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夫君瞎了眼—— by鹊桥西
鹊桥西  发于:2023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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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惊阙这晚的本意是查看下她的伤口、为她重新清洗包扎,现在计划有缩减,没有了需要大量借助目力的行为。
但?江颂月等着他有所行动,他总要做出些什么。
转移下她的注意力也好。
闭上眼包扎确实没那么简单,耗费了些时间。
终于把江颂月的手包扎好后,闻人?惊阙将她的手放回到寝被中,倾身向前,朝着记忆中的方位压了下去。
他闭着眼,真?切地盲目亲吻。
至于唇会落在何处,他自己也不知晓。

巨大的震撼过后, 江颂月心里混乱。
她不想再冤枉闻人惊阙,拼命按捺住杂乱的心思?,决定耐心等?待。
再?等?等?, 看他会不会做出别的不该由盲人做出的事情。
闻人惊阙后续的动作都很小心,充斥着试探、摸索,完美表现出一个关怀妻子的盲眼人可能会有的反应。
这让江颂月陷入彷徨。
是她想多了吗?
她心里忽上?忽下的,没能寻到进一步的线索,只能寄希望于闻人惊阙接下来?的动作。
在手被?放回寝被?下之?后,江颂月心脏高高提起, 调动全身感官防备着。
温热的触碰落在她耳垂下方。
江颂月心头一酥,差点打起哆嗦。
她想过闻人惊阙可能会偷亲她, 脸颊、嘴唇,各种心理准备她都做好了, 绝对不会有什么慌张的反应。
偏他亲的是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就像是没有目的、落偏了的亲吻。
江颂月本想继续忍耐的, 可闻人惊阙找不到准头似的, 也不挑地方,直往下方拱。
呼吸扑在江颂月脖颈上?,她没忍住, 又小小地战栗了下。
闻人惊阙感受到,轻扬了扬嘴角, 搂在江颂月腰上?的手一用力,将她从侧卧转为平躺。
白得的便宜, 不占白不占。
他也不睁眼,身子贴近,凭着感觉一点点摸寻, 不急不慢地刺激着江颂月。
江颂月容忍他许多,到被?他撬开唇齿时, 没忍住被?引起的心火,搭在胸前的手向外一推,抵在了闻人惊阙胸口?。
但他入迷了般没有反应,仍在贪婪索取。
江颂月受不住了,睁开眼,猝不及防地与闻人惊阙四目相对。
她吓得差点咬了闻人惊阙的舌头,人家倒是好,没有一点停顿,眼睛直直对着她,甚至因?为不满足,空出一只手捧住她的脸。
对着那双漆黑明亮、专注而热烈的眼睛,其中含着的难以?言表的激烈情绪,让江颂月如置身火炉。
这是能装得出来?的吗?
江颂月怀疑,随后肯定。
闻人惊阙忍耐力极强,极其擅长伪装!
想到他可能是在假装看不见?、假装没发现自己苏醒、是在明目张胆地与自己对视着、若无其事地张狂亲吻,江颂月头皮一麻,牙齿登时闭合,用力咬了下去。
“唔”的一声,闻人惊阙放开了她,擦了下嘴角,口?齿不清道:“月萝?”
江颂月心口?起伏着,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道,凶狠地瞪着他,但没出声。
这次她心中的怀疑没那么容易消下去,未完全确定前,不会轻易开口?,免得再?被?闻人惊阙以?各种看似在理的原由忽悠过去。
而闻人惊阙看着江颂月的神情,不想真的激怒她,适可而止地停下放肆的行为。
舌尖还在渗血,他嘴巴里滋味不好受,觉得就这么作罢,有点不尽兴。
琢磨了下,他喊道:“月萝?”
