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半枚根熔进了规则书里。规则书又和顾云舒有绑定关系。这一番关系传递下来,四舍五入顾云舒和魔方大厦已经建立了友好关系,没准还真能摸进怪谈区域里。
许冥:“……”你这传递换算,递得未免也过分了些吧。
顾云舒却像是从它的话里得到了信心,甚至站起了身。
“让我去看看吧。”她再次道,“如果进不去,我就回来找你。”
横竖有工牌在,绝对不会迷路。
“……”许冥一想也是,略一沉吟,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这事就算这么定下了。顾云舒转头就开始翻窗。鲸脂人摸着下巴,沉默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沉吟一会儿,忽又道:
“但有一点,我还是觉得奇怪。”
“?”许冥警觉地看过去,“什么?”
“为什么那个红鞋女人,会想要对蝴蝶的根下手呢?”鲸脂人一脸不解,表情微妙得像是看到有人拿着草莓炒鸡蛋吃,“那可是域主啊。”
有些异化根,确实热衷于抢别人的根,这没错。但他们下手的对象,往往以懵懂的死人或者势弱的菟丝子为主,哪有直接对着域主下手的?
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像许冥一样是个睁眼瞎。这个风险太大了。
许冥闻言,却是抿了抿唇。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短暂的思忖后,她轻声道,“第一,就是对方本就打算铤而走险,甚至打着嫁祸白棋,等蝴蝶把白棋收拾后,再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至于第二个想法……那就有些离谱了。”
鲸脂人:“?”
“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对象。”许冥认真道。
就像那些安心园艺的人一样,她在进入后,就直接搞错了域主,误将蝴蝶当成了菟丝子。这样一来,在她看来,蝴蝶就成了一个非常适合下手的对象——直到得手后,她才发现不对,因为担心遭到域主的报复,就将到手的根藏进了安全房间里,自己则设法躲了起来。
虽然从结果来看,两种可能都没差就是了。
“……不,我觉得,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恰在此时,却听一直沉默的邱雨菲幽幽开口。
许冥不解地看过去,正对上邱雨菲有些紧张的眼神:
“如果是前一种可能,就说明她是一个心思深沉、很有谋划的人。如果是第二种,则说明她欺软怕硬,还很怂。”
许冥:“……然后?”
“然后……你当时在酒店里,不是发了很多工牌吗?”邱雨菲小声道,“有没有可能,其中正好有一张,就发到了那个红鞋子的手里?”
——这下,许冥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
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是有那个能力,循着规则书与工牌的联系,一路找过来的。
对于想要根的人来说,许冥手里的规则书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很有诱惑的目标。但同时,许冥又背靠着“怪谈拆迁办”这棵大树,假如对方真的够怂的话,或许会依旧保持观望态度。
就怕对方是个勇的……
不,是个勇的还好说。
最怕对方还有些什么别的盘算,比如拿着那个工牌,再去干些什么……
许冥默默盘算着,不由再次抿起了唇。
另一头。又几个小时后。
昏暗的小房间内。
略显破旧的小门吱呀打开,穿着红鞋的羊头女人匆匆而入,胸口挂着的一块工牌兀自轻轻摇晃。
她跑得很急,似是正在被什么追赶一样。直到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方长出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姿态。
跟着就见她倏然转身,目光落在旁边的墙面上。墙上是一面镜子,爬满蛛网般的裂缝,边缘还缺了一角。
