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裕忙伸手去扶那女子,她才堪堪站定,两人面色如常,浑然不觉尴尬。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欧裕忙上前两步,弯腰向他行礼,神色十分恭敬。
李氏见萧霈云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脚步,她顺着萧霈云的眼光看去,见她正盯着那簪花女子,在她耳旁说道:“那是怀溪书斋居客先生和他的孙女,姓陈,名唤归云,说来倒是冲撞了殿下。”
萧霈云秀眉一蹙,见她举止与欧裕太过亲昵,心里便不大喜欢,那女子虽年纪轻,但毕竟也不是个孩子,言行举止未免有些轻浮,她轻扫李氏,见李氏面色如常,似乎不甚介意。
萧霈云心里这样想,口中却道:“无妨,天下间撞名者何其多,只是不知道这怀溪书斋居客先生又是何人。”
李氏笑道:“这居客先生可是个大好人呢,他早年多次参加科考,却屡次落第,心灰意冷之下,变卖了祖宅办了间书斋,专收些平民的孩子做学生。”
萧霈云点头说道:“那还真是功德无量。”
“可不是么,父亲敬重他的人品,闲来无事便在一处互相讨教,两家这才一直来往着。”
“这陈姑娘也总来么?”
“嗯。”说到此处,李氏轻叹一声,又道:“这姑娘可怜,打小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不过她性子大大咧咧的,很是招人疼爱,也不像别家小姐那般扭捏造作,我和阿裕都当她如亲妹妹一般。”
听她这般说,萧霈云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话头转向别处,便往客厅走去。
席间男女分座,萧霈云身份尊贵,李氏安排她独坐一桌,但她不愿喧宾夺主,便与身有诰命的夫人或一品大员的嫡女坐在一处,既不显突兀,又无损她的身份。
席上菜肴颇丰,女客们却无甚兴趣,话题总绕不过衣裳首饰、才俊儿郎。
萧霈云身份非同寻常,走哪都是众星捧月,从头到尾被赞了个遍,她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应酬一场下来,她眉间已见疲色。
男客那边则要有趣的多,一群学究骚客相聚一堂,或俗或雅,总免不了切磋一番,不时传来的哄笑声,倒是提神醒脑。
酒过三巡,欧伯卿却始终未曾露面,萧霈云觉得无趣,便寻了个由头离席。
她独自绕过前厅,便往后院走去。
太傅府前庭后院由一大片竹林相接,此时月照当空,竹影婆娑,萧霈云走在竹林间的青石夹道上,心情倒是愉悦许多。
此时仆从侍女大多在前庭伺候,一路上没遇什么人,显得格外清静。
她心觉畅快,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踢着路上小石子玩,不紧不慢地往内院走,兴致正浓时,忽听竹林深处传来人声,萧霈云当即顿住了脚。
她侧耳倾听,只听一女子娇嗔道:“不许你走,我都几日没看见你了,你若不肯陪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萧霈云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遇上了谁家姑娘小子在此幽会,她不欲再多听,抬腿便要走,偏此时那“情郎”开口说了一句话,令萧霈云如遭雷击,生生止住了脚步。
那“情郎”说道:“眼下前厅都是人,若谁路过瞧见了,于你的声誉有碍。”
这声音分外耳熟,不是欧裕却又是谁,但这娇滴滴的女声,却不是李氏。
若是旁人,萧霈云便罢了,可这偷情的是自家人,那感觉可就不同了。她耐不住心中好奇,伸手拨开竹子,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中晦暗,只漏进几缕月光,依稀可见交叠的人影。
那女子轻哼一声,倚在欧裕怀中,语气更是柔弱酥软,继续嗔道:“你也知道于我声誉有碍,却还要让我这样日复一日的等。”
欧裕身子将她遮住大半,萧霈云瞧不清楚。
那女子轻叹一声,无限怅然,又道:“我到底是比不上她,你就这样轻贱我。”
说着竟嘤嘤抽泣起来,欧裕低声抚慰,说道:“这又是说的哪里话,我几时轻贱你了,你再等我半年,最多一年,我定亲自登门,与你爷爷提亲。”
那女子恼道:“为何还要这么久,我真是受够这种日子了,我受不了日日见不到你,想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也与她……与她这样亲昵,我就恨不得杀了她。”
欧裕忙道:“你别乱想,我与她很久都没有同房了,平日里见面都少,哪有时间亲昵。”
那女子喜道:“真的?你可别骗我。”
“真的,我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女子这才满意,欧裕似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那女子咯咯直笑,两人调笑半晌,那女子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和离。”欧裕淡淡吐出两个字。
“可她嫁你这么多年无所出,已是犯了七出之条,若是休妻想必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那女子咄咄逼人,竟撺掇着欧裕休妻。
只听欧裕道:“两家同朝为官,以后还得来往,不妥。”
“就会糊弄我。”那女子佯恼道。
欧裕小声说了什么,萧霈云没听清,哄了半天,那女子才终于笑了:“也罢,看在往日她待我也算不错,便给她这最后的体面吧,不休妻可以,但我以后可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绝不能比她差了,你要敢委屈了我,决饶不了你。”
“好,你说几里就几里,乖,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等过了这段日子,我定好好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前面大家可能会觉得我东写一点西写一点,其实都是后面的铺垫,都是必要剧情,请大家耐心一些,谢谢大家支持!