装模作样喊了一声,闻人惊阙对江颂月的怒目视而不见?,抹了抹自己的唇面,低下头去,低声道:“是做了噩梦咬人吗?我还当是醒了。”
然后捧着她面颊的手摩挲到她嘴角,道:“应该是没醒的,否则按月萝的性子,凶不凶我先?不说,一定会先?把?嘴巴擦干净。”
江颂月本来?专心瞪他的,被?他一说,萌生出一股要擦拭嘴巴的冲动。
“没听见?动作。”闻人惊阙做自言自语状,“她若是有动作,我定然能听见?。”
江颂月偷摸抬手抹嘴巴的打算,被?他毁于无形。
闻人惊阙在恨不得将他射杀了眼神下,满意一笑,躺下去重新拥住江颂月,合眼入睡。
江颂月等?了许久,久到她憋着的呼吸已趋于平静,嘴巴上?的湿润感已近乎消失,才眨着瞪得酸痛的眼睛,恶狠狠地抹起嘴唇。
之?后她使?劲掰开腰上?的手臂,粗鲁地丢开。
身上?寝被?因?她的大动作掀开一些,凉气?侵袭入内,江颂月觉得冷,低头拉寝被?时,不经意看见?了自己凌乱的寝衣,里面露出一小片水红色软绸,是她的贴身小衣。
她去拢衣裳遮挡小衣时,蓦地记起身上?的疤痕,动作一顿,脸色骤然变得阵青阵白。
小衣里面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她曾仗着闻人惊阙看不见?,骗他那是手臂,拿着他的手抚摸过。
他有可能是在装瞎。
一道惊雷劈在江颂月灵台上?,险些将她震晕了过去。
怀疑的种子数次冒头,均被?土壤埋没,这一次,余望山的话与今夜闻人惊阙的行为,恍若一场甘霖,让那颗种子再?次发芽,一跃长出半尺高,再?也无法轻易被?埋没。
江颂月看着陷入睡熟般的闻人惊阙,忆起当时的情景,恨得咬牙切齿。
她握紧拳头,像之?前闻人惊阙对她一样,低头凑近,“如若被?我发现你是假装的……”
她一字一顿,咬着牙吐出下一句:“……我一定会杀、了、你!”
闻人惊阙:“……”
不至于吧?
清晨,房门被?人叩响,闻人雨棠的声音倒豆一样响起。
“五哥五嫂!快开门,出事了!出大事了!”
江颂月打了个激灵醒来?,感受到寒气?,习惯性地往后一缩,没找到熟悉的怀抱。
她心头一惊,“唰”地睁眼,见?简陋的床帐内空荡荡的,身边已没了人。
闻人惊阙不在!
他是个盲人!
江颂月惊惧交加,快速掀开帘子,望见?外面正摸索着系衣带的闻人惊阙,高提的心骤然落回原处。
“有掀帘子的声音,是月萝醒了吗?”闻人惊阙柔声道,“我早就醒了,见?你睡得熟,就先?起来?更衣了。”
“你吓死我了!”
江颂月没好气?地回他一嘴,跟着下榻,简单披了件衣裳,夺过他手中的衣带,飞快地帮他系好,再?将外衣递到他手中。
做完这些,一抬头看见?闻人惊阙饱满的下唇,昨夜的事浮现到脑海,江颂月嘴角一垂,绷起了脸。
外面闻人雨棠还在叫喊:“五嫂,天都亮了!”
江颂月不再?理会闻人惊阙,手脚麻利,赶在闻人惊阙之?前穿好衣裳,开门一看,被?外面满地的银霜刺得眯起了眼睛。
“五嫂,出事了!”闻人雨棠不用别?人发问,噼里啪啦说了起来?,“今日?我醒的早,出来?一瞧,院子外多了许多侍卫,一问才知道,昨晚司徒少靖押送人回京路上?遭遇袭击,死了好多人!”
江颂月刚醒来?,脑子有点迟钝,“半路遇袭?”
“对!还好咱们没与他一起!”
一个瞎子,两个弱质女流,真遇上?歹人,不知道有没有运气?活下来?。
闻人雨棠抚着心口?庆幸,“幸好昨日?听了五哥的话……五嫂,你说那是什么人,怎么敢埋伏司徒少靖的?这不是公然与朝廷作对吗?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身后房门“吱呀”轻响,闻人惊阙手持竹杖迈出,道:“反贼。”
闻人雨棠问:“什么反贼?哪里来?的反贼?反贼埋伏司徒少靖做什么?他押送的不是只有余望山的尸体和几个地痞瘪三吗?五哥,你怎么知道是反贼的啊?”
她的疑问,闻人惊阙一个都没回答。
江颂月也奇怪,不过当着嘴上?没有遮拦的六妹的面,暂时没有询问。
洗漱后,清点人手,一行人返程归京。
因?为昨晚司徒少靖才出了事,京中特意多调配了人手来?接闻人惊阙,纵然如此,闻人雨棠还是风声鹤唳,一路上?紧跟着兄嫂,手都不敢撒开。
闻人雨棠这人,从前讨厌江颂月,说话很不客气?。
现在不讨厌江颂月了,嘴上?没门,话说个不停。
她跟得太紧,害得江颂月想私下问闻人惊阙是怎么回事,都找不到机会。
闻人雨棠也发愁,怎么都不理她呢?
