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 by令疏
令疏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关灯
护眼

“依着属下来看,他们或许当时就改变了主意,想着借用那位顾二小姐,一举坑了您和永福公主,借此向武王殿下投诚呢!”
“然后,镇国公府再将顾二小姐嫁给肃王,让肃王和武王联手,一起将太子赶出东宫!”秦管家说得头头是道。
老亲王听完后细想了一番,觉得颇有道理,当下就让秦管家备车:“本王要去镇国公府!”
既然要坑害他,就别想全身而退!
听闻老亲王深夜上门,镇国公是揉着眼睛从何姨娘的屋子中爬起来的。
刚穿戴好出门,镇国公只来得及张口说了一句“亲王殿下”,还没来得及露出笑脸,就被老亲王一拳打翻在地。
国公府的下人们吓了一大跳,碍于老亲王的身份不敢上前还击,只好围住镇国公,谨防再次被打一拳。
这一拳头,老亲王是用了大力气的,打完自己已经是气喘吁吁,镇国公更是从嘴中啐出一口鲜血与半块被打碎的牙齿。
脸面上是火辣辣的疼。
镇国公强撑起身子,脸上没了往常惯带着的圆滑笑意:“亲王殿下,我家可是当年开国皇帝亲赐的一等国公!即便您如今身份贵重,恐怕也担当不起深夜强闯私人府邸、殴打一等国公的罪责!”
回应镇国公的,是老亲王的一口唾沫。
“一等国公?你先前求着本王,要将女儿卖给本王的时候,哪有半点一等国公的模样?”老亲王毫不留情面地嗤笑道:“你且等着,胆敢给本王下套,让本王得罪了太后,还被扣上刺杀太后的罪名!你自己倒是美滋滋打着算盘,一头投靠了武王和肃王。”
“想做国丈,真是想得美!”
听着老亲王说了这老些话,镇国公有些呆楞住反应不过来,连面上的唾沫还是管家给他擦了去:
什么武王肃王?他最近是有些摇摆,想在太子和武王中再看看,可怎么又扯上肃王了呢?而且,他整日忙着应酬官场上的事情,啥时候给老亲王下套了?还是刺杀太后这样该掉脑袋的大罪名!
还是老亲王的下一句话,让镇国公有了几分猜想——“哼,你想两头占好,靠女儿姻亲上位,几次三番联系本王,本王便带了你们镇国公府送的那些书信,去见太后与皇上,声明都是你们镇国公府蓄意勾.引,看往后还有哪家敢娶你镇国公府的女儿!”
撂下这一句话,老亲王又啐了镇国公一脸口水沫子,上马车又走了。
“先去永福公主府,本王要先见皇后。”
横竖永福公主出丑,多多少少也和镇国公府脱不开干系,他就正好卖出一个好,也多拉拢一个盟友。
书信?勾.引?
“夫人最近在做什么?”胡乱擦去脸上的唾沫,镇国公也顾不得自身还坐在地上,当即就抓住管家逼问:“我近日不怎么关照家里,你可是常在家中的——快说,夫人近日做了什么!”
能让老亲王将责任归到整个镇国公府上,可见是蓝氏在那里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好事情!
管家收了蓝氏许多的好处,此刻见镇国公形如恶鬼,也顾不得许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给秃噜了出来:“老奴、老奴也不清楚,老奴只知道,上回老亲王派人来拒绝您后,夫人就让老奴寻个签了死契、样貌普通的仆人,去天香园收买那儿的老鸨,专给老亲王送信。”
“……从那之后,咱们府上就一直和老亲王府有信件来往了。因、因着夫人吩咐,信件直接送到后院去,不许老奴告诉国公爷您。”
镇国公此时就不免想起了那场以爆炸性丑事结尾的游园宴。彼时蓝氏与顾莲,看着顾菀的神情,就极为不对劲……
想到此处镇国公就从地上匆忙爬起,裹挟着满腔的怒火往蓝氏所住的院落里走去。
蓝氏听闻镇国公半夜来了她的院子,还以为是何姨娘那个小贱.蹄.子惹恼了镇国公,让镇国公转而想起她的种种好处。
匆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蓝氏满心欢喜地出门迎接,等来的却是被镇国公冷不丁踹了一脚。
“贱.妇!”
“你背着我,偷偷做了些什么肮脏事情!”