她缓缓靠了过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片刻,忽然重重地嗤了一声,缓缓伸手,顺着羊头的轮廓一点点摸下去,一直摸到脖颈处——如果细看,可以看到那里的肤色有明显的断层,断层的上面是圈粗糙的缝线。
她不耐烦地亮出锐利的指甲,将缝线一道道挑开,缝合处立刻有皮肤翻卷起来。她将手指从翻卷处探出,又用力往上一拉——
嗤拉一声,一层羊皮被她使劲扯了下来。
露出藏在里面的人类脑袋。
一头一脸的血,看上去狼狈不堪。以至于原本还算精致的容貌,这会儿都显得狰狞起来。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掏出块手巾,胡乱擦拭起来。
真是……太倒霉了。
她边擦边忿忿地想着,手劲不觉越来越重。
蝴蝶大厦。真是越想越觉得倒霉。
这个怪谈区域她本不了解,只是从其他死人嘴里听说过。前阵子看到有安心园艺的人外出去找,才心血来潮跟进去看看。结果一进去,又是循环、又是失忆,搞得人焦头烂额不说,偏偏连最重要的情报也给弄错——
最先和人类产生接触的魔方大厦只是徒有其表的寄生者,蝴蝶才是域主。她倒好,费劲巴拉,偷走了一个自己根本不敢碰的根。
偏偏意识到这事的时候,蝴蝶已经闹了起来,搞得她连脱身都困难……没办法,只好先把根藏进魔方大厦的地盘,又设法混进了蝴蝶大厦,抢了别人的脑袋,戴在自己头上,这才勉强摆脱了蝴蝶的追捕。谁想还没来得及庆幸,找不到根的蝴蝶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始入侵魔方大厦……
出去的路又被堵死。她还以为自己真要被困死在那儿了。
好在后面蹭上了别人的东风,这才得以以蝴蝶大厦受害者的身份,被魔方这边送出来……然而仔细一想,自己大老远跑一趟,荒废那么多时间精力,结果除了一个没用的羊头,什么都没带出来……
暗暗咬牙,红鞋女人用力将手中的皮往地上一丢,脸色越发难看。
……不,仔细一想,其实还是有带出别的东西。
她目光一动,视线落在了挂在胸口的工牌上——虽然搞不清楚具体状况,但她知道,最后自己能顺利逃出来,全靠了这个东西。
而这种东西,很明显是根的衍生物,如果顺着它上面的气息找过去,必然能找到一个根,甚至是一本规则书……
细长的指甲缓缓划过工牌的边缘,女人用力闭了闭眼,片刻后,却还是下定决心般,将它用力扯了下来。
算了,以卵击石的闹剧,出现一次就够了。
怪谈拆迁办——虽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从它这次的手笔来看,绝不是自己能轻易招惹的组织。
得出这个令人不快的结论,女人的目光沉了下去。
片刻后,她又徐徐抬眸,视线划向镜中的倒影。跟着又见她慢慢张嘴,嘴角裂出可怕的弧度,猩红的舌头探了出来,一直垂到下巴处。
只见那舌尖上,一颗小小的心脏,正自顾自地跳动。
那心脏看上去只有拇指大小,边缘处用细细的缝线,牢牢固定在舌尖上。跳动的节奏间,偶尔会露出金属般的光泽。
——死者之根·锡兵的心脏。
女人已记不得这是什么时候搞到手的东西了。自从变成这幅模样后,过往的记忆早已显得斑驳。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根,如果自己能消化掉,绝对能带来不小的助益。至少不会再让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又这么生气。
偏偏就是消化不掉。明明已经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思及此处,本就糟糕的心情登时更不美丽。女人冷哼一声,缓缓将舌头收回嘴里,随即又拿起手巾,继续擦拭起自己头脸上的血迹。
不知擦了多久,却又听房门被再次推开。她微微侧目,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门框里挤了进来。
头顶几乎顶到天花板,软塌的皮肤层层叠叠地堆下来,臃肿的身体像是座小山。
圆圆的脑袋上爬满了狭长的眼睛,这会儿正不断眨动着,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是正在寻找什么。
“……”女人见状,不太乐意地皱了皱眉,
略一迟疑,她还是转过了身,主动和对方打起招呼:“大眼。你来做什么?”
“……饿了。”那小山般的身体顿了一下,迟缓地答道。眼珠子仍在四下张望:“想吃东西。”
“那你出去找吧。别来我这儿了,我才刚回来,什么都没有……诶,诶!”