某天,女主问温君彦:包子值钱我值钱?
温君彦:你,那包子值钱还是我值钱?
女主:包子
温君彦:……
男主:包子……
女主:莫问,问就是你值钱!
男主:我想说包子凉了不好吃了!
女主、温君彦:……
第18章 御用神棍
萧霈云虽看不清二人神情,却也想象林中二人的无耻行止,只觉一阵恶心。她转身欲走,却见一道黑影自眼前窜过,萧霈云猛然受惊,“啊”地叫出声,随即急退几步,那黑影落地,直冲她喵喵地叫。
原来是只黑猫。
萧霈云心中稍安,她虽竭力稳住身形,却还是惊动了林中二人。
“什么人?”欧裕见有人闯入,厉声喝道。
萧霈云不答,忙拨开竹林往外跑。
欧裕见那人影身形似乎是个女子,心中一慌,抬腿便追了上去。
萧霈云腿脚算的上利索,但到底跑不过成年男子,刚出竹林就被欧裕几步追上,待看清眼前人是萧霈云,不禁诧异道:“是你?”
萧霈云见躲不过,索性不走了。她瞟了一眼他身后,只有他一人追来,那女子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萧霈云见他追来时面有急色,此刻却似松了一口气,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冷声道:“不然大哥以为该是谁?是大嫂么?”
欧裕脸色发窘,忙道:“不,我只是……”
萧霈云虽撞破他的情.事,却也无甚心虚,她凤目圆睁,气势十足地瞪着他瞧,任他刚才舌灿莲花,喉头抹蜜,此刻也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萧霈云见他兀自沉默,抬腿便要离开。
欧裕身体一横,拦住她的去路,情急之下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先前被她盯得发毛,好一会儿他才整理好头绪,温声说道:“今日之事还请殿下饶我一回。”
萧霈云美目微凛,斥道:“大哥这是打算先礼后兵么?”
