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开口:“怎么了?是不是……下雨了?”
踏、踏、踏、踏……
是高跟鞋踩在硬质地砖上的声音。
声音由上而下,由远及近。
来者似乎并不急切,脚步声不快,像是一位准备入场宴会的贵客一般不紧不慢。
踏踏踏——
又是几声。
当最后一声落在台阶之下的地上时,众人率先看到一把沾了水的红色雨伞。
咔嗒一声——那把雨伞被伞的主人按着伞骨收了起来。
因惯性的作用,那些原本沾在伞面上的水顺势撒了不少在地上,而后瞬间□□涸的地面吸收干净。
这时,离入口最近的寇布拉才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位穿着黑白拼接的交叉高腰裙、踩着一双白色粗高跟个子高挑的女人。
女人带着素色遮阳帽和白色手套,头发被盘着藏在了帽子里,只留下两缕微卷的碎发垂在耳侧。
她就像个来参加聚会的小姐,说出的话像是因赴宴会而迟到的寒暄话。
“我想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她这样说。!
夏岛的雨总是自带一股热浪,卷动着沙尘、酷热与躁意。
倾斜而下的大雨在撞击挡住它的物体时所发出的声音,是来自自然最大的噪音。
但对于夏岛的人,尤其是常年见不到雨的人来说,确实最动听的声音。
寇布拉在被自己失踪一年多的国王护卫队队长伊卡莱姆带出地宫、被混合着细沙的混浊雨珠沾满血渍未干的裤脚时,心里那些不安、惊疑、踟躇都被这雨冲刷了个干净。
他不知道那一前一后离开的七武海鳄鱼和那位陌生小姐去了哪里、意图又如何,但有些事隐约还是能猜到的。
比如妮可·罗宾和鳄鱼之间谈话涉及的人大概就是那人。
比如这雨是那人带来的。
比如他们谈话口中的某位公主或许就是他的女儿。
比如……
“……莱姆,扶我过去吧。”寇步拉这般对自己的护卫队队长说。
“陛下,你现在伤势很重,还是先……”
“不用。”寇步拉先一步打断伊卡莱姆的关心,摸了把脸上的血污,“这是我应得的。”
怎么说他都是一国的国王,却被人耍得团团转,连累自己的国民也陷入危难中。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都算是一种失职行为。
怎么说都是跟了寇步拉好几十年的辅佐官,伊卡莱姆也知道,无论是他们的小公主还是他们的这位国王,在某方面都有自己的固执和坚持,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撑着伞扶着因刑罚没办法自己行走的寇步拉往王宫的边缘走。
阿拉巴斯坦王国的宫殿坐落在阿鲁巴拿最中心的天然圆形高地上,使得王宫和周围的城市形成天然的阻隔壁垒。
也正是因为这个地形,只要国王军不主动发起攻击,就可以利用僵持拖延战事爆发。
只可惜,这一点还是被一个能模仿人面孔的家伙打乱了,促使战争爆发。
寇步拉在伊卡莱姆的帮助下来到边缘,触目可及的就是有些混乱的人群。
不过混乱归混乱,似乎没出现兵戎相见的场景。不少兵器被人丢弃在地上,取而代之出现在他们手上的是一些奇奇怪怪能装水的
是这样的。
就像饥饿至极的人们第一时间想要的并不是一场音乐会、一本读物、一件礼服,而是想要一口吃的,哪怕只是干巴巴的硬质面包。
能让砂之国以最快速度停下内战场面的,也不是什么统治者的演讲、更高强度的武力镇压,而是——雨。
这场对于生活在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大概是会加快回家的脚步、抱怨雨势过大、祈祷着雨快停的厌恶天气。
但对于皇宫之下的那些人来说,就好像是被赠与了糖果的小孩,在暂时慌乱和无措之后,一阵又一阵充斥激动与高亢的声音企图盖过大雨的声音。
寇步拉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依旧没有其他公主的端庄矜持,绑着高马尾穿着雨衣在人群间快速穿梭。
像是在找人,也像是在组织人群,带着一些救援队到处在救人。
毕竟在大雨之前,战乱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伤亡也确确实实存在的,所以人群在短暂的欢呼后也开始配合那个蓝头发小姑娘进行救援。
“和我说说你们这离开一年多的事情吧。”
寇步拉就这样看着,突然开口问道。
伊卡莱姆顺着寇步拉的视线看见了薇薇,稍有停顿,似乎是想思考下从哪里开始解释。
“……一年多前,薇薇公主觉得跳舞粉事件没那么简单便想去调查……但我不放心便跟着她,一起查找缺水的真相……”
伊卡莱姆缓缓解释起来。
从两人一起进入巴洛克工作社开始说起。
包括通过做一些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不干净的勾当慢慢深入组织内部,而后又花了一年多时间找到了真相。
也包括被幕后凶手察觉到了意图、被追杀的事情。
