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月明星稀,鎹鸦南飞,鹤见川蹲在霞柱宅邸的墙角下,仰望着面前三米高的围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惆怅叹息。
——为什么她就学不会翻.墙呢?
大家都能轻而易举地跳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即使是来到无一郎这一关里,最低级的那一个辛级队士,鹤见川都见过他夜里灵活地爬墙出去买烤红薯,好像整座霞柱宅邸里,只有她一个人没办法做到这种事。
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和社长学会了怎么爬到房顶,虽然说房顶是比墙要高很多,但是房屋周围总是有些凹凹凸凸的地方给她爬,窗台也好水管也好,总归是有支撑点的,可是围墙就不一样了,九十度直角直直伫立在土地上的高墙,墙面光滑平整,压根没有地方给她借力。
无一郎、香奈乎他们都很厉害,站在地面上一跳就能跳到墙顶上去,差一点的队士们,也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助跑,跃起后再踏一次墙面,也能翻身上墙顶,但是鹤见川做不到前者,也学不会后者,即使学会了全集中呼吸,她觉得自己貌似也没有在什么地方进步了。
想到这,鹤见川又垂下脑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唉~~~~~~~~~~~~”
学不会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学了,不然她还怎么跑出去找不动和被被呢?
鹤见川摸摸口袋里上次善逸爬墙出去,帮她去找不动要的糖果,满满的一小袋糖果,现在也只剩下五六颗了。
没有糖果的日子实在是太太太太太——难熬了!
鹤见川心疼地拆了一颗宝贵的奶糖塞进嘴里,一大颗奶糖撑得她鼓起了半边的腮帮子,随手拍拍衣摆上的灰土,她扶着腰间的刀站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在离围墙三四米远的地方站定,摆出了助跑的姿势。
一、二、三——跑!
全集中呼吸给肺部带来了火燎一般微刺的痛感,在离墙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重心压到脚的前半部分,借着冲刺的惯性和力度,朝围墙上方——跳过……去!
——嘭!
额头狠狠地撞在了水泥墙上,鹤见川噗通一声又摔下了墙角,跌坐在院子里的泥土地上,泪眼汪汪地捂住了自己磕破皮的脑门。
『起跳慢了……呜、好痛……』
她吸了吸鼻子,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一边嘎嘣嘎嘣地咬着奶糖,捂着脑门正中的大包,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又站起来。
脑袋被撞得晕乎乎的,鹤见川一手撑着墙,用力地晃了半天脑袋,才慢慢缓了过来。
『……屁股也好痛。』
她腾出手,又揉了揉自己好像摔成了八瓣的屁股。身体里的灵力自觉地运转起来,不过片刻,脑门上肿起的破皮大包就消了下去,连淤青都没留下。
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鹤见川给自己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今天夜里第二十六次又站到了围墙前,摆出了助跑的姿势。
——今天要是还翻不出去的话,明天她的糖果就要吃完了,后天她就又要没糖果吃了!
摔倒了有灵力在,只要几秒钟就不会痛了,但是没糖果了……那可就真的没糖果了!灵力也好呼吸法也好剑术也好,都给她变不出糖果啊!
两权相较取其轻,只是摔几下而已,对于保命第一糖果第二的鹤见川而言,这个问题虽然很大,但还没有非常大,没有糖吃了那才是灭顶之灾。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大口地呼出,拿出了面对数学考试压轴题的精神面对眼前的这堵围墙,准备和它死磕到底——她观察了三天,在无一郎这座普遍墙高三米五的宅子里,这堵三米的墙已经是最矮的了。
一、二、sa……
“——你在干什么?”
蓄势待发一鼓作气精神紧绷的鹤见川在即将冲出去的前一秒,被身后少年突然响起的嗓音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吧唧一声再次和后院的泥土来个亲密接触,好在无一郎立刻伸手揪住了她的后领。
保持着被拎住的姿势,鹤见川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糟糕,肯定是刚刚摔下来好几次,动静太大,被无一郎发现了。
“……散、散步?”她心虚得眼神乱飘,回答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无一郎:“……散步?”