问正事没人解答,她就问私事,“五嫂,你怎么这么累?昨夜没睡好吗?”
江颂月正好被?吵得耳朵疼,干脆趁着路上?无事,朝闻人惊阙发难,“没睡好。玉镜,你昨晚是不是动了我手上?的纱布?”
闻人惊阙道:“你睡觉翻身弄松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了下。怎么,是包得太粗糙了吗?”
“还行。”江颂月适时质疑,“你看不见?,能包得好?”
“能的!”闻人雨棠抢在兄长面前回答,“我五哥厉害着呢,什么都难不倒他。”
“是吗?”
江颂月把?手伸出去,“正好早上?我还没来?得及换药,这会儿无事,你再?给我包扎一次。”
闻人惊阙欣然点头,按着昨日?的换药流程,又来?了一次,同样,拆纱布的动作流利,其余操作试探着,进行得缓慢。
几乎是复刻出来?的,让人找不出一丝毛病。
可是与昨夜太一致了,一致到让江颂月起疑。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瞧见?闻人惊阙笑着问“可还满意?”,张口?就问:“你昨夜只给我包扎了伤口??可有趁我熟睡做了别?的?”
闻人雨棠又插话:“大晚上?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啊?”
能做的多了。两人在心里一起这样回答她。
若是私下里,闻人惊阙就如实答了,当着妹妹的面,他不能说偷亲了江颂月,真说了,江颂月也不能饶他。
可他确定昨夜江颂月是醒着的,再?撒谎骗她,就是将说谎骗人的把?柄递到了江颂月手中。
江颂月在为难他呢。
闻人惊阙向来?不吃亏,眼睫一落一抬,有了回复。
“昨晚我给你重新包扎了手背,然后……肚子饿,吃了点儿东西。”
“寺里斋饭清单,昨晚我就没用多少,睡前也觉得饿。”闻人雨棠话多,立刻好奇接上?,“不过我房里没有宵夜点心,五哥你们屋里有吗?是什么?好吃吗?”
闻人惊阙回味着轻呷了下嘴巴,道:“我觉得是很美味的。”
“寺里能有美味的吃食?五嫂,你也吃了吗?味道真的好吗?”
闻人雨棠扭头问江颂月,看见?她赤红的脸,惊道:“五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被?揭露的江颂月,瞬间恼羞得无地自容。
脸红就脸红,干嘛要说给闻人惊阙听?
一看闻人惊阙,果不其然,他脸上?露出迟疑,“月萝……你昨晚……是醒着的?”
江颂月忍气?吞声:“……没有,昨晚做了一整宿噩梦,梦见?被?狗咬,被?恶狼追,兴许是没休息好,有些累。”
闻人惊阙如释重负,笑吟吟道:“巧了,我也做了这样的梦,逗小狗玩,哪知她长了两颗小虎牙,玩迷糊了误将我咬出了血,现在还疼着。”
江颂月差点没绷住!
闻人惊阙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小狗!
到底谁是狗?
江颂月含恨咽下这口?气?,暗暗握紧拳头,决心不管最后证实闻人惊阙是真瞎还是假瞎,都不能轻易放过他!

殿前, 碰见一身蟒袍的辅国公。
嫁入国公府以来,江颂月与这个须发皆白?的威严老人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最早,江颂月对他的敬重不比对祖母少,在得知他对自己的鄙夷、对子孙的苛刻和利用后,曾经的敬重,转变为淡漠。
说到底, 她只是与闻人惊阙成了亲,这位辅国公看不?惯她, 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讨好。
江颂月不?咸不?淡地?跟着闻人兄妹俩与他请安。
辅国公被皱纹包裹的双目锐利逼人,审度闻人惊阙一番, 不?容置喙道:“回府后即刻去见我。”
闻人惊阙道了声“是”。
辅国公震袖离去, 全程未看两个姑娘一眼。
江颂月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她不?姓闻人,也是辅国公中意的孙媳妇。
她看向闻人雨棠,见这个傻子目送着辅国公离去的背影, 脸上满是敬畏。再看闻人惊阙,神情淡然?, 仿佛不?曾见过这个祖父。
“请县主与六姑娘先去偏殿歇息。”太监恭敬请二人入偏殿。
陈瞩是要先见闻人惊阙,再见她俩女眷的。
江颂月怀疑闻人惊阙装瞎骗她, 也怕他是真的看不?见,分开前,特意托太监多费心照顾他。
太监笑着答应。
江颂月再为闻人惊阙稍微整理下仪容, 确保他风姿不?减,拍拍他的小臂示意他与太监进去。
闻人惊阙抬步将走, 突然?道:“有些事情,未免生变,最好一步做到位。”
话说得没头没尾,江颂月没听懂。
闻人雨棠也没懂,入了偏殿就问:“五哥是什么意思?啊?”
