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夫君瞎了眼—— by鹊桥西
鹊桥西  发于:2023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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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闻人惊阙似放下警惕,神?态放松,一支一曲的双膝收起。
他盘坐起来,右手摸索到?面前的矮桌,将竹简摊平在上?面。
江颂月放了心,缓缓移动,也将账册摊到?矮桌上?,默默陪闻人惊阙一起看书。
她?看一眼账册,瞅一眼闻人惊阙,看着看着,盯上?了闻人惊阙摸读竹简的那只手。
与枯黄的老旧竹简比起来,他的手仿佛是雨后?新长出来的竹节,指骨分明,修长白净。
江颂月再次屏息,右手悄悄跃过矮桌,伸到?另一侧,虚压在闻人惊阙的手背上?,随着他摸索文字的手移动着。
她?觉得这样很有趣,就好像闻人惊阙的手托着她?的手移动一样。
唯一的弊端是她?整条手臂悬空,这样容易累。
于是,在闻人惊阙的手摸到?下一列时,她?提起蓬松的裙子,试探着往前倾身,小心翼翼半跪着,将手肘撑在了矮桌上?。
这么一来,她?可以在矮桌上?借力,也离闻人惊阙更近了。
江颂月的脸几乎凑到?闻人惊阙面前了,她?将手覆在他手背上?移来移去,看着一无所知的闻人惊阙,抿着唇偷笑。
在她?的手不知第几次从闻人惊阙手背上?移过时,那只手陡然从刀刻的繁琐小字上?翻转,犹如一只从悬崖下疾驰而出的飞鹰,无比精准地抓住江颂月的手。
“哎!”她?吓得打了个激灵,发?出一声?惊呼。
闻人惊阙并?未用力,抓到?她?后?,笑吟吟道:“月萝,又在欺负我吗?”
江颂月被他笑得心尖发?痒,手指头挠挠他的虎口,问:“你怎么知道有人?”
“声?音是遮不住的,静心细听,哪怕是树叶落地声?都能?听见?,何况是你一个大活人呢。”
江颂月听过这种说法,说人盲眼之后?,其余感官会变得格外灵敏。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味道。”闻人惊阙说着,抓着她?的手递到?鼻尖,低头一嗅,道,“每日?同床共枕,你怎么会以为我认不出你的味道?”
说话时他的鼻尖擦过江颂月的手背,在那上?面撩起一点星火,顺着血流蔓延到?了江颂月心尖上?。
江颂月心里酥麻,蜷起手,握住他两根手指。
闻人惊阙再抬起那双柔情泛泛的双眸,笑道:“还有手移动带起的风,都将你暴露了出来。我在陪你玩呢,没看出来吗?”
“咳咳!”江颂月受不了他这样温柔的眼神?与语气,挣了一下,道,“知道啦,好了,快松手。”
闻人惊阙放手,问:“月萝,你方才进屋后?,是一直都在戏耍我吗?”
江颂月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但?她?哪里能?承认,嘴硬道:“我看书呢,哪有一直盯着你,你想多了。”
“哦。”闻人惊阙又问,“你看的什么书?”