如果不是知道鹤见川半夜连门都不敢出,无一郎觉得他没准就真信了。
他看了看鹤见川穿着的外出服装,又看了看鹤见川腰间别着的她抱怨了好几次不好用的日轮刀,最后看了看鹤见川面前的围墙。
……怎么看都是一副想要爬墙出去的样子。
“你想要翻.墙出去。”无一郎十分肯定地对鹤见川说道。
“……没有!”鹤见川虚张声势地反驳他,刷的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那你为什么要在半夜撞墙?”无一郎像是真的感到不解一般,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困惑。
“……”
鹤见川觉得自己的心口被.插了一刀。
她闷闷不乐地噘着嘴巴,抱着脑袋从无一郎的手下钻出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哒哒哒地就要小跑回自己屋里。
……哼,大不了后天没糖果吃了,她就拜托香奈乎帮忙带她翻墙出去。
然而她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无一郎又揪住了后衣领,拎着站回了原地。
“你想要翻……你想要跳到墙上去吗?”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难得体贴地换了个不那么揭鹤见川老底的说法。
鹤见川小心翼翼地瞅他一眼,双手别在背后抓着手指,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想。”
无一郎松开她的衣领,朝墙的方向迈出了两步,一个眨眼之间,就轻身跃到了墙上站定,他在墙头半蹲下身,朝着下方的鹤见川伸出了手:“跳上来。”
鹤见川仰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立刻听话地别正了腰间的刀,调整好呼吸,第二十六次朝着这堵墙开始了助跑,在离墙面还有一米多远的距离时,一鼓作气踏步跃起,朝墙顶上跳去。
她还是跳的不够高,离墙头差了半米的高度,但是无一郎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少年的手臂向上一收,就将她整个人都带了上来,让她晃晃悠悠地在狭窄的墙头上勉强站住了。
鹤见川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花了几秒也就站稳了,她走了快半个月的平衡木,虽然墙头只有十多公分宽,但站稳也不算很难。
“怎么样?”无一郎注视着下方的院子问她,“——跳上来的感觉。”
鹤见川挠了挠头,感觉……好像没啥感觉,跳上来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想要翻过去。如果非要说什么感觉的话……
墙头风好大,她有点冷。
比起站在屋脊上,墙顶好像也只是站的位置更加狭窄一点,感觉没那么稳而已,而且墙顶还没有屋顶高呢,这点高度,现在的她就算掉下去,也能自己完成受身落地了。
鹤见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无一郎的问题。
无一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转而又问回了一开始他想问的事:“为什么要在半夜翻.墙?”
“……”鹤见川的视线左飘右飘,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小声嘟嚷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想出去找不动和山姥切。”
被抓到了一次翻.墙,好像想瞒也瞒不过去了,不说的话,无一郎以后肯定也会盯着她,免得让她半夜翻.墙偷偷溜走了。
她就像是个干坏事被老师抓了个现行的小学生一样,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惨兮兮地等挨批。
无一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鹤见川:“……”
无一郎:“……”
鹤见川:“……?”
无一郎:“……”
鹤见川:“……??”
无一郎:“……”
鹤见川觉得自己有点方。
在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后,无一郎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我……没有给你吗?”
鹤见川:“……啊?”
给什么?
鹤见川和无一郎大眼瞪小眼,一双湖蓝一双蓝黑的眼眸对视了许久,无一郎率先收回了视线,他慢吞吞地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样东西。
“大门的钥匙。”
他拎着一串黄铜色的钥匙对鹤见川回答道。
鹤见川:“……诶?”
鹤见川只在考试中才会高速运转的大脑宕机了。
她呆呆地愣了半天,直到无一郎拆下一把钥匙放进她手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我、我可以,出门的吗?”
“?”无一郎困惑地看她一眼,“为什么不可以。”
“但、但是大家不是都不可以出门的吗?”鹤见川紧紧抓着钥匙,说的话渐渐又流利起来,“大家不是都只能偷偷翻.墙出门的吗!——昨天那个秃头队士还翻.墙出去喝酒了!”