“自己想。”
闻人雨棠那脑子就没想明白?过任何事情,独自迷惑了会儿?,放弃这句话,自怜地?摸着被勒青了的脖子,开始委屈。
“我脖子上的印子这么显眼,祖父都不?关心一句……”又去疼惜地?摸自己的手,“手背上划了一刀,好疼呢,祖父就跟没看见一样!他眼里只有五哥,明明五哥须发无伤……”
她还没意识到她崇敬的祖父对她没有半点亲情。
江颂月有点可怜她。
早在入城的时候,他们就在城门口遇见了卫章等人。
是昨日司徒少靖遇刺的消息传开后,江老夫人不?放心,让人去侯府问了她的所在,特让人在城门口守着的,就怕她出了事。
江颂月家中人口少,但都打心底疼她爱她。
闻人雨棠父母祖父俱在,却只能任人摆布。
幸好她能自己选择夫婿了,定下一门好亲事,出嫁后就能摆脱辅国公的控制了。
……就怕她脑袋糊涂,选了另一个火坑。
“我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闻人雨棠委屈哭了。
江颂月嫌她烦,也可怜她,给她倒了盏茶水推过去,道:“我想了想,你五哥那句话许是与你说的,提醒你待会儿?直接求旨赐婚,免得出现意外。”
“啊?”闻人雨棠睁着迷茫的双眼,无知得让人想敲她脑袋。
“你五哥劝你待会儿?直接求旨赐婚。”
江颂月会这么想是有原因的,闻人惊阙在进殿前说这句话,而非回府后说,暗指的一定是需要在殿中决定的事情。
她二人中,需要在殿中请旨裁决的,只有闻人雨棠的婚事。
并?且,几?人才见过辅国公……是辅国公的出现提醒了闻人惊阙,要想闻人雨棠彻底逃离被控制的婚事,最好的结果不?是由她自己慢慢挑选,而是趁机断了被人支配的可能。
闻人雨棠傻乎乎地?问:“不?是说好的,请旨让陛下准许我自己做主择亲吗?怎么突然?变成求旨赐婚了?”
“就算你有了选择的权利,你能不?受你祖父的引导诱骗,完全做主吗?”
江颂月觉得,哪怕给了她自主选择的权利,她也会被引导着,选了辅国公想让她嫁的人。
那是一个充满掌控欲的人,很?绝情。
闻人雨棠犹豫起?来,过了会儿?,问:“我该选谁呢?”
江颂月心累,“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就选什么样的。”
闻人雨棠道:“那我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啊?”
“我怎么知道?”
同一个府邸养出四个性情完全不?同的兄弟姐妹,辅国公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觑。
江颂月无情呵斥:“自己想。”
闻人雨棠撇撇嘴,不?委屈了,开始一心一意思?考这个问题。
思?忖许久,没能得出结论?,她道:“我想不?出来……五嫂,你当初怎么会想嫁给我五哥的?你与我说说,让我比照一下。”
看在那声“五嫂”的份上,江颂月忍了她。
正?好她对如今的闻人惊阙很?不?满意,就当是吐苦水了,道:“我看上他相貌英俊、有文?采、爱笑,性情温柔……”
“我五哥哪里温柔了?”
……在百姓的传言里、和江颂月屈指可数的碰面中,他是很?温柔的。
江颂月当没听见,道:“……除此之外,我想与他成亲,还是想气死那些骂我配不?上他的人……”
“是在说我吗?”闻人雨棠顺嘴一问。
“你知道就好。”江颂月答得毫不?犹豫。
闻人雨棠:“……”
好不?留情面。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一个全身心依赖着我的男人成亲,我可以精心照顾他,为他提供富足的衣食住行,他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他,只要他乖乖的……正?好你五哥瞎了,他是最符合我要求的人选。”
一个瞎了眼、只能依赖她的温润俊俏公子,现在想来,江颂月仍是止不?住的心动。
闻人雨棠听傻了,好半天?,欲言又止问:“我五哥……和你想的一样吗?”
