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养—— by摧山白
摧山白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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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她方才说,是楚岚给的?
荣国公原本懒懒散散,自问从不会过问儿女孙辈的私事,可这会儿却不由自主挺直后背坐了起来,眼中精光顿现,在想明白之前已经将方云蕊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
这么些年来,他只当方云蕊是自己的晚辈,虽然没说过几次话,但在他眼里与亲孙女无异了,可他头一回想到方云蕊其实是个外姓女子。
已经及笄的外姓女子。
“你是说,楚岚送你及笄礼......”荣国公正待发问,都快问完了才又觉得自己这样问未免太过露馅了,孙子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这个做爷爷的不能先把孙子给卖了。
于是这句话在荣国公嘴里拐了个音,变成了:“这及笄礼,你不满意?”
啊?方云蕊惊讶抬头,国公爷怎么会这么想?她怎么可能不满意呢?
“不是不是。”方云蕊道,“是您给的实在太多了,实在不好。”
她来见荣国公,自然也把那些一应的契据都带了过来,荣国公早就看见,伸手道:“拿来我瞧瞧。”
他倒要看看,他这孙子给云蕊丫头塞了个什么礼物过去,让这丫头这么惶恐不肯要。
盒子一打开,看见里面的一沓纸,荣国公就乐不出来了,他眼神微沉,把那些契据单子一张张仔仔细细地看下来,好家伙,七间铺子,上百亩田产,他这长孙这么有钱他竟然不知?
这些东西,作为私产多吗?其实不多,别说楚岚,就是成天无所事事的楚平,手上的铺子都不止这些。
可奇怪就奇怪在,楚岚把这些都转给了方云蕊。
一般情况下,男子给女人转移名下的财产,无非两种,一是向上孝敬长辈,二是向下宠爱妻妾,那谁来说说楚岚这是哪一种呢?
再看眼前的方云蕊,娇婉明丽,聘聘婷婷,一代佳人。
从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好像渐渐都有了一个答案,模模糊糊地吊在荣国公心头,亟待确认一下。
比如,当初冯家小子想求娶云蕊丫头的时候,为何最后会是楚岚过来帮她拒了?再比如,乔家的事,来得莫名,走得也莫名,可他知道那乔宁与楚岚本是认识的。再说赵家,赵家本来都要定下了,是楚岚过来跟他提了一句,时节不对,要格外慎重,他这才编了个借口把这事糊弄了过去,可人家竟然还不满意,自己想了个法子把那赵怀峥支开去华州了。
这么三件大事,中间又穿插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因这二人联结得实在太过自然而然,荣国公从未深想过。
他当时没有觉出楚岚对云蕊丫头的上心吗?他觉出来了,正因为觉出,这才让这二人认了兄妹,想让楚岚多照拂照拂,可若一开始,这两人的关系就已经非同寻常呢?
荣国公看了方云蕊一眼,眼神高深莫测,方云蕊被看得直发毛。
啧,云蕊丫头乖巧,是决计做不出来这种祸事的,只怕是他那道貌岸然的长孙见色起意,起了邪念。
此刻荣国公想到什么词用什么词,连道貌岸然、见色起意都用上了,这会儿倒不想着自己的长孙是外人口中那光风霁月的探花郎。
只是,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知子莫若父,知孙子莫若祖父,不必去问楚岚,荣国公便知孙子这是对人家有意思,若是没有,这些契据是什么?他兜兜转转给人家弄黄了三门亲事,又是为什么?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方云蕊心里发毛,一直拿捏不准荣国公的意思。
难不成,她想错了?这些不是荣国公给的?可这么多东西,这么多铺子呢,总不可能是楚岚一个人给的吧?这也太多了。
“啊,原来在这儿啊。”荣国公心里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来要如何应对,自然而然道,“这些是家里为你备下的嫁妆,我原本让他们给你备份礼,哪成想后来这些东西就不见了,原来被他们拿错了,不上心的东西们。”
方云蕊闻言顿时安心下来,看来她没有想错,这些就是国公爷准备的,她就说嘛,这么多财产,怎么可能会是楚岚一个人出的。
“咳,不过现在让你看看也好,没什么不好的,这后面还要再添置些东西,先在我这儿放着。”荣国公挠了挠头,渐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不过他素来威严,方云蕊并未怀疑什么,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尤其是看着方云蕊一脸纯然的模样,荣国公心里更内疚了,人家小姑娘还未及笄,楚岚那都多大了,中间差了七八岁呢吧。
“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让他们送你。”荣国公从外面喊进来两人,让他们送方云蕊回去。
方云蕊便不好再说什么了,起身行礼拜别了荣国公,原来是送错了,荣寿堂的下人未免也太粗心了,这样的契据送到别人手中了怎么办?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楚岚和方云蕊,别人看见,会怎么想?