无一郎将正要收回怀里的钥匙又拿了出来,在鹤见川面前晃了晃,金属的钥匙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看见了吗,大门的钥匙只有三把。”无一郎语气平静地答道,“他们可以翻.墙,我为什么要把钥匙给他们?”
……所以说到底还是她不会翻.墙的错吗QAQ
鹤见川小心翼翼地把无一郎给她的钥匙放进口袋里收好,打算明天午饭的时候就跑去找不动和山姥切。
“那我回去睡觉了……”她站起来,想要往下跳,但比划了一下这个高度,还是转过了身,打算顺着墙壁呲溜溜慢慢滑下去。
“等一下。”无一郎今晚第三次揪住了她的后领,阻止了她准备扒着墙往下滑的动作,“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干什么呀……”鹤见川蔫蔫地问道,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她一点干劲都没有,只想立刻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睡觉。
“刀匠村有人来了。”
无一郎在脑子里想了想路线,还是决定直接捞起鹤见川,带着她翻过了墙,站在了霞柱宅邸围墙外的土地上。
“——主公大人要召见你。”
已经是过了午夜的时候。
鹤见川跟在无一郎的身后,踏入了这座她已经来过两次的宅邸。偌大的和式老宅廖无人声,在朦胧的月色里沉默地伫立着,像是一只陷入沉眠的巨兽。
“你在这里等着。”无一郎领着鹤见川进了一间屋子,桌案上亮着一盏油灯,像是不久前这间屋子里还有着什么人在,榻榻米上仍歪歪扭扭地放着几个软垫。
鹤见川抓过一个垫子,老老实实地坐下,看着无一郎出门通报那位产屋敷大人去了,也不知道那个产屋敷大人为什么要在半夜叫她过来,最近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有好多的训练,晚上累的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她现在真的好想睡觉。
屋子里安静又暖和,油灯昏黄的柔光让空气都变得安逸舒缓了下来。鹤见川跪坐在软垫上,垂着脑袋昏昏欲睡,沉沉的睡意压在她的脑袋上,像是一大团软绵绵的棉花糖一样,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其中,一点一点地往榻榻米上推……
“唔……嗯……呼……呼……”
“呼……咻……”
她的额头眼看着就要抵上榻榻米,理智已经被倦意丢到了大气层外,只差一步就要被睡神带进梦乡,但就在此时——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突兀的轻响。
鹤见川一个激灵直起了身,睡意登时散了个一干二净,绷紧了脊背紧紧地盯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是从屋外传来的声响,无一郎还没有回来,这个声音是从——屋里更里面的地方传来的!
鹤见川望向了屋里那扇大大的木头屏风,屏住了呼吸。不是在屏风的后头,而是比屏风后头更后一些的地方,听起来就像是还隔着一层不怎么厚的隔墙。
『什、什么东西!鬼吗?是鬼吗?不是说这里是鬼杀队主公的住宅,鬼找不到这里也进不来的吗!骗子差评虚假宣传这是诈骗!无无无一郎怎么还没回来,干嘛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啊啊啊啊啊——早知道就和无一郎一起走了……我刀呢、刀、刀哪去了!』
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地响起,时远时近,好像只有一人,仔细一听,又好像有好几个人,鹤见川哆哆嗦嗦地抓住了刀柄,害怕地咬紧了牙关,死死地盯着那扇虽然很大但却并不算厚重的木头屏风,湖蓝色的瞳孔因为紧张而收缩颤动。
和式的木头拉门被人轻轻拉开的声音,在屏风的后头,似乎还有着一间里间,油灯朦胧的光亮映在屏风上,烛火晃动着,像是一叶在风浪里摇摆的孤舟。
“红色的……”
“洗不干净……”
“怎么办……”
“手上也是……都是红色的……”
女孩稚嫩的嗓音飘飘渺渺地从屏风后传来,毫无起伏的声线叠在一起,像是声声催命的质问。
鹤见川时隔半年的、再次回想起了当初在那座迷宫老宅里,和善逸一起被那个女童小鬼支配的恐惧。
嗒、嗒、嗒……
脚步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屏风之后,忽的伸出了一段被大片大片染红的白色衣袖。
鹤见川:“……”
“噫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
“——无一郎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把抓起软垫砸向了屏风,鹤见川手脚并用地爬起身破门而出。
桌上的油灯被屋外涌进的夜风,呲的一声吹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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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端坐在最上位的位置,产屋敷耀哉保持着得体和煦的微笑,沉默着。