话未说完,手中忽然一空。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拿在手里的工牌不知何时已被对方卷了过去,这会儿已然递到了嘴边——
“等、等下!这个或许还有……”
她本想说还有用,然而话未说完,那工牌已被直接丢进张大的嘴里,咯嘣几下,紧跟着是咕嘟一声。
“啊。”小山晃了晃身体,不满意地开口,“还是饿。”
……肯定饿啊,那只是用来建立绑定关系的东西,本身就不是拿来吃的……
女人懊丧地闭了闭眼。她原本还想着留着这张工牌,以后或许还能用来伪装下身份。现在倒好,什么都没了。
“……疯袋子。”深深吸了口气,她尽可能克制地开口,说话的时候,后槽牙都在磨动,“一般不都是他带着你吗?”
“他没空。”那小山般的男人却道,“他前阵子出去了。”
“出去?”女人闻言,心中却是一动,“出去做什么?”
“找东西。”小山慢悠悠道,“他说要去找规则书。”
规则书……女人愣了下,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们用疯袋子带回的道具围观下饭视频时,确实发现了一个很可能带有规则书的人类。
她当时其实也有下手的想法,不过当时还无法确定对方身上一定有规则书,而且疯袋子对这事也有兴趣,她又懒得和他抢……
这才放下这事,转而到处游荡。最终进入了蝴蝶大厦。
不过现在仔细一回想——
脑海中倏然闪过那位怪谈拆迁办特派业务员的模样。女人总算明白,为何自己看到拆迁办的几人时,会有种眼熟的感觉了。
那个姓许的业务员,还有给她打下手的活人,她都曾在那次围观中见过的。
至于另一个死人……也有些眼熟。可能也是那时候见过的?
红鞋女人不太确定地想到,转念一琢磨,又突然意识到另一件颇有有趣的事——
疯袋子出去找规则书,肯定是从那个姓许的女生身上下手。
而姓许的特派业务员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魔方大厦里,足以证明,疯袋那傻子根本就没得手……
这样一想,红鞋女人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甚至有些庆幸。还好当初动身去找那规则书的人不是自己。再看向面前的男人时,脸色也缓和许多。
“那疯袋现在人在哪儿呢?”她笑吟吟道,“不会还在别人家门口蹲着吧?还是又迷路了?”
疯袋子是异化根,虽然在现实中也有一定的攻击力,但同时也很容易混淆些概念,总是找不到路。
不料对面男人听了,却是笨重地摇了摇头。
“他正在休养。”男人眨着眼睛道。
红鞋女人:“……?”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胖子继续道。
……哦,明白了。
果然是踢到铁板了。
红鞋子如此想着,登时更庆幸了。不过面上,她还是很尽责地问了句:“所以怎么会受伤的?”
“具体不清楚。”小山般的男人缓缓说着,面上无数只眼睛,忽然眨得更快了。
“据说是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叫路过的疯狗给踹了一脚。”
红鞋女人:“……”
红鞋子后来才知道, 疯袋那个倒霉蛋,并不是被踹了一脚而已。
挨踹只是前奏——后面就是劈了啪啦一顿打。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没有直接露面, 疯袋唯一记得的,就只剩狗的。
“嘎, 好多狗。”事后回忆起这事, 他还一阵心有余悸,“眼睛那么大的狗, 好几只, 对着我咬……”
眼睛很大的狗?
红鞋试图去理解。然而不管怎样想, 能想到的都只有吉娃娃而已。
“行了。”她倚着沙发,面带浅笑,毫无诚意地安慰着自己的同伴, “说不定是你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才会被寻仇……受伤什么的都是小事,没丢东西就行。”
气若游丝的男人一听, 却是瞬间炸了。
“谁说没被抢——”他一个回光返照从床上坐了起来, 很快又因为虚弱而颤巍巍地倒下去。要说的话也没了后半截。
红鞋却有些好奇,追问起来。疯袋子却像被人戳到痛楚,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说实话,只死鱼般躺着,双目恨恨地瞪着天花板。
看上去就一副怨念深重的样子。
同样的问题,许冥这边,倒是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她和邱雨菲按照计划在酒店里住了两天, 因为提前预定了高铁票, 遂在结束体验后,便直接回了家。
反正顾云舒那边有工牌, 要想找回来,也挺方便。
而就在她回到自家公寓的第一时间,一直等在屋里的兰铎便快步迎了上来。
许冥进门的时候,他正踩着凳子站得老高,努力拆空调里的散热片。见许冥,立刻跳了下来,转身想要迎上,又似想到什么,脱下身上的围裙。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何为何,看上去异常熟练。
许冥都看得有些呆了,倒是一路跟着她回来的陆月灵,好奇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看看公寓又看了看兰铎,发自内心地“哇”了一声。
“这么小的公寓,养这么大的男人!”她啧啧称奇,“真的不会太挤吗?”