“……后来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薇薇公主她似乎找到了能帮助我们的人,我也是今早被他们找到才能回来的。”
尽管伊卡莱姆只将事情简单叙述了遍,在听者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藏在这背后的隐忍和辛酸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知道。
寇步拉感觉喉咙里起了一块咽不下去的硬物,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叹了一声。
“……辛苦你们了。”
伊卡莱姆听了,只是笑了笑。
“是我的职责。”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薇薇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薇薇在回到阿鲁巴拿的那一刻便开启马不停蹄的模式。
他们是飞过来的,字面意思,乘坐了一种飞行速度极快的三丈鸟回到了圣汀岛。
只不过三丈鸟不适合沙漠气候,在入岛后就换乘了特快鸭。
在艾米小姐的建议下,她和中途被找回来伊卡莱姆、还有被拉来帮忙的马尔科医生没有第一时间赴往战场,而是凭着记忆先去寻找本国的医生和救援队。
而一位名叫凯撒长相怪异的大高个去做人工降雨工作。
至于艾米小姐本人,则不知去向。
在大雨降落那一瞬,她便趁着人群的停滞找到了叛乱军首领寇沙和国王军的带队长加卡解释了来意,平息了最后的乱局。
而后便跟着救援队四处救人。
事实证明,先找救援团队是个明智的选择,不仅能在第一时间救助重伤者,还能平复刚停止内乱的不安局面。
原本按照她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计划,阻止内乱后就公开阿拉巴斯坦会落到如此境地的真相,为此,她一直带着那份关于鳄鱼罪责的调查结果。
可是……
“薇薇……小姐。”
在见到她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国王护卫队副官贝尔轻轻唤道。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大家说的么?”
听到这话,一旁因内乱爆发后一直待在前线而受了伤、正在接受救援队包扎的叛乱军……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叛乱军。
前叛乱军寇沙也抬眼看向了她。
薇薇看着人群。
大部分人都在因为降雨而欢呼。
但也有一少部人依旧带着愁容,比如还是晚了一步导致不幸战死的人的家属,比如远处看着还拿着刀剑的大人而面露惊慌的小孩……
还有大概是不知这一场大雨是不是阿拉巴斯坦国最后一场大雨而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人。
这让薇薇突然想到了在普洛斯珀见到的那些百姓。
那些同样惶惶不安的人。
只不过在普洛斯珀这样的人只占少数。
当时那人是怎么做的来着?
薇薇顿了顿,而后甩了甩早就湿透了的头发,抓着旁边那一直充当城市篝火晚会工具的高架一步一步往上爬,站到了最顶端。
她这个样子成功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而她本人,在高台上站定后便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一份写满鳄鱼罪责的调查报告。
上面的字虽然已经被雨水浸透糊做了一团、看不清任何字迹,但一笔一划都是自己写出来的,薇薇对所有内容都滚瓜烂熟。
直接公开鳄鱼的罪行完全没有问题。
[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能心安理得接受大家原谅的理由,那在公开‘真相’时可以加入更多真假不明、有利于自己的言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所有罪责都推给失败方。可以参考一下这次世界政府公开的文书,我能保证,你国家的人不会怨恨你,亦或是说不能怨恨以你为代表的统治方,因为某种意义上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但如果……]
薇薇将那几张纸揉作一团重新塞回口袋,而后深深吸了口气,竭尽全力用能超过大雨的声音开口道:
“对不起——!”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薇薇保持九十度的弯腰道歉姿势几秒后才直起身继续道:“作为娜菲鲁塔利一族——我很抱歉没能在第一时刻就解决跳舞粉事件!”