镇国公的目光如寒刃,一刀一刀地剜着蓝氏的骨肉。
蓝氏房中的下人如四下逃散的小麻雀,一间院子、一间院子地点燃了灯火。
镇国公府亦是彻夜不眠的灯火亮燃。
时间转回清晨的寿康宫。
“小姐!”见顾菀神色尚且镇定,琉璃更是急得团团转:“小姐你忘了,先前夫人就和老亲王联手,三番两次地想要害小姐您!”
“如今老亲王开口就是这样颠倒黑白,必然也是和夫人说好的!”
“他们先前联手,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顾菀轻声笑着安慰琉璃:“如今事情捅到了皇上和太后面前,他们也就不会再联合起来了,反而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尽量推诿掉自己身上的责任,装着无辜才好呢。”
说完这话,顾菀就细细地给琉璃分析起来:
老亲王说与她顾菀情投意合,必定是带了顾萱假冒的书信来充当证据。而太后也必然是不会相信,她顾菀定会为自己辩解。老亲王就等着太后让人彻查下去,查清楚那些书信究竟是不是顾菀亲笔。
若查出来是顾菀亲笔,老亲王定然指责顾菀居心叵测,蓄意勾.引一位亲王和一位皇子,并说整个镇国公府居心不良,随后又做出大度模样,愿意看着那些情谊迎娶顾菀为侧妃,既往不咎。
若查出来那些信是镇国公府旁人伪造,只假借了顾菀的名字,老亲王则会义愤填膺地指镇国公府诸人蛇鼠一窝,故意来坑骗他这个亲王,请求太后和皇上做主。
总归在老亲王嘴中,他就是个被欺骗感情的受害者,所有的错都是因为镇国公府罢了。
而镇国公得知自己竟然被卷进了这样的滔天大罪之中,肯定会去逼问蓝氏事情的前因后果。知晓事情真相后,镇国公想着的,也一定是将镇国公府归到受害者的形象之中。
面对宫中的询问,镇国公应当会说一切皆是老亲王荒.淫好.色,看中他女儿的美貌,想要求娶不成,就派人掳走,意图强占。
要是那信件的问题过不去,镇国公就会选择将写信的顾萱推出来,说一切皆由这个女儿而起,愿意将顾萱交由老亲王处理,并将顾萱逐出族谱,不再是镇国公府的人,以此来彻底撇清镇国公府。
“所以说,这一回国公爷和夫人应当是会帮着小姐您的。”琉璃听完就松了一口气,须臾后又担忧道:“可是,万一他们说的,和小姐对不上……”
顾菀轻轻抿了抿唇:“这就是我当初,将琥珀留在府中的缘故。”
“镇国公一定会去问琥珀的。届时,他便知道该怎样做了。”
琉璃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那到最后……岂不是夫人和大小姐依旧是安然无恙?”她们两个才是始作俑者呀!
“蓝氏和顾莲,一个是镇国公府的夫人,一个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为着镇国公府的颜面和将来的名声,镇国公必定会死保二人。”顾菀眉眼冷淡,神色中并不见气馁:“今日这一趟,最主要的,是针对老亲王,顺带离间镇国公与蓝氏。”
至于蓝氏和顾莲,等她成婚后再行慢慢打算,并不着急。
“那小姐,咱们要不要现在去太后娘娘那边看一看?”琉璃眼中又涌上几分担心:“小姐虽然已经有了对策,可也要听着老亲王是如何说的,防止他胡言乱语才是。”
“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罢了,不论是镇国公府的算计,还是老亲王的觊.觎,我都一概不知的。”顾菀安抚似地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就和平常一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寿康宫正殿。
按照后宫惯例,每日应当由皇后带着诸位后妃,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进行晨昏定省。太后被请安了十余年,就有些厌烦妃嫔们带来的纷杂脂粉香气,和每天固定的吵嘴使绊子——她是喜欢热闹,但喜欢的是儿孙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可不是这样让人头大的热闹。
于是乎,太后三年前就和皇上说了,往后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就是了,其他时间不必烦扰。
这日晨起,太后是带着一点期待,准备享用早膳的。
因李嬷嬷同她说了,顾二小姐或许要服侍她用膳。
上回她被晚辈服侍用膳,还是锦安刚来寿康宫的时候呢。后来锦安越来越皮实,这机会也就一点点少了下来。
还没等传膳,外头李公公就进来行礼:“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回宫来给您请安,亲王殿下也随着皇后娘娘来了,说……也是给您请安。”
太后听到前半句时,情绪尚可:这个儿媳也算懂事,昨日她和皇上提了一句,皇后就自觉地回来了,还来给她请安,可见也不是那样糊涂的人。
可等听到最后,太后就深深地拧起了眉毛,保养得宜的光滑额头上出现记到皱纹:“老亲王也来了?”