江颂月看看手里的账册,面不改色道:“我在看诗赋呢。”
闻人惊阙又想说话,江颂月怕他让自?己念几句,忙打断:“好啦,别讲话了,安静看书。”
她?下了命令,闻人惊阙好脾气地依着她?,静心继续摸竹简去了。
他眼睛用不上?,便也没有低头,目光漂浮,仿佛就落在江颂月身上?。
就算确信他看不见?,江颂月依然被看得不自?在。
她?跪坐在矮桌后?,双肘撑着矮桌,身子向内偏移。
闻人惊阙的目光没有反应,依然停留在她?最初坐的位置。
江颂月安心了,坐回原处,两手托腮,继续痴迷地看闻人惊阙。
他真好看,无需金玉配饰的装扮,穿着素净的衣裳安静坐着,就是一副美妙绝伦的山水画。
他还望着自?己。
江颂月回望他漆黑的眼眸,与他对视时,看见?的也只有自?己。
这感觉就好像外界万物全?部消失,闻人惊阙心里、眼里,都只剩下她?一样。
满心满眼,全?都是她?。
江颂月把自?己想红了脸,托着下巴又看了会儿?,忽然直起腰往前倾身。
身子探到?闻人惊阙正前方几寸距离,他似乎感受到?面前的气息,鼻尖一动,将要?开口,江颂月撑着矮桌往前一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她?立刻退后?。
双肩因?用力撑着矮桌而耸起,江颂月抿着唇,脸红扑扑地看着闻人惊阙。
而闻人惊阙身形微滞,僵坐稍许,缓缓抬起手轻按在唇面上?。
他犹似沉默,犹似疑惑,这么停了片刻,缓声?问:“……什么?”
“你嘴巴上?有东西,我给你擦掉了。”江颂月嘴角绷着羞涩的笑,把早就想好的理由拿了出来。
闻人惊阙抚着唇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吗?”
“嗯。”江颂月咬着唇骗他。
闻人惊阙也“嗯”了一声?,指腹又抚了几下,移开。
他微微垂首,手指继续在竹简上?摸索。
这么摸了约有两列,他抿了抿唇,伸手去寻矮桌上?的茶盏。
视力受限,使他未能?精准摸到?。
光明正大托腮看他的江颂月伸出食指,将桌上?茶盏向着他摸索着的手轻推了推,看见?他一无所知地触到?茶盏端起,笑得眉眼弯弯。
待到?青釉瓷盏送到?被她?亲过的绯色唇畔,看见?它被含住,江颂月倏地咬唇低头,不敢瞧了。
吞咽声?在她?对面响起,她?也忽然觉得口干,不自?觉地跟着吞咽了一下。
羞涩埋怨自?己不知羞耻时,杯盏落下的声?音与闻人惊阙的话一起响起。
“再擦一下。”他道。
江颂月抬眼,看着对面的英俊夫君,含羞弯着的眸中水波漾漾。
磨蹭了下,她?重复着先前的动作?,撑起双臂往前倾去,在闻人惊阙那双黝黑的眸子注视下,捏起帕子,仔细在他残留着水渍的唇面上?轻轻拭了两下。
闻人惊阙:“……”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江颂月是不是早就看穿了他,在故意?耍他。
比如此刻,他计划在江颂月再次亲上?来时化被动为主动,揭穿了她?。
揭穿之后?,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反过来索吻。
江颂月却早有预料般,换了一种“擦”法……
正想着,唇上?又是一软。
闻人惊阙猛地回神?,手臂紧绷,可在他失神?的瞬间,江颂月的唇已经撤回。
第二次突如其来的亲吻,他再次错过。
“擦好了。”江颂月坐回去,捧着的脸上?带着羞臊而灵动的笑,宛若临水相照的小鹿。
闻人惊阙看了会儿?,默默抿唇垂眼。
其实装瞎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江颂月在他面前放松了警惕,很自?在,可以随意?展露出娇憨亲近的一面,而不是时刻强装温婉淑仪的假象。
真的挺好。
除了丧失主动权之外,哪里都好。

第42章 衣裳
两次转瞬即逝的亲吻后?, 闻人惊阙在江颂月笑?眼下,强忍着波澜起伏的心,做出古井无波的平静模样, 继续读他的竹简。
掌下感受着粗糙的刻纹,心中回味着唇上蜻蜓点水的触碰,闻人惊阙明?面上一派凝然贯注,实则书上的一个字也没感知到。
他在后?悔。
两次机会,全?部落空。
回首二十多年的人生路,闻人惊阙自觉十五岁之后?, 从未如今日这般失策。放在幼时,是要遭祖父鞭笞的。
他没心思?读手中竹简, 道:“月萝,现?在是几时?了?该回寝屋了吧?”