不过,荣国公为何会让楚岚转给她呢?莫不是那些先转给了楚岚,又转给了她?这些东西方云蕊自己都还搞不清楚,迂回辗转想了半天,不明白这里面是个什么章程,索性什么也不管回去了。
嫁妆的事,以后再说吧。
殊不知,方云蕊前脚刚走,后脚荣国公就让人把楚岚找来了,进去的时候,荣国公正襟危坐,却不是在棋盘旁边,而是在正经谈事的椅子上。
楚岚扫了眼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眼熟的礼盒,清声道:“祖父找我何事?”
荣国公本就气,眼下见孙儿明知故问,就更气了,当即跳起来指着楚岚道:“装!你还装,你都看见了你装什么?我问你,你名下还有多少财产?何时置办的?这些都没过国公府的名录,你是想怎么?跟楚家分家不成?要不你索性与楚家断个干净!也不要叫楚岚了,明日改名叫方岚好了!”
“......”楚岚徐徐将双手交叉起来,兀自把玩起拇指上的玉扳指来,只是嘴上还不得不劝一句:“祖父莫气。”
荣国公简直要气笑了,抬眼看着自己这个本事过人的长孙,阴阳怪气道:“转了这些过去给人家,你自己还留着不少吧?”
楚岚面色清正,肃然回道:“没别的了。”
“......”荣国公一噎,看着长孙严肃的神色,傻眼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都给人家转过去了!?

荣寿堂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寂了许久,荣国公才叹了一声,道:“那你是打算如何?”
楚岚对方云蕊是什么态度, 荣国公摸不清楚,究竟是想迎为正妻, 还是想纳为良妾?只无人不知方云蕊这些年是寄养在国公府上的, 若给国公府的人做了妾,传出去恐怕不大好听吧。
“你支开赵怀峥,究竟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当真在为国公府的安危着想?”
接连两个问题, 问得再鲜明不过, 就是要楚岚给出一个答复, 问他究竟是想对方云蕊如何。荣国公虽不愿插手小辈婚事,但这种事既然已经有了苗头, 发生在自己府里, 就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楚岚知道今日他势必没法搪塞过去了,双眸微垂,道:“孙儿不知。”
“你!”荣国公气得拍了一把桌子, 目光显出几分厉色,随即道, “你既然心里没个主意, 就不要去招惹人家!我瞧现在云蕊丫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些是我给她的,她与赵家的婚事虽暂时耽搁了,可见她也是上心的, 我只忠告你一句,要么就铁血手腕, 要么就敬而远之,别给家里惹出什么乱子来。”
楚岚深吸了口气,道:“孙儿知道了。”
祖父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楚岚心中一直有惑,他被方云蕊牵连出的这些心思,当真是情爱吗?
一开始,虽是祖母要他费心照看,可楚岚一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早早就来到了京城,连楚家都没想过要回,莫说再去照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表小姐了。
倘若没有撞上方云蕊被刘善轻薄的那场意外,倘若没有出手相救,他也不会不得已和楚家的人撞上了面,最后只能回到楚家。
没想到,这个表小姐的胆子竟这么大,敢来主动招惹,讨要他的庇护。
本该拒绝,可或许是那晚的灯光太过昏暗,照得她通身雪玉无暇、美不胜收,或许是想起她发狠气急了去咬刘善的那一幕,自己竟留下了她。
之后种种,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分明清楚记得,从未将她放在心上,把玩欣赏是一回事,视如夫妻又是另外一回事,答应她的他都做到了,没答应她的他也做了,楚岚自问不欠方云蕊什么。
可现今桩桩件件下来,他的初衷竟然开始模糊,他照看她究竟是为了祖母之托,还是他自己心里也存了别的心思呢?