说着将目光移至欧裕抓着她的手上。
欧裕忙松开手,他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说道:“殿下说的是哪里话,臣是恳求,绝不敢有半分威胁殿下的意思,一时情急,才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宽宥。”
萧霈云见他恳切告饶,又是欧伯卿大哥,不好再给他难堪,她脸色微缓,好言劝道:“人家都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大哥出身书香门第,怎可做这等薄情寡义之事。”
欧裕无奈一笑,说道:“道理我都明白,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殿下和二弟一般浓情蜜意,我与倩怡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始终性相远,习亦相远,个中滋味,殿下又如何能体会的到。和离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总好过两人互相折磨,得过且过一辈子。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年臣愈加羡慕别人儿女绕膝,时常幻想若自己也有孩子,将是什么模样。可倩怡幼时习武伤了身体,一直无法生育,我也是迫于无奈。”
倩怡便是李氏的闺名,李氏出身武将世家,大兴重文轻武,李家再显赫,在这些文绉绉的文官眼里,也是一介武夫,不懂风月,有勇无谋。
萧霈云如何不懂,皇后和太子妃不就深受其害么。她见惯了兴文帝和太子的冷漠,更觉得男人口中这些看似言之有理,实则虚无缥缈的话全是诡辩之辞。
萧霈云见他诸多借口,冷笑道:“当年李家姑娘也是大哥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来的,这么多年才说不合,未免晚了些。若大哥觉得与林中那位姑娘情投意合,纳入府中做个妾室也无不可,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当家主母的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的。”
欧裕沉默不语,萧霈云又道:“再说李家虽是武将出身,但圣眷正隆,便是体面和离,也难免伤了两家和气,父亲明日就要启程回老家,再不能照拂大哥,日后你与李家同朝为官,可莫要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欧裕闻言,当即回道:“殿下说的极是,先前是我思虑不周,此间诸事,我定当尽心料理,还请殿下多宽容我些时日,今夜之事,万望殿下莫与他人提及。”
萧霈云瞧他神情,似是幡然醒悟,但不知他真心听进去几分,也懒得多管闲事,便道:“你的家事我不想多说,大哥自个儿拿捏便是。”
话已至此,欧裕再无话可说,当即侧身让路,任凭萧霈云离去。
欧太傅离京之事才告一段落,萧霈云好不容易得空,便想出门游玩。她平日里多靠坊间流传的话本子打发时间,看多了难免生出些奇思怪想,今日非要学那话本里的书生小姐偶遇的场景。欧伯卿只得纵着她胡闹,于是便换了求学时穿的旧衫,一大早就出了门。
萧霈云精心装扮,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折腾完要走了,宫里此刻却传来了圣旨,邀她入宫饮宴。
自从酒楼那日之后,安道源的名声便在京城里炸开了锅,连带神秘的木渝安家都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头,传来传去,他俨然变成了个活神仙,就连她的父皇母后都赞不绝口,一定要她进宫瞧个热闹。
最近的酒宴一场接一场,萧霈云兴致缺缺,眼见好事被破坏,却又违逆不得,只得唤人去寻回欧伯卿,磨磨蹭蹭收拾好妆发,硬是拖到不能再拖才上了马车。
萧霈云随引路宫女前去大殿,殿中已聚集了许多人,兴文帝正坐于殿上,底下一众宠妃娇笑不断。
“云儿来了,驸马怎么没陪你一起来?”正座之上的兴文帝见女儿独身前来,艴然不悦。
萧霈云向兴文帝行过礼,本欲埋怨他一番,却又怕他多问,两人的闺中情趣自然不能说与他人听,且兴文帝此时面有沉色,也不好捋老虎须,便撒娇道:“家中琐事繁多,女儿又着急来看木渝国的神师,只能让伯卿去处理,他一会儿就来,父皇可别怪女儿贪懒。”
兴文帝这才展颜,没有过多追问,指着右边首座的男子道:“这便是木渝国的神师。”
萧霈云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安道源今日换了一身淡蓝的袍子,他起身朝萧霈云行礼:“又见面了,公主殿下。”
“又?我们见过么?”萧霈云不动声色,装作疑惑问道,心中却倍感诧异,莫非那日他看见了茶楼上的她?就算看见了,他又怎知她是什么身份?
那安道源微微一笑,使人如沐春风,他轻甩广袖说道:“那日臣刚至京都,忽感神召,见那河道之上紫气弥漫,便知附近必然有贵人驾临。”
萧霈云哦了一声,淡淡说道:“京城乃盘龙之地,贵人自然不少,又何以见得是本公主呢?”
“这又有何难,臣只需掐指一算便知来的是哪位贵人,臣还知道,当日公主身旁龙气大盛,若非吾皇,当是屈一人之下而伸万人之上者驾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可不正是太子。
兴文帝转头问萧霈云:“那日太子也去了?”
萧霈云朝兴文帝微微颔首,心中暗赞这安道源有点本事,但却也不信所谓的归墟天合道能尽知天下事,便存心逗弄他一番,萧霈云板起脸说道:“你既知本公主就在附近,却不来同本宫见礼,又是何道理?”
