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归雪—— by铁板香菇
铁板香菇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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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滴在膝盖上,浸湿了她的衣裤,若他们都不曾卷入这场恩怨,该有多好……
洞外传来马儿的嘶鸣声,有人来了?
萧霈云蓦然一惊,抬起了头,随即浇灭了身边的火堆,手里握了一根最粗壮的树枝,起身往洞口走去,她侧身站在阴影处,举目往外瞧去。
只见不知从哪跑来一匹黑马,甩着马尾与自己的马儿交颈而卧,宛如一对爱侣,模样十分畅快,萧霈云只当是山中的野马,她顿时松了口气,抬腿便往洞中走去。
猛然间,萧霈云的眼角瞥见洞侧有一道细长的黑影,虽藏得十分隐蔽,但她却还是瞧见了,萧霈云眯起眼细细的瞧着,她来时看得分明,这山洞旁空无一物,怎么现在会有影子,再看那黑马,鬃毛柔顺,毛色滑亮,分明有人打理,哪里是什么野马。
萧霈云蹑手蹑脚往洞口走去,她屏息凝神,提起手中树枝,脱手朝外刺去。
“当——”
那黑影提起佩刀,格在身前,挡住萧霈云的攻击。
萧霈云也已看清来人,头戴大毡,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唇,身着褐色皮袄,格外清爽利落,不是皇帝的羽林军,也不是霍凌昭的银衣铁卫。
“殿下果然机警。”
这声音不是陆玄玖又是谁,萧霈云不禁有些头疼,她偏往山里走,为的就是不被人追到,没想到人家不仅追来了,还来的这样快。
隔着毡帽,陆玄玖看她神情沮丧,唇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果然,下一刻萧霈云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殿下莫不是忘了,这深山野林,我可比你熟悉多了,我自然有我的追踪方式。”
萧霈云闻言沉默不语,陆玄玖抱刀在怀,又道:“殿下莫不是还想逃?”
自然是想的,萧霈云抬眸看他,冷冷说道:“我不跑,还留下来做人质么?”
“他不会那样对你的!”陆玄玖放下手,淡淡说道,垂眸间,瞥见她赤.裸的双脚,他身子一侧,将眸光移向别处。
“我凭什么信他!”
“凭他为了你,忤逆了自己的父亲。”
萧霈云微微一愣,讥讽道:“别人家的事,你倒是清楚的很!”
陆玄玖垂下头,他沉声道:“你当知道,欧家老太爷为了他都失去了什么。”
“与我何干,难道我还应该感恩戴德不成?”萧霈云握拳在手,七年前,不是没有信过他的,他假死脱身,她悲痛欲绝,可结果呢,她还敢信他么,何况霍凌昭已经知道萧霈廷意欲何为,他总不会坐以待毙,她离开,是最好的,他再没有机会利用她,她便也不会失望。
“总之,我不会让你走的。”陆玄玖说不过她,取下大刀,在她身前一横,又道:“何况侯爷手下的情报网遍布各处,想找一个人太容易了,殿下,你走不了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萧霈云怒极反笑:“吓唬我?要不要赌一赌?”
“赌什么?”
“赌我能从你手中逃脱!并且你找不到我!”
陆玄玖沉默一瞬,大毡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萧霈云眉心一挑,面上满是挑衅,笑道:“不敢么?”
“不是!”他摇头道,老实说道:“侯爷只吩咐我将你带回去,可没说要与你打赌。”
萧霈云翻了个白眼,这人分明是在装傻,她不耐烦道:“那你就回去问问他,到底赌不赌,问清楚再来找我吧!”
“你会跑!”陆玄玖道。
这不是废话吗,只要他一离开,自己铁定立刻拔腿就跑,都不带回头的。萧霈云笑了笑,说道:“既然你对你的追踪术这么自信,还怕什么?”
“不是怕!”他压低了大毡,又道:“是费劲!”
萧霈云气结,莫不是跟霍凌昭待久了,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也跟着传染?
“殿下别气!”陆玄玖淡淡道,“您不妨想想,就算您跑了,又能如何?”
“什么意思?”萧霈云不解道。
“您可知,萧霈廷他想干什么?”陆玄玖举步往洞中踱去,“他想夺回皇位,免不了会与侯爷正面交锋。”
“所以呢?”
“他赢不了,只有跟着侯爷才是最安全的!”