不知不觉中,好似已处处是她了。
荣寿堂发生了什么,方云蕊并不知情,她回去便睡了,心里还惦记着今日的及笄礼是什么光景,做了个美梦,第二日精神良好地进宫去学规矩了。
今日一入宫,见着常嬷嬷,方云蕊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昨日制香,她虽觉得常嬷嬷的形象可蔼可亲了不少,可那一点点的和蔼可亲,还是敌不过连日来的凶神恶煞,她到底还是敬畏常嬷嬷的。
可今日,常嬷嬷的目光满含笑意,且这笑意是单冲着她来的,与楚玥并无什么干系。方云蕊素来心思敏锐,即便是常嬷嬷表现得并不刻意,可她还是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滋味。
“两位姑娘,今日的教习内容有异,须得请你们分别去采两种花回来。”
“嬷嬷,今日也学制香吗?”方云蕊问。
“是啊。”常嬷嬷笑着应。
一得到肯定的答复,方云蕊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看来今天上午是不会有什么累人的教习了,下午的事放在下午再去头疼吧。
不管学什么,楚玥都兴致缺缺,直截了当问道:“嬷嬷,我们采什么花啊?”
常嬷嬷便道:“楚姑娘去西边,寻两朵白蔷薇、两朵紫薇花回来。方姑娘去东边,寻两朵粉色的海棠,一枝桂花,现在便去吧。”
方云蕊与楚玥对视一眼,分别道了声“是”,便分道扬镳各自去寻花了。
院子外面就种着粉蔷薇,白蔷薇应当就在不远的地方,桂花香气四溢,此处闻不到,只怕还在很远的地方,方云蕊看了眼楚玥便也往东边去寻了。
只是她越往前走,就越不见花丛了,好几次回头,都不禁要怀疑自己走错了。
就在方云蕊兜了个圈子,迟疑要继续往前找还是折返回去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小黄门正巧路过,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请问,海棠和桂花开在什么地方呀?”
小黄门低着头,道了声:“跟我来,姑娘走岔了,就在前面不远,但不在这片园子里。”
皇宫是如何设置的,方云蕊当真不知,但常嬷嬷给她的任务她还是得完成了,前后看了看,便道:“那烦请你在前面引路吧,我跟着你,等到了地方,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方云蕊暗示她可以在到达目的地后给这个小黄门一些赏钱,希望这个小黄门听懂了,不要存了别的什么心思。二来她也只是远远跟着,察觉到什么不对回头再跑就是了。
不过这可是在宫里啊,距离天子圣人最近的地方,应该不会如外面似的混乱吧?
小黄门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引路,方云蕊便远远跟在他后面,中间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不敢再靠近了。
走了也没有多久,小黄门在一片茂密阴郁的花丛中站定,指着里面道:“就在里面,姑娘进去便看见了。”
方云蕊站在原地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淡然的桂花香气,便对小黄门点点头道:“多谢你。”
确认之后她才走上前,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交到了小黄门手中。
“姑娘实在是客气了。”小黄门收下,却仍然谨慎地不抬头示人,只是道,“我还要当差,就先走了。”
方云蕊没有阻拦,只是看着那小黄门离去的背影,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在宫里统共也没有很久,期间从未遇见过旁人,轻易便想起之前在花丛里撞到她的那个小黄门了,好像是他,但是他始终不抬头,方云蕊也不敢确定,眼下去将花朵采来才是要紧。
这里的花开得更好,她往里走了二十来步就看见清一色的海棠花齐齐盛开着,她找到粉海棠轻轻摘下两朵,又循着桂花的香气往里面走,不免深吸了口气。
走到花丛深处,她却看到一道人影若隐若现,她立刻止住了脚步转身想要离去,却听闻后面来了一声:“姑娘既然来了,怎么又急着要走?”
