。”
清枝在这方面颇有发言权:“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对祁扶玉不敬,结果又没隐瞒好,觉得冒犯了仙尊,所以才在这里讨好我来弥补。”
“为何不能是冒犯了你?”
“他敬畏的不是我,是祁扶玉。”清枝无所谓道,“如果只是冒犯我,祁扶玉怎么会生气,人都死了两千年了。”
大魔头嗤笑一声。
“那你便低估修真界了。”
“你是说他的胆量还是节操?”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平静道:“低估了你自己的智商。”
你看,这人话说得好好的,又开嘲讽!
伴随着时不时爆发的小型战斗,众人总算来到了净心试炼的举办地点。
尽管过程多有波折, 然而最后杂牌军众人怎么说也算是来到了镜宫试炼之前。
解说重任还是由云归意担当,据说他下山前也做了些大斋的准备工作,虽不知全貌, 却也对试炼有那么一鳞半爪的了解。
“这公平么?”清枝忍不住吐槽,“哪有又做主办又做参选的道理。”
云归意挑挑眉,无言地望着她。
哦, 她这句话几乎算将整个归墟宗都骂了进去, 归墟宗就是本届大斋的主办,并且还塞了不少弟子进来, 清枝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指桑骂槐。
她索性转移话题:“说到这个,往届大比优胜怎么算?通常都是谁赢?”
云归意说道:“自然是第三道试炼【除魔】中, 哪家弟子成绩最为优良,便算是成绩最好。又或是存活人数最多, 计算标准有许多,主要看当届主办如何认定。”
说这话时,云归意大概也觉得心虚, 补充道:“举办大比要耗费巨量钱财资源, 给主办门派些许优势不算过分。况且,如我宗门或者万界门这样的大门派, 无论有没有倾斜优势,最后都能夺魁。”
第二个问题答案也被解决了。
无论由谁主办, 大比魁首通常都由归墟宗和万界门瓜分, 久而久之, 其他三个宗门也知道自己办这个纯属费力不讨好, 所以主办方几乎就是在归墟宗和万界门之间互相流传。
清枝稀罕道:“都重在参与了, 还能有这么积极相应热情么?”
云归意耸耸肩:“这方面小道也不清楚, 只是偶尔那三个门派也能冒出些不错的苗子, 夺取次席甚至魁首,而只要一次,便是至少十年的发展期。”
既然如此,五大宗门对大比的积极性便也不难理解了。
负责他们这批的弟子在山上已经等了许久,听到动静懒洋洋地看过来。
“只有十五人按时赶到么?”
清枝回头望了一眼,这弟子眼力倒是好,旁人需要费点劲洞察数清的人数,他一眼就能断定。
她回道:“时间毕竟还没到最后一刻,剩下人应该都在赶来路上吧。”
自然,在场之人都清楚,赶来路上大家龙争虎斗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按时赶来的都是强者,落在后面的,不死便是大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