“还早呢。”江颂月瞥了眼外面迅速围拢的暮色, 睁着眼说瞎话, “日头还没下山呢, 不急,再看会儿书。”
她喜欢看闻人惊阙读书的模样,俊雅的书生气十足, 好让人心动。
说完撑着下巴,又笑?眯眯盯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察觉到她的心情很好, 不住猜测:是因为鲛鱼锦的事得以顺利解决,还是因为方才得逞的两次亲吻?亦或是他特意摆出?来的风姿过于迷人, 让江颂月沉迷到无法自拔?
想不透,但无妨,他还有一个钩子可以勾江颂月回屋。
“不是要试新衣?”
“不急。你认真读书, 不要分心啦!”江颂月催促,跪坐着的身躯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正好有阵微弱的风吹来,她颊边碎发摇晃,有几缕挂到了鼻尖上。
江颂月两手托腮,懒得去拨开,遂仰脸向上吹了一下。
红润的面颊微微鼓起,娇俏可爱。
闻人惊阙看着那缕乌发从她鼻尖落下,轻飘飘舞动几下,落到那双水润红唇上,被唇缝含住,再被吹开,飘到江颂月衣襟处,曲卷着,发尾不规矩地探入深处。
江颂月全?然没注意到,将发丝吹落后?,轻快地微晃着身子,盯着闻人惊阙,笑?得娇媚可人。
闻人惊阙回顾成亲以来的这段日子,觉得依照自己的忍耐力,再这样过两个月,就能成佛了。——出?家人都?没他能忍。
也因此,他对江颂月有了些不满。
不满,却不能把人如何。
闻人惊阙淡扫眼前的粉面朱唇,心中有了“报复”江颂月的想法。
回寝屋后?,不配合她试那颜色诡异的新衣,让她急一急好了。
装做研读先贤古籍的样子让江颂月又欣赏了一刻钟,在侍婢过来点烛灯时?,她终于松口离开书房。
她心情好,用膳时?格外的贴心,一边看着闻人惊阙痴笑?,一边为他夹菜、挽袖,甚至亲手喂他喝汤。
这一切都?落在闻人惊阙眼中,她越欢喜,闻人惊阙心中越是沉闷。
熬过用膳,两人各自沐浴,归来后?,见江颂月只?检查明?日要佩戴的首饰,一句不提试衣的事,闻人惊阙也装作?忘记这事,不主动提起。
再之后?,合幔入睡,闻人惊阙在佯装熟睡后?,感觉到江颂月捧起了他的脸。
一定要这么偷偷摸摸吗?
闻人惊阙琢磨不透江颂月的心思?,配合地装睡。
等了片刻,唇面微凉,江颂月亲了下来,一触即离。
第?一下,他忍住了。
微凉的唇第?二次落下时?,似乎也在尝试停留地更久一些,轻贴着,隔靴搔痒般轻蹭着。
这回闻人惊阙没忍住,微微启唇,有动作?的刹那,攀着他肩膀伏趴过来的身躯一抖,立即离远了。
闻人惊阙:“……”
他是豺狼虎豹,不能有任何动作?是吧?
江颂月惊魂不定地坐着,手背掩着唇,借着床幔透过来的烛光,警觉地看着闻人惊阙。
半晌没见人动,她轻轻下床,摸出?了那本小人书。
蹙眉看了会儿,她摸摸自己的嘴唇,重新靠近闻人惊阙,抚着他的侧脸,喊道:“玉镜?”