在公主府的密室里,霍凌昭似乎也说过这么一句话——
阿云,他能走的,不过都是我的来时路,他斗不过我的!
“凭什么你们都这么笃定!”萧霈云冷冷看着他,她忽然觉得很生气,气到想要一把将他的毡帽掀开,面对面的问个清楚明白。
“直觉,我跟了侯爷快二十年,他从来没有失手过!”他面上一派认真,没半点玩笑的意思。
“……”萧霈云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秘闻,闹了半天,不过是凭着那不靠谱的直觉罢了。她冷笑一声,说道:“你这话,不像是个男人说的!”
她不再理会陆玄玖,抬腿往洞中走去,边走边道:“我若不肯跟你走,你也拿我没办法,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说罢,栖身躺在了洞中的磐石上,已然下达了逐客令。陆玄玖无奈,只能转身步出洞中。
萧霈云没有睡着,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陆玄玖的话,其实她是信的,当年父皇也曾说过,霍凌昭心机深沉,恐无人可比,她自己的兄长,从小一起长大,有几斤几两她清楚,他确然不是霍凌昭的对手,如今也只能找到他,带他走,一辈子不再踏足京城这个是非地……
这一觉,萧霈云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穿好鞋袜,整理过仪容,方才出了洞去。
皑皑白雪覆满了整座山林,耀眼的白光刺激着萧霈云的双眼,远处的雪地里,陆玄玖正盘腿坐着,头上还戴着那顶大毡,只不过上面已落满了雪,白了满头。
昨晚天寒地冻,萧霈云未曾管他,在这冰天雪地里睡了一夜,莫不是冻死了吧!
萧霈云上前去,伸手朝他鼻尖探去,大毡下,那张嘴猛然开口道:“殿下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萧霈云一惊,瑟缩收回了手,恼道:“你既然活着,干什么装死不说话。”
“……”陆玄玖一时无语,他只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所以才一直没说话罢了。
萧霈云见他还好生活着,放下心来,朝自己的马儿走去。
陆玄玖随即站起身,掸去身上白雪,上前一步,道:“殿下,昨夜我已仔细想过,我跟你赌。”

“想清楚了,不用再回去问问你主子了么?”萧霈云轻拍着马头, 回眸笑道。
陆玄玖摇头, 说道:“不过要定个期限, 万一您一直跑不脱,咱们也总不能老这么拖着!”
这话萧霈云不爱听了,什么叫她一直跑不脱, 难道他就那么有自信, 能防得滴水不漏?她敛了笑, 面上带了些许愠怒, 说道:“行, 那你说,定多久?”
“唔, 就十天吧,这十天之内, 您可以随便逃, 若我真的抓不到人, 我便自己回京城找侯爷领罪,倘若这半个月里, 你脱不了身, 就乖乖跟我回京城, 如何?”
“那走吧!”萧霈云翻身上马,说道。
有了陆玄玖跟着,萧霈云就再不必思虑其他了,她骑着马, 悠哉悠哉上了官道,一路上吃香的喝辣的,丝毫不见客气。
陆玄玖不远不近地跟着,刚开始,他以为她只是为了消除他的戒心,可许多天下来,萧霈云仿佛忘记了赌约这回事,每日里骑着马儿东转转,西逛逛,好似出门游玩一般。
越往南走,气候越湿,尤其出了太阳以后,大雪开始消融,寒风灌入,冷得愈发刺骨。萧霈云坐在马上,搓着手捏着冻红的耳朵,不禁有些后悔,大冷天瞎跑,真是找罪受,陆玄玖看在眼里,笑道:“殿下要是受不住,咱们就回去吧!”
萧霈云虽然后悔,却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她白他一眼,道:“你要是支持不住,就赶紧认个输,就自己回去吧!”
陆玄玖无奈摇头,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已至午时,便说道:“那殿下跟我走吧,带您吃顿暖的……”
萧霈云其实并不饿,但眼下急需避风,当下便点头允了。陆玄玖双腿一夹马腹,便向前跑去,萧霈云策马跟在他身后,入了一家乡下小店。
两人随意在桌边坐下,乌漆漆的桌子上,摆了个铜锅,底下点着火,就着热气涮起了肉。
妙啊,萧霈云食指大动,这大寒天的,还有什么吃食比这个更暖的!
陆玄玖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已经过去七天了,您还不打算跑吗?”
萧霈云夹了片嫩牛肉,往锅里一丢,抬眸看他,道:“怎么,这么急着催我,是身上没钱了么?”