安道源笑着摇头,回道:“非也,臣自公主脚下路过,敲窗三下以示跪拜之意,奈何公主不曾留意,却怪臣失了礼数。”
萧霈云哑然,她回想当日,那安道源路过时的确曾在窗牖上敲击,当时她不明所以,只当是那安道源兴起的小动作。
萧霈云上下打量他,那日在茶楼之上未看仔细,今日见他还是那般飘飘欲仙的样子,想起皇兄说他年纪似与父皇一般大,瞅了瞅皇帝又瞧了瞧他,近来兴文帝益发红光满面,好似年轻不少,但与安道源相较,着实还差了许多,那安道源怎么看都是个俊美的青年男子。
“公主这般看着臣,是臣身上有什么不妥么?”那安道源笑问。
萧霈云回过神,笑道:“是有不妥,本宫十分好奇,他们都说你是神仙,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神仙呢。”
“多是世人夸张形容,臣虽修道多年,却未能退去凡身,自然当不起神仙二字。”
“这么说来,莫非你们安家还真有成仙的?”
“这种事,端看个人造化,有些人就算修一百年,也未必能有所成,有些人生来仙胎,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萧霈云端起面前的茶盏,用茶盖将茶叶轻轻拨开,心想:这个安道源油滑得很,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道行看不出如何了得,打官腔倒是一绝。
她又道:“那你说说看,什么人算是生来仙胎,有望成仙呢?”
“生来仙胎者必受乾坤所扶,万民敬仰,此乃斗数之主。”
斗数之主,不就是紫微星么。
安道源轻描淡写几句话,引得兴文帝龙心大悦。萧霈云皱眉,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恭维皇帝,本以为他有几分能耐,现下却觉得,跟庙口算命的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皇家御用,所以格外尊贵些罢了。
萧霈云不以为然,那厢渝贵妃却率先跪地,高喊:“恭喜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众嫔妃也不甘落于人后,纷纷跪地向兴文帝道贺,兴文帝龙心大悦,命众人免礼。他一把揽过渝贵妃,大笑道:“爱妃真是朕的福星,你来到朕身边以后,给朕带来源源不断的惊喜。”
那渝贵妃坐在兴文帝腿上,一脸娇羞模样,她斟满酒,递至兴文帝唇边,嫣然道:“是吾皇福泽深厚,天定仙缘,臣妾只是顺应天命罢了,不敢居功。”
渝贵妃小嘴儿如抹蜜一般,哄得兴文帝心花怒放,萧霈云翻了个白眼,低头自饮起来。
第19章 宫宴抢人
欧伯卿一进大殿便看到萧霈云脸色不大好看,他两步上前给兴文帝见礼。右首座的安道源忽地“咦”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反复打量欧伯卿,众人瞧他这般反应,也都一脸狐疑。
兴文帝抬手,指着欧伯卿问道:“这位是朕的驸马,安神师可曾见过?”
“未曾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
“我瞧驸马面相不凡,命有食神、伤官,天生的日主旺相,但因先天带煞,所以顽疾缠身,久病不愈。”
这驸马身体抱恙,满朝皆知,可这安道源头次见面,便能道出端倪,众人皆是啧啧称奇。
兴文帝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若想化解,需同我一道修炼,且三年之内不能近女色。”
萧霈云一听大为光火,越看这安道源越像城隍庙口的神棍,什么三年之内不能近女色,她还盘算着三年抱俩呢。她“啪”地一声将那杯盏扔在桌上,引来众人侧目。
“云儿,不得无礼。”兴文帝出声制止道。
欧伯卿也偏过头,瞧她满面恼怒,淡笑道:“多谢神师美意,伯卿身体无碍。”
他一口拒绝,转身往萧霈云身边走去。
那安道源连连摇头:“哎,情之一字,着实害人,痴儿……”
欧伯卿刚一落座,见她双眼能喷出火来,笑道:“怎么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他不让我近女色惹你不快了?”
欧伯卿握住她倒酒的手,拿下她手中的酒壶,亲自为她斟满。
萧霈云冷哼一声:“ 什么神师,我瞧着就是个神棍,在木渝国骗吃骗喝惯了,以为我大兴也这般愚昧么?我父皇素来不信这些,以前听到这神啊鬼啊,都得拉出去打一顿,但在这渝贵妃身边就服服帖帖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也不知道给我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安家在木渝国很有名望,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萧霈云转头,一双凤目忽闪忽闪地瞧他,嗔道:“你跟谁一伙的,不许帮他说话。”
欧伯卿无奈笑道:“好!”