她一向看见老亲王那馋色十足的模样就感到恶心,早膳前见了他,还有胃口吃早膳么!
但皇上很爱重老亲王,如今老亲王又是随着皇后来的。
太后自己再怎么讨厌老亲王,也不好伸手打儿子儿媳的脸。
于是,太后一边让李公公带着皇后和老亲王在正殿中稍等,一边让李嬷嬷传小厨房速速呈上几份玲珑早点,好垫一垫肚子。
等到太后垫完肚子出来,接受皇后与老亲王的请安,这一过程中到算是顺畅。
正当太后准备与两人闲话几句,再说一说皇后昨日匆匆出宫的急躁不对之处,就可以端茶送客时,老亲王忽地起身,手呈几分书信,请太后作主。
接着,老亲王便说他和镇国公府二小姐互通书信、互诉情愫已经有三月有余,原先已是说定了,等八月去镇国公府提亲。不想那肃王竟然是横刀夺爱,抢先请太后赐婚。
老亲王的话语还未曾说完,太后的手上的一盏茶水已经是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亲王不得胡言!”太后一向对皇亲们都是和善模样,现今却蹙起眉头,亮起眼睛,一副不怒自威的庄严模样:“肃王是皇帝的亲儿子,顾二小姐是哀家为肃王定下的未来王妃!亲王你平日里糊涂度日也就罢了,岂能信口雌黄,攀污你的小辈!”
太后是一向知道老亲王沉溺美.色,可没想到竟是将目光放到了顾菀身上,当真是不知羞耻!偏生这样的人握着丹书铁券,又对她的儿子有救命之恩,仗着这两样在京城中肆意妄为。即便她身为太后,也不大能约束,毕竟按着辈数算,老亲王还比她要大上一辈。
“亲王今日是糊涂了。哀家就当没听见亲王这话,亲王往后也不必再提——等会儿哀家让李公公领着亲王去掖庭,亲王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宫女,叫她们去亲王府伺候着。”太后生生地压住胸口的怒气,面色有些难看地给老亲王递上甜枣。
心里对老亲王是百般的不信:若说顾菀在肃王与老亲王中选择和老亲王两情相悦,那她这个太后即刻就喝毒酒自尽!
一边一直是笑吟吟的李皇后不急不慢地开口道:“昨日臣妾听老亲王说时,当真是声泪俱下,不是说谎的模样,也是怕母后受了小人的蒙骗,所以才带着亲王来见母后的。”
“臣妾听闻,如今那顾二小姐就在母后宫中,母后何不将她给传唤过来,问一问那顾二小姐?”
在听到老亲王说,永福公主的丑事有镇国公府的原因在里头,李皇后几乎要气疯过去,恨不得拿上一根火把,将整个镇国公府点燃。
一向护短的李皇后更是在心中为自己的独女而委屈: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女儿,不过是贪图玩乐些,且也是驸马冷淡的缘故,竟要被自己的父皇关在公主府中禁足!都怪镇国公府拿起子小贱.人!
老亲王亦是扬起下巴,附和李皇后的话:“皇后说得甚是有理……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叫顾小姐出来与本王对质,一切皆可知晓。”
他心中很是自信:一个小姑娘家家,虽几次侥幸在他手中逃脱,也会些迷惑人的本事。但在太后皇后面前,只他用话语稍设陷阱,美人就会被锁住了。
幸好太后手边没有第二盏茶,否则此刻就要去地上陪着第一盏茶了。
太后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气到仰倒。
她原以为皇后与她是一条心,可以合力将这明显闹事的老亲王给压下去。
谁想到李皇后胳膊肘往外拐,不客气地反抽了太后一个“耳光”。
李嬷嬷赶紧上前轻轻扶住太后的胳膊,小声道:“太后娘娘息怒……咱们不能将顾二小姐传召来。”
顾二小姐到底年纪轻,对上这种事情,对面又都是皇亲国戚,要是面皮薄、慌张之下说错了什么话,那就不可挽回了。
正殿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冷凝。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分响动。
殿内诸人抬首望去,便见一张玫瑰般娇艳的俏面儿,有些懵懂地望着殿内,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奴婢忘记通知顾二小姐,让她不必来服侍太后娘娘用膳了。”李嬷嬷极低声地向太后请罪,面色一时间有些苍白。
太后的面色亦是不大好看。
皇后快了太后一步开口:“这便是顾二小姐了罢,既然都到了这边,也来请个安罢。”
她的目光落在顾菀身上,有几分歹毒的恶意:生得这样娇媚,瞧着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小蹄子模样!