方云蕊愣住了。
本就离得不远,藏在花影后的人款款走来,几步便追上了她,方云蕊下意识朝前跑了两步,回头看见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锦衣,脚步又不禁止住了。
她听常嬷嬷说过,这种颜色,只有皇家的人能穿。
但也不是皇家人人都能穿,而是只有皇上和太子能穿。
“你......”方云蕊正想询问一声,想要确认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目光落在男子腰间印着“宣”字的玉佩上,便知自己是无需确认了。
于是她很快反应过来,照着常嬷嬷教她的,正过身来端正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宣方才的神情还冷冷淡淡,见少女竟认出她来,眸中便多了几分兴味,道:“看来国公府教了你不少东西。”
方云蕊眸光轻颤,这人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从国公府来的,如此说来,今日这一面不是意外撞见,而是刻意而为之的?
方云蕊脑海中登时闪过常嬷嬷当时似笑非笑的神色,还有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黄门,多少明白过来了。
可这是太子殿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找上她呢?又是如何知道她的?
太子不说是什么事,方云蕊也不敢主动接话,就这么站着,手心却冒出汗来。
李宣垂眸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必紧张,你可知道孤找你是为何事?”
她怎么会知道?方云蕊摇了摇头。
李宣目光微变,方才还一脸笑意顷刻间不见了,只剩下居高临下的骇然。
“你不知?”李宣冷笑一声,“你藏了什么东西,自己都不清楚吗?”
方云蕊更加不明白了,她被太子睨了这一眼,浑身都出汗了,分明是夏日里,浑身却如坠冰窟似的,她忽然知道太子找她的确是有什么事要找她的,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当真听不懂太子的话。
“我什么也没藏。”方云蕊只好这样回答,一张脸变得有些紧巴巴的,眸子里也不知不觉噙上警惕。
李宣哼笑一声,显然不信。
“真的!我什么也没藏!”方云蕊心头涌上一股恐慌,难道丢了什么东西?可为什么找上她呢?
顷刻间,方云蕊想明白了,唯一的可能是那天撞上她的那个小黄门,那些东西打翻在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可当时地上的东西不是全都捡起来了吗?方云蕊急切地回想着,可她当时也没有怎么在意,对当时的印象也很模糊。
李宣没了耐心,听说是国公府的一个养女,跟谁都不沾亲带故的,却没想到心思这么重,他都找上门了她嘴里还没一句实话。
“既然你不喜欢这个问法,孤就换一个,今日孤是势必要拿回来的,不管你是将东西带回去藏了起来,还是交给了什么人,都要一五一十告诉孤,否则今日,你就别想活着离开宫里。”
他说话的声调平平,可却让方云蕊后背发寒,禁不住轻颤起来,此刻眼中也有了酸意,含混着为自己分辩道:“我真的没拿,我没有拿......”
她眼中波光闪动,霎时李宣才觉出她的姿色来,后知后觉打量了她一眼,同时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虽是养女,可若直接杀了,未免得罪了国公府。
不若收为己用?这个节骨眼上,荣国公府想避世,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宣抿了下唇,一把算盘已于心间铺陈开来,他俯瞰着方云蕊,心想这般姿色,倒也不是不能留在东宫,只可惜她心思太重,不是什么良妾。
“还是说,你想留在孤的身边?”李宣道。
方云蕊愣了愣,她还没反应过来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这就要留下她不让她回去了,心里既害怕,又怨怪这太子真是莫名其妙,她若现在转身跑了,行不行得通?
紧接着,李宣看她没什么反应,又补充道:“留在孤身边做个良娣,一辈子伺候孤,如何啊?”
威逼不成,利诱未必行不通。
李宣看着这个毫无出身的女子,只觉得自己开口要她,那是势在必得。

第89章
方云蕊再次抬眸看向太子, 她不明白太子这是在做什么,她听着他开口说话,只觉得无比危险。
李宣看她露出怔怔之色, 以为自己的利诱奏了效,暗笑一句此女也不过如此, 以她的身份, 给她良娣之位都是她高攀了,如何会不心动呢?