萧霈云这才满意,她想起今日无端被扰乱的计划,凑近欧伯卿,低声说道:“今日之约尚未履行,做不得数,改日你得赔我一次。”
欧伯卿轻笑回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可怪不得我,怎地就该我赔了?”
萧霈云急道:“当然该你赔了,那本子里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难不成你要我找债主凑对去?”
说完她朝安道源瞧去,欧伯卿闻言俊脸一沉,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安道源似是感到二人的目光,朝这边看来,他微微一笑以示友好,但那夫妻二人却不领情,各自白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不明因果,满腹莫名。
萧霈云回身谄媚一笑,又道:“再说了,我觉得满堂男子就数你最俊,他们都不如你,我当然要挑最好看的了。”
虽知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欧伯卿闻言却很是开怀,任何天大的要求,此刻都好商量了,他虽不语,却是默认下了。
那安道源无端收了两记白眼,虽满心疑问,面色却始终如常,似乎并不在意,依然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
欧伯卿抬眼瞧那兴文帝,怀中抱着娇艳的贵妃,正兴致勃勃地听安道源说一些修道的法门,渝贵妃受他目光所感,回过头来,她勾起红唇,朝欧伯卿妩媚一笑,欧伯卿似未瞧见,目光转而移向别处。
皇帝对修道之事大感兴趣,拉着他不住地询问,安道源话不多,皇帝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倒是个合格的神棍。
萧霈云吃了个饱,一抬眼,那渝贵妃还坐在皇帝腿上,真真不成体统,她心思一转,计上心来,朗声说道道:“我听闻木渝安家久负盛名,能通阴阳,可辨万物,不知是否真像传闻那般神通广大。”
“安家乃是木渝的护国天师,举国上下全凭神师庇佑,所以才能安泰至今,公主这话是信不过臣妾?”渝贵妃站起身,广袖轻拂,尽显妖娆姿态。
当然信不过,否则她又何须存心为难,为难安道源便是为难渝贵妃。
萧霈云并不理她,只定定地看着安道源。
“那公主殿下想如何?”安道源问道。
“证明给我看。”
“殿下要臣如何证明。”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这些时令的东西都没什么稀奇,若我偏要盛夏飘雪,又如何?”
“阿云不得无礼,朕已经见识过神师的本事,绝非浪得虚名。”
兴文帝说道,言语间却毫无斥责之意,只是装腔作势,安道源虽曾在皇帝面前展现神通,但兴文帝也不确定是不是巧合,再考教一番,亦无不可。
萧霈云轻启朱唇,声音如清泉一般甘洌,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女儿又没亲眼见过,就想见识见识,难道这点小小心愿神师都不能满足?”
萧霈云眉峰一挑,凤目凛然,她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这公主也惯会刁难人,眼下正是三伏天,又如何能飘雪?
众人见那安道源气定神闲,仿佛并不为难,不禁都为他提了口气。
那安道源闻言,轻笑一声,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节气时令都由各方神明掌管,臣□□凡胎,的确做不到这等阴阳倒乱的逆天之举,让公主失望了。”
众人也皆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都有些失望。
“但——”安道源瞧着满殿之上形色各异的表情,笑道:“臣虽不能呼风唤雨,但要演算未来却也不难。”
“说说看。”萧霈云以手托腮,说道。
安道源收起笑脸,正色道:“臣于昨日曾在家中推演过一次,十日之内必有两桩大事发生。其一,京城西南八百里外有一村庄,村内有四百三十一户人家,它背靠的大山名唤锅头,将于后日夜间子时起火,于两日后的戌时熄灭,此间还会有场大雨,但此火非烧足两日不能灭,山下村民亦会受到波及。”
大家还在斟酌此话真假,渝贵妃却如临大敌,她双膝跪地,恳切求道:“神师卦象向来极准,还请皇上勿要轻视,速速派人遣散百姓,早做防范。”
那安道源却连连摇头:“没用的,此乃天火,命数如此,我劝陛下早将此山隔离开来,任其焚烧便罢,莫要派人前去救火,否则九死一生,徒添业障。”
渝贵妃掩唇惊呼,眸中已蓄起了泪:“那,那有没有化解的办法?”