江颂月沉默。
这事全怪她,早在第?一次怀疑闻人惊阙的眼睛未出问题时,就该意识到这人与她想的不?一样。
后悔不?及,她不?想闻人雨棠重蹈覆辙,郑重叮嘱:“所以你一定要认真地?选。”
闻人雨棠被她牵动了情绪,用力点头,踌躇了下,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至少我五哥长得好看,这点绝对不?假。”
江颂月合上眼,回忆着闻人惊阙在窗边读竹简的娴静模样,心头一阵悸动,总算舒坦了几?分。
小半个时辰后,陈瞩传召江颂月与闻人雨棠,将已从闻人惊阙口中得知的事情又问了一遍,为弥补二人,各行赏赐,其中闻人雨棠如愿得到圣旨赐婚。
三人回府,圣旨紧随而来。
趁着所有人都震惊于?闻人雨棠与陶宿锦的婚事,江颂月牵着闻人惊阙回了凝光院,让人备水沐浴。
至于?辅国公那句“回府后即刻去见我”,根本就没人提。
江颂月比闻人惊阙先一步洗好,让人回府给祖母传了话,倚着软榻等闻人惊阙出来。
她得把司徒少靖遇刺的事情问清楚——这事闻人惊阙肯定知晓。
没等到闻人惊阙,先等来了闻人听榆。
“六姐总是欺负你、骂你,而我数次帮你说话,对你那么好,你却帮她不?帮我!”
闻人听榆到的时候温柔可人,一句话出口,眼泪决堤,往桌案上一趴,嚎啕大哭起?来。
江颂月被她一反常态的行为吓得手足无措,急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连问几?句无果,赶忙关上门窗,让侍婢全部退出去。
……哭声传出去,不?知道的,还当她做嫂嫂的欺负了闻人听榆呢。
“别哭了,有话好好说。”
好声劝慰无用,闻人听榆哭得难以抑制。
诚如她所言,自从与闻人惊阙的婚事定下,她就一直对江颂月很?是友善。
面对这么个秀丽温婉的姑娘,明知她有目的,江颂月也没法像对闻人雨棠那样动辄训斥。
安慰了好一会儿?,闻人听榆抬起?一张被胭脂抹花了的脸,啼哭着道:“你敢说不?是你让她一起?去菩提庙的?不?让你提醒她求旨赐婚的?你帮她解决困境,有没有想过,她的亲事有着落了,下一个就轮到我!”
江颂月听明白?怎么回事了,道:“你识大体?,你祖父不?舍得把你嫁去皋州的……”
“是宫里啊!他想让我去伺候皇帝!我与你说过的,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江颂月记得这事,是刚才被闻人听榆连声质问,误以为她在害怕被顶替到皋州。
闻人听榆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崩溃道:“六姐有爹娘疼爱,有亲兄嫂,她对你百般欺凌,你还要帮她。可我呢,我爹娘不?管事,留下的几?个弟弟全是不?省心的,有谁能为我出头?”
“从小她就比我受宠,好,我接受,我活该!没人护着我,我就忍气吞声,我就自己长心眼保护我自己……我哪里比她差了?凭什么你们全都帮她不?帮我!”
“她嫁给比她小上半岁的陶宿锦,我比她小三个月,却要嫁给岁数是我两倍的老男人,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凭什么?”
“我帮你卖鲛鱼锦、在外维护你,还按五哥的意思?去勾引贺笳生!他是什么货色?也配让我来勾引!”
“我付出这么多,凭什么你们只帮她不?帮我!”
说着重新?被委屈淹没,闻人听榆捂着脸痛哭起?来。
江颂月被这一连串发泄式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没办法,她做人嫂嫂的,得耐心哄着小姑子。
“没有不?帮你,你先别急……”江颂月拍着她的肩膀,耐心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想嫁入宫里,我在想办法呢,一个一个来,不?急……”
闻人听榆抬起?婆娑泪眼,往她肩上一扑,大哭着继续发泄情绪。
悲恸的哭声听得江颂月心酸。
三房夫妻二人不?是互不?搭理,就是互相摔砸,下面小妾通房斗来斗去,根本就没人为这个到议婚年纪的长女做打算。
难为她费尽心思?为自身谋前路了。
一个高门贵女放下身段来讨好自己这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婚前拜访、婚后照顾,从始至终都表现得贴心周到,甚至不?惜冒着自毁名誉的危险,去勾引贺笳生……
勾引贺笳生?