陆玄玖回看她一眼,笑道:“我只是想提醒您,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跟我回京城,你可莫要耍赖。”
“你放心,我这人赌品极好!不会耍赖!”
陆玄玖闻言,双眉一挑,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问道:“你常跟人赌么?”
“没有啊!你是头一个!”萧霈云嘬了一口浓汤,轻道:“我从来不与人赌,自然也从不亏败信誉,岂不正是赌品极好?”
陆玄玖被噎得无话,无奈摇头,她的歪理总是那样多,陆玄玖饮了口酒,这几天殿下引着他一路向南,算算时间,三天后便能到章州地界了,那里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她选择脱身的地方,自己万不能大意了!
店中的门忽又打开了,北风卷着大雪灌入,外面似乎又下雪了。
外面进来几个魁梧的男人,个个方头大耳,腰间系着大刀,萧霈云抬眸瞟了一眼,最前面的大汉,铁肩铜腰,面上有条长疤,从眼角横过鼻梁,更显得凶神恶煞,瞧着功夫应当不弱,身后那几个大约是他的小弟,铜锅里的汤汁翻起,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萧霈云收回眼神,夹了煮好的肉,又认真吃了起来。
那大汉也正瞧着店内情形,待看到萧霈云时,心下微讶,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能有如此姿色的美人,不禁多看了两眼,忽感一阵冷气袭来,那大汉将目光转向她旁边坐着的男人,只见那人太阳穴高高隆起,一双眼睛精光闪烁,蒲扇大手青筋勃.起,下盘稳健凝如山岳,一看便是练家子,此时他也正打量着自己,壮汉收回目光,便在萧霈云他们身旁的桌子坐下,点过酒菜,便闲聊起来。
有了他们,这小店忽然就热闹起来,几个男人坐在一起,饮至酣处,行止也放浪起来,不是吹牛胡侃,就是谈论女人,胸腰腿臀,逐一细说,再不然几句不合,便要吵架,你骂我是狗,我道你是猪,忽然嘻嘻哈哈,忽而喊爹骂娘……
往日陆玄玖厮混,听得这些粗鄙之言,并不以为意,现下只觉污秽不堪,后悔不该带她来这种地方,他抬眼向萧霈云瞧去,只见她面色沉静,似没听到一般,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碗中嫩肉,陆玄玖暗叹一口气,只望她快些吃完,两人好继续赶路。
“我吃好了!”萧霈云搁下筷子,她眸光一转,又道:“我瞧着他们家的卤牛肉倒是不错,不如打包一些,路上带着吃!”
见她终于要走,陆玄玖松了口气,一口应道:“嗯,那我去买一些。”
说罢,便起身去找老板娘,萧霈云见他走开,拿起筷子,从锅中夹出一大块烫熟的肉,抬手朝那刀疤壮汉抛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鼻梁上,堪堪遮住了慑人的刀疤!
那壮汉正与人闲聊,忽而大叫一声,抬手将滚烫的肉拂落,鼻头已经通红一片,继而便瞧见邻桌笑意盈盈的美人,他勃然大怒,大喝道:“你干什么?”
萧霈云不语,扬了扬眉,一脸挑衅地看着他。那壮汉见她脸色怒火更甚,眼前女子美则美矣,但无端闹事,如何能忍。
“他妈的……”他啐了一口,提刀朝萧霈云走来,其余几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那壮汉阔步走来,将刀定在萧霈云面前的桌上,这一下力道极大,那锅中汤水震了一震,豁然洒了出来,店中忽而静了下来,纷纷往这边看来。
刀疤壮汉双手拄着刀,看着面前的小娘子,怒道:“说吧,几个意思?”
萧霈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说道:“就是看你的疤丑,替你遮一遮。”
刀疤壮汉闻言大怒:“他妈的小娘皮活腻歪了!”
他拔出大刀,便向萧霈云砍来,萧霈云侧身闪开,又迅速从锅中挑出一块肉,朝他面上掷去,这美貌小娘子分明故意惹事,这哪里能忍得,与他同行的伙伴也纷纷抽刀而起。
陆玄玖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几个壮汉手里拿着刀,正刺向萧霈云,眼见那刀尖离她眉心只有不足两寸,他心中一急,丢了方才包好的牛肉,便冲了过去。
他大喝一声,徒手震开那尖刀白刃,挡在萧霈云面前,怒喝道:“哪里来的杂碎,光天化日,竟欺负一个弱女子!”