顾菀的目光微微扫过殿内场景,就明白了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老亲王说与她相互情深,皇后在一旁推波助澜,而太后必然是不相信的,正在抵挡李皇后与亲王的两面夹击。
见她到来,李皇后神色莫名不快,老亲王则是显出几分垂涎欲滴的凶狠。惟有太后,望向她的眼神中有关切与担忧,更有几分催促离开的急切。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千岁千岁千千岁。”顾菀神色平静地进来行礼请安,惟有眉尖处和眼角处,能看出几分不经事的胆怯。
老亲王见此,心中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正想着,他就见顾菀纤袅的身形转向他,柳枝般柔软的细腰一动,在微微的停顿后,向他行礼道:“臣女见过亲王殿下。”
顾菀的面上,没有老亲王所想的嫌恶,也没有预料之中的恐惧,有的……是一种和气无辜的笑容,似乎从未见过老亲王狗模狗样、令人恶心的那一面,如今行礼,只是在见未来夫婿家的长辈。
莫名地,老亲王的手心生出了冷汗。

顾菀的反应也出乎太后和皇后的意料。
太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看顾菀的模样, 就知道她与老亲王之间必然是清清白白的,是那老亲王见色起意,满口浑说。
皇后则是稍稍地诧异过后, 心中涌起不屑:到底是小贱.人,果然这样能装。
老亲王在片刻的呆愣之后,抹了抹手心的冷汗,出声免了顾菀的礼。
目光不可遏制地划过顾菀纤盈一握的腰和姣美动人的身姿, 闪过令人警醒与厌恶的垂涎之色。
“母后,臣妾看着顾二小姐的模样,似乎先前便见过亲王。”皇后依旧是抢先开口,尾音拖长,带着几分暧昧的口吻:“顾二小姐, 你可介意, 告诉太后与本宫,你从前是否见过亲王?”
太后在上首面沉如水,却不好开口阻拦,便偏过头, 指着地上的茶盏碎块,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吩咐李嬷嬷:“叫人将这些垃圾清扫出去,省得哀家看得眼睛疼。”
被内涵的李皇后面色微僵,看着顾菀的神情越加显得狠恶。
“回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 臣女曾经与亲王殿下见过两次,还没来得及谢过殿下的热情相助。”顾菀笑容自然而含着感谢, 大大方方看向老亲王:“头一回是臣女第一回 入宫, 去流芳园应邀康阳郡主的帖子, 路上曾偶遇亲王殿下, 要给臣女指路。而第二回, 便是在永福公主的游园宴上,臣女身子不适,也是亲王殿下过来,给臣女指了休息的厢房。”
“只是第一回 时,正巧碰见肃王殿下先行指路。第二回臣女撑不住,提前从游园宴上离开,一直没机会向亲王殿下道谢。”
说罢,顾菀又向着老亲王行了一礼:“臣女便在此谢过老亲王。”
这一番话下来,让李皇后不由得坐直身子,皱眉道:“只有这两次?”她听老亲王的讲述,二人接触应当是不少的呀。
“回皇后娘娘,是的。”顾菀眼神清亮地望去:“若皇后娘娘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臣女有没有说谎。”
老亲王在一边感到有几分的棘手。
“若是说明面上,咱们自然只有这两回接触。”老亲王将手上的一沓信件挥得作响:“可是暗地里,顾小姐你摸着良心讲,你不是早就在这些信件中,和本王互诉衷肠了么?”
顾菀回首望向老亲王,眉眼间是浓浓的诧异神色,带着几分懵懂无知:“信件?与您互诉衷肠?”
“臣女怎么有些不明白亲王殿下的话?”