确认他是睡着的,江颂月的手从他脸颊下移,一寸寸挪到他嘴角,在那儿按了两下。
又过许久,她盯着闻人惊阙闭合的双目,轻轻俯身,贴上去后?磨蹭了会儿,试探着张开了唇缝。
江颂月想起少时?爱吃的糯米甜果,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糖丝,咬下去甜滋滋、软绵绵,一松口就会弹起。
她已经很久没吃了,在这个风声肆虐寒夜,被闻人惊阙勾起了久违的馋虫。
但今夜这个糯米甜果她不敢多吃,轻咬了两下就赶紧松口了。
江颂月顶着热腾腾的脸躺回去,按着心口急喘了几下,侧过身,拉开床幔去翻小人书。
仔细对比后?,她对自己还算满意,又去看闻人惊阙。
在他嘴唇上按了一下后?,江颂月羞臊地笑?了笑?,搂着他的胳膊躺下,闭上了眼。
她睡着了,换闻人惊阙睡不着了。
翌日,江颂月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帮闻人惊阙穿上新衣。
闻人惊阙故作?遗憾道:“昨晚不是说试新衣吗?我竟忘记了。万一不合身怎么办?”
“不打紧。”江颂月与他的预料完全?相反,面色不改,道,“而且我那几个绣娘手艺精湛,不出?意外,该是合身的。”
真不合身的话,其实不穿也行。
昨晚袁书屏讨了两匹鲛鱼锦让人连夜裁制新衣,凭着她手下的人,别说一晚上赶制出?两件衣裳,就是三个时?辰内完成,江颂月也是信的。
有了闻人听?榆与袁书屏做保障,闻人惊阙穿不穿这身秾艳衣裳,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闻人惊阙不知,停顿了下,道:“那不穿这件了。”
“为什么啊?我辛苦让人给你做的,你不喜欢吗?你不是说喜欢鲛鱼锦的面料吗?”江颂月连问数句。
现?在她是不缺人展示鲛鱼锦了,但闻人惊阙声誉好,多一个这样让人春心浮动的年轻公子穿着,鲛鱼锦的名声就能传的更远,何乐而不为?
因为你忽然变得不在意。闻人惊阙心中这么想,嘴上道:“说笑?的,你为我准备的,我当?然喜欢。”
看见镜中衣着靡丽的自己,他额角一跳,转开了眼。
月萝不对劲儿。
她最看重生意,前几日计划让自己穿这身衣裳时?,心情舒朗、对谁都?眉开眼笑?。
从昨晚起,态度就变了。
昨晚,她去见了闻人雨棠,所以……
“好了!”江颂月拍拍他的胸口,将他双臂拉下,打量一番后?,满意点头,“好看!”
闻人惊阙不在乎好不好看了,他发现?自己对昨日的事情有了疏漏,为了确定这个想法,他道:“月萝,晨起天冷,你也快些更衣。”
“嗯。”江颂月答应着,让人将她的衣裳取了出?来。
烟罗软绸中衣、粉团蔷薇绣纹的银缎白水裙、雾锁红梅兔绒披风……
雅致而不失华贵,不等这一身穿上去,闻人惊阙就能想象的到她会是如何的明?媚讨喜。
当?然明?艳讨喜了,因为那不是他身上这种色彩混杂的鲛鱼锦。
所以,原本属于她的那身,到了闻人听?榆那儿?
是了,她二人身长胖瘦相近,衣裳是能换着穿的。
闻人惊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又如何,只?要没到宫门口,他就能让闻人听?榆把衣裳还给江颂月。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并不着急,更不揭穿江颂月。
然而闻人惊阙的从容,在抵达正厅看见几个兄弟姐妹之后?,彻底粉碎。
闻人听?榆身上那身衣裳就罢了,闻人慕松身上那件是怎么回事?
满脸委屈的闻人雨棠身上那件,又是怎么回事?
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身旁打扮得如新春枝头欲绽花苞的江颂月则是惊喜交加!
“三嫂!”