他已经如此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已经点上好几盏灯的屋内也同样寂静了一刻钟。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两侧,杭奈和彼方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杭奈:【手上的颜料还是洗不掉,怎么办?】
彼方:【我也是,不想带着颜料睡觉。】
杭奈:【等会儿问问父亲怎么办吧。】
彼方:【父亲好像还要处理事情,我们还是去问母亲大人吧。】
杭奈:【好。】
双胞胎小女儿们沟通完毕,假装无事发生地将视线再次收回了正前方,同时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决定了下次父亲的这位客人要是再来的话,她们是绝不会再和他一起用画画打发时间了。
浪费了好几张纸,又打翻了颜料,弄脏了房间和衣服,最后还吓到了鹤见川小姐,以至于——
明天她们还得去拜托后勤部门的人修一下那扇被鹤见川“破”的门。
想到那扇被鹤见川一刀劈坏的门,两姐妹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坐在产屋敷耀哉的左下方,鹤见川心虚的揪着自己的裙摆,眼神飘忽,不时偷偷看一眼坐在她对面、刚换了一身衣服的白发青年,悄咪咪地在心里扎他的小人。
都怪这家伙吓唬她,不然她怎么会把门给砍坏了呢!还害得她因为半夜在主公宅邸吵闹,被无一郎给敲了脑袋。
坐在鹤见川的正对面,鹤丸国永半点也不愧疚地迎上鹤见川又一次偷偷看过来的眼神,笑眯眯地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哎呀,这么久没有见到小主公,一来就看到小主公还是这么活泼,鹤也就放心了!”
什么「吓哭了小主公」,像他这么有道德的资深老刀,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只不过是小主公看到了他过于惊喜所以喜极而泣了而已!虽然只是无心的一场惊吓,但效果还是很好的……吧?
……大概?
鹤丸国永看着对面的鹤见川“哼!”的一声扭过了头,在心里有点没那么有底气地想到。
“咳。”
产屋敷耀哉轻咳一声,掩饰过了尴尬,强行把话题扯回正事上,温和地开口道:“川,麻烦你在这个时候过来一趟了。只是要事在前,如果错过了一刻,或许下一次再见就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了。”
“今日鹤丸先生从九州赶回,是有重要的事想要与你一谈。”
鹤见川小声地应了一句,抓着裙摆有些提不起兴致。大半夜的,又不是有鬼来了,哪里会有比她睡觉更重要的事情嘛。
熬夜会变胖、反应迟钝、长黑眼圈、食欲不振、掉头发、长不高、冒痘痘,最重要的是还会猝死,对于怕死的鹤见川来说,虽然挂掉的概率比不上被鬼追屁股,但危险指数怎么说也有个三十点左右吧。
看出了鹤见川的心思,鹤丸国永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脸上挂起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无奈苦笑的意味。确实也是他来的时候不对,大半夜的,他就是叫小贞起床,那个孩子都会闹脾气,更何况是远比太鼓钟贞宗要更娇气的鹤见川。
只不过,在这个传信还并不十分便的年代里,鹤见川来来去去总是让他猝不及防,为了避免又突然横生什么变故,有些事情还是越快和鹤见川说明越好。
听刀匠说,山姥切国广那家伙已经成了鹤见川的刀,虽然只有一点,但他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些羡慕的心情来。说到底,他们本质上都是刀剑,即使化作付丧神,拥有了人类的血肉之躯,能够握住自己上阵杀敌,但那和能被主人握在手中使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如今仍记得一切因缘的只剩下了他和刀匠,刀匠大约也很快就要因为灵力不足而陷入沉睡,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小主公。”鹤丸国永微微弯下眉眼,哪怕只是一个轻柔的笑容,在他这副华贵清雅的样貌下,也典雅得像是昙花一绽。
“鹤这次前来,是想要同您说一说,有关您——”
“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的事情。”
他的话让本已经又开始打瞌睡的鹤见川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抬起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来,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盯住了超市货架上的限量糖果。
“什么?”鹤见川脱口问道。
她早就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一开始以为是梦,但又好像不是,不过貌似又是,饶是鹤见川再怎么神经大条,即使搞不懂这到底是不是梦,她也一直想知道……呃、好吧,其实也没有“一直”,好像在跟着无一郎开始学剑术起,她就差不多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但总而言之她还是想知道的!