老亲王见顾菀反应正常,挑不出有什么毛病,当下就有些着急,可面上并不能显露出来,只作伤心的模样:“你在信上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有些做作地抹了抹眼角,一副受到欺骗的样子。
浑不知他眼冒精光,神色垂涎,只让人觉得他在说鬼话。
为着叫自己的话更可信些,老亲王将手中的信件送到太后身边,言辞凄切:“还请太后和皇后仔细看看这些信件,莫要被她这负心女子的表面给骗了过去!”
皇后自是十分乐意地接过查看,太后拧起眉头有些勉强地接过。
片刻后,二人双双因为信上低俗的、还有挑.逗勾.引意味话语诗句而觉得眼睛中进了脏东西,面色都变得古怪中混杂着嫌弃,匆匆看了两行就不愿意再看。
太后和皇后同时放下了信纸。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顾二小姐瞧着是个正经闺秀,私底下却是和窑子中的女子一般。”皇后看向顾菀,语气中有尖锐的轻蔑嫌意。
太后嗓音低沉,将手中的信纸拍在桌上:“哀家相信顾二小姐的人品与眼光,绝不会写出这样的污言秽语!”
两人同时开口,话语中的内容却是迥异。
李皇后看着太后坚定相信顾菀的模样,心中就生了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她几次三番地为永福向太后求情,太后却偏不信她的永福,只是被人挑唆才做下错事,如今反而对着一个外人坚信不疑!
恐怕太后是因为当年罗氏之死,对她疑心未消,耿耿于怀至今罢!
“母后竟然如此相信顾二小姐。”罗皇后轻哼一声,眼中划过一抹讥嘲:“那不如让顾二小姐自己看看这封信,看能不能帮助顾二小姐回忆起些什么。”
太后欲张口说话,便见顾菀主动道:“臣女和皇后娘娘想的一样,想看一看亲王殿下口中所说的那些信件。”
李皇后高高挑起细眉,对身边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让贴身宫女将信件交给顾菀。
然后,李皇后就微微地眯起眼睛,要将顾菀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看清楚:她倒要看看,顾菀是要打什么主意。
不光是皇后,寿康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细细地盯着顾菀。
他们都看见,顾菀展开信奉后,便蹙起了秀气的眉毛,陷入了沉思,面上是震惊又为难的神色,好似……这上头的字迹,十分眼熟一样。
老亲王浑浊的双眼兴奋瞪起,看着这一幕在喉咙中发出低低的、不可遏制的笑意。
朝贤殿是每日行早朝的地方。
经过一夜的时间,诸位臣子早起时,基本都知晓了太后遇刺一事。于是,在汇报完朝政之后,臣子们纷纷对皇上表达对贼人的愤慨和对太后的关心。
皇上今日的心也没有放在早朝之上,匆匆听了几耳朵的话,发现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应付了朝臣们殷切的话语,就宣布散朝了。
等皇上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谢锦安、叶嘉屿和靖北王世子已经在里头垂手候着了。
三人齐声给皇上请安。
“免礼。”皇上眉目冷肃,直呼了刑部尚书的名字:“孙涛,可有查出来什么眉目?”
刑部尚书当即行礼回道:“回皇上,臣经过一夜的审问,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实际上昨夜刺杀太后一事是……”
嘴中的“乌龙”二字还未曾说出口,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刑部尚书的话:“直接给朕报是哪个狗胆包天之徒,意图筹谋行刺太后!”
刑部尚书就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些匪徒说……是老亲王指使他们的。”
他话音还未曾落下,整个御书房就像忽然落入一个极大的漩涡之中。
空气一点点地凝固、消失,惟有巨大的压力一点点扩张。
让人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等到即将窒息的顶点,刑部尚书忽地就跪下道:“皇上请听微臣说完……根据那群匪徒的交代,昨晚他们是受亲王殿下的指使,但是并非是为了刺杀太后,而是为了掳走镇国公府的顾二小姐,供亲王殿下玩乐……”
说完这话,刑部尚书就将眼睛闭上了,有些不想去面对皇上的神情。
刺杀太后一事是个乌龙,可雇佣山匪、强闯国寺、掳掠世家女子,对于皇室来说可是更大的丑闻呀!
再想想一个月前,闹得沸反盈天的永福公主之事,到现在还被人唠闲话,抽在皇族的脸面上。
刑部尚书如今跪在御桌前,第一回 有些深恨自己成了刑部的尚书。
皇上却是轻轻地笑开了:“亲王要掳走谁?镇国公府的顾二小姐?”