穿着青黛花簇罗裙的袁书屏原本在温柔娴静地安慰闻人雨棠,听?见江颂月的呼声后?,回头浅笑?,道:“弟妹来了。”
江颂月情难自抑地上前,欢喜地牵起了她的手。
被抛下的闻人惊阙余光扫过闻人家几兄妹身上配色纷杂的俗气衣裳,再扫过那穿着贵气得体的牵着手的妯娌俩,终于知道江颂月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了。

第43章 谈话
昨日袁书屏讨要鲛鱼锦, 江颂月以为她是要为她与闻人慕松二人裁衣,还暗中怀疑了?下她这么大的肚子穿起来会不会很奇怪,没想到她是让人给闻人慕松兄妹俩准备的。
闻人家几兄妹皆是容貌出众, 衣裳配色庸俗怪异,穿在他们身上却并不显丑。
别人是人靠衣装,他们是人来提高服饰的奢华张扬。
这几人中,老三一张冰山脸看不出喜恶,不过袁书屏既然能让他穿上了?,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老五是个对江颂月满心信任的瞎子夫君, 不知道自己穿着俗气,也不该知晓。
老八是自己主?动要求穿的, 更不用?担心。
让江颂月心中没底的是闻人雨棠,她这么厌恶自己, 不知袁书屏是如何说服她的。
她用?眼神?询问?袁书屏, 袁书屏回以温婉浅笑。
两人使眼色时, 大夫人夫妇俩过来了?。
太后上了?年纪,最喜欢看年轻小辈玩闹,逢年过节或是遇到什么喜事?, 都要邀人入宫宴饮。次数多了?,如辅国公?这般喜静的, 除了?大宴,别的基本上就不去了?。
是以, 今日赴宴,江颂月等人是由大伯夫妇俩带着的。
大夫人是袁书屏的婆母,执掌中馈多年。
看见她, 江颂月的心就提了?起来。她管不到闻人惊阙头上,却能对大房的兄妹二人加以阻拦。
大夫人乍见几个小辈的装扮, 确实愣住了?。
但出乎意料的,她往每个人身上都看了?看,没指责什么,而是笑问?是否都准备好了?,确信没有差错后,就带人启程。
上马车前,江颂月看见她拉着委屈生闷气的闻人雨棠,在她身上拍打?了?几下。
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打?,动作?中是满满的亲近、宠溺。
这让江颂月想起她未曾谋面的生母。
艳羡地多看了?两眼,她在闻人惊阙的催促下回神?,上了?车撵。
路上,她藏不住好奇心,问?:“大伯娘怎么只管着六妹,对三哥一句话都不过问??”
就算儿子成亲了?,他们也还是亲母子,看见他穿着那么俗气的衣裳,询问?、打?趣,一句都没有,好生疏。
还不如与?袁书屏这个儿媳亲近。
闻人惊阙不答反问?:“月萝觉得府中几位叔伯如何?”
国公?府几个叔伯相貌都不差,但是能力不足,一个个只能靠祖上荫蔽得了?无实权的官职混日子,难担闻人世家传承百年的重担。
除此之外,大房夫妻俩尚算和谐,嫡子庶子众多,偶尔爆发出的争执,不会产生过多影响。
二房中只剩下闻人惊阙父子,关系疏冷。
三房就更差了?,夫妻不和,日日争吵,严重时甚至对彼此大打?出手。正是因为父母靠不住、弟妹尚小,闻人听榆才屡次来凝光院与?江颂月打?理关系。
几人都不能担事?,以至于一把年纪的辅国公?迟迟未松手,所有事?情都要亲自决策。
江颂月不好点评长?辈,委婉道:“难怪祖父要将你与?三哥、四?叔养在身边,严苛教导。”
如果闻人惊阙鲜少得见亲生父母的话,那么三哥该是一样的,因此与?父母关系生疏,大夫人待他不如从小养在身边的六妹疼爱,自然就不敢插手他的事?了?。
江颂月想通了?,又道:“祖父定是将对公?府未来的所有期望,都放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了?。”
“月萝说错了?。”闻人惊阙道,“是我们兄弟四?人,加上四?叔。”
江颂月记起早早病故的大哥二哥,歉疚道:“是,我记错了?。”
车厢微微颠簸,两人依偎着,闻人惊阙又问?:“月萝可还记得,成亲前我与?你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记得。”江颂月道,“你放心,我不介意,你们府上比我想象中要好上许多呢。”
闻人惊阙轻轻“嗯”了?一声。
好上许多吗?暂且由她这么认为吧。
闻人惊阙因先前的事?心里有些沉重,见江颂月兴致盎然地往外看,闭上眼自我反思去了?。