嗯!对!想知道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好几次因为做梦考试迟到了。她都高三了,再考试迟到的话老师迟早会叫家长的!
这过分真诚闪耀的眼神让鹤丸国永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他将本就端正的身子坐的更笔挺了些,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清朗而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室内缓缓流淌而开。
——故事的最初版,由此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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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此世很远很远的另一个世界,曾出现过这样的一批心怀不轨之敌。
那是一群真身不明、遍体萦绕着不详黑雾的敌人,这些敌人被称之为「历史修正主义者」,或者说是「时间溯行军」。
在突然的某一天,时间溯行军们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们有着能来往于不同时代的特殊能力,靠着这个能力,时间溯行军们肆意篡改着历史——或是在战国救下本该死于本能寺之变的织田信长,或是在池田屋袭击新选组帮助攘夷志士脱逃,或是混入战场改变桶狭间之战的胜负。
历史因为他们而变得混乱不堪、支离破碎,本该死去的人活了下来,本该活着的人却早早死去,于是世界因此而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
为此,「时之政府」成立了。
通过四处征召搜罗有着特殊才能的「审神者」,人类凭借着付丧神的力量与时间溯行军对抗,将被篡改的历史修复回它原本的姿态。
在这场漫长的斗争中,一位姓氏为「鹤见」的审神者脱颖而出,成为了扭转不利战局的关键力量。
那是一位天赋卓绝的审神者,术式、剑道、军理、谋略……这个世界上仿佛就没有此人所无法掌握的才能,他人十年的成就,于鹤见而言,不过数月就能达到。
审神者鹤见的人生在十四岁被时之政府带走的那一年,就此一分为二。在十四岁之前,「鹤见」是一个缠绵于病榻的瘦弱幼童,过于强大的灵力使得这个孩子甚至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苦难。而在十四岁之后,「鹤见」则迅速崛起,成为了审神者中的领军人物,是受所有人、所有付丧神敬仰信赖、高山仰止的存在。
鹤见本身,仿佛就是“完美”一词在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投射。无论是才能还是品行,在这块美玉上都找不到一丝的瑕疵。
因此,理所当然的,「审神者鹤见」成为了时间溯行军最大的敌人、最尖锐的眼中钉肉中刺。
时间溯行军发起了一场针对审神者鹤见的袭击,数以千记的敌人袭击了鹤见的本丸,庞大的能量聚集爆发,最终引发了时空乱流,让审神者鹤见从「彼世」——
坠落到了「此世」。
虽然说人类有着“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一类的熟语,然而即使流落异世,曾经的荣耀与光华不再,审神者鹤见也不曾就此明珠蒙尘。
就如同当初奋战在时间溯行军前线时一样,鹤见再一次从零开始,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地创造了第二次奇迹。
——审神者鹤见,建立起了一座城池。
在「审神者鹤见」之后,鹤见又称为了「城主鹤见」。这座城池庇护者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浪之人,人人安居乐业、怡然自乐,在那个贵族腐朽享乐、平民艰难度日的时代创造出了一个世外桃源。
审神者鹤见依然是那个光风霁月、虚怀若谷、得到所有人仰慕敬畏的存在,完美的宛如皓皓明月,皎洁无瑕。
然而——、
鹤丸国永的话音一转,抬眼看向了有着与那位审神者鹤见有着相似眼眸的鹤见川,口中吐出的语调微微一沉:
“在他七十年的漫长人生里,却曾经铸下了一个大错。”
鹤见川全然无察地眨着眼,有些好奇地追问道:“什么错?”