“他日孤继承大统,你出身潜邸,便可一步登上妃位。”李宣继续诱了一句, 断定她无路可逃, 眼中已浮现出轻蔑之色。
方云蕊低着头不说话, 她不是在迟疑,她是不敢拒, 此人先说要杀她, 现在又要留她,刚刚还信誓旦旦说她拿了他什么东西,现今又对这东西只字不提了, 非要纳她,如此言行不一......多半是别有所图。
若她眼下果断拒了, 才怕此人又翻出什么后招来, 很可能一了百了伤她性命。
这些日子所学的东西,练就的那么一点玲珑心思,竟然在此刻用上了,方云蕊只觉得后背冷汗频频。
“......殿下说的是真的?”方云蕊努力维.稳声线发问, 不让太子听出她声音发颤。
李宣浑不在意地扫了她一眼,已对这个出身低贱的女子失了兴趣, 懒懒道:“自然是真的。”
“那这件事,小女需要回去禀告家人知道才行。”方云蕊浑身紧绷着,心中万分期待太子能就此应下,千万别再有旁的心思了。
“好啊,你去便是,明日孤就去问楚家要你。”李宣甚至都没有怀疑,他给了她一个往上爬的权力,她是蠢还是傻?怎么可能不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呢?
方云蕊真是谢天谢地,快速地拜了一礼几乎逃也似的快步往回走,眼角却越来越湿,泪意止不住地冒上来。
这事能顺利过去吗?她可没跟太子答应说自己要去东宫,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方云蕊根本不敢深想,只因这人是太子,那天大殿下的人,可是连人都敢杀,她和楚玥若不是幸得那位凌将军相助,说不定就死在了那个巷子里。
眼下怎样都好,她只想回去,只想快些回到国公府,也许、也许有人愿意护着她的,也许她可以不用去东宫......
许是方云蕊实在逃得太快,李宣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出不对劲来。
“站住!”李宣喝了一声。
方云蕊却没有站住,撒腿就开始跑了。
“给孤把她抓住了!”李宣大喊一声,即刻从外面冲进来两个人,一把捂住方云蕊的口鼻钳制住了她。
方云蕊睁大双眼,极力挣扎了几下,可禁锢她的人却纹丝未动,她便知道——今日怕是逃不掉了。
“险些被你骗了。”李宣回过味来,看着方云蕊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趣味,“把她带去太子妃那儿看好了,就说是客。”
太子究竟要干什么?方云蕊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眼泛泪光控诉地看着他。
“你说,孤拿你去威胁荣国公府,有几分胜算?”李宣冷冷笑着,此时看着方云蕊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有趣的物件,“你若识相,就乖乖待着,否则孤可要治国公府一个不敬之罪了。”
楚玥得知方云蕊已经回府去的时候,还是有些生气的。
“这臭丫头,逃课也不知道拉上我,什么意思?”楚玥左右看了看,索性常嬷嬷这会儿不在,她便也偷偷逃出宫去了。
什么劳什子教习,她真是一日也不想多学,也不知道当初她阿姐是怎么忍下来的。
可等回了府,经人一问,楚玥才知道方云蕊根本没有回来过,她突然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即刻去找了荣国公。
楚玥虽怕这个祖父,可大事临头,她也知道找母亲是没有用的,父亲更没用,这府里上上下下能做主大事的,唯有她的祖父,事关方云蕊,她自然知道耽搁不得。
等到了荣寿堂,楚玥将事情一说,荣国公面色也沉郁下来。
“你是说,早上让你们分开去采花,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是啊!”楚玥急急道,“算时辰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等她再从宫里回到家中,怕是两个时辰都有了。
楚玥害怕起来,惊慌道:“祖父你快想想办法找找她,人是在宫里丢的,会不会被什么人给带走了?万一像孙琦罗那样消失不见了怎么办?”
“不要慌!”荣国公低斥了一声,也知道眼下事情的严重,可他不便入宫。
于是,荣国公吩咐下人道:“去把楚岚找来。”
找他有什么用?楚玥闻言撇了撇嘴,上回她求长兄去宫里请太医,长兄那边连个音讯都没有,可见是个怕事的。
“主子,楚岚少爷这会儿还在刑部呢。”
连正午都没到,此刻楚岚正在刑部当职。
荣国公自然知道,可事急从权,便道:“你拿了我的手令,去刑部请,一定要他马上回来。”
“是。”下人赶紧去了。
楚玥看着人走了,心跳得飞快,她想不出是何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宫里绑人,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偏偏是在宫里,不是给他们细细找寻的地方,要想在宫里大动干戈找人,那还得问过今上的意思呢,可若实在不行,也只能去请命了,怕就怕到了那个时候,人就出事了。
楚玥一边想着,一边连连叹气,只怪自己不当心,人都丢了还没发现。
她细细回想着,是常嬷嬷告诉她云蕊回家来了的,难道常嬷嬷见过云蕊?常嬷嬷是母亲那边的人,不可能会骗她的。
楚岚是骑马回来的,他闯进荣寿堂的时候,胸口气息尚未平复,楚玥看着这个素日里总是冷冷清清一丝不苟的长兄此刻衣衫竟有几分凌乱,忽然觉得他多出了几分人气。
“怎么回事?”楚岚的眼神越过祖父,落到楚玥身上,直截了当问道。
“云蕊不见了!”楚玥跳起来说了一声,急切道,“长兄能不能找找她,我们一起去找。”
“何时不见的?在何处不见了?”