许冥:“……”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谢谢。
“不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鲸脂人从包里翻了出来,一副老房客的语气,“他一般都挂门上。”
“哦。”陆月灵恍然大悟地点头,又四下看了看,面上微露担忧,“可这么小的地方,还是会觉得挤吧?”
“那我该睡哪儿呢?”
“衣柜是顾云舒的、玄关是那个男人的、床是小孩的、床底是我的。”鲸脂人热情和她科普,“其余的地方,你挑挑看吧。我推荐飘窗或者空调上面,采光会很好。”
许冥:……
你也闭嘴!
而且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就决定睡她家了啊,明明连工牌都不愿意要……
许冥默默想着,视线划过陆月灵空荡荡的胸口,忍不住又暗叹口气,视线随即落在了兰铎的身上。
兰铎身上的围裙这会儿已经摘掉了,正安安静静站在她的跟前。或许是因为听见陆月灵和鲸脂人在讲话,他明明已经张嘴,却还是保持了安静,直到他们说完,才小声开口,问起许冥的状况。
许冥也没隐瞒,尽可能地简单地说了下,又介绍他和陆月灵互相认识了下。说话间目光不断扫向兰铎的脚边,没看到他过去常带的那只小狗崽,不由蹙了蹙眉,刚想细问,却见兰铎忽然弯起眉眼,露出个很小的笑容来。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他认真道,“不过我藏在外面了,你等一下。”
说完,打着把小伞就冲出了门——不知为何,作为异化根,兰铎似乎对阳光特别敏感,白天出门都得踩着有浓厚阴影的地方走。为此许冥特意给了他一把遮光很好的阳伞,兰铎特别珍惜,去哪儿都带着。
他一出门就打开了伞,许冥眼尖地注意到伞内一根折断的伞骨,皱眉刚要询问,就见兰铎已经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许冥愈发困惑,只得收回目光。转头见陆月灵还在好奇地四下打量,咳了一声,正打算和她再好好沟通下,又听楼道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是哒哒哒抓门的声音。
许冥顺手开门,下一秒就见团茂盛的金黄色迎面扑来,直直扑向她的怀里。许冥下意识拿手一档,两只毛绒绒的爪子顺势搭在她的手腕上,许冥定睛一看,乐了。
“哪里来的大金毛啊——”她惊喜地低呼出声,盯着那热情的大狗看了一会儿,忽又“咦”了一声。
“你是兰铎身边那只小的……”确认过眼神,许冥终于认出了对方,登时更为惊讶,“怎么变这么大了?”
她才走了几天啊?异化根的宠物都长这么快的吗?
而且不只是长得快……这似乎是连品种都变了吧?许冥记得以前看到的狗崽鼻子很短,而且白乎乎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金毛……
正在惊异,楼道内又有脚步声响起。兰铎从楼道里探出头来,眉眼犹带着笑,许冥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没忍住也跟着一笑。
“我看到你的礼物了!”她双手还上大金毛的脖子,本能地一阵呼噜,“谢谢,我很喜欢!”
金毛超棒!
许冥拥着怀里的毛绒绒,终于有种身心都彻底放松的感觉。
“……”尚站在楼道内的兰铎闻言,却是微微僵了一下。
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心捧在手里的笔记本电脑。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又十多分钟后。
公寓内,茶几跟前。许冥盘腿而坐,看看坐在对面一脸微妙的兰铎,又看了看蹲在旁边,仍在拼命露出天使笑容的金毛。
视线最后落在放在茶几上的小电脑上。
大约十四寸的笔记本电脑,很厚重,灰扑扑的黑色外壳,看上去给人一种很旧的感觉。
许冥默了一下,确认地开口:“所以,这个,才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兰铎认真地点了点头。
许冥:“太费心了……话说,这个你怎么搞来的啊?”