“让——”薇薇垂眸看了眼依旧被盖上白布的人,“一些无辜者凭白丧命。”
“让——”说着又扫视了圈围观之人,“大家惶惶不安度过了那么久。”
“真的!非常抱歉!”
薇薇说着,又深深鞠了一躬。
“如果可以的话,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保证——”
大雨总能盖过太多声音,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穿到更远的地方,薇薇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的。
“我保证——”
薇薇又重复了一遍,看着那一双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她咽下了一开始准备的长篇道歉以及保证内容,只道——
保证这场大雨不会是阿拉巴斯坦最后一场大雨。”
说完这句话,薇薇有点脱力。
尤其是看到所有人都很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依旧没有把事情处理好,直到脚下的木质横栏因雨水冲刷有些滑,在重心不稳时差点栽跟头而被眼疾手快立马变成老鹰的贝尔先一步扶住了身形时——
“好!”
那是寇沙带头先发出的肯定。
而后沉默的人群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播放键鲜活了起来。
“好!”
夹杂在‘好’的声音里还有‘我知道了’、‘相信你’、‘一直都相信薇薇公主’这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声音盖过了大雨,同样也刺得薇薇眼眶深疼。
本来能忍耐的,但被完全变成老鹰形态的贝尔驮着飞上高地、飞到了皇宫、见到了满身是伤的父亲时,她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住了父亲哭了起来。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在昨晚已经发泄式痛哭过了,此时她只是发出小小的啜泣声。
“薇薇,你做得很好。”父亲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让薇薇又回忆起了那人说的话。
[但如果你想真正接受你的子民的原谅,那就拿出最诚恳的姿态和切实的做法,接受一些错误,哪怕不是你做的。]
不远处,屋檐下。
三个人在那躲雨。
一个是挖着鼻孔看热闹的凯撒。
一个是受伤接受治疗的罗宾。
还有一个是给罗宾治疗的杰尔玛99剧毒粉……啊不是,是穿着剧毒粉战斗服的打工医生马尔科。
没办法,出门在外,大团的人不能太张扬,否则新闻太多。
这是艾米的原话。
具体是真的还是某人的恶趣味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
还在给人受伤部位用青炎的马尔科听到身边这个女人发出淡淡的笑声,抬眸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相拥的皇室父女,看了一会才收回视线,没借此事情和对方聊起来,只说了几句关于医生的嘱托。
“我这个能力只是加速伤口的愈合,既然伤在腰部,最近几天就不要乱
动了……最好水也别碰,身上其他的伤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医生。”
对此,罗宾礼貌着笑以回应。
但却在对方收回手后捡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缓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
怎么说最近和病人混得时间比和海贼混得时间长,马尔科也不由得有些偏向唠叨的医生。
他蹙了蹙眉:“你现在的伤可不方便你活动。”
这一回,罗宾只是侧过头对他浅浅笑了笑,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雨里。
凯撒见状,啧啧舌感叹了句:“怪胎。”
听到这话,马尔科收回看向罗宾背影的视线落在凯撒上。
凯撒被看得发毛。
“咋、咋啦。”
对方是十几亿的大海贼,他只是个技术流的小海贼,被盯上了可就……
不是,他老板是大大海贼,他怕毛。
想着凯撒挺了挺胸,瞪大眼睛不甘示弱看回去。
“我也没说错吧,那女人可是恶魔之子诶。”
怎么说都是世界政府科学班的前成员,对于这类事情他的消息很灵通。
比如恶魔之子妮可罗宾,与她接触的人下场都非常不幸。
从被屠了的奥哈拉岛走出来,混迹各种地下势力,混一个噶一个。
瞧瞧,这次七武海鳄鱼不就也得噶。
马尔科没说什么,耷拉着眼皮道:“我去给那国王医治了,你别乱跑啊。”
其实马尔科是想吐槽的。
吐槽凯撒。
要说怪胎没人比他怪胎,从穿衣品味到给别人做的战斗服的品味都极差。
但他觉得现在说这种话容易崩一个作为大团海贼的形象。
哦,尽管他现在是蒙面的剧毒粉。
凯撒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人都走了,有点无聊,便只得抱着自己的造雨装置发呆。
别看这雨说来就来。
其实还挺难。
如果在多云的地区,那造雨还挺容易。
但在这种沙漠地带,尤其是因为跳舞粉的原因常年没了云,造雨的成本那是非常高的。
不过他老板说了,以后没来这边下一场雨,都有钱拿,他可以享受二成。
二成诶!