“今天早上,约莫两个时辰以前,她往东面去了,常嬷嬷好像后来还见过她一面,说她回家来了,可家里人不在。”
“也就是说,人是在宫里丢的还是外面,尚未可知?”楚岚问了一句,他注视着楚玥的眼神太过凌厉,激得楚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楚玥完全被吓傻了,都忘了也许人还是在宫外丢的也说不定。
楚岚粗叹了声气,转而对荣国公道:“我先入宫一趟,确认她究竟是在哪儿丢的,祖父稍安勿躁。”
荣国公摇了摇头,他其实很想对楚岚说一句,是你稍安勿躁,可对上长孙那双几乎泛红的双眼,又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只能提醒一句:“楚岚,多事之秋,你要小心。”
楚岚一怔,对上荣国公深沉的目光,重重点了下头,又折返出去了。
祖父的意思是说,今日的事,也许不是意外,原就是有预谋的。难不成又是什么难缠的人瞧中了她的姿色?
不不,楚岚心神大乱,只能一遍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总之,先入宫吧。
飞白疾驰,跟在楚岚后面骑马的青墨几乎追都追不上,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没影了,可他又没法说出一句让公子慢点的话。
宫里自然是不能硬闯的,不过楚家有常嬷嬷那边的手令,这手令一直拿在楚玥身上,现在被楚岚要了过来。
楚家三姑娘走了,常嬷嬷自是知道,她今日心情不错,只觉得自己给贵人办成了一件事,封了很大一笔赏银,实在是好运。
正得意着打算去吃杯酒,一个颀长的阴影便罩了下来,常嬷嬷惊诧抬眼,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漆黑双目。
“你奉了何人命令?”楚岚单刀直入,气势威压无比,“方云蕊在哪儿?”

第90章
太子说当她是客的时候, 方云蕊不是没听见,只是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支使人绑她进东宫的太子, 怎么可能会以礼待她?
然而令方云蕊没有想到的是,等她真的进了东宫, 与太子妃对面而坐时, 太子妃当真对她客客气气,不光奉上热茶,还备下了果品点心,身边也没有太子的人看着, 唯有太子妃身边的婢女。
东宫装点华美精致, 一眼望不到头的金碧辉煌, 若不是太子妃开口对她说话,方云蕊怕是要愣上好一阵子的神。
“宣郎说, 你身子不适, 要我照看一二,可要我请太医过来吗?”
方云蕊在太子妃这一声询问中恍然回神,对上她温柔白皙宛如皎月的面容, 轻微皱了下眉,暗想再好看的女子又如何, 嫁了太子这样的人, 要么是同流合污,要么是一生命苦。
这殿宇内虽然没有人看着她,可应了太子说的那句,方云蕊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怕因为自己一时沉不住气给国公府带去了麻烦。
“不必了,我休息片刻便好。”方云蕊道, 她方才受了惊吓,这会儿还尚未缓过神来,天气虽热,可她总觉得心口凉丝丝的,便捧着桌上的热茶暖手,也不敢随意动用这里的入口之物,只静静等着。
太子将她绑来,总是要有用处的吧?总不能平白无故将她关在这里。
头回得见与圣人相关的大人物,可这观感却不怎么好,听闻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子,怎么是这种人呢......方云蕊暗暗为皇后觉得不值,那一日,就是因为太子所累,皇后才被大殿下挟制在女学书院中,虽有惊无险,但这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出力才得以平安,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太子岂非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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