“臣已说过,此乃命数,不可解。”
兴文帝端坐在龙椅上,他面色凝重,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敲击,不知在想什么。
萧霈云虽不信他所言,但看他如此笃定,心下也是一惊。
片刻,兴文帝又道:“说第二件吧。”
“第二件则与水患有关,月前大兴境内发了大水,有五人于救水途中路遇滚石,被掩于地下,朝廷多方搜寻却一直未能找到尸体,不过近日便能重见天日。章河水坝年久失修,这时节水位高涨,会再次冲垮,幸得有能臣坐镇,损失并不严重。臣此前从未踏足过大兴,不知大兴风土地貌,全凭术法窥得天道,是否准确,十日之内必见真章。”
萧霈云也曾在皇帝寿宴上听温桓说章州知府一行人路遇不测,却不知道后来如何。
兴文帝听罢并未明确表态,之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萧霈云无心饮宴,便早早告退,同欧伯卿打道回府。
刚出大殿,安道源便叫住她,萧霈云回头,见他已然不似刚才的凝重神情,唇边带了一抹笑意。他站在殿口,端是飘逸出尘,萧霈云又想起太子说他年近知天命的事,可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
他轻咳一声,笑道:“公主为何总是这样瞧臣,是臣脸上有东西么?”
萧霈云未接话,问道:“安神师还有何指教?”
“不敢当,若臣所言非虚,还望公主割爱,让驸马随臣修道,公主也一定希望驸马能长命百岁吧。”安道源看向欧伯卿说道,仿佛笃定自己的演算绝无差错,萧霈云心中大为光火,怒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一脸褶子藏都藏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豁然转身,拉着欧伯卿的手离去。
安道源闻言目瞪口呆,他这幅样貌,走到哪里都被盛赞,分明刚才连她自己都晃神,居然还敢说他满脸褶子,真是口是心非。
萧霈云虽占了嘴上便宜,心里还是气恼至极,她拉着欧伯卿,一路咒骂不休,欧伯卿止住脚步,笑道:“他不过随口说几句,也值得你这样生气。”
“他哪里是随口说,分明是一直觊觎你,从你进来他就一直盯着你看,他居然敢两次跟我抢人,说什么不能近女色,那就可以近男色么?谁知道他对你怀着什么龌龊心思。”
饶是欧伯卿平日里温和沉稳,听到她这番骇言脸色也微微一变,他轻敲她额头,笑道:“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书了,镇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萧霈云踮起脚尖,环住欧伯卿脖颈,认真说道:“其他都可以商量,除了你,我分毫不让。”
欧伯卿浅笑,将她拥入怀中。
第20章 风起云涌
第四日清晨,天将蒙蒙亮,相国寺的晨钟刚刚敲响,一个全身黑衣劲装的男人在城门下叫嚣,守城的军官颇不耐烦,待看清他手持金令,忙命人大开城门,那黑衣人策马入城,直奔公主府。
“公主,阿三回来了。”溶月在帐外轻唤。
萧霈云睁开眼,看了看身旁熟睡的欧伯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溶月忙为她披上外衣,扶她到外间的屏风后坐下。
屏风外不远处,阿三单膝跪着,他蒙着脸,看不清面貌,露出的一双鹰眼格外锐利,萧霈云坐定,问道:“如何?”
“回公主,那锅头山脚的确有一村庄,共有四百三十一户,锅头山于前日子时起火,昨日戌时熄灭,此间天降大雨,但火势丝毫未减,夜里还刮了阵风,火势蔓延,山下有六十三户人家被波及,房子庄稼都烧了。”
萧霈云派阿三去的时候,并未同他说起安道源推演之事,就想看看他到底能料中几分,她虽早有心里准备,但闻言犹是心中一滞,一户不多一户不少,此间情形竟与安道源所料分毫不差。
她又问道:“伤亡如何?那些百姓可有安置?”
“当地知府似是未卜先知,早早做了疏散,大多数人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死了一个孕妇。”
萧霈云心中一惊,急问道:“怎么会有孕妇?”
阿三道:“属下听闻她是入山寻找打猎的丈夫,结果火烧起来,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幸亏她刚入山不久,被进山支援的潜火军救下,但刚回到村口她便断气了,还是村里一个常给畜生接生的农户剖了她的肚子,这才救了那胎儿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