凯撒抱着自己的宝贝装置蹭了蹭。
等资金足够,他就要开一个大项目,争取那个臭老头被老板带来前弄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咻噜噜噜噜……
到时候老板就会知道,谁才是她的左右手。
咻噜噜噜噜……
等等,老板呢?!
第162章 争霸模式
香蕉鳄的体型很大,虽然远远达不到海王类的程度,但由于他们的生性凶猛和群居的习性,导致他们可以捕捉海王类为食。
但这些香蕉鳄具体是产自哪里的,艾米到现在也不清楚。
“呵……”
正当艾米站在香蕉鳄水族箱前站定观看游来游去的香蕉鳄,一道略带嘲讽的笑声响起。
“怎么,这回也想着给你的劳改监狱充充‘狱卒’?”
属于克洛克达尔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傲慢和慵懒。
这里是雨宴地下客厅。
比起在人家的墓地里聊天,他们都选择回到正式的会客厅‘聊天’。
“不。”
艾米出声否定了克洛克达尔的戏谑,而后转过身走到对方对面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只是在想,你既然养鳄鱼,多弗朗明哥会不会也饲养着一堆火烈鸟,用来充当自己的羽毛大衣材料。”
克洛克达尔:“……”
“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看到过一则娱乐新闻,说多弗朗明哥的大衣和火烈鸟有关。”
克洛克达尔:“……”
“嗯。开个玩笑。”
看着对方黑了脸,艾米没忍住笑了下。
“你的品位真差。”克洛克达尔出声反讽。
对于克洛克达尔的挑衅,艾米只是耸耸肩不置与否,而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气氛有些沉默,这让还在抽烟的克洛克达尔将自己只抽了一半的雪茄直接按在茶几上灭了火。
随着雪茄上的火星子消失,克洛克达尔的神色也恢复正常,语气开始散漫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戴蒙德小姐你答应过我不会对阿拉巴斯坦出手,这是合作的条件,不是么?”
艾米放下了茶杯,淡淡道:“噢?是么?我以为鳄鱼先生背刺我一刀是为了宣告我们合作终止了呢。”
“那或许是我送给小姐的礼物呢?”克洛克达尔语气随意,仿佛半个小时前在地下宫殿里那个失态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那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艾米没因对方那睁眼说瞎话的话生气,反而语气有点夸张道,“我差点以为鳄鱼先生想彻底弄死我呢,于是想了很多阴谋论。”
听到这话,克洛克达尔只是眉毛轻轻一挑。
“弄死你?怎么可能。Miss.A,你可太看不起自己了。”
“不。我一向不会看轻自己。”艾米莞尔,“所以我说的是‘差点’。”
这句话成功让克洛克达尔伸手拿茶杯的手一顿,不过也仅是一秒,他便端过茶杯喝了一口。
艾米见状,继续道:“我本来是想,你应该是知道了屠魔令,按照七武海的存在机制,离事发地点最近七武海成员也有可能性响应号召,可你没来……”
艾米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银质的,雕着细细的暗纹,看起来很高雅。
按理说这种贵重精致的茶具应该出现在皇宫贵族的餐桌上,结果却在一个应该拿着夸张大酒杯的海贼手里。
真不一样。
想到这里,艾米淡淡地笑了笑,随后继续说起自己未说完的话。
“拒绝世界政府的号召是因为念及合作之情么?我想不是吧,要不然你也不会送‘礼物’给我了。”
“你想打破监狱放出囚犯,大概率是因为知道监狱里关着悬赏金过十亿的棘手之人。地理位置恰好又是主城正门的对面,用闹事的方式足以让岛两面受敌……”
“不过你知道,这对我没什么用,可能会造成慌乱但最后屠魔令会结束,监狱的犯人也会再度回到监狱。前者是因为你猜到了世界政府的部分用意,而后者——”
艾米说到这里,眯着眼睛拖长尾调,“是对我实力的肯定,对吧?Mr.鳄鱼。”
“呵。”
克洛克达尔笑了,可能是被艾米这近乎傲慢的话气笑的,于是说话也直接了起来。
“那你说说,既然我知道你最后能解决这个问题,为什么还像个白痴这么做呢?”