“那个人放走了一个鬼。”
鹤丸国永答道。
落着雪一般美丽轻盈的细密眼睫缓缓垂下,半掩住了他璨金色的眼眸,鹤丸国永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如同宣判一般平静的话语——
“那个人,未能分清自己的当下的身份,仍然以为自己既是「城主鹤见」,也还是「审神者鹤见」。”
“于是,在遇到了那个鬼的那一天,即使作为「城主」的鹤见大人因为自己的子民被残忍吞吃而愤怒万分,「审神者」鹤见却还是为了减少自己对这个世界历史的干涉,最后放走了那个鬼。”
“放走了那个在后来的千年里,使得最终有成千上万人被恶鬼所食的、”
“——鬼、王、无、惨。”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再次抬头看向了鹤见川,将这样的重担压在鹤见川的身上,其实是一件相当不公的事情,即便是所谓的“父债子偿”,鹤见川与初代鹤见所隔也太过久远,二人之间有着足足千年的历史长流横亘在其中。
端坐在软垫上,鹤见川微微垂着脑袋,细细的眉毛绞在一起,神色里带着些茫然。
鹤丸国永说,这是和她“做梦”的原因相关的事情,其实鹤丸国永前半截所说的话她有一大半不是很懂,什么“拯救世界”……之类的东西,听起来就像是小说漫画里的情节似的,但是有些零散的字眼,她确实也在同为刀剑付丧神的不动和山姥切口中听到过。
但是,总而言之,按照鹤丸国永所说的这些话……
“所以、是需要我去杀那个……鬼王吗?”鹤见川犹豫着问道。
产屋敷耀哉总是轻柔温和的嗓音也因为这严肃的话题稍稍沉下去了些许:“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为难的事,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川。”
“千年来,你的先祖,那位鹤见大人,是我们所知的唯一一位有把握轻易斩杀鬼舞辻无惨的人。你继承了那位鹤见大人的天赋,即使并不完全,但那也许就是我们抢占先机的关键。”
“……噢。”鹤见川点了点头,在心里很快地又过了一遍自己刚刚所想的东西,最终在屋内几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开口答道:
“可以,但是得加钱。”
『鬼杀队的工资和这个委托难度对应的报酬也差的太多了点吧。』
鹤见川皱着小眉毛想到。
第77章
在回来之后,鹤见川足足的睡饱了九个小时,等到天光大亮、日上三竿的时候,才晃悠悠地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进了训练的庭院。
一群队士们早早就已经起床,重复着每日枯燥的练习。即使和鹤见川一样,临近夜里三点才睡下,在天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无一郎就已经像是之前的每一日一样,无比自律地第一个到达了庭院中,站在空地的中央从最基础的空挥开始热身。
鹤见川咬着包子混进了训练的人群中,找到了香奈乎和祢豆子,开始了她今日份的挨打功课。这样的训练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有着在侦探社里训练的底子在,她也渐渐习惯了香奈乎凌然的剑风,在香奈乎有心的放水下,也勉强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了。
听其他的队士们说,香奈乎是蝴蝶忍的继子,但实力其实已经与柱们相近了,只不过是在战绩上差了那么一笔而已,只要碰上个机会,她就能踹出这临门一脚,从“继子”晋升为能够正式独当一面的“柱”。
……为什么感觉自己身边的天才含量好像有点过浓了?
被「天才·无一郎」、「天才·香奈乎」、「天才·善逸」、「鬼才·祢豆子」、「天才·乱步」包围的鹤见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但她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天才多正好也方便她这个菜鸡抱大腿嘛!
鹤见川心态良好地把自己继续摆在了“需要保护的弱鸡”的位置上,接受香奈乎和祢豆子爱的暴打……训练。她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安排,上午挨揍,午饭的时候去找不动,下午练习平衡木和呼吸法,晚饭去找山姥切,回来之后完成今天的空挥和耐力训练作业,十点洗澡,入睡前温习一下学校的功课,十一点半准时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