兰铎十分诚实:“从别人包里抢来的。”
“……”许冥默默收回了想要碰触的手。
“从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手里。”兰铎跟着补充,“就是之前来烦你的那个……”
来烦我的?
许冥愣了一下,脑海中倏然掠过一道久远的身影。
那个身形佝偻,背着奇怪蛇皮袋的男人。曾一度来找自己麻烦,最后却被顾云舒打跑的那个。
“等下,你怎么遇上他的?”紧跟着,许冥又意识到另一个令人非常在意的问题,“他又来找事了?”
兰铎:“……”
找事……
他垂下眼,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不久前的回忆。
他依着对方留下的牙齿,循着气息一路找了过去。找到对方时,他正沿着马路牙子溜达,看到自己,还特别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对。”确认完毕,兰铎肯定地点头,“是他找事。”
他先冲自己翻白眼的。
“果然。”许冥缓缓点头,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视线再次落在那台电脑上。
确定了这是合理收缴的战利品,许冥动作一下干脆起来,直接打开了面前的电脑。但见黑漆漆的屏幕上落满灰尘,她试着按了下,电脑却没有任何反应。
“……”许冥微微挑眉,又连按几下,屏幕依旧黑漆漆的。
恰好鲸脂人爬上桌面看热闹,围观一阵后,没忍住噗噗笑出了声。
“行了,别白费工夫了。”他对许冥道,“这电脑你是不能操作的。它是‘根’。”
人类是无法直接使用根的,只能依赖规则书的形式。因此,许冥能打开这台电脑也是有鬼。
许冥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哦”了一声,又抬眼看向对面的兰铎,“那你开过这台电脑吗?里面是什么?”
兰铎轻轻摇了摇头。他本身对数码产品并不擅长,对这种以数码产品形态存在的根也是同样。因此,在拿到这东西后,他只是确认了一下这东西的品类,便直接收藏了,专门等着许冥回来给她。
许冥闻言,忍不住“诶”了一声,刚想开口让他试试,一旁鲸脂人已经按捺不住,直接跳到了键盘着,一脚踩下开机键。
这回,电脑终于有反应了。然而只是短暂地亮了一下,呈现了一会儿蓝屏,很快又自己关上。
“哟,还有点麻烦。”鲸脂人托腮自语,“看来还不是能直接用的,得建立联系才行。”
“建立联系?”许冥不由蹙眉,“那得要多久。”
她这本是感叹,鲸脂人却以为是疑问,自顾自答道:“这就要分对象讨论了。大多数情况下,死人需要的时间都比异化根长。异化根还得分情况。如果本身某些特质和这个根契合的话,‘消化吸收’所需要的时间就比较短;反之,所需要的时间就很长。”
打个通俗的比喻就是,一本关于数学建模的书,数学专业的学生学起来多半会快;并非数学专业,但也有学习高数的学生,理解起来可能就有些难度。
如果是完全不学高数的纯文科,那要把整本啃下来,肯定就得花更多时间。
某些极端情况下,比如消化者和根的特质完全相反的时候,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甚至可能比死人还要久。
相比起来,某些时候,倒是活人更方便些。
“诶诶。”鲸脂人戳了戳许冥的手背,不加掩饰地暗示她,“实在不行,就直接放到你那本本子上呗。”
“……”许冥默了一下,却没直接回答。目光下意识往旁边一掠,恰掠过不远处陆月灵的身上。
后者从兰铎抱回那台电脑起,就自觉地没再参与他们的谈话。这会儿正独自坐在飘窗的窗台上,怔怔望着窗外,长长的裙摆垂下来,看上去安静又寂寥。
许冥眨了眨眼,又缓缓收回目光。
——虽说对方是薄荷的朋友,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但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谨慎,许冥和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规避了“规则书”的说法,转而用“那个”或是“本子”代替。
许冥也曾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太过警觉。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难不留心——毕竟对方一路跟过来,给出的理由实在有些难说服人。
她说自己是为了能进一步掌握红鞋子的动向,才跟着许冥他们的,打算等到顾云舒从酒店探完回来为止;但在许冥提出要不给她一块工牌,让她也能直接回酒店后,她却露出了明显的迟疑,甚至有点心虚,最终顾左右而言他地拒绝。
再往前推,她在刚出现时,举动就有些奇怪——当她询问顾云舒这边的情报时,她说的是,“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挺在意那个红鞋女人的吧?”