萧霈云闻言差点笑出声,话本里那些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大侠,开场白好似就是这么说的,她好像找到一些感觉了,当下揪紧陆玄玖的衣袖,低声道:“我无意冲撞了他们,他们就要杀人。”
她本想来句大侠救我,显得自己柔弱一些,又怕演得太过,遂改成了:“太吓人了,你可不能不管啊!”
陆玄玖自然不会不管,但看她整个人微微颤抖,轻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看着他,陆玄玖心头一热,转头怒视众人。
“朋友,你女人把滚烫的肉扔老子脸上,这事怎么说?”那刀疤壮汉一见陆玄玖,便知是个好手,当下忍了怒火,沉声道。
陆玄玖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萧霈云,萧霈云见他瞧自己,急道:“都说是无意的了,肉太滑,没夹住!”
“放你娘的屁!”那刀疤头子大怒,这死小娘皮胡言乱语,方才她明明自己承认就是故意的。
肉太滑,没夹住?陆玄玖闻言双眼一眯,看着萧霈云,他跟了她这么些天,她仪态极好,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分明就是故意的,按照道上的规矩,他赔个礼道个歉,再花点银子息事宁人就算了!陆玄玖不想多生事端,当下拱手抱拳,便要开口,萧霈云见状,先他一步上前对那刀疤头子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问我要说法。”
说着便将整个铜锅掀翻,陆玄玖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他怒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不清楚么?”她狡黠一笑,随即低声道:“陆大人,你要有麻烦了!”
滚烫的汤汁朝那刀疤男子倒去,他急退几步,闪身避开,大骂道:“臭娘们,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老子打!”
事已至此,再没有调解的余地,几个男子举刀朝萧霈云劈来,萧霈云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眼见那刀尖落下,她便要命丧当场,陆玄玖却是忍不住了,若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自己这颗脑袋能不能好好长在脖子上,他可不能确定。
陆玄玖大喝一声,挥掌接下那凛冽刀锋,刀疤壮汉反手一挥,刺破陆玄玖衣袖,露出半截小臂,萧霈云双眼一眯,还未看清,只听那刀疤大汉吼道:“干看什么,给老子上。”
几人闻言,纷纷朝陆玄玖攻去,对面个个手持兵刃,陆玄玖闪身躲着,连连后退,诸人激战正酣,萧霈云笑着,继续火上浇油:“陆大人,你今日若能拿下他们的人头,我赏你黄金千两,决不食言。”
刀疤壮汉等人闻言,更是怒火冲天,下手尽是杀招,不留丝毫余地。萧霈云见陆玄玖被缠得紧,抬腿往门外跑去,解了拴在树上的缰绳,将陆玄玖的马儿放跑,自己则骑着另一匹绝尘而去。
陆玄玖自然看到萧霈云跑了,当下捉住攻来的双刀,急道:“诸位,这其中有误会。”
刀疤壮汉哪里还冷静的下来,挥刀朝他双足砍去,骂道:“到地府找你娘说去吧!”
陆玄玖翻身躲开,踹翻身前两人,便要夺门而逃,刀疤大汉又岂会叫他得逞,一个跟斗翻至门前挥刀拦住他的去路,陆玄玖又陷入缠斗中去……
萧霈云策马疾奔,频频回头,眼见陆玄玖没跟上来,这才放下了心,那刀疤壮汉功夫不弱,应当能缠他一会儿,萧霈云快马跑了一天的路,堪堪赶到章州地界,入城前,她放跑了马,自行向西面的山里跑去。
陆玄玖被那些人缠着,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一旦动起手来,无端停下便是服软,谁也丢不起这个人,要么被对面打服,要么把对面打服,陆玄玖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拔刀出来应战,奈何对面也武功高强,就这样,从店里打到店外,从屋顶打到地窖,从天亮打到天黑。双方激战正酣,打得昏天暗地,不知是哪个报了衙门,入夜后,地方捕快才姗姗来迟,将那小店团团围住。
官府介入,双方不得不停手,带头的捕快看着满地狼藉,不禁有些头疼,历来这些江湖草莽聚众闹事,都是拆房子,眼下这店中能砸的全砸了,小老板自然不敢叫他们赔,吃亏的总是这帮百姓,他抬眸看到那刀疤壮汉,皱眉道:“怎么又是你!不是前几天才放出来么,又想进去了?”