是那一位太后看中,他昨日也同意了的未来肃王妃,是他未来的儿媳,是他三儿子现今放在心上看重的女子。
和皇上轻柔语气截然相反的,便是被骤然拂到地上的朱笔支架。
上好的白瓷顷刻间就浑身碎骨。
连一向镇定的叶嘉屿,都反射性地将身子往后微微一缩。
刑部尚书就不说了,险些不顾礼数,被吓得跳起来。
谢锦安却是格外冷静漠然,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对皇上的气极反笑有所理解。
他的父皇,性子宽和却有不能抹去的多疑,对于自己的皇帝权柄格外看重。
刺杀太后,便是一脚踩在了皇上的底线之上。
可如今知道老亲王这么大的阵仗,却只为掳掠美人玩乐,他这父皇心中就更是怒气满腔:还不如让皇上知道老亲王对皇位早有谋夺之心,这样有所预料,还能高看老亲王一眼呢。
结果闹得朝中人心惶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
皇上就像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完全地去对付敌军的将领,结果还没交手,敌军就纷纷看见美人走不动道了,有种自己也受到了侮辱的感觉。
“锦安,你可对老亲王的心思可有了解?”皇上瞧着地上的白瓷碎片,又带着怒气地将朱笔冷冷掷到地上。看着朱笔上的红墨印在白瓷上,如流血了一般,心中才稍稍平静下来,转头去询问了谢锦安。
谢锦安早已经收起先前的冷静漠然,此刻只拧起隽秀的长眉,细细思索了片刻。
而后恍然大悟:“回父皇,儿臣先前在宫中碰见过顾二小姐,身边没有领路的女官,似是被亲王殿下拦住了去路……儿臣觉着有些不对劲,就上前说了几句话,帮顾二小姐指了路。”
“也就是从那之后,儿臣才和顾二小姐熟悉起来的。”
说完这话,谢锦安的腮部微微鼓起,额头隐有青筋显现。
他握紧了拳头,望向皇上:“父皇,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
“儿臣要去找亲王说个明白!”谢锦安沉声道了这一句,就要快步往御书房外走。
皇上喝道:“给朕站住!”
及至看见自己三儿子裹挟着少年愤懑的眼神,皇上才轻咳一声,缓了缓语气:“亲王身份不一般,更何况这只是那些匪徒的供词,说不准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呢——你往后要是入朝做事,可不能凭着一腔的情绪肆意冲动,要做到处事沉稳、想事情周全才行。”
虽然皇上自己不觉得老亲王是被人栽赃陷害,可不妨碍他以此做个例子,告诉儿子一些道理。
刑部尚书低着头,悄悄地瞪大了眼睛。
皇上这是,要让肃王入朝当差了?还亲自指导点播了一番?
谢锦安的手握得更紧,有些不情愿地低声道了好。
皇上神色略微回暖了一些,正准备让罗公公传召老亲王入宫觐见,就听李公公求见。
“母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立刻起身问道:“让母后不要心急害怕,朕已经将事情查明……”
李公公却是哭丧个脸,跪下道:“回禀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带着亲王殿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怎知……”
他将老亲王的说辞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最后到:“皇上快去看看,太后娘娘已经要被气晕过去了!”
身为大孝子的皇上,当即就重新沉下了面色。
也是第一回 ,心中出现要收回赐给老亲王的丹书铁券的心思。

寿康宫的门口还停着皇后和老亲王的轿辇。
老亲王府的秦管家正神色猥.琐地门口站值的小宫女讲话,小宫女又气又恼,面色红涨, 只苦于没人作主和不敢反抗。
看见皇上到来,便忍下先行行礼问安。
“无故调.戏宫女,将他拖去慎刑司。”皇上步履极快,经过秦管家时随手指道:“把老亲王的轿辇给朕抬回殿中省的库房。”
宫中规矩, 除非皇上赐恩,任何朝臣皇亲,都不得在宫中乘坐轿辇。
老亲王的轿辇是皇上当年所赐,如今收回,也是如一巴掌打在老亲王的厚脸皮上。
秦管家腿一软, 还来不及开口讨饶, 就被侍卫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他瞪着眼睛,有些不明白,从前这样嘴上调.戏两句,皇上全当看不见的, 怎地今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