先贤说的对,狂妄自大要不得。
倘若他在最早发现江颂月的异样就将事?情弄清楚……
车撵摇摇晃晃驶出一段距离,闻人惊阙的反思从身上的衣裳,绕回到昨日错过的亲吻上,痛定思痛,正在忆着睡前那个缱绻长?久的亲吻,忽听一阵娇气的憨笑。
他闭着眼微微侧向?声源。
江颂月见他发现了?,又痴笑一声,往他肩上一扑,搂着他的胳膊道:“玉镜,你真好看。”
闻人惊阙被?她这样夸过许多次。
再听她如此夸赞,闻人惊阙脑中忽闪回昨日光影,刹那间,成亲以来两人的相处,飞速在他心中过了?一遍。
他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江颂月的确在银杏树上挂了?写着他名?字的红绸,但她喜欢的是自己的仪表、外在,而非本身的性?情。
所以,他像个木偶一样沉寂的时候……比如他静心看书的模样、闭目沉睡的模样,还有前一刻闭目养神?的样子,都是最让江颂月动心的。
反之,但凡他有一点主?动的亲近行为,暴露自己的目的、试图掌控主?动权时,江颂月对他的喜爱就会迅速降低,瞬间转变为防备,对他避之不及。
“你也好看。”闻人惊阙柔声说着。
他睁开眼缝,目光从江颂月发顶掠过,好似看到了?望不见尽头的曲折前路。
太后爱设酒席宴请群臣家眷,没人敢在宫宴上触太后与?皇帝的霉头,她也就从不设什么古板的规矩,向?来是坐在高处,由着年轻人们尽情吃喝谈笑的。
宴席没有过多约束,不过入宴席前,世家权宦的男眷要去前面见皇帝,女眷则是直接去长?岁宫给太后请安。
分?别前,江颂月特意给闻人惊阙拢了?拢衣裳,在他耳边叮咛:“不要随意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和茶水,不能与?不熟悉的人走了?,身边别离了?侍卫,最好紧跟着三哥……见完圣上立刻就让人来长?岁宫传信,我好过去接你……”
闻人惊阙温声应着,也叮嘱她:“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
“除了?你六妹,还有谁敢在这场合欺负我?”
闻人惊阙失笑。
这是江颂月成亲后第一次以国公?府五少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过往最爱给她难堪的闻人雨棠成了?她小姑子,再在人前找她的茬,败坏的是她自己与?国公?府双重名?誉,大夫人与?辅国公?都饶不了?她。
所以,闻人惊阙的忧虑是不需要的。
让江颂月不放心的,是离了?她视野的闻人惊阙。
嘱咐过闻人惊阙,她又与?闻人慕松道:“三哥,辛苦你多照看着些玉镜。”
闻人慕松用?他一贯覆着霜雪的眸色看了?江颂月一眼,未置可否。
江颂月与?他不熟,不好一定要得到他的承诺,转而叮嘱起跟着闻人惊阙的侍卫。
好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放手。
江颂月遥看着闻人惊阙离去的背影,出神?时,听见一道不屑的哼声,扭头,看见满脸写着不耐的闻人雨棠。
她只哼了?一声,没表明是冲着谁的,大夫人就不好责备她,遮掩地掐了?下她的手背,打?圆场道:“县主?与?玉镜感情真好。放心吧,没人敢不长?眼地欺负咱们府上的公?子。”
有了?之前的事?,江颂月现在对闻人雨棠是可怜居多,不与?她计较,顺着大夫人的话道:“那我便放心了?。”
闻人听榆立刻上来挽着她,笑着岔开了?话题。
到了?长?岁宫,太后与?早到的贵妇千金皆被?闻人家姐妹俩这身穿着吸引了?注意力,觉得古怪的、稀奇的、看顺眼或是不喜的,都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在得知是海外来的新东西后,兴趣又翻了?一倍。
江颂月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这边这样,料想男眷那边也是差不了?的。
开席还早,众人散开寒暄,袁书屏因为大着肚子不便,坐着没动,江颂月与?她人不熟络,也没走开。
待身边空了?些,妯娌二人说起了?话。
“依照三哥清冷的性?子,我想不通他怎么会愿意穿上那身……”说起来,江颂月暗觉心虚,停顿稍许,道,“……那身鲛鱼锦的衣裳。三嫂是如何说服他的?”