那刀疤壮汉怒气未消,抱拳道:“这次可不是老子闹事。”
捕头看向陆玄玖,是个脸生的,应当不是本地人,陆玄玖摸出一锭银子,扔给老板,便要离开。那捕头上前一步将他拦住,冷声道:“闹了事,就想走?”
陆玄玖耐心全无,伸臂一挥,一枚令牌赫然出现在那捕头眼前,那捕快面上从淡定到震惊复又恢复淡定,举臂道:“放行。”
身后,传来刀疤壮汉骂骂咧咧的叫喊道:“凭什么他能走,老子就不能,呸,你们官府看人下菜碟……”
“闭嘴吧你,人家有大内的腰牌,你有么?”
天已全黑,萧霈云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陆玄玖一拳砸在树上,心中既恼怒又无奈,不过有了那大内的腰牌,还是省去不少麻烦,陆玄玖借了马,一路往南追去……
陆玄玖到底如何追踪的,萧霈云不知道,彼时她正在山林间游走,陆玄玖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果然单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手中逃脱的。
但见他整个人完好无损,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唯有下巴上冒出了许多青渣,萧霈云心中还是有些慌,这人的眼睛是长在她身上了么,须知她到这里也不过才半日罢了,她远远冲他笑了笑,开口道:“陆大人,安好啊!”
陆玄玖黑着脸,这次是真恼了,他握着拳,冷冷看着她,萧霈云真怕他一个忍不住,冲上来将自己一顿胖揍,她不禁有些心虚,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尖,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陆玄玖这种人,应该不会打女人的。
当下,萧霈云眉心一凛,来了个先发制人:“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陆大人这么凶,吓死人了!”
陆玄玖呼吸一滞,当下怒道:“我能吓到你?满天下女子加起来,也不及你胆大。”
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子,敢往人家地头蛇的脸上扔东西的,事情闹这么大,把官府都惊动了,她还假惺惺地说,吓到她了……
萧霈云闻言干笑一声,道:“满天下男子加起来,恐怕也不及你这样凶啊!”
陆玄玖自知说不过她,不跟她纠结,当下沉了脸,说道:“现下我已经找到了你,你输了,还请殿下依言,跟我回去。”
“不急。”萧霈云见他不再提那事,心中也定了下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问问陆大人。”
“什么事?”
“七年前,公主府里入了刺客,那天夜里下着很大的雨,本来什么都看不清,可却碰巧被我撞见,他不仅与我动了手,还将我打伤,那刺客,是你吧!”
陆玄玖叹了口气,答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怕暴露行踪,所以才……”
萧霈云点点头,又道:“算起来,这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每次见你,不是打我,就是抓我,总归没有好事,如此说来,你我真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
她语气温软,但任人听来只觉受了无限委屈。
陆玄玖心中一软,忍不住上前两步,说道:“除了第一次,我都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以后再也不会了!”
萧霈云见他上前,蓦然笑开了眼。
风吹过,她鬓边几缕青丝随风浮动,与她面上笑容交相辉映,犹显光彩四溢,灵气逼人。陆玄玖走神间,萧霈云说道:“道歉嘛,就用不着了,眼下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我没输,你也没赢,可不能耍赖!”
他闻言只觉奇怪,忽觉头皮一阵发麻,天地间霎时充满肃杀之意,四周寂静无声,并无其他人,陆玄玖下意识拔刀出鞘,戒备地看着四周:“什么东西?”