“在意”这个词,就很令人在意。一般情况下,会这么去表达吗?至少许冥代入自己,相同情境下,她肯定更倾向于问顾云舒是否“认识”,或是“见过”。
“在意”本身就是一个基于现象导出结论。许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但这个词的使用,莫名让她有一种感觉:
感觉陆月灵可能并非是为了红鞋而找上他们。而是为了找上他们,所以提到红鞋。
如果是这样,那在明确她的目的前,还是保持适当的警觉比较好。
许冥默默想着,也没回应鲸脂人的话,只将电脑合上后又往兰铎的方向推了推,嘱咐他先收好。
说完,又似想到什么,她伸手在包里掏了掏,很快就当着另外几人的面,掏出一张半成品工牌,一本正经地填上名字后,给缠在了电脑上。
鲸脂人:“……”
“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是没什么意义的,对吧?”它向许冥确认。
“我知道。但至少得明确一下资产所属嘛。”许冥振振有词。
鲸脂人一时无语。那瞬间,它甚至有些怀疑,许冥是不是只是单纯喜欢上了给其他东西上牌的感觉而已,就像有的人特别喜欢整理和贴标签一样。
不管怎样,这事就算这么结了。兰铎因为自己送的礼物没有派上用场,面上明显有些失落,收好电脑后就继续踩着凳子去清空调。许冥试图安慰了几句,无意中往旁边一看,正撞见陆月灵偷偷摸摸收回的目光。
许冥:……?
这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许冥是真的不太明白。
这个疑问,甚至一直持续到了几天后——中途顾云舒回来过一趟,告知红鞋并不在酒店之中,说完就又回去了,说是那边现在有点缺人手,她想去帮帮忙,顺便还问了问许冥对以后招收的员工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没有。
许冥大概也能猜到她问这话的意思,嘴巴张开又闭上,纠结半天,最后只说你看着办吧。
横竖她又不是真的在办公司,就算真带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也认了,多发一张工牌的事而已。
只是这样一来,陆月灵的怪异之处,就更明显了——她自称是为找红鞋子而来的,既然确定她们这边不会再有相关的信息,自然也没了再呆在这里的理由。
然而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跟在许冥的周围。不过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理由已站不住脚,不再待在许冥的屋里,而是跑去她公寓的楼道蹲着,有时也会独自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
后来还是许冥看不过去——主要是怕吓到其他走夜路的人,还是把她邀了回来。于是她又坐回了许冥的窗台上,大多数时候都静默得像个花瓶,有时提到感兴趣的话题,却会侃侃而谈很久。
几天下来,许冥依旧没搞清她的目的,对她生前的不少琐事,倒是耳熟能详了不少。
而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网络上,突然出现了不少关于“路隐”的新闻。
所谓“路隐”,实际是机智网友的自创词,对应的是人们常说的“神隐”。具体指的则是一种小说里经常提到的灵异现象,即有人在路上开车,开着开着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等到再回到现世时,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当然,这种现象在许冥看来分外眼熟就是了。
而这回这个话题突然炒起来,则是因为A城那边,突然出现了不少自称遇到路隐的人。经历也十分相似——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或乘车,突然进入了一条没有出口也没有指示牌的神秘道路。在里面循环上几十个小时后,终于找到出口,指向出口的指示牌上还写着奇怪的单位……