“争取时间。”
艾米立刻给出了答案。
这话让克洛克达尔收回了笑,完好的那只手不住摸起另只手上带着的金钩子。
这是他沉默时下意识的习惯。
是的,争取时间。
更准确来说是想打乱艾米的计划,延长屠魔令的时间。
就好比艾米能猜得到克洛克达尔作为七武海应该接到了征召的通知,克洛克达尔也能猜到世界政府发动屠魔令的用意以及艾米会任其发生、顺势来达成自己某种目的。
而克洛克达尔让人去制造混乱,只是想打乱她的计划,给自己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么……
“呵呵呵……”克洛克达尔低低笑了起来,带动胸腔微颤,“真是一种令人不爽的说法啊。”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他们的同盟本就不牢靠。
且不说艾米那副谁都是盟友但谁也不可能成为特别靠山的做派,单单克洛克达尔那奉行只信自己的态度就注定这个盟约会被毁坏。
尽管当初合作的约定之一是不干涉阿拉巴斯坦的问题。
但艾米不会让克洛克达尔真的从阿拉巴斯坦国得到什么实质的东西,因为那会失去她对他的‘约束权’。
对克洛克达尔这种海贼失去‘约束权’,那只能做好随时会被报复的打算。
也就是说,如果哪天克洛克达尔真的想篡权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为了自身的利益,先一步破坏合约的人一定会是艾米。
或是明面揭发他的罪行或是暗地里干涉他的计划。
所以关于这一盟约,比起约定,更像是克洛克达尔不得不服从的枷锁,除非他对坚持了十几年的目标放弃了,那样才不会被动。
然而,年轻时出海就和罗杰的船员打成平手、又敢对白胡子发起挑战的家伙怎么可能甘愿被人套着不自由的枷锁?
所以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这合作伙伴的关系会破裂,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
一个能趁着艾米完全不注意的时候解开‘枷锁’的契机罢了。
“屠魔令便是一个契机,对吧?”艾米反问。
“饶是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应付海军的同时还能抽空分出神来观察阿拉巴斯坦这边的情况……”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如果不是薇薇的意外来访,艾米还真会忽略自己这位互不信任的盟友。
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眼观全局,总有疏忽的地方。
原本在她看来,这场屠魔令事件里她在暗,世界政府在明,提前做的计划和安排完全可以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如果薇薇没出现。
那大概就会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
克洛克达尔就是那只将自己气息完全掩盖的黄雀。
只要艾米暂时没留意或是没办法将手伸向阿拉巴斯坦,那么克洛克达尔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达成自己的目的。
控制住与她有联系的妮可罗·宾、将计划提前、放出能煽动民众情绪的各种谣言,亲自统筹安排所有计划……
只可惜……
“只可惜,那位小公主被真正的黄雀送到我这来了。”
薇薇来了,代表着克洛克达尔还是将自己的计划提前暴露在艾米面前。
克洛克达尔冷笑了声,而后才道:“看来我真不应该让你们俩扯上关系。”
这话只是说说而已。
以克洛克达尔的谨慎态度来看,别说不会让对自己计划起关键作用的妮可·罗宾和对方有联系,如果可以,他本人也绝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但,可能吗?