萧霈云盈盈一笑,说道:“这四周有我师父用奇门遁甲布下的阵法,此阵变化繁多,听说就是千军万马前来也无所畏惧,陆大人,你可千万小心了,咱们就此别过。”
她说罢,转身离开,陆玄玖大喝一声,要追上前去,左右草丛间各一道黑影窜出,拦住他的去路,他横刀一劈,那物什却不见断裂,继而四周窣窣响起,听声音,不知道还藏着多少这样的东西,陆玄玖见那物什藤条也似,周身镶满倒刺,这要从人身上刮过,皮肉便会生生带起。
他纵身跃起,运尽十分真力,再次朝那东西劈去,只听铿锵争鸣之声震响,随身佩刀应声而断,那东西却无损分毫,陆玄玖心中大骇,他连赶两天路,此时早已筋疲力尽,但这东西铺天盖地而来,一不留神,便要骨肉分离,萧霈云早已走远,他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注意身体啊!高峰期,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第88章 奇怪客人
那倒刺阵困住陆玄玖足足三日,脱困后已是精疲力竭, 陆玄玖再顾不上其他, 就地一滚, 席地而眠。若非他早年跟随霍凌昭行走江湖,略通西陲木渝术数,恐怕就要困死其中, 直到睡饱, 恢复了精神, 才重新上路去找萧霈云。
他先将这座山头翻了个遍, 在山顶寻到一方寒潭, 旁边有几间木屋,里面物什俱全, 却空无一人。
他复又下山入了章州,可上上下下, 里里外外都寻不到萧霈云的身影, 沅西镇更是严密监视着, 当初的小丫头慧儿已经有了身孕,依旧支着阿姐留下面摊, 除了自己家门口的生意, 便是等着下值的丈夫阿光回来,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异常,瞧这模样,萧霈云应该没有回来过。
陆玄玖不甘心, 在章州耗了一个月,将每寸土地都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却再也寻不到萧霈云半点身影,无奈之下,只得回京复命。
“不见了?”霍凌昭手中的笔一顿,诧异道,抬头看向陆玄玖。
虽只是轻轻一眼,陆玄玖心中却咯噔跳了一跳,他垂首道:“属下无能,翻遍了整个章州地界,确实没找到人。”
霍凌昭收回目光,陆玄玖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若非故意放水,阿云怎能轻易避过他的耳目,但以他的脾性,也绝不敢欺瞒自己。
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替她遮掩行踪,可萧霈廷那边并无消息传来,她应该不在他身边,皇帝贵妃欧太傅,所有对她有威胁的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她定是藏在他想不到的地方,会去哪儿呢……
年关刚过,吏部尚书便被人刺杀于自己宅院,此事震惊朝野,皇帝闻言大怒,着大理寺严查,几日之后,大理寺提交的证据,吏部尚书被刺当日,便只见过穆武侯一人,如此一来,所有矛头便指向了霍凌昭。
“禀陛下,按我朝律例,案情未明前,疑犯皆由大理寺收押,还请陛下圣裁。”
“臣以为不妥,如今并无证据证明是穆武侯所为,不能贸然收押!”
“臣附议!”
“臣附议!”
诸位朝臣当庭争论起来,朝中局势乍然紧张。自西山冬狩以来,庆元帝便一直幽居深宫养伤,如今正好有了借口重返朝堂,他居高看着底下的当事人,只见霍凌昭从容若定、负手而立,好似满庭的争议皆与他无关一般。
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皇帝唇边漾起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声问道:“不知道穆武侯怎么看?”
霍凌昭闻言淡淡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如何看不重要,自然是皇上说了算。”
霍凌昭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见,乱哄哄的大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庆元帝狭长的双眼眯起,他虽语气寻常,但这话听在庆元帝耳朵里,分明就是威胁,这朝廷复杂纷乱,毫无章法,天子没有天子样,臣子没有臣子样,可悲可叹……
衣袖下,庆元帝的拳头不自觉捏紧,半晌才咬牙道:“穆武侯这些年为了朕和朝廷呕心沥血、劳苦功高,自然不能轻易收押,这样吧,案情未明之前,便先在家中禁足吧,修心养性,也是极好。”
“臣遵旨!”众臣哗然,万万没想到,这次穆武侯轻易便妥协了。
穆武侯府上碧空万里,清爽的春风掠过,带起丝丝凉意,风淮进来时,正看到自家侯爷站在案前细细描绘着,那画卷之上月光正好,一女子垂足坐在树端,面上神情俏皮而慵懒,不是逐风苑的小公主又是谁!
自打侯爷被禁足,果然在家练起了字,画起了画,最近皇帝动作频频,因吏部尚书空缺,原先的侍郎便暂且顶上,之后户部之中亦小有整改。
“吏部尚书一死,朝中官员变动也是寻常!”霍凌昭听罢,淡淡开口道。
风淮皱起眉,皇帝虽不敢大张旗鼓地整改,安插的人手也并非紧要,但日复一日,难免会成大患,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属下说的可是户部和吏部的空缺。”
霍凌昭继续运笔,将女子的轮廓细细描绘着,口中淡淡说道:“给他就是!”
给他?侯爷莫不是糊涂了,怎能轻易说出给他二字,风淮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皇帝将侯爷禁足,正是趁机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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