袁书屏因隆起的小腹往后靠着,手习惯性?地放在肚子上,看她一眼,转开脸,语气平淡道:“我是他妻子,他自该事?事?依从我。一件衣裳而已,让他穿,他就穿了?。”
言罢,她反问?:“你是如何说服五弟的?”
江颂月哪里有说服,全是仗着闻人惊阙看不见,把他当做木偶人摆弄的。
这事?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了?。
“玉镜也听我的。”她也转开脸,加重语气强调,“他是自己愿意的。”
妯娌间静默了?片刻。
没多久,有宫婢送来了?热乎乎的燕窝粥与?加了?参片的小吊梨汤,道:“夫人,太后怕您腹中胎儿不耐饿,特让奴婢送些热食过来,让您先垫垫肚子。”
与?袁书屏说完,宫婢转向?江颂月,道:“县主?也是,天越发的寒冷,太后让您多用?些热饮,切莫如去岁那般受了?风寒。”
妯娌二人看向?高处,齐齐欠身答谢满脸慈爱的太后。
被?宫婢打?断后,两人都自在了?些,重新交谈起来。
“上回六妹出言不逊,被?我打?了?一巴掌,后来又被?父亲母亲严加训斥,本是已有收敛的。弟妹可知她为何今日故态复萌,针对起你?”
江颂月摇头。
她才不信几句教训就能让闻人雨棠改变对她的态度,针对自己,才是正常的。
她奇怪的是,袁书屏是如何让骄纵的闻人雨棠穿上那身衣裳的。
袁书屏抚着肚子,挑了?挑眉梢,道:“因为她觉得你嫁进来之后,就联合我与?八妹、她的两个兄长?排挤她。”
江颂月疑惑。
“你想想看。”袁书屏点到即止,说完这句,传唤宫婢上前为她舀燕窝粥。
而江颂月由着她的提点回忆昨日种种,终于想明白了?。
入宫的小辈共有他们六人,在闻人雨棠看来,是他们五人瞒着她约好穿着鲛鱼锦的新衣赴宴,届时众人一看,只有她不合群,难免会揣测其?中缘故。
闻人雨棠如此要面子的姑娘,绝不允许这事?发生,于是纵有再多不满,也还是穿上了?这件丑衣裳。
想通其?中曲折的江颂月,看着在殿外与?小姐妹聊天的闻人雨棠,神?情从复杂,慢慢变成不忍。
最初她觉得闻人雨棠性?情骄纵,三番五次欺辱她,很惹人讨厌。
知晓国公?府众人是如何待她的,觉得她有些许的可怜。
如今再看,觉得这姑娘浑身透着傻气。
从前将她的针对放在心上的自己,多半也是个傻的。

江颂月心底忏悔着, 不?巧,闻人雨棠在这时转脸,正对上她不忍的眼神。
见闻人雨棠拉起脸, 不?悦地走来,江颂月默默转回?来,欲言又止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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