江颂月心神一凛,仔细回顾闻人听榆崩溃中的几?句话,扶着她哭得耸动的双肩想要细问,这时房门被从外面叩响。
“可否入内?”是闻人惊阙。
闻人听榆打着哭嗝从江颂月肩上起?来,狼狈地?捂着脸,不?愿让人看她的模样。
江颂月拍拍她的肩膀,站起?来取了件披风打开房门,迎着外面的凉气,看见沐浴更衣后的闻人惊阙周身带着清爽的气息,雨后纯白?无暇的山茶花一般,眼中噙着动人的浅笑看来。
模样很?是让江颂月心动。
“月萝?”
“……嗯。”
“是八妹在哭吗?”他低头靠近,轻声询问。
江颂月从他的美貌中清醒,审判地?盯着他双眼,确认看不?出异样,展开披风为他披上,道:“是。八妹与我有话要说,你先去见祖父。”
“不?急。”闻人惊阙道,“什么事能哭成这样?让我听一听。”
江颂月刚得知他又一个秘密,还没弄清楚,决不?能让他搅合了,按住他道:“姑娘家的私话,你确定要听?”
有事瞒着他。
闻人惊阙眸光一顿,道:“你我是夫妻,有什么私话我不?方便听?”
“我与八妹在聊月事。”
闻人惊阙:“……”
他脑筋灵活,默然?一瞬,迅速反问:“聊月事至于?哭成这样?”
“疼。”江颂月简洁地?回他,“还要问吗?”
闻人惊阙沉默,就在江颂月以为他无话可说时,他低声问:“很?疼吗?怎么没听你喊过?”
江颂月脸上一热,抓着他的手往外推,道:“你赶紧走!”
不?许他再多说什么,江颂月喊了侍女将他领走。

“人是会变的。”
闻人惊阙与府中姐妹没什么感情,原本是不打算插手的,入殿前提醒二人最好直接请旨赐婚, 是不想让江颂月付诸的苦心白?费。
“从哪一刻开始变的?”
几个孙子是辅国公亲自教导出来的,他很?清楚几人不论外在?是什么模样?,内在?与兄弟手足没什么感情。
与姐妹之间,就更?不必说了。
那些女孩在?国公府富贵长大,就该回?报他,听话地为氏族贡献出婚事。
他坚信这点, 从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有错。
所以,看见闻人惊阙帮着闻人雨棠违背他指定的婚配, 他更?多的不满是针对闻人惊阙,而非在?他眼中仅仅是个工具的刁蛮孙女。
闻人惊阙道:“谁能说得清呢, 或许是昨日, 或许是每一刻。”
辅国公鹰隼的眸子打量着他, 忽然道:“当初你离京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曾想过你与那个逆子一样?, 不会回?来了。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闻人惊阙笑了笑,道:“祖父多虑了。”
辅国公从他口中问不出一句真心话, 容色一冷,道:“夜鸦山的事已解决, 如若你不出手解决江颂月,那便?由?老夫来动手。不必拿眼睛说事,你骗得了老夫一时, 难道还妄想骗老夫一世?”
闻人惊阙知道瞒不了他太久,不争辩什么, 只淡淡道:“孙儿知晓了。”
江颂月问及贺笳生的事,闻人听榆见事情已经被她无意?中说漏了嘴,干脆和盘托出。
“他可说过与贺笳生有什么过节?”
“没说。”闻人听榆哭得眼眶通红,捏着帕子拭泪,“我只知道五哥一直在?戏耍他。”
江颂月问清始末,联想到贺笳生临到婚期被退亲的事。
有了闻人听榆这样?的姑娘在?前面吊着,依贺笳生的野心,这退亲恐怕是他主导的。
还有他莫名被调去大理?寺……难保其中没有闻人惊阙的推波助澜。
把厌恶的人调去手底下?看着,不是为了折磨他,难道还是想助他升官发财?
但江颂月想不明白?,闻人惊阙想整治贺笳生,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这个问题闻人听榆能给予解答:“他没犯错,五哥动用私权整治他,他就成了被欺压的一方了。但把他调到掌控大权的大理?寺,给了他更?好的选择、更?大的活动空间,他若是没能禁受住诱惑犯了错,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咎由?自取……”江颂月心口一跳,记起前几日听说的,楚大夫抄家所得财务流于集市的事情。
贺笳生想迎娶高门?娇娘,门?第、家财都配不起,难保不会动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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