“澄清一下,其实是我本人单方面纠缠妮可·罗宾小姐。”
听,故意膈应人的话。
真是个能随时随地气人的家伙。
在地下宫殿时,克洛克达尔会在罗宾不兑现承诺的第一刻就准备杀了对方、以及露出失态的怒火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他早就知道了真正的薇薇公主没有被杀掉,被派去杀公主的人也被罗宾解决了。
原因呢?
很简单,他只相信自己。
他不相信罗宾,从一开始就是。
就算罗宾没那么做,他也会想到最坏的结果,从而做出最坏的打算。尤其是在罗宾还主动带回‘公主死亡’的消息时,怀疑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把公主送到了艾米手里。
这才是克洛克达尔会放弃让巴洛克工作社的人留下煽动内乱,而是让他们去枫树岛后方扰乱的真正原因。
既然已经彻底暴露没办法悄悄进行,那就尽可能的给对方制造混乱、给自己争取时间。
还有,与他反向散播会降雨的谣言一事,他也早就猜到了是罗宾做的。
不过阻止不了,因为罗宾一直替他处理明面上的事情,这就导致除非杀了罗宾,否则没办法制止这种行为。
估计罗宾自己也知道,只是不知怎的,依旧和他虚与委蛇。
他也不在乎罗宾是怎么想的,他不杀她的原因里可没有什么感情因素,完全是因为对方是他知道‘冥王’消息的唯一工具。
只可惜,她到最后也敢骗他,哪怕代价是死。
这才是克洛克达尔暴怒的真正原因。
其实他所有事情都差了一点。
只是一点。
如果罗宾没有干涉、薇薇没有出逃,或许他早就悄然无息地让娜菲鲁塔利王室覆灭、得到灭世武器,就算最后真相找到了又如何,已经没有谁能再反抗了。
如果艾米没在后方留心眼,巴洛克工作社就能放出上万的囚犯,那么就算能顺利镇压,也不可能让屠魔令顺着她的计划走,岛内势必动乱。
如果不是因为屠魔令比预期结束得还要早,让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海军们到处抓其他海贼‘冲业绩’,造成能假冒国王发号施令的Mr.2被海军盯上暂时回不了阿拉巴斯坦,内乱至少能提前三天爆发。提前三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计划早就可以完成。
如果艾米没有为某两海贼团出海送出祝福礼,造成乐园一晚上混乱不堪,让Mr.2回不了……嗯,这一点同上。
不过说到底,根本原因还是罗宾不肯透露已知的情报。
想到罗宾那个女人令人恼怒的做法,克洛克达尔冷笑道:“单方面纠缠?呵,我看你们是双向奔赴吧。”
听到这话,艾米放杯子的手一顿,不过错愕转瞬即逝,很快又重新换上笑脸:“谢谢,我喜欢这个形容词。”
克洛克达尔:“……”
阴阳怪气没用。
“不过你还真是疯狂。”艾米道。
克洛克达尔现在这一副吃瘪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和之前那精明狡诈的作态联系起来。
“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赌一个不一定存在的古代兵器,我倒是没想到像你那么精明的人也会和孤注一掷挂钩。”
想想也确实如此,克洛克达尔是个懂得取舍的人。
所以在挑战白胡子失败、发现通过自身实力达不到制霸海洋的程度时,便立刻沉淀下来,思索起另一条可行的方案。
结果现在居然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将计划提前。
不像他的作风。
大概是事已成定局,克洛克达尔已经看开了,并没有因艾米这番话而感到生气,反而半开玩笑起来,语气里满是随意。
“我想……有你在,我这个计划就不可能会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既然如此,我何必在等下去呢?”
孤注一掷这个词本来就是从赌博娱乐里衍生出来的词语。
作为赌场老板的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因一场豪赌而面色通红、双眼赤红、呼吸急促的赌徒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